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有諷刺意味的別離
擔心的把伊爾弗特環抱在懷里,伊恩並沒有發現自己懷里的那個人,身上所產生的些微詭異的變化.
他並沒有表現出疼痛的模樣來,但是伊爾弗特胸前的鎖鏈卻突然間快速的自我侵蝕起來,身子不自覺微微顫抖,但卻並不像是伊恩以為的,這是他難受才不自覺造成的現象,反而,倒更像是某種野獸興奮起來的前兆.
伊爾弗特把頭埋在了伊恩的懷里,伊恩並不能看清他現在的表情,可是在另一個角度看過去,伊爾弗特現在的面色卻是有些發青的,眼神直愣,目光呆滯,只有唇角……緩緩的拉開,直到擒成了一抹詭異的弧度.
"伊……恩……"
周圍的空氣霎時間,似乎被什麼撕裂了一般快速的旋轉起來,伊恩再遲鈍,也從伊爾弗特的聲音中聽出了現在有些不對勁,那種似乎機器中發出的立體音一般,完全不像是平時的伊爾弗特會發出的平緩聲音,一聲一聲,好像嘲笑一般的,響起在伊恩的耳邊.
"伊……"瞪大了眼睛,伊恩稍微推開了一些自己懷里的那個人,這才發現伊爾弗特現在詭異的模樣,他微眯著眼,探出舌尖來輕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那感覺就好像一個被餓了幾天幾夜的人,突然間見到了夢寐以求的美食一般,帶著不可置信以及貪婪的表情,緊緊的盯著伊恩看著,"恩……"
"伊爾弗特?"輕喊了一聲,伊恩覺得伊爾弗特現在看著自己的目光,不像是看著親人或是愛人,甚至于看的好像都不是人類,似乎自己只是他即將入肚的食物般的……這種認知讓伊恩立刻驚慌了起來,"伊爾弗特,你怎麼了?"
不顧一切的抱緊了伊爾弗特,伊恩根本沒有考慮到這種情況下自己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伊爾弗特的安危而已,"伊爾弗特?"
伊爾弗特的頭輕輕歪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著現在究竟是誰在叫著他的名字似的,他緩緩的抬起手來,輕撫上伊恩的面頰,以手指感受著那一片冰涼細膩的同時,眼中的色彩越來越迷蒙,"伊恩……不要離開我……"
"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伊爾弗特,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分不清是謊言還是承諾,伊恩的保證永遠都是那麼誠懇,伊爾弗特眼神一晃,語帶疑惑的喃喃重複著,"永遠……在一起……?"
"永遠……永遠……"先是迷茫的輕聲念著,重複著,接著,伊爾弗特的眼神一窒,突然間凌烈了起來,聲音變粗變大,眼中的目光說不清是仇恨還是欲望,他反手一抓,抓住了伊恩的肩膀,湊近了緩緩的說著,"那麼,只要吃掉了你……我們就可以永遠都在一起了啊……"
"伊爾弗特!?"被這樣的伊爾弗特嚇到,伊恩難得驚慌的一把推開了他,站起身來不自覺朝後退了幾步,驚疑不定的看著伊爾弗特問道,"你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要推開我……?"傷心,脆弱,無助.
伊爾弗特現在的語氣,就好像一個迷了路的孩子一般,看向伊恩的眼神清澈無比,帶著質問,帶著委屈,看著這樣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伊爾弗特,令伊恩唇瓣嚅動了幾下,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才好.
"為什麼……要推開我……?"尾音上揚,清澈的眼神漸漸被怒火染紅,周圍空氣撕裂的更加厲害,似乎都能夠聽得到"吱吱"的快速旋轉聲,飛沙走石不斷滾落,昭示著一場激烈的風雨欲來.
"伊爾弗特,你到底怎麼了?"伊恩的驚慌,在看到了伊爾弗特身後逐漸現形的巨大怪物之時,已經明顯變成了驚恐,他很想上前去把伊爾弗特拉回到自己身邊來,但是看著伊爾弗特和怪物在同一時間張口閉口說話的模樣,他上前了半步卻又停住了身子.
他隱約有種感覺——那怪物,就是伊爾弗特自己!
膨脹著巨大的軀體,丑陋的外形,詭異的面具,還有那與伊爾弗特同速率一開一闔的嘴……伊恩聽不清伊爾弗特現在正在說著什麼,他現在,已經完全的被自己剛剛所得到的認知給驚呆住了.
他的弟弟,他引以為傲的戀人,應該是一位高貴而又傲慢無比的王子殿下,是一個在外人面前有著時晴時雨性格的好學生,是一個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會顯露真正性格的可愛弟弟——眼前的這個怪物……到底是什麼?
吼,吼──!
這是什麼……?
"快走啊!不走的話,你會被他吃掉的──"
耳旁似乎傳來了不知是誰的聲音,伊恩並沒有理會,一貫掛在臉上那種漫不經心的表情此刻不再,伊恩茫然的看著前方正朝著他張牙舞爪的……伊爾弗特?
