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蠻苗蠱地 第四十章 簡單的幸福



對穗穗來說,王倩是不是草蠱婆已無關要緊,是與不是權在她自己的一句話。草蠱婆的消息就像這山里的一道大風,吹的時候飛沙走石,樹葉發出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瓦片破碎的響聲不絕于耳。然而,走的時候,整個寨子馬上又恢複了平靜,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偶而有微不足道的歎息,也很快被風聲湮沒了。

穗穗的眼淚終于把身子沖垮了,已有一月有余不曾下床。穗穗娘心疼不已,好飯好菜恨不能一口一口喂給她吃。

黃博關了店子就守在穗穗身邊,穗穗倒是嫌他煩,攆他與鄉親鄰居湊一桌麻將,解解悶。黃博不樂意:“我就愛粘著你。”穗穗哭笑不得,心中卻是萬分的甜蜜。

秋意漸濃。

家里開始忙著醃制過年的臘肉,穗穗起了身子,想要插上一手,被她娘勸住:“你身子剛好,怎麼能做這種重活?”穗穗撒著嬌:“我要是再躺幾天,就該發黴了!”穗穗娘隨了她,囑咐黃博看著她:“女人家的身子原本是水做的,碰著涼的最容易凍傷了!”黃博忙不迭答應著。

做腐乳,她只需撈起鍋中半熟的豆腐;灌香腸,她只需和了辣椒與鹽;熏臘肉,她只需上了梯子將一塊塊漂亮的醃肉排列整齊,掛上房頂。

手中有活,腦子里也少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的想頭,穗穗臉上逐漸有了起色,病好了。她也閑不住了,向隔壁的姨伯討了納鞋墊的花樣版,去街上扯了花花綠綠的五色絲線,琢磨著要給家里人做上幾雙新鞋墊。

每做成一雙鞋墊,黃博就要樂上好一陣子,就好像那是他剛出世的孩子。這天,黃博又在贊著穗穗的手藝,穗穗心酸,眼淚噗噗地落了下來。黃博見了,忙收了笑臉,說:“怎麼了,我是不是哪里做錯了?”

穗穗搖搖頭,說:“不是。”

黃博問:“那是什麼讓你哭了?”

穗穗說:“我想有個孩子。”

黃博一把將穗穗摟在懷中:“不急,我們還年輕,你先把身子養好了,再給我生個硬紮的崽!”

穗穗被他三言兩語慰寬了心,擦了淚,用力的點著頭。

晚上,黃博給穗穗打了洗腳水,穗穗問:“你說,我們是要個兒子還是女兒?”

黃博說:“女兒兒子都好,兒子好養,女兒貼心,只要是你生的,都好。”穗穗自豪的笑了。說話間,黃博想到了自己下落不明的兒子: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只求菩薩憐憫他幼小無罪,放他去富貴人家做個養子吧。張福呢?也不清楚他現在好不好,終是長輩,又孤苦伶仃,改天還是要去看看他。

大過年的,少了孩子確實少了一番滋味,看人家繽紛斑斕的花炮彩了黑夜,他們家卻只放了驅邪的紅鞭炮。大偉還是不喝酒,倒是穗穗娘跟黃博痛痛快快碰了幾碗。

正月初,來走親戚的縣里寨里的穿梭著,夾雜著李家長張家短的小道消息。卻說那張福,過年的時當與孩子們放花炮時,不經意被炸瞎了一只眼睛。

男人的情懷如山,黃博雖對張福有些不滿,但他好歹也是長輩,曾經也是自己的半個爹、半個親人,如今已是孤家寡人,卻還要受此磨難,讓他于心何忍?但他對此只字不提,只管喝著悶酒。穗穗乖巧著,與娘合計著拿出了些錢,勸黃博給老人家送過去。

黃博站在張福家門口,遲遲不敢移步,鄉親們看著可憐:“你又不欠他什麼,何必這麼躲躲閃閃?”黃博多說,借了鄉親們的手托,給張福送了財禮。

也是,我既不欠他的,盡了本分就好,家里還有人等著照顧,何苦攬了著不討好的活?黃博這樣想了,渾身輕松了許多,路經去年“沖鬼”的地方,暗罵自己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