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人等人所帶回來的敵對少女資料檔案,使學徒兵們的內心產生動搖.
"敵對少女……是來自一萬年後的未來……:?意思就是說,露夏娜她們是我們的子孫啰?"
就連平常總是十分冷靜的靜矢,也不禁感到腦筋一片混亂.航則在一旁搖了搖頭.
"不,這種推論不可能成真啊,靜矢大哥!"
曾幾何時,航居然開始對靜矢用起了敬語.
"因為這世上存在著所謂的時空謬論啊!如果過去產生改變,未來也會跟著改變,所以就算未來人前來攻擊過去,他們也得不到任何益處!因為殺了存在于過去的某人,也會導致未來的人類消失,況且也不可能有人有辦法對過去展開攻擊才對……"
"這也正是我對這項理論抱持懷疑態度的最主要理由啊,權兵衛小弟!"
輪人指著航說道.
"我不是權兵衛啦!"
"要知道,我們假設人類自出生到生出下一代的一個循環過程,需要費時二十五年好了.咱們上一代的家長有兩人,上兩代的祖父母則有四人,上三代的曾祖父母更是多達八人,而上四代……也就是剛好一百年前,則有十六名先祖級人物存在……所以這一萬年時光,需要追溯至四百代前的祖先才行.換句話說,祖先的總人數為二的四百平方,也就是……呃……總之,是一個很誇張的天文數字就對了!"
"是個一百二十位數的數字.附帶一提,一兆為十二位數,所以就是一兆的一兆倍再乘上九次."
"真是不簡單啊,權兵衛."
靜矢相當佩服地睜大雙眼,航則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
"嘿嘿嘿,因為在戰爭模擬游戲當中,要增加軍需資金之時,也得把利息算入其中,所以數字計算可說是我最拿手的項目之一.能夠得到靜矢大哥的稱贊,小弟實在倍感光榮.可是小弟並不叫權兵衛,這點還請各位務必修正一下."
"你的態度怎麼變得如此卑躬屈膝啦,權兵衛?"
看見航搓手哈腰的德性,恰克感到十分傻眼.輪人輕輕捏住眼鏡的耳鉤部位,裝模作樣地邊將眼鏡重新戴好,邊開口說道:
"哎呀,總而言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啦.現在全世界也才僅有六十億人口而已,如果再經過一萬年之後,血統將會彼此混合再混合,所以就理論上而言,如果這六十億人口當中的其中任何一人喪命,未來都將產生改變,並導致一萬年後的人類全部憑空消失才對……!"
"血統將會彼此混合?"
啊!靜矢突然瞪大雙眼.
"不對……這個推論有問題.有一種能讓不同血統不致產生混合的狀況!原來……這就是全世界只有日本遭受到敵對少女攻擊的真正理由啊!"
長久以來,這一直是個謎團.因為除了日本之外,其他國家都並未受到敵對少女的攻擊.所以眾人都以為敵對少女乃是某個企圖侵略日本的國家,所派遣出來的恐怖份子……但如今,靜矢十分確信此一猜測完全不符事實真相.
"假設我們將'民族’定義成共同擁有同一種語言及文化的單位……那麼日本就成了所謂的'單一民族國家’.不但國土四面環海,人民也很不擅長學會其他國家的語言,甚至在國際化潮流不斷推進的現今世代,仍舊甚少與外國進行交流.所以敵對少女才會只襲擊日本……因為就算只毀滅掉日本,對未來也只會造成有限的影響而已."
"換句話說……就是因為只有日本人才能成為日本人的祖先,對嗎?即便摧毀了整個日本,頂多也只會讓未來的日本人跟著消失罷了,是不是呢?"
笙子皺眉沉思,靜矢則點頭認同她的說法.
"在日本境內死亡的多國聯軍士兵,說不定在誤差范圍當中,算是可容忍的損失.抑或是在不久的未來,如果有人開發出一套能夠徹底管理人類生殖數量及種族根源的系統.那麼他們便可以在不影響到未來局勢的范圍內,對過去發動攻擊."
"但是,你仔細想想.她們只針對日本發動攻擊,其目的究竟為何……?是打算讓祖先為日本人的未來之人全員滅亡嗎……?若只是為了這個目的,她們犯不著特地回到過去,只要在未來發動戰爭不就得了?更重要的是這群敵對少女明明企圖殲滅我們,然而你不覺得她們總是棋差一著嗎?"
輪人也感到相當頭痛,靜矢一聽見"棋差一著"這四個字,突然聯想起露夏娜.
"棋差一著……如果真要以這個成語來加以形容的話,她們的舉動確實十分符合這四個字.從以前到現在,露夏娜明明有好幾次機會能夠取我性命,但最後她都未下殺手."
第一次發生在二○○六年的滿月之夜,地點在靜矢的故鄉﹒香川縣高松市佛生山的平池池畔.第二次則于二○一二年的大破壞之日.至于最近,則可追溯到在武器都市遭到襲擊,以及遇見地下鐵的瑪莉亞之時.
露夏娜並未刻意保留實力,她也沒有格外看輕靜矢.在每一次碰面,她對靜矢發動攻擊之際,都相當認真地抱著必殺的念頭展開徹底的攻擊行動.然而,每次看見靜矢僥幸躲過其追殺後,不曉得為什麼,她總是很干脆地收手,絕不采取任何更深入的追殺行徑.
靜矢原以為那是露夏娜的個性所致.可是,說不定這其中也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理由﹒面對幼年時期的靜矢,露夏娜曾問過他一句話:"你想活下去嗎?".靜矢的內心一直很在意這句話.
"說到好幾次……吳羽同學.就我們所知,目擊到敵對少女第一次現身于日本之人,不就是你嗎?"
面對輪人的詢問,靜矢隨即點了點頭.
"那是一個滿月的夜晚.露夏娜從月光之中降落……飛進佛生山的平池里面.她脫掉機甲衣,將它掛在池畔的樹枝上,然後莫名其妙地游起泳來.當時我才小學二年級,正在跟朋友進行試膽大會.我以為露夏娜是幽靈,所以為了帶證據回去,我便想偷走她的機甲衣,不過卻被她發現……"
"脫掉機甲衣……游泳?"
對這些難懂的對話感到一知半解,而在一旁邊聽邊打呵欠的心奈,不曉得為什麼,突然針對這一段往事開始怒聲責問靜矢;
"哥哥,你看見了嗎?看見露夏娜……敵對少女的那個!"
"你干嘛突然大發脾氣啊,心奈?"
"露夏娜可是殺了心奈的爸爸及媽媽,還有哥哥的媽媽及朋友們的凶手耶!"
"嗯,這我知道啊,所以咧?
所……所以……!"
心奈的臉頰頓時漲紅,並跟著支吾其詞起來.其實她自己也不曉得該怎麼說清楚,只是她這麼順勢將所有怒氣全都發泄在靜矢身上,卻一時來不及踩煞車,導致現在她臉上音過度尷尬而不斷冒汗.
在場只有個性雖然很男孩子氣,不過骨子里仍舊同為女孩子的笙子,能夠察覺到她的異狀.眼見心奈神情尷尬,思緒也顯得略為混亂,笙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從旁找台階給她一下.
"你盡管放心吧,小女孩.我們曾在地下鐵的瑪莉亞棲身之處抓住她一次,並搶走她身上的機甲衣,不過她壓根兒沒啥了不起啦."
"真……真的嗎?笙……笙子學姐你看見了嗎……?露夏娜的……那個……"
"裸體嗎?"
"請……請不要這麼直接地說出這兩個字好不好!"
只見連雙耳都跟著泛紅的心奈,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臉孔.雖然她是個擁有驚人戰斗能力的機甲巨兵駕駛員,不過如果世事順遂的話,她現在應該只是個就讀國中二年級,正處于青春期當中的羞澀少女.
(能夠得到這麼可愛的青梅竹馬戀慕,靜矢還真是個好運的家伙.他好歹也該察覺到對方的心意才對吧……)
青春期少女特有的潔癖反應,使笙子不禁莞爾一笑.
"真的,她一點都沒什麼了不起喔,甚至連靜矢及輪人都完全沒有意識到呢.我敢打包票向你保證,跟露夏娜比較起來,小女孩你的可愛程度簡直高出百萬倍之多喔!"
聽見笙子這番可靠的說辭,心奈也總算是放下心中的緊張情緒,重新將視線移向靜矢身上,並低頭向他鞠躬致歉:
"對,對不起,哥哥!你們正在討論重要的事,我卻突然插嘴說些奇怪的話!"
"呃……沒關系啦,你干嘛道歉?就算不道歉也無妨啊."
反應遲鈍的靜矢,被心奈那不斷轉變的表情及態度耍得團團轉,整個人也覺得很不知所措.
