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蠻苗蠱地 第五十七章 苗民的屈辱



楊局長接到一個電話,要他放了那抓來的外地人。

聽說局里面抓了兩個鬧事的人,其中一個在解押的路上就死了。沒想到這里面還有玄機啊!楊局長笑,連夜打電話旁敲側擊問了王龍那件事情的原由。

王龍說:“我知道其中的經過了。是那兩個人鬧事在先,不過大家也沒什麼損失。”楊局長說:“那我明天就放人了。”

第二天,警局來人上班的時候,就將周溫放了。並要他去領歐達的尸體。周溫一宿沒睡,整個人混混沌沌的,剛出大門就被守候多時的單調一把拽住:“走!我們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周溫看見單調也沒什麼反應,木訥地看著他說:“歐達的尸體。”

單調心急如焚:“哎呦喂,老大啊!你領他做什麼?一不能吃二不能用,再說了,誰還能讓你帶具尸體回家?”

回家?周溫想起來了!我是要回家的!這里不是我該呆的地方!

回家!

“走!”周溫募然清醒,恢複了常態。是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趕回廣州,其他的事,從長計議。

二人匆匆趕去車站,有人認出了他們呢,納悶了,細細碎語。周溫也感覺到了這空氣中的不友好,想了昨日受的毆打,恨得牙癢癢,他罵道:“他媽的,老子只要有機會,一定會滅了這些苗人!”

單調沒挺清楚,卻是低了頭,生怕被別人認出來,小聲問道:“什麼?”

沒有聽到回答,單調也不做聲了,朝了開往市里的汽車三步並作兩步走,趕急的走了。占了座位半天卻沒見老大從車門上跟來,只見車上零散的客人正對著車窗外指指點點,他不禁尋而望去。

天啊!怎麼會這樣?

只見:周溫的臉部已經抽搐地畸形了,口里綿綿不斷吐出了白色的沫子,開始還能勉強挪動著到,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的上身也開始有抽搐了,兩條手臂有明顯的抖動跡象,繼而,他再也提不開腿了,“嗵——”的一聲倒下了,震起了薄薄的一層渾沙後,就再也沒有起來了。

這就是他的宿命吧!


自以為稱霸一時,通吃黑白兩道。而這座渺小的山城卻輕蔑地告訴他:你能震起的,不過是那蠻力扇動的薄沙。

單調緊咬下唇,他原本就謹慎,現在更是不敢聲張,他已無法思考,如同行尸走肉般,狼狽不堪逃回了廣州。

再說那車站的人,看到周溫就這麼被放了出來,有些憤憤不平,抬起尸首去就警察局討說法去了。

局里的人慌張張叫來的局長,遇到這樣的情況還是頭一遭,楊局長聽他們左一言右一句,頭都有兩個大了。他試著向大家解釋清楚,一開口說了半生不熟的普通話,有人產生了質疑:“你該不會和他們是一伙的吧?”

眾人一聽,好不容易壓靜的場面有起的騷動。楊局長真是欲哭無淚啊!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王龍站出來了,說:“這與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鬧事的是他們,挨打的也是他們,大家也沒吃什麼虧。再說了這事傳出去啊,知道的說我們講義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湘西又鬧了土匪,這好不容易發展的旅游小城,以後誰還敢來呢?大家剛開始的好日子又將回到原先那種耕田織布的苦日子,自己也劃不來啊。更何況,這人都死了,縱是千般恩怨也該放下了,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王龍說話的時候用的是完全的鄉音,吉首腔調都沒透出來。一停一頓,說的大家心悅誠服。

楊局長沮喪到了極點,王龍瞧出了他的不悅,說:“局長,你是不是怪我出了風頭。要是這樣,你盡管把我調走,我不會有怨言的。”

楊局長說:“我不是這個意思?說實話,我也不太會當官,不然怎麼會座了別人都不願意座的位置。跟你相處了這麼久,有的時候,你雖然不留情面給我直言,但我從來真正沒生過你的氣。在那些浮浮沉沉的官場上,好話只有在風頭正茂的時候才能聽到,其中,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口蜜腹劍。可是你不同啊,直來直去,只有不會耍心機的人才能做出來的啊!”

王龍還要道歉。楊局長說:“甭道歉了,大家信得過你那是你的努力,我要是因為這件事存了小心眼,那我真的是,‘壞官不敢做,好官做不了’的迂腐之人了!”

一席肺腑之言,讓王龍對楊局長多了分敬意,他哭著說:“華夏子孫,只知炎黃,而不論蚩尤,楊局長,我們是蚩尤的後人啊!當年,是炎黃連手將我們趕到這貧瘠之地的!”

楊局長大驚:孺子百家向來只贊炎黃,卻對蚩尤非緘口即貶諷,每逢新春年歡晚會的時候都聽見中央電視台的主持人一口一句:炎黃子孫普天同慶。當時他是那麼的自豪與喜慶,而現在,他卻倍感羞辱!不是說了五十六個民族親如一家嗎?炎黃子孫普天同慶,那蚩尤的子孫呢?千百年來,蚩尤的子孫受了多少的委屈?都說苗人對漢人恨之入骨,可是世界上哪有無緣無故的恨那呐?

他恍然大悟!當年,小日本不過侵占了八年,就讓中國人恨得咬牙切齒,而漢人卻因為無所謂正邪的部落之戰,將他苗人趕到這里已有千年之余,這深仇大恨,是那三言兩語講得清的嗎?他不過在這里是生活了兩三年,有什麼資格來撫平苗人的心傷呢?

楊局長只覺得四肢無力,蚩尤真的有那麼可恨嗎?漢人為了冠冕自己的祖先,卻將蚩尤描述的丑陋不堪。這樣悲慘的曆史,苗人又有何顏面訴說?

他對這片土地多了一份欽佩,對漢人的仇恨,那是漢人逼出來的,而苗人們卻保持了淳樸的從容的天性——自他來到這里,還從未受到苗人的騷擾與攻擊。

這樣的豁達,是需要經過怎樣的辛酸才能曆練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