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歡喜得屁滾尿流





梁蕭盯著一對手掌,微覺怔忡。原來,他這些日子習練石陣武學和黑水武功,時日雖短,內功已然大有精進,只是他沉迷其中,不自知而已。

正自發呆,吳常青忽地跳起,劈手給了他一個嘴巴,厲聲叫道:“瘋小子,吃錯藥了麼?”梁蕭挨了一記耳光,才略略清醒了些,但又不能還手,心中一時好不憋悶。吳常青又注了一碗茶水,一品之下只覺滋味大減,想必是方才落入了泥屑。他嗜茶如命,一時氣惱無比,瞪著梁蕭大吹胡子。

兩人四眼相對,斗雞也似的坐了片刻,梁蕭好容易按捺住怒氣,猛然想起一事,問道:“吳先生,你聽說過純陽鐵盒麼?”吳常青沒好氣道:“聽說過,怎麼?”梁蕭道:“我聽人說過,那鐵盒中藏有呂洞賓的丹書火符,能生死人肉白骨。秦伯符為得這鐵盒,還跟一個大和尚一場好斗。吳先生,不知那個什麼丹書火符能治好曉霜的頑疾麼?”

吳常青拈須冷笑,待梁蕭說罷,方才哼聲道:“呂洞賓一個狗屁道士,能有幾多斤兩?生死人肉白骨!呸,去***。常言說得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病來病去,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可恨世人只愛舍難求易,多年的重病卻盼著一天痊愈,不聽醫囑,不服藥石,偏去求什麼神漢巫婆、畫符道士。哼,結果病還是病,死還是死,完蛋大吉,咎由自取。”他罵到興起,嗓音越來越高,恨不得叫全天下的人都聽見。

梁蕭遲疑道:“但我聽秦伯符說,他去要那個盒子,都是因為吳先生你提到過純陽鐵盒。”吳常青斜睨他,嘿笑道:“老子叫你鑽褲襠,你鑽是不鑽?”梁蕭皺眉道:”當然不鑽。”吳常青說道:“那便是了。當日秦伯符練功走火入魔,前來求我醫治。我一把脈,就知是因為他那‘巨靈玄功’太過霸道,最好的法子莫過于自廢武功,非是丹藥所能濟事。‘巨靈玄功’原本是道門中的武功,秦伯符的師父玄天尊也做過道士。是以那厮不信老夫的言語,還搬出道門的周天搬運之法與老夫理論。老夫聽得有氣,就說:‘巨靈玄功算個屁?你知道呂洞賓麼?他可是出了名的活神仙。聽說他有個純陽鐵盒傳世,內有丹書火符,能治百病,你不妨尋來試試,或許治得好你的痼疾。哼,那姓秦的貌似機靈,實則蠢如牛馬,聽得這話,頓時歡喜,不過,算他還有良心,又問老夫道:‘既然能治百病,難不成也能治霜姑娘的病?’老夫被他反複詢問,心頭煩亂,便說:‘當然能了,你***有能耐,就把鐵盒找來再說。’那厮得了這句言語,歡喜得屁滾尿流,一顛一顛地去了。哼,別說鐵盒治病子虛烏有,就算找到又如何,那鐵盒從來沒人打開過,或許本就是一塊頑鐵,妖道騙人的把戲。”

吳常青半生行醫,最恨的便是巫婆道士,是以罵不絕口,梁蕭想要問那純陽鐵盒的詳情,卻又哪里插得進去。忽見一名侍女挑簾進來,怯怯地道:“吳先生,宮主請你過去!”吳常青聞言心頭一驚:“糟糕,只顧跟這王八羔子瞎掰,幾乎誤了大事。”當即住口,站起身恨恨瞪了梁蕭一眼,道:“臭小子,你也跟我過去。”

梁蕭眉頭大皺,道:“定要去麼?”吳常青哼聲道:“你既當霜兒是朋友,這一盛會你是非去不可的!”不由分說,拽著梁蕭便往外走。但走了兩步又倒轉回來,將紫砂甌里的茶水一口氣喝光,連茶葉也用手掏光,塞進嘴里,邊塞邊道:“別浪費了,別浪費了。”

吃罷了茶,吳常青拖了梁蕭,直走到靈台之下,遙見數百人或站或坐,聚在台上。二人拾階而上,方至中段,花清淵早已迎了下來,拱手笑道:“吳先生安好!”掉頭向梁蕭笑道,“你也來了。”又拉著他手道,“花大叔近日忙于練武,無暇瞧你。看你氣色很好,想來病已痊愈了吧?”梁蕭心頭一暖,笑道:“蒙大叔掛心,我全都好啦。”花清淵聞言大笑,甚是歡喜。

三人並肩到了台上,梁蕭舉目一望,只見花無媸正南而坐,她見了吳常青含笑招呼道:“吳先生好。”對梁蕭卻正眼也不多瞧。花慕容站在她身後,懷抱一支黑鞘古劍。左首數尺,端坐著花曉霜母子。花曉霜見了梁蕭,展顏而笑。五人下首,左三右四分別坐了七人,右首當先一人便是那守衛靈台的明姓老者,其後坐著左元,後面二人依次是童鑄與秦伯符。秦伯符臉上氣色好了許多,看見梁蕭雙眉一挑,微微點頭,卻不上前相認。左方為首一人卻是修谷,另兩人依次為葉釗與楊路。看七人氣度,與他人俱都不同,想來身份尊貴,再看四周男男女女,無不神色肅穆。

花清淵將兩人引至上首,命人搬來兩張坐椅,著二人坐下。梁蕭見年輕人大都站著,深感自己就座不合場面,便道:“花大叔,我年紀小,站一站也沒關系。”花清淵沒料他變得恁地懂事,一怔之間,不由笑道:“好啊,聽你這句話,花大叔打心里歡喜!”拍拍他肩,回身走到花無媸右側站立。

梁蕭混入人群,挨著一個眉眼疏朗的少年站定。不多時,波斯水鍾又響一聲,場中說話聲漸漸稀落,安靜下來。花無媸一點頭,只見那明姓老者緩緩站起,一手拈須,朗聲吟道:“皋禽名祗有前聞,孤引圓吭夜正分;一唳便驚寥泬破,亦無閑意到青云。”語聲舒曼,卻清曠悠遠,偌大的棲月谷也隨之回響。方才吟罷,左元也站起身來,長聲和道:“睡輕旋覺松花墮,舞罷閑聽澗水流。羽翼光明欺積雪,風神灑落占高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