雖然靠著抹黑露夏娜,總算使心奈的情緒緩和下來……但是笙子對自己講了露夏娜壞話一事,感到有點對不起她……這卻也是個不爭的事實.
(雖說露夏娜只是為了打聽出修拉的藏身之地,但就結果而言,她卻也出手救我及心奈安全逃離了遭到摧毀的BEGATOPIA啊……)
事實上,露夏娜等敵對少女們確實造成了許多人的死亡.可是她若沒有出現,笙子早就被崩塌的BEGATOPIA建築物碎片壓成肉醬而死于非命了……這一點,也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話說回來……既然都已找到機甲巨兵,咱們是否該移動了呢?"
笙子的歌聲拖延戰術,也差不多快到極限了.等候已久的學徒兵們,其忍耐之情因為看見機甲巨兵的來到,已在瞬間松懈了下來.對他們而言,比起探討敵對少女的盧山真面目為何,找到一個安全的藏身之處,才是首要之務.
恰克輕聲對靜矢說:
"這下怎麼辦啊,靜矢?看樣子他們似乎也無法繼續等待下去了,你要不要叫所有精神還不錯的學徒兵,通通拿著探測棒去找尋地下鐵車站呢?"
"別故意挖苦我好不好,你不是說探測棒只是唬人的說法而已嗎?"
靜矢扭曲嘴唇反擊,一旁的輪人則是頓時瞪大雙眼.
"探測棒?吳羽同學,原來你一直都相信那玩意兒真的有用啊?虧我還一直以為你既是一名用槍高手,又是個酷勁十足的堅強男子漢,沒想到你居然還具有這麼可愛的特征呢!啊,我剛剛所說的'可愛特征’,具體而言乃是指著你的'腦袋’喔."
"班長,你的個性實在是惡劣到極點啊."
由于一直遭到旁人拿這個話題取笑,導致靜矢的雙頰變得有點泛紅.輪人輕咳了一聲,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大小如同火柴盒的IC板."我個性惡劣歸惡劣,但我腦袋可是聰明得很咧!鏘鏘鏘鏘~~,重力感測器——!"
"多○×夢的道具登場配樂?班長,看你一副就是只懂得用功讀書的模樣,原來你也會看動畫啊?"
"我比較想問的是,你是從哪里拿到那樣東西的啊?"
靜矢及恰克分別自兩個不同的角度出言詢問,輪人則將IC板插進安裝于吉普車駕駛席前方的GPS上.
"這是我從被擊墜的直升機里面挖出來的寶貝.反正我猜你們八成也想不到什麼可以找出地下鐵車站的好方法嘛."
"雖然這意見相當沒禮貌,不過班長說的倒也沒錯."
"只要靠那個什麼重力感測器,就可以得知地下鐵車站的確切位置嗎?"
"當然!由于我不太有自信能讓你那顆知識水准僅止于國中二年級程度的輕量級腦袋瓜子理解我的解釋,所以請容我跳過較為詳細的說明.簡言之,在地面下埋有比沙土還要沉重之金屬的狀況下,平常理應朝地球中心發揮作用的重力,反而會遭到岩石所吸收……因為質量越大,距離越近的話,重力的作用力也會變得更加強大.但是若地面下有著比沙土還輕的空間,水份或石油等物體的話,則結果將會完全相反,也就是說……只要有這個重力感測器,我們就能夠輕松偵測到位于地底下的空間!"輪人自信滿滿,抬頭挺胸地丟出這一長串解釋.恰克露出佩服的神態﹒並骨碌碌睜大雙眼.
"哇……真是令人甘拜下風!換句話說,你能夠找到地下鐵車站或鐵軌啰?"
"……那,請問你打算怎麼找到通往這些地下空間的入口呢?"
靜矢壓低聲調詢問,輪人的笑容頓時凍結.
縱使地下鐵車站仍舊存在,但是可以通往這些車站的入口不是已經崩塌,就是樓梯早已毀壞……根本無法輕易進入,或在內部移動.早在先前遇見地下鐵的瑪莉亞之時,輪人也已親身體驗過.
"真是夠了……班長,你的腦袋雖然很聰明,然而卻跟敵對少女一樣……總是棋差一著啊."
靜矢這句夾帶著歎息的話語,深深刺傷了輪人的內心.恰克也很擔心面露疲勞神色的學徒兵們,不時回頭觀看他們的情況,並開口詢問靜矢:
"那麼靜矢,結果你打算怎麼辦呢?如果你要他們在這里等了這麼久,最後又對他們說出'我找不到可以安置你們的棲身之所’之類的話,肯定會引發他們的暴動喔."
"關于這方面,即便他們能聽懂我的解釋,結果還是一樣糟……考慮到健康層面的問題,若再繼續要他們長時間等待下去,他們的身心都將因為承受過度壓力而產生異狀.人類這種生物,只要離開建築物,就會感到十分不安.大概也只有笙子這一類的人,才能在接受服從訓練時,被迫于野外度過長達數個月之久的露營生活,仍舊泰然自若吧."
"人類還真是軟弱的生物啊.那麼……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呢?"
正當恰克陷入沉思的時候,海面上突然傳來陣陣如同吹著草笛的聲音.
"嗶——嗶——"
回頭一看,防波堤旁邊出現了一只海豚.笙子及心奈的雙眼同時亮了起來.
"哇喔~~是海豚耶!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說!"
"是……是因為人口數量減少,自然資源變得較為豐富,才會吸引海豚現身嗎?不……不曉得它願不願意讓我摸一摸?"
原本疲憊不堪的學徒兵們,也突然有了活力,還有體力能動的人則紛紛跑向防波堤旁.
這只海豚是以聰明著稱的寬吻海豚,它全身上下覆蓋著一層如同灰色橡膠般的皮膚,而它那狀似鴨子的扁平鼻頭,更是可愛至極.
恰克很不甘心地發出昨舌聲.
"哼……海豚算什麼!吉娃娃比海豚還要可愛許多,而且智商也是我們犬類較占上風耶!明明都已經有了這麼可愛的我,怎麼連心奈都跟著瞎起哄啊,可惡,可惡!"
"嘿嘿,畢竟小狗跟海豚的稀有程度相差太多了啊."輪人獲得可以挖苦恰克的話題,整個人顯得十分高興.但實際上,光是從他會認真跟吉娃娃吵架這一點看來,即可明顯判斷出輪人幾乎已喪盡所有身為人類應有的尊嚴了.
"而且說真的,我雖然討厭小狗,但是卻很喜歡海豚.因為小狗這個字眼,只會帶給人一種隸屬于他人的卑賤感,然而海豚身為支配這片廣大海洋的知性生命體,卻散發出一股神秘的氣息."
"臭小子,小心我狠狠咬你一口喔!"
"哦哦,這確實像是小狗會說出口的威脅字句呢.我記得在所有生物當中,光就腦容量在全身重量所占的比例而言,海豚僅次于人類之後,至于小狗……腦袋的重量似乎比烏鴉還不如呢?"
"我受不了了,我非咬死你不可!不把你咬得七葷八素,我誓不為狗!"
恰克相當生氣,邊噴口水邊朝著輪人狂吠不止.靜矢則從背後抓住作勢要撲向輪人的恰克,將它抱了起來.
"算了啦,恰克.你何必跟班長一般計較呢?"
"吳羽同學,可不可以麻煩你不要輕描淡寫地說出這麼沒禮貌的話啊!"
輪人怒指靜矢,開口不斷抱怨.這個時候,心奈跑回恰克身邊.
"恰克恰克!你過來一下好不好!
嘿嘿,看見了沒?心奈那麼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找我,可見她喜歡我的程度,遠勝過海豚許多.說真的,就算心奈以外的丑八怪們開口誇我可愛,也只會讓我感到厭煩罷了.只有既完美又漂亮且可愛的心奈,有資格喜歡我而已……這才是所謂的理想狀態啦!"
雖然被靜矢抱在懷中,但恰克仍舊對輪人露出尖牙,發出嘲諷意味十足的嘻笑聲.用不著詢問靜矢,恰克憑著它正在戀愛中的雄性野生直覺,已察覺到輪人似乎對心奈抱持著好感.靜矢再次皺起眉頭勸諫恰克:
"哎呀,恰克!就跟你說別再出言挑釁班長了嘛!"
"真不好意思喔~不過情敵就是得徹底加以排除,這便是所謂的野性本能.留下自己的遺傳基因,並生出更強而有力的子孫,好讓自己的遺傳基因能夠不間斷地延續下去.人類不也是會這麼做嗎?"
"你跟心奈哪有辦法生出小孩子啊?"
"拜托不要大白天就提出這種十五禁的問題好不好.別看我這樣,我好歹也是個紳士呢!稍後我再好好向你說明精子及卵子的相關知識."
