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13 蛇發(2)



“是啊,”他說,“你想,他現在會在和貝珊妮做愛嗎?”

“可能吧,”露西說,“也許現在所有人都在做愛,除了我們兩個以外。”

“是的。”他在床上躺下,閉上眼睛。“人人都在做愛,除了光頭女孩和同性戀男孩。”

“如果邁克爾在這里的話,你會怎麼做?”露西問。

“可能什麼也不做。我大概會突然變得很安靜,害怕跟他說話,就像平常一樣。”

“你喝了多少酒?”她問。

“很多了。”

“那你把我當成是邁克爾好了。”

布萊恩仍閉著眼睛。“我不認為我可能醉到這種地步。”

露西灌下杯中剩余的飲料。“那是當然的,”她說,“試看看嘛,我會把燈關上。”

她在布萊恩身邊躺下,用鼻子磨蹭他的脖子。

“露西。”他說。

“別說話,”她說,輕輕咬著他的耳垂。“只管想著邁克爾。”

她邊撫摸他,邊輕聲對他說出所有邁克爾可能會說的話。

“他很想對你這麼做,已經一整年了,”她呢喃道,“他終于到這里跟你在一起了。噓……你只要想著邁克爾現在正在這麼對你做。”她感覺布萊恩的身體因她的撫摸開始有了反應,便又說:“假裝我是邁克爾。”

完事後,布萊恩在黑暗中捏了一下她的肩膀。

“謝了,露西,”他說,“真的很棒。”

她等了幾分鍾,直到確定布萊恩睡著了,才下床走進浴室,把門關上,把臉埋進掌心放聲哭了起來。她在小小的浴室里來來回回地走著,啜泣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激動,最後她索性在浴缸邊坐下,用浴巾把臉捂住,以免讓布萊恩聽見她的哭聲。就在她趴在狹窄的陶瓷浴缸盆緣、把臉壓在粗糙的紡織物中時,那個想法出現了,她想到可以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而就在這一瞬間,她突然充滿了平靜。我可以這麼做,她心想,這個念頭具有一種單純的美。

她站起來,再度在浴室里踱步,但已不再哭泣。她心中已有了明確的想法,讓她振作了起來。我只要這麼做就行了,她心想,然後一切就會結束。可是,該怎麼做呢?她環顧浴室尋找靈感。布萊恩的個人清潔用品袋還留在盥洗台上,她想拆開他的安全刮胡刀片,但那刀片實在太小了,難以勝任。除了這把刮胡刀,浴室里似乎沒別的東西可以選擇,畢竟這里是旅館,浴室的藥櫃里不會有醫生處方藥物,也沒有廚房可讓人隨意挑選可用的刀具。平常人們充塞家中的那些足以致命的日常用品,沒有半件出現在他們的旅館房間。

這時,她瞄見放在盥洗台上的玻璃水杯。每個杯子上都蓋著一張白紙,代表這些杯子是乾淨的、沒人用過的。她拿起一個玻璃杯,摔向堅硬的瓷磚地。玻璃杯在一聲脆響中破碎,她擔心布萊恩會被這聲音驚醒,等了幾分鍾,沒聽見臥室傳出任何聲音,才彎腰拾起一塊尖銳的碎片。她站在盥洗台前,對著鏡子看了好一會兒,在詭異又刺眼的浴室燈光下,看著鏡中自己的身影———一位紅腫著眼睛、睫毛膏化開流下臉頰的光頭女孩。于是她毫不猶豫舉起玻璃碎片,以銳利尖端刺向自己的手腕。

她並沒有堅持到底———當第一滴血落在洗臉盆上時,她起了一股恐懼感,便立刻拔出玻璃片。她用水沖洗手腕,以毛巾壓住傷口,直到鮮血不再淌出。接著她盡可能把地上的碎玻璃清乾淨,才打開浴室的房門。布萊恩仍躺在床上輕輕打著鼾,他的褲襠拉鏈也仍未拉上。露西爬上床,躺在他身邊,把受了傷的手壓在身體底下,拼命思考自己剛才究竟做了什麼事。

沒人知道這件事。她訝異手腕上的傷口竟然如此小,即使在大白天也沒引起任何人注意。舞會過後兩天,她一個人到城里去,找了一間刺青店,在老板面前露出光禿禿的頭皮(刺青店老板是個大塊頭,名叫葛迪),要求老板在她的頭上刺滿小蛇。在手腕傷口完全痊愈之前,她一直穿著長袖衣服,但令她父母擔心害怕的卻是她頭上的蛇發。幾個月後,露西進了大學,漸漸地,那些長久以來盤踞她體內、讓她感受無比沉重的負荷一個個消失了。然而,那天晚上在旅館浴室里的事件仍一直跟著她,她所呼吸的每一股氣息,都被那天晚上的念頭給染上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