第39節:一個指頭就壓死你





那中年男子聞聲一愕,秦伯符卻是怒不可遏,提起梁蕭,在他屁股上狠揍兩記。梁蕭破口大罵,罵了兩句,又望著那女孩兒懷里的金絲猴,發狠道:“***,猴兒也是我的,還給老子。”女孩兒見他咬牙切齒,駭得倒退一步,生怕他來搶奪,雙手把猴兒抱得緊緊。

秦伯符怒道:“臭小鬼!你還裝狠麼?”又給梁蕭一個栗暴子,反手將狗兒也奪了過來,交給女孩兒。女孩兒輕輕抱著,撫平白癡兒灰黑的頸皮。白癡兒眯縫著一雙狗眼,似乎很是受用。梁蕭見這模樣,氣得流下淚來,嚷道:“臭狗兒,沒義氣……”卻被秦伯符推推搡搡,一路到了天機別府。

此刻老丁頭早已解了穴,捏著拳頭瞪著梁蕭,梁蕭心知不免一頓好打,索性抹干眼淚,昂首挺胸,心里打定主意:“打死我也不低頭的。”老丁頭見他神態倨傲,越發氣惱,咽了口唾沫,恨恨道:“淵少主!這小子當真欠揍,請少主下令,且讓屬下揍他一頓!”

那中年男子搖手笑道:“罷了,您都這把年紀,何必和頑童一般見識!”話音未落,便聽有人脆聲道:“就是要揍!揍死才好。”是那白衣少女帶著隨從自門外沖了進來,一把拽過梁蕭,但立馬將他甩開,瞧著手上的油膩,皺眉道:“小畜生,髒死了!”梁蕭微微冷笑,白衣少女瞧他賴皮模樣,越發氣惱道:“小畜生,討打麼?”梁蕭不肯示弱,頂嘴道:“賊婆娘!你才討打!”白衣少女臉色大變,玉手舉到半空,卻又放了下來,瞪著梁蕭道:“如果不是看在哥哥面子上……哼……以後你不許叫我……嗯……賊什麼的,否則我打爛你嘴!”梁蕭道:“你先罵我的!”白衣少女臉一寒,正要喝罵,忽聽身邊的女孩道:“是呀!姑姑先罵人的!”

白衣少女瞪了她一眼,道:“好啊,曉霜你胳膊肘往外拐,竟幫外人!”說著雙頰泛紅,輕哼道:“誰叫他在湖邊亂……亂……”想到梁蕭的種種頑皮行徑,又忍不住咯咯地笑彎了腰。梁蕭見她忽怒忽喜,大覺不解,扁著嘴咕噥:“什麼好笑,本來就是你先罵人!”白衣少女緩過氣來,笑道:“好啦好啦,算我不對!我給你賠不是好麼?不過,你也不許罵我賊……賊那個,我可有名兒,叫作花慕容。你姓甚名誰,告訴我,我便不叫你小畜生了!”

她口惡心軟,喜怒來去頗快。梁蕭瞧她落了低,心想:“方才那道士拿竹篙刺我,也虧她相救。”他又望了望中年男子,“他不讓人打我耳光,也不讓老頭子揍我。哼,也罷,暫且不和他們拗氣便是!”想到這里,便老實說道:“我叫梁蕭!”

花慕容道:“梁蕭!這名字倒是奇怪!”梁蕭怒道:“不喜歡叫就算了!誰稀罕你叫我名字!”眾人不禁莞爾,秦伯符乍見小女孩兒似欲說話,又怯怯地不敢開口,便道:“曉霜,你有話說麼?”

女孩兒小臉通紅,低聲道:“我……我也能和梁蕭說名字麼?”梁蕭瞪著她,大惑不解,心道:“你說名字干嘛,老子又不愛聽?”卻聽秦伯符笑道:“自然可以。”女孩兒鼓足勇氣,向梁蕭道:“我叫花曉霜,你……你叫我曉霜便好。”那中年男子摸了摸她的頭,向梁蕭笑道:“在下花清淵……”梁蕭哼了一聲,梗起脖子,不料又挨了秦伯符一記栗暴子。梁蕭旋身與他扭打,卻被按住,秦伯符黑著臉道:“臭小鬼真是不知好歹。”眾人見此二人這般情形,真是哭笑不得。

卻聽梁蕭嚷道:“我就是不知好歹,我好好的人,干嘛非得受你們擺布?你仗著武功好,就欺負我沒爹沒媽,又敲又打的,如果……如果我媽還在,一個指頭就……就……壓死你……”說到這里,他既覺示弱不對,又確實想起傷心事,一時淚水如斷線的珠子,順著黑乎乎的臉蛋滾了下來。

眾人面面相覷,秦伯符慢慢松手,將他放開。花清淵拍了拍他肩頭,歎道:“小兄弟,既然遇上,咱們也算有緣,若不見外,就把咱們當作一家人好了。”梁蕭本想說:“我是你爺爺,當然是你一家人?”但眼神和他清亮的眸子一碰,這句渾話頓時縮了回去。花曉霜卻忍不住笑道:“好啊,我多了一個哥哥呢!”梁蕭瞪她一眼,啐道:“鬼才做你哥哥!”曉霜臉色頓時煞白。

秦伯符氣得又想揍人,但終究忍住,心道:“這小子桀驁不馴,無時不想著逃走,長此以往,終究不是辦法。”耳聽得梁蕭與花慕容又開始對罵,花慕容嘴上功夫不敵,頗有動手的意思,不由搖頭歎了口氣,道:“罷了,臭小子,你既然一心不願隨著我們,也就由你好了!”

梁蕭大喜過望,一抹眼淚,大聲道:“說話算數?”秦伯符怒哼一聲,沉著臉道:“老子話已說盡,你一個不聽,我逼你一千一萬次也是枉然。你既然來了這兒,也不能就這麼離開,省得別人說姓秦的不通人情,你須得給我洗漱乾淨,吃一頓飯再走。”梁蕭眼珠一轉,道:“說好啦,吃完飯就放我走的。”秦伯符無奈點頭。梁蕭又斜眼睨他:“你可是大人,不許誆人!”秦伯符黃臉漲紫,怒道:“呸,老子誆你?你也配?”

梁蕭滿心歡喜,嘻嘻直笑。秦伯符著人燒熱香湯,帶著他直至廂房。梁蕭穿過後堂,步過一道窄門,方知這所府第別有洞天,回廊四通八達,一道曲水繞廊而走,水上有飛梁溝通,岸邊庭內湖石軒峻,假山上灰白小徑,直通一座翠亭。

梁蕭邊走邊看,嘖嘖連聲,走了一百來步,方隨仆從進了廂房,在香湯里痛快洗了個澡,將滿身的虱子汙泥都洗乾淨。爬出桶外時,早有人將新衣褲放在門前,褲子略大了些,梁蕭將褲腳挽上一截,方才合身。

出了門,卻見門外一個侍女正瞪眼看他,梁蕭上下瞧瞧,並無不妥,問道:“你瞧什麼?”那侍女撲哧一笑,說道:“沒什麼,就看一個黑泥娃娃跳進去,卻蹦了個白瓷娃娃出來。”梁蕭撓頭不解,那侍女笑道:“你別撓頭啦,淵少主在流杯水閣等著你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