"不用……還是算了吧.我想你八成不理解我剛剛那個問題的真正涵義為何……"
靜矢感到十分疲勞,並歎了口大氣.心奈一跑至靜矢身邊,隨即將雙手伸向恰克.以為心奈可能想要抱抱他的恰克……見狀也跟著伸出前腳,但是心奈的手卻不是伸向恰克的身體,而是伸往掛在它脖子上的狗語翻譯機.
"對不起啊,恰克,我能借用一下你的狗語翻譯機嗎?笙子學姐說只要改變一下狗語翻譯機的頻率,說不定就能設定海豚語翻譯模式……"
"這……給我等一下,心奈!你的意思是說……你想聽聽海豚要講什麼話嗎?"
這番話使恰克頓時感到愕然,輪人則在一旁捧腹大笑.
"哇哈哈哈哈哈,就算你再怎麼會說話,小狗畢竟也只是一只小狗而已.還是完全比不上海豚啦……!"
"你這家伙……你那種沒品的態度肯定是你的本性……"
汪,最後一個字變成了吠聲,恰克很驚訝地用前腳抵住自己的嘴巴.
"汪汪汪?汪汪~~~!"
不管再怎麼賣力吠叫,如今的恰克也只能發出狗吠聲而已.心奈把從恰克身上拆下的狗語翻譯機,轉交至笙子手上.看著恰克一副沮喪落魄的模樣,摯友靜矢便伸手拍了拍它的背部.
"女孩子總是比較容易迷上新潮事物,你別太過在意了.如果光就認真頑固的態度而言,你真的比海豚還要可愛多了喔."
"嗚……"
恰克的斗大雙眼一邊掉下眼淚,一邊抬頭仰望著靜矢.
另一方面,"容易迷上新潮事物"的笙子,打開狗語翻譯機的蓋子,看見里面有一惱發音振動器,她便用指甲轉動附于發音振動器上的小型調整螺絲.
"對海豚而言,頻率大約六萬赫茲左右的聲音,最能讓它們聽得一清二楚.相較之下,狗笛的音波頻率約在兩萬至三萬赫茲之間.人類的耳朵則只能聽見兩萬赫茲以下的聲音……也就是說,雖然再怎麼調,都會調成超音波,不過若想聽見海豚的話語,只要把赫茲數調得比犬用機能還高就可以了.我猜……調音大概調成這樣就行了吧?"
"調音……你要怎麼調整連人類都聽不見的超音波頻率呢?"
心奈蹲在防波堤上,一邊看著海豚,一邊開口詢問笙子.
"樂聖貝多芬在失去聽力之後,還是透過以嘴咬住木棒,抵著鋼琴感受振動的方法,不斷創作出諸多名曲.即便耳不能聽,依然可靠指尖來感受物體的振動.例如在演奏某種聲音很好聽的樂器之時,就連樂器本身傳遞至雙手的振動,都會讓演奏者感到很舒服.我用的就是這個原理啊."
笙子十分得意地邊說明,邊將身子探出防波堤,把狗語翻譯機抵在海豚的額頭上.
"然後,海豚並非用嘴巴發出聲音,因為海豚不像狗或人類一樣,擁有所謂的聲帶構造,所以它們是靠著振動位于頭部上方的鼻孔來發出聲音,再用額頭里的額隆使聲音得以增幅.換句話說,只要把狗語翻譯機放在這邊……
聽得,到,嗎?"
一陣極不白然且單調,帶有金屬質感的女性聲音隨即響起.站在防波堤上的心奈等人,頓時一片嘩然.
"海豚講話了!"
"由于我們所使用的是專門翻譯犬語的會話轉換軟體,所以感覺上會像是舊時代的自動翻譯裝置,不過……能夠派上用場就是了.海豚小妹,不知你是否願意表演一點花招來看看,大家都很興奮呢."
面對笑咪咪的笙子;一雙小眼睛透射出嚴肅目光的海豚開口回應.
"小姐,看樣子你已經,聽見我的話了吧?聽見你的歌聲,我就猜想,以你的絕對音感,說不定可聽見我的聲音,所以我賭上,這萬分之一的機會,結果成功了,真是太好了."
海豚的聲音雖然斷斷續續,且毫無抑揚頓挫可言,不過她這番話卻令人感到十分意外.笙子依舊維持著將狗語翻譯機抵在海豚額頭上的姿勢,雙眼眨個不停.
"你……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是因為有話要對我們說,才主動出現在我們眼前?"
"你們,會死,這一帶有許多野盜四處徘徊,可是如果你們肯答應我的請求,我就可以帶你們到安全的地方避難.
安全的地方……該不會是龍宮城吧?"
笙子開了個小玩笑,然而海豚仍舊語氣平淡地繼續說明:
"以我們的能力,也能幫你們擋下多國聯軍的攻擊,即便雙方語言相通,但若你們不屑一聽的話,這重要的情報也無用武之地,這場搶椅子游戲,就只剩一張椅子而已,我大可將這次交涉的機會,提供給其他人."
"喂喂喂……現在這只海豚是在威脅我們不成?"
海豚的雙眼雖小,卻挾帶威嚴氣勢,原本以為只是與一頭可愛,淘氣且擅耍特技的頑皮海豚進行接觸的笙子,差點為其所震懾.此時,航出現在笙子身旁,並開口向海豚詢問:
"等一下等一下!一般海豚不可能會說出多國聯軍之類的字眼,難道說你是'AQUAN
AUTS’?"
"AQUANAUTS……那是什麼玩意兒啊?"
笙子一臉茫然,海豚則對航投以略帶和緩的視線.似乎是因為遇見能夠與它進行溝通之人,因而露出了微笑的神情.
"沒錯,看來你很清楚,AQUANAUTS的含義."
"AQUANAUTS乃是'大海戰’當中登場的其中一種部隊名稱.簡言之,就是讓海
豚或海獅等聰明的海獸,扮演起海域守門犬的角色,我說的對不對?"恰克突然豎起耳朵,汪汪汪地開始吠叫起來.輪人交抱雙臂,臉上露出奸笑神情.
"嘿嘿,就算說不出話來,我大概也能猜到你到底在吠個什麼勁喔,小狗?你一定是想說'什麼,守門犬!明明只是一頭海豚而已,究竟打算從小狗身上搶走多少工作才高興啊!’對不對?"
"汪!汪汪!"
"哼,然後接下來你這兩聲的含義是'你這只死眼鏡猴,我非咬掉你的鼻梁,啃碎你的屁股’啊———!"
恰克使勁咬了輪人的屁股一口,輪人痛得滿場亂跑.靜矢覺得十分傻眼,在一旁觀看著這場鬧劇.
"班長……既然知道它想說什麼,就不必刻意再翻譯出來嘛……"
"把可愛的海豚當成戰爭工具使用,它們未免也太可憐了吧!沒想到你竟會訂定出這麼過分的作戰計劃!"
心奈鼓起雙頰向航抗議,航一臉困惑地開口打斷心奈的抱怨.
"這……我又沒做過這種事,美軍原本就為了狙殺由海路入侵的間諜或恐怖份子,而特地訓練出這麼一群懂得利用安裝于身上的毒針發射裝置,主動襲擊人類的軍用海豚啊."
"是的,正如那位少年所說,我是在二○○五年之時,趁著卡崔娜颶風所造成的暴風雨,與同伴們,一同逃出,訓練設施,我叫AQUAMARINE,請多指教."
一以一頭外表可愛的海豚而言,你的自我介紹還真是充滿冷硬氣息呢."
"笙子小姐,我並沒有守護日本人的義務,不過,我有保護我們自己的權利在文明遭到破壞,等同于石器時代的日本,不見任何自然破壞,以及海洋汙染,對我們而言,是個安居之地,航空母艦之所以無法接近,並非只是因為多國聯軍內部,存在著權力平衡的問題,乃是我們,有布下機雷防止入侵,所致,只要幫助我,我就允許你們,一起使用我們的,安全藏身之處."
"以一頭外表可愛的海豚而言……你還真是說出了一大串刺激性十足的話呢."
笙子倒抽了一口氣,靜矢則開口詢問AQUAMARINE……
"所謂的安全藏身之所,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
"展望用的海底隧道,原本是建來當成觀光設施,不過卻在開幕前遭到敵對少女的攻擊,就只有我們知道入口在哪,里面有利用太陽能發電,來電解海水的造氧裝置,這是使我們,用不著浮出海面,得以持續藏身于海底的,重要設施,而我說,我要告知你們這個地點在哪."
"這個提議頗具吸引力呢,在海中不但安全……而且又能得到海豚大軍的保護."
笙子傾向答應提案,靜矢也點頭認同.
