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撲朔迷離 第七十四章 文人心思



學者拐彎抹角,說:“你見過幾個蠱婆了?”

韋方像被人打了鎮定劑,激情被學術的嚴肅性悄然逼退,只剩下清醒的思考:“一個……你知道的……這項工作有一定的難度……”這句話是本來只是簡單的陳詞,而出口的那一刹, 韋方突然領悟這是開脫之詞。就好像某個愛偷懶的小人物不能順利完成任務而四處尋覓的借口一樣——小路上油綠的草葉兒仿佛能照出他緋紅的臉頰。

學者並不介意,而是另有目的誘他說出這句話:“吉大有學者曾跟湘西各種各樣的草蠱婆接觸過。”

這般刺激,狂熱怎能一傾而出?韋方表面上淡淡地應聲,其內心卻如波濤般澎湃,問道:“他用了什麼神通,才讓那些草蠱婆說了秘密。”

學者說:“人與人交往,無非坦誠相待,才能換其真言。你越是害怕她們,她們就越是神秘詭異。”

韋方說:“她們都不是尋常之人,怎麼可能不害怕?”

學者的眼神有些異樣,他問:“除了湘西的奇異之術,你還知道什麼?”

韋方黯然,說:“具體指著哪方面?”

學者提示說:“對這方的名人軼事是否有所耳染?”

韋方記起那日那個倔強老頭,照葫蘆畫瓢說:“我知道熊希齡是這方人,還有現在的總理朱容基仿佛和這里也有些牽掛。”畢竟不是學文之人,對那從文大家的名號還是記不得,而那學者偏偏想要套他這樣的話,于是出了間隙,二人都是沉默。韋方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錯,只覺得這學者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像那個亂發瘋的林妹妹,可是這般安靜讓他忒不習慣。

山路蜿蜿起伏,茂盛的草葉兒不規矩的從黃黃的粘泥的小路旁探出一枝,似乎想要給行人們絆上一腳,遇上修長的,同竹葉般堅韌的草葉兒,小腿肚上就能被割出一長條暫且看不見的印記,等到露了粉紅的顏色,疼痛感也伺機襲來;若是遇上墨綠色,寬大柔和葉子,撓得你的小腿肚癢癢的,連帶著心一同搖了起來。

韋方還是不能明白學者的突然沉默,但是他知道這一定和他有關系的,郁悶了好一會兒,他想了個話題,也趁機打聽一下那個脾氣有些古怪的老頭,他說:“我聽說當年文革的時候,湘西收了很多藏龍臥虎的人才,現在這個地方也就是第二個世外桃源了。”

湘西出赤子。

但凡在湘西生活了很多年,或者願意將自己的根紮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都不樂意提及湘西的貧窮與落後,仿佛那空靈的山水,那些鄙陋而又落後的習俗,反倒因為那獨一無二蚩尤文化充實了湘西人無可比擬的自豪感。

戰神的後人啊,天生割不斷、不安分的血脈,卻融情于岱山墨水,熏染了這分甯靜,成就了多少舞筆弄騷的炎黃文人或嗤之以鼻,或衷心陶醉的極端感情。

那學者,想來應為後者。這類人有種不約而同的共性——迫不及待想要將蚩尤的文化與炎黃文化並駕齊驅,但由于自身的血液里少了那股蠻勁,多了一份清高,若是遇上不喜這土地的撒野之人,也不據理力爭,學了那林黛玉的女子矯情,憐影自哀。韋方這句話雖不能那番中意,但還算得上是贊美之詞。

撿了些許的卑微的得意,遂恢複了先前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