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50節:第六章  正位中宮(3)

向長孫無忌行賄試探,武昭儀第一次沖擊皇後寶座的嘗試以失敗告終.她並不是承受不起失敗的人,但長孫無忌的態度讓她清醒地意識到,奪取後位的這條路將會行進地異常艱難.她將面對目前掌控朝政的所有重臣的反對,一旦失敗,已經亮出野心的她下場將極為淒慘.王皇後一旦熬過這場劫難,他年太子忠登基為帝,王皇後便將升格為太後,如何對付她這個情敵,是可以料想的.不錯,是她先下的手,代價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慘痛.但現在再來後悔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既然跨出了這一步,就不能再回頭,而李治則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對象了.在命運的賭桌面前,這是她唯一可以帶上陣的資本.

紛繁複雜的局面驀然間變得異常簡單而清晰,為了達到彼此的目標,他們需要對付同一個人——長孫無忌.聯系彼此的不再只是男女情欲,更關系著自身的生死浮沉,他們不再只是皇帝和寵妃的關系,而是政治伙伴,以及同盟者.兩人齊心合力,共同對付阻礙他們前程和夢想的元老集團.

得到高宗全力支持的武昭儀信心倍增,這年三月,她剛剛完成了一本書,名為《內訓》,教導女子如何服從丈夫,幽嫻貞靜,儼然已以皇後自處.只因這類女子教育書籍,傳統都是由皇後著述,作為母儀天下的懿德佐證,武昭儀此舉,無疑已是僭越.而以她曾事二夫的經曆,公然教導女子應該如何持節守貞,更是有些滑稽.好比一個經常作弊的學生,卻堂而皇之寫起學生手冊,並要求別人遵守,被人指為"以身作賊",那也不算冤枉.不過這正是武昭儀一向的風格,你有你說,我有我做.她是規則的制定者,卻非遵行者,似乎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必要為這個明顯的矛盾而傷腦筋.一如一切高高在上的掌權者,他們制定規則,卻又超脫于規則,仰天一笑打個哈哈,世俗禮法豈為我輩而設!輕輕松松一句話搞定.人言可畏,在一些人眼里,公眾的聲音是足可壓死人的大山,但在另一些人的眼中,卻不過是個氣球罷了,輕輕吹口氣便會飄遠,甚至不必用針刺破.遙想當日躊躇滿志地捧著《內訓》的武昭儀,想必也是嘴角噙著一絲譏諷的微笑,傲慢的,挑釁的,不屑的冷對著大眾的瞠目結舌或是冷嘲熱諷.不過如此.

武昭儀的行動並不僅僅停留在示威上,稍事休息之後,于永徽六年六月再度發難,目標直指已行同禁錮的王皇後.這位可憐的皇後,再次被身邊人告發,指她與其母魏國夫人行"厭勝之術".厭勝,指因憎嫌某人而作圖畫形象,對其刺心釘眼,以此詛咒此人受苦或橫死.也可用于媚道,以博取尊長的喜好或男子的愛戀.施此術者,以謀殺論減二等,但若對象是尊長或皇帝,則罪當處斬,列于十惡重罪之五的不道(即背違正道,陰行不軌),屬不赦之罪.這次手腳做得可能過于明顯,就連撰寫唐實錄的史官也認為是武昭儀誣陷,目的在于進一步打擊王皇後,民間更是議論紛紛.〔1〕但皇帝的處理卻異常果決,禁止魏國夫人入宮,複貶王皇後舅父柳奭為遂州刺史,中途又以"漏泄禁中語"之罪,再貶為更為遙遠的榮州刺史.此外,以舊制"貴,淑,德,賢"四妃名額已滿,欲別置"宸妃"之號,以武昭儀為之.以此事觀之,似乎高宗此時尚未有立即廢後之心,武氏也並未試圖直接躍居後座,當是有意試探群臣的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