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凶變 第二十六章 爭鋒相對(上)



很多事都是表面看著風光,個中的滋味只用當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黃博這幾天是忙的上竄下跑,以前他只要管好店子就可以了,現在大不同于昔日,他要管店子的買賣,又要照顧那一老一小,油鹽米醋樣樣過問。

對現在的黃博來說,童年的“願望”已經實現了,他現在有了更高的追求,對自己幸福的追求。

婚禮要花錢——沒關系,苦日子又不是沒過過,喪妻續弦,也許會遭人非議——無所謂,有關他黃博的褒貶還少了嗎?只是,穗穗又是什麼態度呢?

黃博想問,卻大不起膽子,只好天天守著店子,盼著對方來人牽線。更何況他已是張家的當家人,屋里亂七八糟的瑣事都等著他打理,忙得不可開交,而且,這好不容易到手的權勢倘若放棄,豈不可惜?

他對張家越是用心,人們就越是稱贊,說他沒有舍棄那一老一小,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再加上黃博為人隨和,大家都願意上他那里坐坐。為此他得意了好一陣子,對春兒的死也徹底釋懷了。

他在這邊等穗穗家,殊不知,對方也再等他。

大偉經常有意無意對他娘說:“怎麼還沒來人呢?”

穗穗娘也有些擔心,但是她不露聲色,說:“人家今年才辦的喪事,現在辦喜事怕是不吉利。”

穗穗不懂他們的暗語,也不問,讓穗穗娘松了口氣。

她娘趁她不在狠狠將兒子訓了一頓。大偉不服氣,說:“他老婆都死了那麼久了,也沒有上我們家一趟,我看他分明是居心叵測。”

穗穗娘被他說的心慌慌的,眼神游離不定,但還是給黃博爭辯:“黃博從小老實,等過完年後再去問吧。”

大偉嘴上不饒人:“一個大男人,自己的老婆都不敢來討,我看他是天生入贅女婿的命,這輩子別想給他祖宗留後了。”

穗穗娘聽後暴跳如雷:“他娶了穗穗就是穗穗給他留後了,你怎麼能這樣咒你自己的親妹妹呢?”

大偉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住了嘴,但是他對黃博的好感已經消散殆盡了,一提起黃博,他就牙癢癢,恨不得將他狠狠揍一頓。

今年是黃博過的最舒坦的一個年,不同于跟爹在一起的膽戰心驚,沒有廣州的冷清,張福的那副嘴臉他也已經可以側目忽視了。

今天是兒子滿月,黃博不指望誰來慶祝,但還是樂呵呵的為兒子辦了滿月席。

吃飯的時候,張福聽見孫子哭了,匆匆忙忙扒了幾口飯,就進內房了。黃博看了心里不怎麼舒服,往嘴里夾了兩塊臘肉,小酌了散裝的湘泉酒,也跟了進去,他看見張福正抱著兒子哄個不停,他不自覺就把手伸了過去,想要接住兒子,誰知道,張福竟大吼道:“你干什麼?”

黃博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說:“我兒子,我來抱抱。”

張福沒說話,雙手死死護住孫子,兩眼圓瞪,好像黃博是來搶人的。黃博見他沒有把兒子給自己的意思,也不強行,近一年的日子他已經把張福的個性摸透了——這老頭對外人脾氣好的不行,對自家人卻像仇人似的:說話大聲,像跟誰在吵架;一不順著他,就會發怒,要不是這樣,春兒能那麼怕他嗎,每次見到他,就跟老鼠看見貓一樣,說話一開頭就是:“我爹說”,“爹不讓”。現在好了,他做外公的居然跟女婿搶兒子了。

“哼!誰叫我是入贅的呢?”黃博有些無奈,但是他不甘心,“等我娶了穗穗,這兒子我就送了你了,從此兩訖了。

就在穗穗娘和大偉為穗穗的婚事急得焦頭爛額的時候,穗穗卻顯得很平靜,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其實不然,她也在為自己擔心,當她聽說春兒死了,驚喜交加,冷靜下來,又覺得自己卑鄙可恥;整日幻想黃博會突然站在自己面前求婚,回過神來,又罵自己癡人一個,虛空妄想。她終于在極度矛盾和掙紮中病倒了。

穗穗娘心急如焚,她對大偉說:“不行,我要親自問問他小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她總不能兩手空空去找黃博吧,這當兒又正好是大過年的,若是唐突了,好像是在興師問罪,弄不好不僅會沖了黃博的好運,恐怕她們也會遭人閑話,遭致厄運。最怕的是,要是黃博受了氣,黃了這門親事,還叫女兒有什麼顏面活下去。想來想去,她竟然決定,按照湘西女婿的彩禮,去張福拜年了。

她親自從柴房頂上選了兩腿厚實的豬蹄;挑了兩只肥碩、被松煙熏得油金發亮的臘雞;摘了幾串香腸;取了最夠稱量的豬腦袋,並用舊報紙把臘香封的嚴嚴實實的,背了大背簍老家都沒顧上打個轉,直徑來了張福家。

張福見穗穗娘拿了那麼多臘物,喜得眼睛都發亮,只當她是來拜年的,說道:“阿妹,你拿了這麼多貴重的東西,叫我怎麼好意思?”

穗穗娘心里也沒底,不知道張福知道她的目的是否還能笑臉相迎,事已至此,為了女兒的幸福,她只能豁出去了。

她道:“黃博呢?”

張福沒有起半點疑心,報著外孫,走到後院門口,扯著嗓子喊道:“黃博,有人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