"既然那是個相當吊人胃口的重要設施,那我猜你想提出的交換條件,勢必也相當嚴苛困難吧?"
"一點也沒錯,你是,這群人的,首領嗎,那就好辦了,首領,最需要決斷力,只會一味推拖煩惱的話,將會導致同伴全滅,我也,是以首領的身分,帶領同伴一路游至日本,我對自己很有信心."
"那麼……你的交換條件是?"
"我的兒子,名叫MARINEJET,希望,你能將它找回來."
"兒子?意思就是……另一頭海豚啰?"
"它被帶走了,伴隨著大量海水."
AQUAMARINE的聲音變得有點顫抖,她很堅強地不讓眼睛奪眶而出……靜矢聽了隨即皺起眉頭.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實在不太能夠無法理解……"
"當時我們,因為躲避海洋汙染,而棲身于瀨戶內海,大破壞發生數天後,一名敵對少女,吸走了大量海水,並噴向內陸地帶,MARINEJET,來不及躲進岩礁地帶,就跟著海水,一同被帶到某處,我們在事發之後,便逃到東京灣."
"既然被噴向內陸地帶,那麼視令公子已經被烈日曝曬身亡,是否比較妥當一些呢?"
輪人一邊試著扯開緊咬自己屁股不放的恰克,一邊從旁插話.AQUAMARINE卻搖了搖頭:
"不,我兒子一定,還活著."
"有何根據?"
"因為我,還沒看見我兒子的尸體,直到我確認兒子真的身亡之前,我兒子必定都還活著,我深信不疑."
"真是夠了……虧我還以為海豚的智商應該比小狗要高出許多,結果也只是半斤八兩嘛……"
"因為我是一名母親,天下的母親都一樣."
AQUAMARINE的雙眼流下了淚水,不對,生活于水中的海豚,其淚腺應該早已退化,所以它不可能掉眼淚.只不過是被海水沾濕的雙眼,在其他因素的影響下,而導致靜矢誤以為它真的哭了出來.
只不過看在靜矢眼中,真的認為那就是它的淚水.既然在他眼中視為淚水,那麼對靜矢而言,那便是真正的淚水.
(媽……)
時至今日,靜矢仍舊無法忘記發生大破壞的那一天早上.他還來不及對只憑一己之力辛勤工作,將自己扶養長大的母親表達任何體貼或感謝之意,便就此天人永隔.如果立場對調……假設換成是靜矢被崩塌的建築物壓死,那麼靜矢十分確信……自己的母親一定會說出跟AQUAMARINE一模一樣的話.AQUAMARINE這一番話,變成母親的聲音,在靜矢的腦海中不停回響.
"海豚女士,請你搞清楚.我們現在根本沒時間,也沒體力去幫你完成那種近似跑腿的任務啦!"
輪人指著AQUAMARINE,搬出說教的語氣對它說.不過靜矢卻抓著輪人的肩膀,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不……班長,咱們還是答應她的條件好了.我們去找MARINEJET,以換得它們的保護.畢竟我們身邊有許多傷患,而且少了電腦便毫無作戰能力可言的人又為數眾多,只有這樣才算是最安全的決定啊."
"你……你說什麼!目前BEGATOPIA已經崩潰,量產型機甲巨兵又不明究理地襲擊我們這群BEGATOPIA殘存者,再加上多國聯軍團團包圍住日本全島……在這種一觸即發的狀況下,你居然還打算去找尋迷路的小孩?難道由海豚充當守門大的海底展望台,真值得你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一旦多國聯軍揮軍入侵,包准它們會馬上被打敗!"
輪人翻起白眼,激動地斥責靜矢.然而靜矢卻以冷靜的表情點了點頭:
"一旦多國聯軍揮軍入侵,那麼不管我們躲在日本的哪個角落,遲早都會敗在他們手下.我好像有印象,剛剛我也曾對某人說過同樣的話……"
"即使如此,但只要逃亡的話,至少也能在敵人的炮火攻擊之下,活上較長的一段時間吧?"
"就算丟下傷患及婦孺不管,逃避自己該面對的命運,只讓自己多存活了那麼一小段時間,最後終究還是會被命運追上.相較之下,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下定決心面對命運,決定站到最前線挺身一戰的海豚們,最後得以存活下去的可能性反而還比較高一點吧.面對戰斗卻無法獲勝的話,那麼早晚也只會落敗罷了.你說是不是?"
靜矢這番話,使輪人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而緊咬著他屁股不放的恰克,則是很誇耀地不斷搖尾巴.心奈雙眼發亮,抬頭仰望靜矢.
"那就是決定要去救小海豚回來啰?真不愧是哥哥!心奈也要幫忙!"
"我認為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八成不會如你所想像一樣,充滿什麼夢幻童話氣息.此外,你得待在這里保護其他人才行,不管是要與敵對少女,或是跟量產型機甲巨兵對抗,都需要用上KOKOTAN的力量啊."
遭到靜矢斬釘截鐵地拒絕,心奈頓時變得很沮喪.
"雖然人家很想跟哥哥一起去……不過還是不行,對嗎?我還是得乖乖聽哥哥的話才行,對不對?
這樣才是乖女孩啊,心奈."
靜矢伸手摸了摸心奈的頭.白從幼年時期開始,靜矢就會不時這樣摸摸心奈的頭.雖然心奈偶爾會覺得自己好像被當成小孩子看待,而感到有點不高興,但是基本上,心奈並不討厭靜矢這種摸頭的舉動.因為那會讓她感到非常溫暖,舒服,且引以為豪.
"如果是在這附近的話,我還可以獨自前往搜索……不過AQUAMARINE,你剛剛是不是說MARINEJET是在瀨戶內海一帶失去蹤影?"
"是的,我記得是在,高松港……"
"高松?"
靜矢頓時睜大雙眼.遙遠的故鄉……沒想到讓他想起母親的AQUAMARINE所提出的願望,竟是要他回到故土,回到他痛失生下自己,撫養自己長大的母親之地,去尋找她的兒子……這是否算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呢?靜矢咕嚕地吞了口氣,笙子則是很傻眼地回應:
"高松……這地方未免也太遠了點吧?"
"如果駕駛KOKOTAN的話,只要飛一會兒就能抵達喔."
心奈雖然抱著有點不死心的態度提議,但靜矢還是搖了搖頭.
"不,我決定請班長開車載我去."
"哎呀嚇我一大跳,你開啥玩笑啊!"輪人態度十分火爆地向靜矢提出抗議.
"我可是個城市男孩耶!于東京土生土長的我,不管是在大破壞發生之後或之前,難一步也都未曾踏上過其他縣市的土地啊!像我這樣的人,怎麼有可能駕車沿著鄉間道路前往高松?我甯可待在充滿魚腥味的海豚窩,並在扮演起守門犬角色的海豚們保護之下悠閑度日,感覺至少好上好幾百萬倍咧!"
"不過……我們當中就只有你會駕駛車輛啊……"
"你自己走路去吧!反正那只小海豚八成已經死了,而在你回來之前,至少還可以充當一下保險,讓海豚們沒有藉口趕走我們!"
"這樣啊……我知道了.班長說的也沒錯,我還是獨自步行前往好了."
令人意外的是,靜矢居然相當干脆地作罷.輪人為此感到訝異,笙子則是很擔心地皺起眉
頭.
"等一下,靜矢……步行前往這個方案實在太亂來了啦!我們的敵人又不是只有敵對少女及多國聯軍而已,外面還有許多同為日本人的野盜四處流竄,城市與城市之間也時常為了爭奪糧食而展開戰爭……你之前不是也說過,你曾在旅途中遭遇過數次的襲擊嗎?"
"啊,難怪輪人學長不肯開車,因為他害怕啊……"
心奈拍手說出結論,自尊心頗高的輪人,則對這句話感到有點不愉快."我說南野同學,這世上根本沒有任何人事物,能讓我轟田輪人感到害怕!若硬要說有什麼東西會令我害怕的話,那大概就只有手握方向盤的本人而已吧!"
"沒關系啦,班長.你用不著這樣勉強自己."
不知為何,靜矢臉上竟浮現出慈祥的微笑,伸手拍了拍輪人的肩膀.
"一切都是我不對,我不該要求你開車載我.我剛剛仔細一想,要開車前往高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道路不但崩塌,而且又呈現出斷裂狀態,路況可說十分險惡.只憑糟糕的駕駛技術上路,不是會搞得車輛輪胎全部爆胎,大概就是會從斷崖絕壁上掉落,一命歸天吧……"
"給我等一下,吳羽同學.你剛剛是不是很若無其事,拐彎抹角地揶揄我,說我的'駕駛技術很糟糕’呢?"
輪人強忍著滿腔怒氣,緩緩用他那抖個不停的手指將眼鏡推回原位,其中一邊的眉毛還持續痙攣不已.
