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魚游水中忘乎水





梁蕭這路功夫出自“書畫境”,以指法點穴為主,揮灑彈點,意境高妙。明三秋心浮氣躁,拆了二十招,便退了十余步,被梁蕭逼到靈台邊上。卻聽梁蕭笑道:“我的兒,還不認輸麼?”明三秋冷靜已失,聞言正想回罵,可氣到胸口,隱隱作痛,只得暫且忍住。再拆兩招,忽見梁蕭一指飛來,猶若神來之筆,一時無法可擋,不由暗歎一口氣:“罷了!”欲要低頭服輸,卻聽明歸喝道:“靈犀分水功!”明三秋自幼聽慣他吩咐,真力應聲貫于雙掌,霍然推出。這門“靈犀分水功”純以深厚內功遙擊傷人,便如靈犀所至,流水中分,迫得對方無法靠近。明三秋內功已臻“叱氣成雷,重樓飛血”之境,雙掌方出,梁蕭便覺無匹勁氣沖擊鼓蕩,彙聚過來,慌忙束手躍開。

明三秋一招退敵,暗罵自己愚蠢。其實他雖然受傷,內功仍是遠勝,只是看梁蕭招式精妙,好勝心起,硬要在招數上壓住他,卻不料受傷在先,又被梁蕭瞧破“東鱗西爪功”的拳理,再以石陣武學克制。石陣武學乃是花流水所創,天機宮的徒手功夫無出其右。明三秋的“東鱗西爪功”也遜了一籌,但他自視奇高,算學敗給梁蕭,已覺丟臉之至,一心在武功上不落半點下風,是以梁蕭招式越奇,他越是不服,無形中棄長用短,自然越打越輸。

明歸旁觀者清,終于忍不住出聲提醒。明三秋依言而行,果然扭轉敗局,當下以無上內功遙擊梁蕭,舉手投足如風雷迸發。梁蕭空負絕妙招式,一旦無法迫近對手,自也無從施展。花無媸臉色一沉,冷笑道:“姓明的,這是比武還是群毆?”明歸手捋長須,笑道:“老夫不過說說而已,你若要指點這個小子,那也隨你指點,老夫決不多言。”他佯裝大度,卻深知內功不同招式,當場指點也長不得一分半分。花無媸除了生氣,也無辦法。

明三秋穩紮穩打,片刻形勢大易,反將梁蕭逼至台邊,驀地運足勁力,化開梁蕭來掌,沉喝道:“下去吧。”雙拳陡出,拳風激烈,秦伯符遠在三丈之外,也覺勁氣襲體,大驚之下與花清淵雙雙搶出,明歸、左元、童鑄、修谷四人橫身阻攔。只聽數聲悶響,六個人拳掌相擊,罡風四溢,花、秦二人便是有天大本事,也擋不住“四鶴”聯手合擊,翻身後退,立足未穩,忽聽得梁蕭嘻嘻笑道:“偏不下去。”

眾人眼前一花,梁蕭身形一閃即逝,明三秋雙拳落空,只覺背後風聲大起,梁蕭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後,揮掌打來,只得匆忙回身抵擋。花無媸卻看得心頭劇震,臉色大變,忖道:“這門功夫,他哪里學來的?”

只見梁蕭東奔西走,一步踏出,意在八方,但落定之時,卻往往出人意表,便似偌大靈台變為方寸之地,由他神出鬼沒,任意來去。明三秋捉摸不定,不得已收回一半勁力,護住要害。梁蕭束縛大減,進退攻守越發奇奧。

明歸瞧了一陣,只覺梁蕭身法十分眼熟,驀地心念一閃,雙目陡張,失聲喝道:“三才歸元掌!他用的是三才歸元掌!”此話一出,人群中頓然生出一陣騷動。花無媸冷笑道:“才看出來麼?”明歸驚疑不定,道:“是你教的?”花無媸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見場上二人斗得難解難分,梁蕭仗著絕妙身法,東躲西藏,“三才歸元掌”的真正妙處,卻一成也沒發揮出來,不時以石陣武學補救。她不由忖道:“今日實乃非常之時,用非常手段不可。這路武功是那賊子所創,清淵、慕容是萬萬不能學,但這小子不是我宮內之人,學來對付明家叔侄,也算以毒攻毒。”想到這里,她冷笑道:“明老大,你方才說老身可以隨意指點他,好得很,我就指點給你瞧瞧。”

她說罷目視場中,揚聲道:“梁蕭聽好。”梁蕭聞聲一愣,幾乎被明三秋一掌掃著,耳聽花無媸說道:“三才歸元者,氣凝于內,神游于外,審敵虛實,伺機而動,此乃攻守之要。”梁蕭聽得好不奇怪:“老太婆說得頭頭是道,難道也會這路功夫?”他心中疑惑,但可惜身在斗場,無法細問,聽她說得在理,也就姑妄聽之。

卻聽花無媸又道:“三才歸元掌以心法為上,步法次之,掌法為下,你雖知步法掌法,卻不明心法。心法有三,“鏡心”、“無妄”、“太虛”,前兩者是‘唯我’的境界,‘太虛識’則是‘無我’的境界,所謂‘唯我’,萬物忘形,唯有自身,正所謂:魚游水中而相忘乎水,鷙鳥乘風卻不知有風。”

梁蕭聽到這里,心念一動,轉身讓過明三秋左手一招“玄形掌”,又一錯步,避過他右手一招“千龍拳”,朗聲叫道:“橫盡虛空,天象地理無一可恃可恃者唯我。”花無媸喜上眉梢,說道:“對!我有幾句口訣,可助你平定心胸,養氣足身。”她也不避嫌,當著眾人說出,梁蕭印證日前所想,便如醍醐灌頂,頓生妙悟。

明歸聽花無媸口若懸河,心中惱怒,但有言在先,不好反悔。瞧得梁蕭凝神傾聽,不禁忖道:“如此也好,趁他分神,殺他個措手不及。”他叔侄連心,明三秋也是一般想法,諸般狠招毒招一並使出,當真是罡氣排空,好似電轟雷鳴。

梁蕭得花無媸指點,“神游于外,氣凝于內”,耳聽說話,心中領悟,對明三秋視如不見,足下三三化四四,四四出梅花,直走到“六六天罡步”,來去自如,竟成周天之象。明三秋招式雖猛,一時卻也奈何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