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地雷 第六章 幾家歡樂幾家愁



春兒結婚的時候,穗穗回來了。

她笆在門口遠遠的看著,淚水咸咸的,是高興還是羨慕?

“在看什麼呢/?”穗穗的哥哥向大偉放心不下妹妹,早早的回來了。向大偉原來跟他爹一樣,有股子流氓氣,天不怕地不怕,到了縣里被車撞掉了一只腿,他才慢慢懂事,性格溫和了卻沒哪家姑娘肯嫁給他,都二十五六的人了,至今還是個光棍。

“看熱鬧唄!”穗穗見了哥,馬上轉了話題:“哥哥,你也給我找個嫂子來,我好有個伴兒。”大偉一向不喜歡聽這話題,今天看著這喜慶,也想圖個吉利:“好啊,哪天我們去縣里拜拜菩薩求個簽去。”

“明天有事沒?”穗穗問。

“你哥能有什麼事啊?還不是天天在家里做木工活。”爹和娘也回來了,他爹最討厭大偉天天蜷在屋子里,把鋸子拉得跟驢叫似的,他說:“大偉,你也好久沒出門了,明天跟你妹妹去縣里走走,沒准能跟我拐個媳婦回來。”

大偉沒說話,他娘只當默許了:“我給你收拾東西去。”

穗穗聰明,捉摸著大哥的心思,等他爹娘走後才問:“哥,有心事?”

“嗯!”他哥小聲地應著,“丫頭,你說我還能娶到媳婦嗎?”

穗穗看著他,捂著嘴巴偷偷笑,他哥被她弄得有些生氣,拿拐杖輕輕戳了穗穗兩下:“你傻子啊,笑成那樣。”穗穗才不怕他呢,避開拐杖跟他開玩笑:“哎喲,看不出你也想姑娘了?”大偉不好意思,撐著拐杖起身回房:“沒大沒小的,看我哪天收拾你!”穗穗哼了一聲,繼續想她的事了。

其實,還在小時,穗穗就喜歡了今天結婚的新郎。

她打小調皮,像男孩子般滿山亂跑。那次不知道是怎麼弄的,她掏鳥窩的時候踏空了,從樹上摔下來,昏了過去。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黃博的背上了。剛醒來,身子還不能動彈,小腦袋歪主意就上來了:“黃博哦,我娘說了的,男孩子不能隨便背女孩子的,除非要娶她過門。”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是,能感覺他在笑。

那時候,我怎麼那麼調皮呢?一抹紅暈爬上到穗穗的粉腮。她不知道當時哪來那麼大膽子,居然對黃博說:“喂,長大後我們成親吧!”當時黃博一定嚇傻了,他居然說:“好啊,等你長大了,你叫你爹上門提親,我就嫁給你。”

回到家後,她跟娘說起這件事情,讓她娘笑話了她好一陣子:“我的丫頭懷春了喲!”

本來只是隨口玩笑,她見娘那麼說,也有些當真了,每次娘叫她們兄妹來去黃博家跑腿,她總是最積極。

如今,黃博應了那句話,只不過他嫁給了春兒。


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都嫁人了,還在做癡夢!穗穗回過神,有些惱怒自己。

第二天早上,穗穗釀早早起來套了兩頭驢子,給他們兄妹倆備了輛拖板車,出發前,還千萬教戒:“路上千萬不要和陌生人搭話。”

可能是因為很久沒出門了,大偉精神特別好,跟她娘打趣道:“娘哦,我們都多大的人了,你還怕被別人拐了?”

穗穗娘故作生氣在他臉上拍了一下:“多大了都是娘的兒!你們記住了,有人要是問你們後面……”

“有!”兩人坐上馬車,異口同聲回答道。她娘還不放心,在後面緊跟著跑了幾步,雜附道:“不要和生人搭腔啊!”兄妹倆大笑著揚起鞭子,趕著小驢兒跑了。哥哥把拐杖放到一邊,感慨著:“真是的,都那麼大的人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那種事跟苗蠱有關系。傳說中,如果草蠱婆沒有後人,他們尋找接班人時就會問:“你後面有沒有人?”這是一句隱喻,即“你有沒有後人”。如果被相中之人回答說:“沒有。”就說明這是有緣人,草蠱婆就會將其帶走。

大偉說:“要是能遇上,也不枉做回苗寨人了。”穗穗對他的想法不屑一顧,大笑道:“草蠱婆是耍猴的嗎,想見就能見啊?你啊,就做你的夢吧!”

笑聲爽朗清脆,在山上砍柴的黃博情不自禁循聲望去:一眉清目秀的少婦,笑靨如花。如果說春兒是三四月嬌豔的桃花,那麼這位少婦就是八九月燦爛的山菊。

春兒發覺黃博不動了,也停止了手中的活隨著他的目光望去:“穗穗怎麼回來了?”黃博會過神,知道自己失態了,他不敢回頭看妻子,聳聳肩,故作輕松的問:“是向伯家的穗穗嗎?”“可不是嘛!”春兒有些生氣,“才幾天,眼睛就瞟到別的女人身上了。”黃博自知理虧,馬上把話題岔開:“我不是想不起來,才會那樣嘛!哪像我對你,走到哪里都忘不了。”春兒竊喜,但不想那麼輕易放過他:“哎呀,小嘴兒挺甜的啊!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哦!”黃博見春兒生氣了,玩興一起:“真的,我還記得你送我的那天穿件大紅襖,小臉還紅紅得,整個人像根紅辣椒,可好看了。”春兒嬌羞的回過頭打了個粉拳。小兩口又恢複了剛才的說笑。下山的時候,黃博忍不住回頭看了早上穗穗經過的地方:是穗穗嗎?是小時候說要給他做媳婦的穗穗嗎?

回到家里,張福打了半斤酒,說要跟女婿上兩件事,把春兒支開了。

黃博吃不准岳父的心思,低頭喝悶酒。張福說:“女婿啊,你看你打了五年工,有沒有什麼收獲啊?”

黃博心頭一緊,難道是來要錢了!張福看見女婿不說話,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這次回來,除了娶春兒就沒有什麼其他的打算,或者想法了?”黃博聽了,稍稍有些放心,說:“我跟穗穗才結婚,讓我陪她些日子,再做決定看看。”張福說:“也好,你們小兩口團圓不容易,也不知道你出去打工下次什麼時候見面。”黃博覺得張福還是有些怨他,他說:“這次回來我就不下去了!我也想早點回來,就怕沒賺到錢給春兒和爹丟臉。”說得張福心里舒舒服服的,也就放心和他說直了:“兒唉,我不是怪你,你賺錢賺得少沒關系,年輕人嘛,有的是翻身的機會,就怕你撇下我和春兒不管了……”“這個您放一百二十個心!”黃博拍著胸脯保證:“我黃博雖窮,骨氣還是有的,答應您的事一定會辦到的!”

“好、好、好,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張福覺得這輩子最大的事已經解決了,他剛想痛痛快快地喝一回,才發現酒壺里沒酒了,有些掃興,訕訕地催春兒去弄飯。

熄燈的時候,春兒向黃博聽他們談話的內容。黃博說:“沒什麼,你爹問我以後有什麼打算。”春兒窮追不舍:“什麼意思?”黃博背對著她:“還能有什麼意思?就是怎麼養老婆唄!”

春兒笑:“我吃得不多,好養!”把黃博逗樂了,兩人嘻哈哈鬧了一會兒,春兒就睡了,黃博也想睡,可是他睡不著!

廣州,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富饒之地,今生與它緣分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