這是伊爾弗特嗎?開玩笑的吧?
盡管他不斷的跟自己說,這一切都只是幻覺,大概只是自己正在做惡夢而已,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伊爾弗特仍舊會是他美麗驕傲的弟弟,然而,周圍的環境卻逼真得讓他有些分不清了.
這是現實嗎?還是噩夢……?
怪物的形象越來越明顯,而站在怪物面前的伊爾弗特卻在漸漸消失不見,看著那好像在眨眼間步步進迫著的怪物,伊恩仍舊呆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假如這是噩夢,為何他能這樣清晰的感覺得到對方的痛苦?
丑陋的怪物雖然已然沒了伊爾弗特曾經的美麗,但是那雙眼睛……伊恩是不可能錯認的,那的的確確是屬于他的眼神,此刻,那雙與他一般無二的淺紫色眼眸之中卻盛滿了掙紮,有著哀傷,有著痛苦,有著……
"伊爾弗特……"伊恩無意識的喃喃叫喚著.
作為雙生子總也能感應到對方強烈的情緒,伊恩現在便能感覺到,雖然伊爾弗特口中說要吃掉自己,可是心里卻充斥著痛苦,他在掙紮在猶豫,這樣清晰的感情,如此強烈的傳達給他,彷佛現在他正被不容抗拒的本能操縱住似的.
"伊恩……"救我……
好像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正在叫著他的名字,以伊爾弗特的自傲絕不可能會主動開口呼救的,但是伊恩卻聽到了,他確確實實的聽到了,伊爾弗特在跟他說著,救我.
那樣驕傲入骨的一個人,次次第一名從來也沒受到過任何挫折的倔強的人,那個怎麼也不肯向人低頭的,狂妄無比的王子殿下,現在在用著這樣哀傷的聲音跟他說著,救我……
我要怎麼樣做,才能讓你不再這樣痛苦……?
伊恩攥了攥拳,咬牙撫上了身側的斬魄刀,他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理智在告訴他,他該親手了結了這樣的伊爾弗特,讓他得以解脫,失去了驕傲與自滿的弟弟只會痛苦,根本就不是他平日里愛著的那個人;可是情感卻在告訴他,既然伊爾弗特想要吃掉自己,能讓愛人吃掉自己應該會是件再幸福不過的事情,這並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孤單的活著這個世界,要是他放任被怪物操縱住的伊爾弗特吃掉自己,那麼當伊爾弗特清醒過來,當他發現了這一切時,伊爾弗特該如何自處?
伊爾弗特是個面惡心善的孩子,假如他知道……伊恩狠狠咬住下唇不敢再想象下去,這個事實並不是他驕傲且倨傲的弟弟能接受的,所以他決定……
閉上雙眼,伊恩顫抖著雙手平舉起手中的那把刀,他看著怪物向他大步的沖了過來,沒有移動開一步.
舉著刀等在原地,伊恩並沒有動作,他的心里還存在著些僥幸,他希望伊爾弗特可以在最後的關頭清醒過來,他並不明白這丑陋的怪物究竟是怎麼附身到了伊爾弗特身上去的,他甚至有些後悔了,他甯願自己死去,甯願自己被這怪物吃掉,也想要伊爾弗特好好的活著.
但是……當感覺到刀身微微一顫,還有那輕輕的一聲"噗嗤"——肉體被利刃戳穿的聲音,伊恩猛然的張開雙眼,眼前的怪物不再,只有與平時一般無二,美麗傲慢的那一位王子站在他的面前.
但是,王子的胸前,卻穿透過他手中的劍刃.
"為什……麼?"伊爾弗特是被劇痛驚醒了過來的,當他真正清醒過來時,卻發現自己親愛的哥哥,那個總是有著無賴,而又溫暖笑容的家伙,親手將一把利刃穿透過他的前胸.
"伊爾弗特,對不起……對不起……"伊恩的表情很痛苦,後悔,悲傷,各種各樣強烈的負面表情柔和在一起,最後呈現在伊爾弗特面前的,是一個美麗無比的笑容……但卻帶著絕望的感傷.
"伊……恩?為什麼……?"利刃當胸正中穿透過,雖然作為人類來說那地方應該並不是致命要害,可是作為被斬魄刀當胸而過的靈魂體而言,伊爾弗特身體上的傷害遠遠沒有心情上的震驚來的強烈.
他並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作為才清醒過來的伊爾弗特,他只知道,伊恩是想殺了自己的……
靈子在空氣中漸漸消散,伊恩直直看著自己眼前緩緩分解開去的伊爾弗特,眼眶中居然掉落不下一滴眼淚來……
伊恩並不知道,想要用斬魄刀消滅虛,最直接的方法是用斬魄刀去斬劈虛的頭部,而像他那樣只是用斬魄刀戳入虛的胸口之處,也許,並不能完全的殺掉他,只會在他的心上,留下一道不可磨滅的傷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