"對我這個天才駕駛說出這種話,簡直沒禮貌到極點啊!看樣子你還不太了解我的駕駛技術是吧!好好好,那我就展現出我完美無缺的駕駛技巧,讓你好好大開眼界一番!"
"一切搞定……"
靜矢用非常非常微小的聲音咕噥著,臉上並露出會心一笑.于是……輪人便駕駛吉普車,載著靜矢往西方前進.
心奈得操縱KOKOTAN保護同伴們,恰克又堅稱得待在心奈身邊保護她一雖然它也很重視與靜矢在荒野中並肩作戰所培養出來的友情﹒然而它卻說'我不能丟下心奈一人不管,我得陪伴在她身邊才行……’,所以也只能十分遺憾地目送靜矢離開.
笙子也留了下來.在靜矢及輪人兩人均離開的狀態下,也只剩下她能夠扮演起領導者的角色.當然,在BEGATOPIA里面,還有許多學徒兵的IQ及等級都比她高,然而這些人卻都不懂得"憑自己的意志進行思考".而一名領導者所需要的,乃是不依靠他人,以自己的智慧思考事情,以及能夠守護同伴到底的強韌精神力與責任感.
(在密度較高的水中,聲音傳遞速度比空氣還要快上四倍之多……海豚們並未擺出警戒態勢,這就表示多國聯軍的艦隊仍無任何動靜.)
暫時棲身于海中展望台的笙子,透過厚厚的壓克力玻璃窗眺望著湛藍平靜的海洋.海豚們則是一邊悠閑地在海中游泳,一邊執行著哨戒任務.
由于海豚們先前囤積了種類豐富,且數量充足的藥品在展望台里面,學徒兵們總算得以治療身上的傷勢.海豚們甚至還懂得用它們靈活的嘴巴扭開藥罐子的瓶蓋,以及叼筆沾藥,把藥膏塗抹在學徒兵們的傷口上.(安頓這批人的工作,總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吧.接下來只要靜矢能夠平安歸來,應該就……)
這過于和平的氣氛,使笙子不禁打了個大呵欠,並開始打起瞌睡.馳騁于荒野之上的吉普車,正不停揚起漫天塵沙.
而後面,則有一輛四輪驅動車緊追不舍.
"哇哈哈哈哈——!我非宰了你們不可!"
咻,一陣細微的聲音在握著方向盤的輪人耳邊響起.似乎有什麼東西擦撞到眼鏡的耳鉤部位.輪人望了望後照鏡,只見一群頭頂保暖帽及針織帽,臉戴面罩,身穿寬松夾克及軍用褲或七分褲,手腳還刺著刺青的饒舌歌手風少年們,手持槍械等武裝鎖定了這輛車.其中一名手握方向盤,下巴留著一小片宛如宣告好不容易才剛開始生長的短小胡須.看起來年紀最長的少年,則露出日中無人的表情放聲狂笑:
"給我站住,在這里被我碰上,表示你氣數已盡!別以為你能再次從我翔大爺手中逃脫啊!"
自稱為翔的少年,單手操縱著方向盤,另一手則拿起裝滿子彈的散彈槍開始瘋狂掃射.雖然命中率糟到不像話,然而萬一不幸被擊中的話,保證吃不完兜著走.輪人不禁提高聲調詢問:
"吳……吳羽同學!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啊,你一定要給我好好說明一下!"
"只是一般野盜而已啊."
"一般野盜?不過他們既然有車又有槍,就表示他們的目的絕不是想要搶奪我們的燃料及槍械吧?既然如此,他們應該沒有理由盯上我們才對吧?難道我看起來像是個可愛動人的小姐嗎?不不,就算看起來像,大概也情有可原吧……"
"我好像在哪看過他那張臉……對了,我想起來了.之前我在荒野求生,擔任保鑣工作時,好像曾經遇見過他們."
靜矢絲毫無動于衷,只見他淡然回頭觀望,並小聲對輪人解釋.輪人的嘴唇頓時抽動了一下,緩緩往上翹起.
"……你認識對方嗎?而且經你這麼一說,剛剛那個看起來很像頭目的小胡子,似乎很大聲地嚷著'別以為你能再次逃脫’之類的話?"
"不不,我跟他並沒有熟到足以讓他因為再次遇見我,而開車緊追不舍的程度啊……"
"你干了什麼好事?"
"我教訓了他一頓."
"這根本就是私人恩怨嘛!他們擺明是要來尋仇的啊!"輪人面紅耳赤地大發脾氣,靜矢臉上的平淡表情卻依舊毫無改變.
"一般人應該都會放諸流水才對吧?"
"我猜你跟你那只小狗給對方的教訓,肯定凶狠到讓對方完全無法釋懷吧!吳羽同學,你非負起責任不可啊!"
"你要我向他們道歉嗎?"
"現在早已演變成道歉也沒用的狀況了吧,就用你手上那把手槍……也就是狼牙,射破他們的輪胎,阻止他們的追擊行動吧!你的槍法不是十分神准嗎?"
疾速奔馳于崎嶇道路上的吉普車車軸,發出了軋吱聲響所形成的悲鳴.靜矢稍稍低頭瞄了手中的手槍﹒狼牙一眼之後,隨即作出回答:
"我想保留我的子彈,這事就交給班長你處理好了,拜托你啦."
"你這家伙,居然只會依靠他人的力量!"
輪人歇斯底里地大聲怒吼,伸手將檔速切換至最高速,並用力踩滿油門.
吉普車頓時在荒野中飛馳起來.翔見狀,笑得越是開心:
"哼,你以為加快速度就能使槍械的子彈無法鎖定你們嗎?兩個蠢蛋,別以為這樣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前面早已被倒塌的高塔公寓堵住去路,難道你們都沒看見嗎?"
倒塌的公寓殘骸,橫躺于輪人眼前.靜矢依舊維持著臉上的冷靜表情.輪人那緊握方向盤
的雙手,則開始冒出黏膩的冷汗.
"嘿……嘿嘿嘿……"
緊張情緒已累積至臨界點的輪人,開始發出低沉的笑聲.靜矢稍稍將視線移至他身上.
"班長,你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嗎?"
"嘿嘿嘿……有趣!當然有趣啊,這個不知死活的小胡子混帳東西!膽敢向本少爺挑戰汽車駕駛技術,而我能藉機將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鼻梁搞成複雜骨折,難道這樣還不夠有趣嗎!"
"啊,個性轉變了."
雙眼充血的輪人,一邊放聲大笑,一邊開車逕自駛向由公寓殘骸所堆成的瓦礫小山.在後方追趕的少年們,見狀終也開始感到擔心,便小聲詢問翔:
"呃……我說,你是否該稍微放慢速度比較妥當一點呢?再這樣下去,連我們也會撞上那座瓦礫山吧?"
"別說傻話了,只要他們不減速,那就表示還不成問題!他們的作戰,一定是打算趁我們先減速,然後再重新加速的這段期間,一口氣拉開雙方之間的距離!我才不會上他們的當咧!"
翔雖然逞強說出這段話,但他那緊握方向盤的手卻也因緊張而開始顫抖.輪人刻意輾過眼前的一顆小石塊,抬起吉普車的前半部.靜矢似乎也早已預料到輪人會采取這樣的行動,只見他的背部緊貼著座位靠背,以防自己從車上摔落.
"哇靠……居然翹起前輪?那家伙是特技演員不成?"
少年們頓時鼓噪起來,吉普車則順勢攀上那座瓦礫山丘.翔在車子快要撞上瓦礫堆之前,急忙緊急煞車,少年們異口同聲大叫:
"可惡,快要被他們逃走了啊!"
"沒有關系,我們比他們還要熟知這一帶的地理狀況.反正咱們有車可開,只要再繞別條路繼續追蹤他們就好了!"
翔虛張聲勢地回頭對少年們信心喊話……不過,車上其他少年們卻顯得臉色鐵青.
"嗯?你們是怎麼啦?"
"翔……快……快……快點逃……!"
少年們不停顫抖,最後終于忍耐不住,紛紛自四輪驅動車上跳出.
"喂,你們幾個!干嘛逃走啊,之前被那家伙的狗狠狠咬了一頓,你們不是想要藉機報這一箭之仇嗎!不是說要好好教訓那個沒有把狗教好的飼主一頓嗎……"
翔有點訝異地皺起眉頭,重新轉頭望向前方.在這一瞬間,他的視野頓時變暗.只見由輪人駕駛,以最高速一口氣飆上瓦礫山丘的吉普車,因著加速度而垂直飛起,隨後整輛車又如同回旋云霄飛車一般,邊旋轉邊往下掉.
"哇……哇——哇—〡哇!"
