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欲回到亂墳嶺，讓他兩口子多呆些時刻，我身上還穿著死人的棉襖呢，幸是被水打濕了，要涼爽些。那王魔頭按住我說：“親家，你急著上哪里呀，我還沒講完呢？”
我說：“我一個礙手礙腳的怪人，攪擾了你的心情，我還是離開的好。”
王魔頭說：“沒看到我正講得起勁嗎？你若是要走，我就不講了。”
老尼姑趕忙拉了我的手說：“留下吧，一家人哪能見外？”
“好好好，你接著講吧，我坐這里養養神。”我閉上眼睛聽。
王魔頭拿竹筒灌了幾口山泉，清清嗓子說：“這輛火燒大巴一插隊，那還了得？後邊的司機直嚷嚷，還罵人，罵得很難聽。大巴司機火氣上湧，叫了車上的幾個男子，將罵人司機揪出來就是一頓痛打。卻說這司機是本地人，鼻子也打歪了，一臉的血水，一只皮鞋掉水溝里尋不著。他光著腳叫了幾個小混混，立馬去附近村莊搬救兵。
“大巴司機自知闖了禍，想走卻走不脫，那些個車子堵上前來，都想看好戲。幾分鍾功夫，幾百人浩浩蕩蕩地開赴過來，拿扳斧的，握鐵鍬的，舉菜刀的，抓鋼棍的，氣勢嚇人。四處全是圍觀者，車子堵了五六里。那些人凶神惡煞，一上車，見人就剁，其他人只是壯壯聲勢，在外邊砸車子，本來就燒得差不多，再一折騰，車子都散架了。剛才打我的人嚇得屁滾尿流，哪見過這種場面，一個個鑽車墊子底下去了。尤其是那司機，一扳斧一菜刀地砍向他，他舉雙手護在腦袋上，那刀斧劈在胳膊上，咔嚓作響，血汁迸濺，當場暈過去。
“一個男子偷偷在位子下打110，屁股上啪地挨了幾鐵鍬，疼得哎喲直叫，那手機也被人搶去。來人大都在三十歲左右，野蠻毒辣，打斗成癮，他們殺了一陣，便開始搶東西，沒有人敢反抗，只是哭，仿佛哭能增強防范系數，減輕懲罰。一些個年輕氣盛的下流地痞，逼著車上的女子脫衣服，一件一件地脫，不脫就揮過刀去，我看了都有些同情她們。”
老尼姑問道：“你呢，挨了幾刀子？”
王魔頭笑著說：“那幫人一上車，見我五花大綁的，趕緊把我救出去，當自己人了。我氣不過，殺了個回馬槍，一頓亂拳，打在那大巴司機頭上，當地人見我相幫，就不再懷疑了，認定我是個受害者。過不多久，尖銳的警笛聲響起來了。那幾百號人作四散跑，一下子沒了蹤影，警察抓了幾個旁觀者帶回去審，由于是外地車輛跑到本地來鬧事，警察當然替本地人說話，這事便不了了之。”
我問道：“後來你怎麼在土窪鎮發跡的呢？”
“我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舉目無親，像迷途的羔羊，像孤苦的乞丐。當我走到一家大院前時，香氣撲鼻，里邊種著各種奇花異草，門虛掩著，像沒有人的感覺，我探進腦袋，想找些吃的，因為我實在餓極了。突見里屋里一個老者懸空吊著，像在蕩秋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