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新的陰謀 第七十九章 穗穗之死(上)



韋方聽得稀奇,果真跑到江邊去了。無須指點,那白花紅紙還未清掃淨殆的門戶,定是死者家了。

雖然以屬秋立,但是暑氣仍未褪盡,路上走得急了,汗就止不住了。在這樣的天氣下,尸體在大堂下放了十五天怎麼可能一點味道都沒有呢?到底哪里有問題呢?

棺材密封了?不,不太可能,那得加厚棺木,這樣的動靜怎麼可能瞞天過海呢?尸體還未到腐敗的時候?——韋方想了諸多借口,到最後他自己就先否定了——這也不可能啊,尸體被水泡了那麼久,撈起來的時候也應該有腐爛的跡象了,難道,那巫師真有真麼神通,做做法事就能讓尸體停止腐爛?韋方有心去打探,回望了那掛在門口的草標,知道家屬不願意待客,在門口踟躕了半刻,仍不甘心離去。

轉念有猜度起女子的死因,真的是自殺嗎?也沒聽說她有什麼異常的舉動,無緣無故怎麼會跑去尋了短見呢?如果是他殺,那凶手的意圖又在何處呢?財?色?還是變態殺手?韋方越想越糊塗,越想越覺得恐怖。思緒正在滿天飛的時候,緊閉的門突然響了刺耳的開門聲,韋方心中有虛,趕緊躲了起來偷窺著。

門開了,走出一個頹廢的漢子,頭發蓬亂,胡子拉碴,衣著尚還算清白,只是不大工整,神情甚是萎靡,如同大醉後翌日尚未清醒之時。他大概就是死者的丈夫吧?韋方想。不經意地回頭一瞥,那未合上的門邊不知何時立了一位婦人,簡素苗服,陰冷面色,目光粘著出門人的背影,雙手死死扣在門框上,像要將門框摳出一個洞來,韋方如見了毒蛇般倒吸了一口寒氣,慌忙丟了那股子好奇心思,拔腿跑了。

穗穗為什麼會死呢?韋方不明白,黃博也沒想明白,醉了半個月,亡妻的音容笑貌也開始模糊了。一開始,穗穗是穗穗,春兒是春兒,到後來,二者交替出現,竟合成了一個人,看鼻子,看眼睛,他還能指出數誰歸誰,可是合在一起,居然完全陌生了,說是陌生,又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黃博懷疑自己瘋了,走起路來也是軟飄飄的。

重開了店子,里面的各種小飾品軟塌塌地躺著,上面已結上了灰塵,跟他們的主人一樣沒精打采。

黃博立在這物是人非的店子里,又發了半天呆,恍過神,看見灰塵的舞蹈,他才無可奈何歎了口氣:都這樣了,還能怎麼樣?收拾一下吧,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他拿起抹布,一件件小心地,用力地擦拭著那些明明晃晃的不純的銀器,像是要將穗穗的氣味一道抹走似的。

鐲子,又是鐲子。黃博心里一陣揪痛:穗穗死前也與這鐲子有著關結。

說好了不再想,可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黃博閉上眼睛,思緒再次回到半個月前。

那天,是個喜慶的日子,嫂子林卉剛剛被告知有了身孕,全家人喜上眉梢,大偉也破了例,跟黃博開懷暢飲,穗穗娘更是歡喜滿懷,掏出了那日打造的小銀鎖,對林卉說:“你看,我用當年陪嫁的銀鐲子給孫子打的長命鎖,哎呀,我就盼著這一天呐,媳婦,你真爭氣啊。”

這喜自是喜,不過到了別家眼里,就各有各有滋味了。

黃博和穗穗雖是高興,總還是掩不住那絲哀傷,倘若那日平平安安的,現在,穗穗的肚子已是有了大弧形。

半夜里,穗穗想到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黃博輕睡著,立馬就醒了,他知道穗穗的心思,對自己的骨肉更是悔懺,幾次想開口安慰妻子,話到嘴邊,就是吐不出來。

穗穗就在旁邊哭,黃博也是抹了淚的,他又不敢翻身,怕驚擾了穗穗,整個人蜷著,僵地他全身酸痛。

第二天,黃博老早就起來了,從自己的小金庫中拿出了一只銀鐲子,安靜地守在妻子身邊。穗穗醒來,看見丈夫衣服心事重重的樣子,好生納悶,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黃博猛地聽見有人在說話,冷不防打了激靈,慌忙說:“你醒了?”

穗穗見丈夫文不對題,有些生氣。黃博突然害起羞來,把一只見黑的銀鐲子擺在了妻子面前,說:“這是我娘留下來的,等我們有了孩子,也把它熔了,給孩子做長命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