這時,翔也只能快點逃出車外.在他離開車輛之後,水平旋轉一圈的吉普車緊接著降落在四輪驅動車上面.這種宛如大龜背小龜的狀態,使四輪驅動車徹底被壓成扁平狀.輪人對這群被嚇得完全直不起腰,只能呆坐在地上的少年們投以得意洋洋的視線,嘴唇也同時因著笑容而上揚.
"看樣子……你們已經沒車可用啰?這下子你們總該知道雙方的水准到底相差多遠了吧!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輪人放聲大笑,並再次踩滿吉普車油門.猛烈轉動的車輪,將原本已被壓扁的四輪驅動車的車頂壓得更為扁平.
"嗚啊啊啊啊!我的車啊!"
不屑理會翔所發出的悲鳴聲,吉普車非常豪邁地駛離現場.剛剛逃離車輛的少年們,臉上露出很沮喪的神情,搖搖晃晃地走回被壓壞的車子旁邊.
"好……好狠啊……居然干出這麼過分的舉動."
"那個混帳東西……不管是狗也好,四眼田雞也罷……怎麼淨是勾搭上那種個性惡劣的家伙啊!可惡,下次再被我碰上,非宰了你不可!下一次……下一次你非死不可啊!"靜矢回頭看了顯得十分絕望的翔及少年們一眼,隨即歎了口氣:
"……我雖說過交給你處理,但是班長……你未免也玩得太過火了吧?咱們在回程之時,還得再經過這個路段耶!"
"哼,正因如此!只要這次先打得他們體無完膚,下次他們就不會想再對我們動什麼歪腦筋啊!咱們一邊前進,一邊清理道路,那麼回程的時候,自然可以一路順暢到家啰!哇哈哈哈!"
"真是夠了……"
靜矢瞄了狀況絕佳的輪人一眼,也只能跟著聳聳肩.于是……一邊"清理"一邊行駛,總共花了十五個小時.
途中,他們數次前往靜矢之前擔任保鑣時所發現的"油田"……也就是過去的加油站廢墟遺址,加滿油之後再繼續推進.仰望著天際那輪幾近滿盈之明月的輪人……
"吳羽同學,看來明天會是滿月吧."
若無其事地對靜矢如何說道.不過靜矢早已進入夢鄉,輪人見狀也只能聳聳肩膀.
"真是夠了……為了防止坐在駕駛席的人睡著,副駕席的乘客應該要陪駕駛聊天打屁……這算是請別人擔任司機之時,理當遵守的最基本禮貌才對吧?只不過在握著方向盤的這段期間,我的情緒一直都會維持在亢奮模式,一點也不會覺得想睡,所以也沒什麼關系就是了……"
輪人持續驅車前進﹒在深夜時刻過了許久,黎明即將來臨之時,兩人已抵達岡山縣.
本州與四國之間﹒有三座負責銜接兩地的橋梁.從東依序為由神戶行經淡路島,最終抵達德島的神戶淡路鳴門高速公路,連接岡山縣及香川縣的瀨戶大橋,以及穿梭于群島之間,將廣島縣及愛媛縣連結起來的島並街道.
因為敵對少女的攻擊,導致這三座大橋幾乎全數遭到破壞.不過其中只有瀨戶大橋為雙重構造,因此雖然上層的高速公路已受到破壞,下層的鐵路軌道卻勉強逃過完全崩塌的噩運.
過去,靜矢也是利用這條鐵路軌道進入本州.無論狀況為何,人們及物資總是時常往來于人口較多的東海道.因此他的保鑣事業也以東海道一帶為中心,且一度以為自己不可能再次回到故鄉舊土.
此時換手開車,輪人在後部座位上補眠,靜矢則是仔細觀看車頭燈所照亮的鐵路軌道.因為上層的高速公路幾近崩潰,導致鐵路軌道上布滿了障礙物.然而這座橋相當寬敞,同時鋪設了四條鐵軌,所以只要沒記錯脫離這座迷宮的方式,便可平安無事地通過這座大橋.
(碰到第一個障礙物之後往右……然後再右轉兩次,最後再左轉一次……應該是這樣沒錯……)靜矢邊打著方向盤,邊放慢速度,慎重地驅車前進.因為橋梁的崩塌,導致有些地方已變成了死路,所以得特別提高警覺.
他們以緩慢的速度,花了整整一小時度過這條全長九公里的瀨戶大橋之後,靜矢將行進方向改往東方,朝著離沿海道路約三十公里遠的高松市前進.
天色將明,天際開始染上一片紫色.冷冽的海風,令人感到清爽的晨間微濕空氣……這一切都讓他覺得十分懷念.
(啊……那是瀨戶內的山吧……)
一邊看著綿延于南方的平緩山脈,靜矢心中跟著浮現出這個念頭.跟尖銳高聳的關東山脈比起來,外表就是不一樣.故鄉的山脈勾起他的懷舊之情.在進入高松市之後,只要再轉向南方行駛,便可抵達佛生山.
在這個時候,朝陽即將升起.輪人則被凌晨的低溫凍得全身為之一震,隨即從睡夢中醒來.
"咦……這輛車現在正朝著哪里前進啊?"
"班長,這里已經是高松啰.基本上,出現在港口邊那座特別醒目的瓦礫山,乃是高松地標塔所形成的瓦礫堆.而位于防波堤前面的紅色瓦礫山,則是赤燈台瀨戶道標的瓦礫."
"怎麼都是瓦礫啊?"覺得很傻眼的輪人,嘴唇不禁為之扭曲.為了從未離開過東京的輪人,靜矢雖然十分親切一地伸手指著一些地點,想將這些觀光勝地介紹給他,然而結果卻也只是讓兩人再次重新體認一個事實,那就是一切早已被破壞殆盡……
"話又說回來……這里明明只是個地方都市,竟然遭到如此嚴重的破壞.BEGATOPIA曾以GROUND．ZER○這個名詞來稱呼高松市喔."
"GROUND．ZERO……爆心地的意思嗎?什麼的爆心地啊?"
"我猜八成是代表在時間順序的排列當中,敵對少女最先出現之地點吧.想要攻下日本,首先應該對首都發動攻擊才對,為何敵對少女卻選擇從這個地方都市開始展開襲擊行動呢?"
"會不會是她們對高松抱有什麼特別的依戀之情呢?"
"可是她們……現在卻改以關東一帶,做為出沒的主要中心地區耶?雖然可能只是因為她們幾乎已殺光所有地方都市的居民,認為用不著再展開攻擊行動,所以才會……"
輪人小聲地咕噥著,此時有一樣奇特的東西,飛進他的視野當中.
在朝南方前進的兩人正前方,出現了一道龍卷風.這道龍卷風以驚人之勢將水吸向天際……輪人不自覺地重新將眼鏡戴好.
"你不覺得……那道龍卷風有點奇怪嗎?所謂的龍卷風,不是應該要呈現出中央部位纖細,上下兩端則極為寬廣,宛如手鼓般的形狀才對嗎?
嗯,雖然我也只是曾經在電視上看過……但那道龍卷風確實頗為異常."
正如靜矢所言,那是一道很不尋常的龍卷風.它那將一條纖細水柱,吸向半空中某一點的外形,看起來簡直如同一把屹立于湖面上的水制鑽孔機.
在激烈回轉的龍卷風外圍,只見水花乘風而飛,如同霧氣一般飄散于空氣之中.靜矢伸出舌頭嘗了嘗水花,不料竟然略帶咸味.
"這是海水!海水怎會出現在內陸地帶?"
"哦哦,這不就表示那只海豚所說,海水被噴向內陸地帶一事,乃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啰!只要靠近龍卷風發生地附近,說不定便可尋得那只小海豚的相關線索呢!"
輪人雙眼為之一亮,用力踩滿油門.
靜矢眺望著雖早已化為廢墟,但仍舊令他感到十分熟悉的故鄉景致,一股複雜的情勢油然而生.
(那道龍卷風的所在地點……正是佛生山……每次只要一想起媽媽,就會讓我覺得很難過,因此我原以為我再也不會回到故鄉……只是如今看來,我似乎還是得重新踏上這塊故土不可……)
一股不祥預感湧上心頭,而再過不久,這預感將化為現實.
懷念的故鄉……靜矢生長之地……充滿回憶的城鎮.佛生山早已不複存在,原本的城鎮地帶,如今只剩下一座巨大的圓形湖泊.
"這……這是怎麼回事?"
輪人將車停好之後,靜矢神情十分慌張地自車上跳出.一望無際的無數墓碑﹏散布于湖畔四周,龍卷風則豎立于湖泊正中央.眼前這幅光景實在過于異常.
"雖然我已做好心理准備,要面對已化為廢墟的故鄉……然而實際上看見自己的故鄉完全沒入水底……還是真的令我很難以接受啊……"
跪倒于水邊的靜矢,相當絕望地捂著額頭.
