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31節:容閎:中西交往中的尷尬(1)

容閎:中西交往中的尷尬

1854年11月,容閎從耶魯大學畢業,懷揣"以西方之學術,灌輸與中國,使中國日趨于文明富強之境"之志,手書孟子"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的座右銘,回到闊別七年,而今已風雨飄搖的祖國.迎接他的又是什麼呢?是一種尷尬的事業,也是一種尷尬的結局.

耶魯大學的中國第一位畢業生

2006年美國時間4月21日,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作為首位訪問耶魯的中國國家元首,在講演中說道:"156年前,一位名叫容閎的中國青年走進了耶魯大學校園,四年後他以優異的成績獲得了文學學士學位,成為畢業于美國大學的第一個中國留學生."

在講演完了以後,耶魯大學萊文校長向胡錦濤主席贈送了兩件紀念品,一件是早年容閎捐贈的清代《小學纂注》珍本,另一件是容閎的肖像油畫.胡錦濤主席高興地接受了這兩件有意義的紀念品.容閎和當今美國總統小布什,前任美國總統老布什和克林頓等均是校友.但是,他們當然不會知道150年前,他們的這位校友曾經為振興積弱的大洋彼岸的祖國所做的一生的努力.容閎那獨特的人生經曆,在晚清學人中可謂獨樹一幟.

容閎在自傳里曾說,其留學美國的初衷在于:"意者通商而後,所謂洋務漸趨重要,吾父母欲先著人鞭,冀兒子能出人頭地,得一翻譯或洋務委員之優缺乎."

容閎的理想,逐漸超越了其父母的希望,他要實踐"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終極關懷.誠如他自己的諾言:"既受此文明之教育,則當使後予之人,亦享此同等之利益."

容閎能夠去美國讀書,在那個時代,只能說是一種偶然.首先,沒有父親的支持,他也不可能進入英國傳教士在澳門開辦的馬禮遜學堂.家在珠海的容閎父親,因為看到馬禮遜學堂招生,管吃管住不要錢,才送他進去.其次,鴉片戰爭爆發前夕,馬禮遜學堂停辦,容閎只能輟學在家,打過小工,賣過糖果,還拾過稻穗.1843年,已經遷往香港的馬禮遜學堂,居然又找到了容閎.于是,他的命運轉機正式開始了.再次,1847年,美國人布朗夫婦,見容閎天資聰慧,決心帶他去美國深造.這也是個偶然的但卻是決定性的機會.開明的家人居然同意了.鄰居們只能心懷忐忑不安的心情,目送這個孩子出發去半個地球以外的花旗國.能否安全回來,人們並不抱太大的希望.而對于容閎來說,個人命運的改善也就意味著他可以超越個人命運,關注國家的命運.

在美國,容閎完成了高中和預科的學習,考入耶魯大學.1854年(咸豐四年)以優異成績畢業,成為畢業于美國大學的第一個中國留學生.此時,他已經擁有了美國國籍.留在美國當然是不錯的選擇,可是,容閎之志向,越發指向地球那邊的祖國.

1855年容閎回到國內.要實現個人的夢想,在故步自封,沉悶單調的國內社會,似乎無法找到任何的突破口."海歸"在當時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身份.于是,容閎只能從養家糊口入手,先後在廣州美國公使館,香港高等審判廳,上海海關等處任職,後為上海寶順洋行經營絲茶生意.

前三個職業,加起來不到一年,他都辭掉了.容閎為此自責:"長此見異思遷,事業或如幻影."至于做茶葉生意,他更是遭受打擊.在一次與土匪的不期而遇中,"神經受到震動",為此他患病兩個月.似乎碌碌無為的生活在這一精神刺激下有了明確的方向,他慨歎道:"我志在維新中國,自宜大處落墨.要是讓土匪給宰了,豈不輕如鴻毛.整天為賺幾個茶葉錢奔走于途,我的大事業豈非如水中撈月."

太平天國和湘軍的雙重客人

容閎在等待和尋覓的五年中,發現了太平天國.也許,那里是實現報國之志的地方?

1860年,容閎和兩位美國傳教士一起來到了天京(南京),拜見了他曾經認識的朋友,現在的干王洪仁玕.他把自己的理想和盤托出,提出了七項建議,建議的核心都是和教育相關.即"設立武備學校,以養成多數有學識之軍官";"建立海軍學校";"頒定各級學校教育制度,以耶穌教聖經列為主課";"設立各種實業學校".此外,還包括"組織平民政府","組建科學化的軍隊","建立銀行體系",等等.其內容居然和洪仁玕的《資政新篇》非常近似.

但是,太平天國方面的反應出乎容閎的預想.洪仁玕盡管有同樣的設想,尚且不能真正實施,何況是一個不速之客.洪仁玕代表太平天國給他封"義"字銜,僅僅位居"王"之後.看來,太平天國誤以為容閎是來討要官職的.這簡直對容閎的理想是一種侮辱.

容閎選擇離開.當然,容閎的離開,並不是這個封賞惹的,他對于太平天國有自己的認識.他認為,太平天國一類的運動,"不過一姓之廢興,于國體及政治上,無重大改革之效果.以故中國二千年曆史,如其文化,常陳陳相因,乏新穎趣味;亦無英雄豪傑,創立不世偉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