仍舊坐在駕駛席上的輪人,則是瞪大雙眼注視著安裝在駕駛席上的重力感測器所浮現出來的數值.
"吳羽同學,現在可沒空讓你繼續沉浸在感傷的氣氛當中喔!重力感測器浮現出異常的數值!這一帶的重力顯然特別微弱,會不會是與這道龍卷風有關呢?"
"重力很微弱?"
突然……一段模糊的古老回憶,掠過靜矢的腦海.
小時候,時常前往玩耍的佛生山公園.有一座被稱為"不說不來",據說是被當成人柱的少女石像佇立在池畔.當他還是個小學生之時,曾因為試膽而前往池畔.而試膽的過程中,露夏娜便在靜矢眼前"自滿月墜落至池中"……在年紀還小的幼年階段,總是會對帶有靈異氣息的事物展現出高度興趣.這里所指並非僅止于試膽大會這類"偏鬼怪"的事物,就連"充滿科幻特質"的事物也算在其中.幽靈及宇宙人總是會搭配在一起,同時出現在小孩子們的談論話題當中.
"高松隕石坑……!"
靜矢不覺睜大雙眼,輪人開口詢問道:
"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話?"
"不,我只是想起以前在學校上理化課時……老師曾說過佛生山鎮,是將一個名為高松隕石坑的巨大坑洞填平之後,再于其上所建設而成的城鎮.這個隕石坑,據說是由好幾億年前墜落的隕石所造成……而平池,剛好就位于隕石坑的中心點上方."
"隕石坑?"
輪人轉眼望向湖泊,並拍了拍手.
"難怪!這個呈現正圓形的不自然湖泊,正是隕石坑湖啊!一
"當時我曾問過老師,為什麼會知道地底下有一個巨大的隕石坑……結果老師的回答是:這原理很難解釋清楚,總之就是透過'重力異常’這個因素所探測而得……難道當時老師所說的重力異常,跟重力的微弱有著任何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啊,吳羽同學.重力的強弱與質量成一定比例.也就是說,我們平常所感受到的重力,指的就是將我們拉往地球中心的引力.可是,如果地底埋有一顆遠比其他地方還要重的岩石,那麼這顆岩石也會對我們產生拉扯力……換句話說,就只有那顆岩石附近的重力方向會產生些微的變化.只要利用這一點,便可探測重金屬的礦脈位置.而反過來說—隕石塊或地下油田等地形,就藏有空氣及石油等'比其他地方還要輕’的物體……如此一來,只有該地的重力會變得較弱,並形成受到四周重力拉扯的狀態……"
輪人先模仿地球的形狀,在地面上畫出一個圓形,然後在外側再畫出另一個更大的圓,將第一個圓形包圍起來.然後在地球的內部畫上幾個代表重金屬的黑色圓圈,並讓同一個位置的外側大圓部位向外膨脹.隨後又在另一個地點畫出隕石坑,並使同一位置的外側大圓部位向內凹陷.
"若將重力的強度連接于同樣地點之上,就會形成這種狀態.空氣比重幾近于零,水的比重則為一,岩石的比重為三﹒五,鐵的比重大約為八……所以啦,例如這里有一條深邃的海溝,那麼這里的重力線就會往內凹陷,而遇到像是喜瑪拉亞山這種巨大山脈岩塊,重力線則會往外膨脹.高松隕石坑也一樣,由于在隕石坑上方堆積了重量較輕的沙土,所以重力感測器才能夠偵測出異常的重力數值."
"但就算隕石坑地帶的重力變得較弱,也並非完全為零吧?湖水怎麼可能自行噴向天際……"就在這個時候,靜矢瞥見了一項令人難以置信的物體.
一只小寬吻海豚……隨著被龍卷風卷動的水柱,一起飛向空中﹒
"那只海豚!一定就是MARINEJET!"
"哦,這還真是場壯觀的海豚秀呢.它這一跳大概有一百公尺高吧……"
"它是被噴上去的啦."
"這我當然知道,只是……咱們也無能為力,不是嗎?"
MARINEJET的身長大約兩公尺,目前正處于由幼小海豚轉變成成年海豚的階段.成年海豚的身長將會變成兩公尺半至四公尺左右.
而今,MARINEJET一邊遭到龍卷風卷動,一邊繞著圈子逐漸提升高度,但是當抵達數十公尺的高空之際,它卻突然停住不動.
"咦?"
靜矢不自覺地揉了揉雙眼.正如字面所述,它"停住"了,宛如被人用圖釘固定在空間當中一樣.MARINEJET啪嗒啪嗒地擺動尾鰭,持續掙紮不停.它明明很激烈地扭動,但其上半身卻紋風不動.再加上湖水十分劇烈渦卷而上,導致無法清楚看見它的頭部……此時凝神注視的靜矢,又發現到另一個奇特的狀況.之所以看不見它的頭部,並不是視線受到龍卷風或水柱的阻礙,而是因為"它沒有頭部".也並非因為它被龍卷風卷上天際之時,頭部遭到強大風壓所扯斷.畢竟它的身體還很生龍活虎地在水柱中不斷掙紮,看起來……如同"被排水口吸住的金魚"一樣.
"再怎麼看……它都像是……被吸住了吧?"
當靜矢再次凝神注視之時,MARINEJET更加用力地擺動尾鰭,隨後趁勢'唰’地
通過了洞穴.它鑽進一個肉眼看不見的洞穴,不曉得消失到哪個地方去了.
湖水依舊一邊打轉,一邊流進剛剛MARINEJET消失的地點.靜矢與輪人雙雙倒抽了一口氣,並驚訝地面面相覷.
"班長,你看到了嗎?"
"當然看到了.那只巨大海豚就這麼消失了……不對,應該說它剛剛好像被卡在那個地點一樣……"
"既然MARINEJET還活著,那就得設法帶它回到它母親身邊才行."
"那是不可能的任務啊,吳羽同學.那只海豚已經不曉得消失到哪去了.我猜剛剛卡住那只海豚的那個地方,就是所謂的重力特異點吧."
輪人指著存在于空中,不斷吸走湖水的那個點.
"你聽好啰,強大的重力能夠扭曲時空.例如當光線由黑洞的旁邊經過之時,由于黑洞的強大重力造成時空的扭曲,所以射進扭曲時空當中的光線,自然會產生轉彎……這就是俗稱的致力透鏡.強大的重力,會產生出類似凸透鏡的效果."
靜矢的雙眼眨個不停,他思考了一會,隨後宣布放棄.
"班長,拜托你別把我當成高中一年級的學生好嗎?我受過的教育,也只到國中二年級為止啊.你所說的時空……是跟科幻有關的話題嗎?"
"時空所指,就是時間及空間啦.我們現在所生存的這個世界,乃是時間與空間的連續體.空間與時間是無法加以切割分離的一體事物.你就讀小學時,好歹也學過'距離=速度時間’這樣的基本常識吧?我剛剛所說的無法切割分離,指的就是這回事啦."
"這……縱使你說'就是這回事’,我還是完全不懂啊……"
靜矢的雙眼開始四處亂飄,輪人臉上也露出有點火冒三丈的表情Q
"也．就．是．說!當在距離,也就是'空間’上進行移動時,必定需要'花費時間’……空間的方向乃是三次元性,而在這個空間上行進的時間方向性,則是由過去流向未來,呈現出直線的一次元性.兩者相加起來便形成了'四次元時空連續體’.喂喂喂,現在還不是睡著的時候啊,吳羽同學!"
靜矢的眼皮已經快闔上一大半,輪人很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卯起來晃動他的身體.
靜矢邊伸手捂著額頭,邊發出虛弱的聲音回答:
"我只看見……眼前出現了一大片花圃啊……
換句話說,如果以量尺來測量這個連續體的話,它看起來會是一個'空間’,但若以時鍾來測量的話,它看起來就會變成'時間’.既然空間與時間無法切割分離,那就表示當空間遭到重力扭曲之時,時間也會跟著出現扭曲.而所謂的強大重力,指的就是空間會因加速度而產生壓縮,使時間的流動速度變緩.這便是所謂的時空扭曲."
"總之,能否麻煩你只用簡短三行,來說明這跟海豚有什麼關系呢?"
輪人越是賣力說明,靜矢就越是無法理解.輪人歎了口氣,伸出食指將眼鏡的掛鉤部位往一上推.
"因為隕石坑一帶的重力過輕,導致一項應該稱為重力凹透鏡,與重力透鏡效果完全相反的效應因而產生.而時空特異點會發生在凹透鏡的焦點所在位置……也就是位于高松隕石坑中心點的平池正上方天空,不是很理所當然的結論嗎?據說在宇宙當中,有一扇'星際之門’.
那是一個環狀超重力源……也就是所謂的環狀黑洞.一旦被吸入黑洞當中,肯定會被重力壓扁,但是環的中心卻因為重力得到平衡,所以實質上乃是處于無重力狀態.再加上黑洞的超重力會使時空連續體產生扭曲,因此據說物體可以瞬間轉移至其他時空……而這里……不也是因著隕石坑的重力凹透鏡效果,而造成了類似星際之門的時空特異點出來嗎?"
"你講了將近七行耶……
好,我現在就濃縮成三行給你聽.'我才懶得再理那只被吸到不知名奇怪地方的海豚,只要回去向那只母海豚說"很遺憾,你兒子已死."並表達一番吊唁之意,基本上就算完成了答應它的約定,它也會樂意一直讓我們使用展望台吧!’"
"原來如此……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
"你總算能夠正確解讀時空特異點的現象了嗎?"
"不,我指的不是那件事.我知道那個孩子尚有母親引頸期盼他回去,而我也絕不可能就此丟下他不管."
話一說完,靜矢便開始動手脫掉身上衣物.輪人嚇了一大跳,雙眼睜得老大.
"你……你這是打算做什麼啊,吳羽同學!"
"我之前曾在水族館看過,像那種體型大小的海豚,大概有一百至兩百公斤重吧?只要使用吉普車的絞盤,應該就能把它拉回原來這個空間才對吧?"
"這個主意固然很不錯,但你知不知道伊索寓言呢?在貓的脖子上綁個鈴鐺,確實是個好主意,不過卻沒有半只老鼠能夠辦得到,這樣你懂是不懂?難不成你要親自前往?你打算跳進這道漩渦當中,去救那只與你既無緣份,又沒有任何關連的海豚嗎?你要進入那個不知通往何方的詭異洞穴里面去嗎!
所謂的時空扭曲,不是有點類似曲速移動嗎?既然一頭栽進去的MARINEJET,還能生龍活虎地擺動身體,就表示存在于另一端的空間也有空氣,而且氣溫及其他環境條件,都可以讓我們保住生命才對!"
"給我等一下,吳羽同學!不過是一只海豚,你大可棄之不顧嘛……況且也沒人保證被吸進洞穴另一邊的它,至今仍然還活著啊!咱們只要回去說聲'它已死了,真是遺憾’,就可以了結此事了嘛.而且我相信那只母海豚其實也早就不抱著任何希望才對……"
靜矢當著輪人的面,縱身跳進漩渦當中.輪人抱著頭對他大喊.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別人說話啊!真是夠了!"
湖水的旋轉之勢雖然十分激烈,不過只要稍微潛入水中,便可避免受到水面上掀起之波浪所帶來的沖擊.靜矢不愧是曾經長期居住于海邊之人,泳技十分高超.身上脫得只剩下一條褲子,並將手槍掛在腰間的靜矢,游向被吸往空中的水柱.激烈的旋轉雖令他不禁作嘔,並且分不清楚上下左右,但是過了一會,他突然感覺水壓自他身上消失.
"咦?"
靜矢眨了眨眼睛,曾幾何時,他整個人居然浮在水面上.
"這里是……什麼地方啊?"由于靜矢不小心喝了幾口咸水,于是他只好邊咳邊采取立泳姿態,緩緩游向岸邊.此地是一片沙漠,遍地布滿大小岩石.放眼望去,完全見不到任何一株雜草或一棵樹木.
然而在這片沙漠的正中央,卻有水不斷湧出,累積成一座小池塘.由于水乃由池底泉湧而出,導致池塘中央如同噴泉一般呈現隆起狀.就池塘周遭並沒有任何植物生長的跡象來看,這並非是一座原本就存在于此地的池塘.
靜矢從水中走上岸,風顯得十分干燥,到處都看不見任何生物的蹤跡.
"這里是沙漠嗎?是哪一座沙漠呢?戈壁沙漠嗎,還是……"
遠方依稀可看見一座似曾相識的山脈,有兩座山平緩地依偎在一起.靜矢大吃一驚,揉了揉雙眼.
"那座山脈……那種瀨戶內獨特的平緩棱線……難道是龍王山及大川山?"
雖然因為崩塌過于嚴重,導致山丘的形狀有所改變,但是仍舊保有過去的風采.如果眼前所見為真,那就表示靜矢目前"置身于原本的佛生山".
"這……不會吧……這怎麼可能.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靜矢目瞪口呆,不管他問多少次,都沒人出聲回答他.不……他只聽見……
"啾——"
這樣一陣聲音.在觀賞海豚秀時,常常聽見海豚發出這樣的聲音.靜矢一回神,猛然抬起頭來.
"是MARINEJET嗎?也對……無論這里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我都是為了救你而來到此地.唯有此事是真實的!"
靜矢開始尋找海豚的蹤影,在離這個幾乎呈正圓形池塘不遠的岸邊,傳來一陣'噗咻’的聲音.水面上也可清楚看見一片灰色的背鰭.
"找到了!原來你還活著啊!"
靜矢雙眼為之一亮,快步跑向傳出聲音的岸邊.MARINEJET也察覺到靜矢的出現,便轉身面向靜矢.
"啾——!"
明顯可聽出它是在呼叫靜矢.只見MARINEJET用它的鼻尖一直觸碰飄浮在水面上的某樣物體,似乎很拼命地想要讓靜矢發現這個物體.
(那是什麼……?)靜矢跳進水中,只見一名美麗的少女……露夏娜竟臉部向上,飄浮于這只身長約兩公尺左右的小海豚身邊.
她的一頭長發及雪白衣服,在水面上畫出一道道波紋.銀白色的羽翼遭到折斷,顯得十分殘破不堪.
鑲有兩道如絹絲般睫毛的眼瞼,則呈現出緊閉的狀態.
"露夏娜!"
他不自覺地喊出她的名字,並將她從水中抱起.她是敵人,但為何自己卻伸手觸碰她,又為何叫出她的名字……就連靜矢自己也無法理解自己的舉動.是因為她……露出了纖弱少女的姿態……才導致靜矢出自本能,采取了這樣的行動嗎?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這世上還有其他存在,能夠使她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害嗎?身為敵對少女領導者的她,可是使日本全國化為一片瓦礫焦土的惡魔耶?)
一旁的MARINEJET,十分擔心地注視著露夏娜.其實靜矢只要帶MARINEJET回去,就算是達成了他原本的目的……可是不知為何,他卻無法狠心丟下露夏娜不管.靜—矢將她帶回岸邊,讓她橫躺在沙灘上.
"嗚……"露夏娜發出呻吟.隨著呻吟聲,嘴角也溢出了些許鮮血.她的眼瞼宛如物體產生磨擦一般,邊震動邊緩緩睜開.
"露夏娜,發生了什麼事?"
對她而言,靜矢也是敵人……所以靜失自然已有所覺悟,說不定在下一瞬間,自己便會遭到她親手殺害.就在這個時候,在露夏娜睜開的眼睛深處,竟映照出一道黑色的機器人身影.
"……!愚蠢之人,還不快點躲開!"
露夏娜抱著靜矢的身體,張開傷痕累累的羽翼.噴射器隨即發出'嘰———’的尖銳聲音.這聲音聽起來非常刺耳,表示噴射器的機能顯然已經出現某種異常狀況.
在她推開靜矢的下一瞬間,一架機甲巨兵的巨大爪掌,緊接著刺中兩人原先所在的沙地p剛剛映照在露夏娜眼中的機器人身影,原來就是這架機甲巨兵……靜矢心中才剛浮現出這個念頭,機甲巨兵卻已展開下一步的行動.它利用沖擊波揚起漫天塵沙,縱身飛向沙漠上空.
靜矢從未曾在BEGATOPIA見過眼前這一款機甲巨兵……它那由黑色與紫色搭配而
成的暗沉色調,乃是出自隱形塗層.起初雖覺得從未見過……但是仔細一看,卻也並非全無印象.從肩膀至背部的機身線條,與心奈所駕駛的KOKOTAN十分相似.此外,它身上的其他部位,看起來似乎也多少跟其他機甲巨兵有類似之處.
"啾——!"
MARINEJET發出恐懼的鳴叫聲,本能地逃進水底.
露夏娜抱著靜矢,以驚人的速度飛馳于沙漠上空.機甲巨兵則緊追在後.
"什麼?你這是……在逃跑嗎?"
"用不著你多嘴!我的實力根本贏不了'合成獸’!"
露夏娜大聲斥責.被稱為"合成獸"的機甲巨兵,以肩部的飛彈炮管擊發出小型的追蹤飛彈,總數多達百發以上.
"根本……無從閃躲?"
面對這極具壓倒性的彈幕,靜矢不禁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