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為合成獸的……黑色機甲巨兵,即便受到沙漠上空那顆閃耀著毒辣光芒的太陽曝曬,也仍舊看不見任何自機身上反射而出的陽光.它身上那完美無缺的隱形塗層,能夠使任何光線都無法反射出去.
莫名奇妙地遭到理當為己方同志的機甲巨兵追擊,導致露夏娜只能使盡全力在沙漠當中逃竄.她利用低空飛行揚起沙漠中的塵土,超過百發以上的自動追蹤飛彈,將飛起的滾燙沙土誤判為露夏娜,一一自動引爆.這些飛彈在靜矢與露夏娜的四周,如同煙火一般發出陣陣爆裂聲,以及耀眼的火光.
"我再問一次,露夏娜!你究竟干了什麼好事!"
被抱在露夏娜手中的靜矢大聲吼叫.由于飛行速度過快,導致聲音完全遭到抵消,就連靜矢自己也聽不見自己剛剛到底說了些什麼.然而露夏娜卻透過如同發飾般夾在頭發上的零件分析其聲音,因此她聽得一清二楚,同時也可以利用※骨傳導原理來傳遞自己的聲音.(譯注:聲音通過顱骨傳導的現象.)
"我不過是違反命令罷了,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違反……命令?"
靜矢眨了眨雙眼.雖然他不知道她們究竟是聽從哪一個組織的命令展開行動﹒但至少可確定該組織與軍隊有點類似,所以……
"違反命令……這根本就是重罪一條嘛!"
就連之前在BEGATOPIA之時,也曾經因為違反命令而害自己落得被迫接受服從訓練之下場的靜矢,都不自覺地做出這樣的評論.然而露夏娜並未開口回應.
"這先撇開不談,快點思考解決掉那個大怪物的方法吧.我可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才特地救你一命."
"居然還突然擺出一副上對下的態度命令我……解決它的方法?"
"別讓我說第二次,我贏不了它."
"你的意思是說……機甲巨兵比你還厲害啰?"
"以往是我比機甲巨兵強,不過在這一萬年之間,經過無數次的重覆實驗,整合技術及性能之後,便造就出一款究極的型式……也就是量產型機甲巨兵第五七八一五型,通稱'合成獸’!"
合成獸的身影瞬間消失.咦……靜矢眨了眨眼.但在下一瞬間,合成獸卻出現在靜矢與露夏娜的"眼前"."不妙……!"
露夏娜雖想閃過合成獸,但卻無能為力.雖然免于迎面撞上,但是她的羽翼擦撞到合成獸的手臂,導致左邊的羽翼硬生生被削掉一大半.
"嗚啊啊啊啊!"
失去平衡的露夏娜,就這麼抱著靜矢撞上沙地.在這一瞬間,她為了保護靜矢,而用手臂繞著他的頭部.她隱藏于鋼鐵盔甲之下的胸部,雖然觸感比鑽石還還要堅硬,然而靜矢光是想到自己正觸摸著她的雙峰,心跳仍頓時急促了起來.
"快……快放開我!"
他不自覺地放聲大叫.露夏娜則是維持著抱住靜矢的姿勢,翻了好幾個筋斗,最後倒臥在沙地上.
由于剛剛以極快的速度撞上沙地,使得靜矢整個人也遭到熱沙的磨擦,全身上下都布滿了擦傷的傷口.
疼痛的灼熱感,讓靜矢不禁皺起眉頭.露夏娜則呈現出覆蓋在靜矢身上的姿勢.似乎有無數顆沙粒,正不停地刮著他赤裸的背部.露夏娜的手指,置放在靜矢的胸膛上.她那如同人偶的端莊容貌,剛好位于靜矢的臉部上方,且距離十分接近.閃耀著銀色光輝的頭發,發出宛如布料互相磨擦的優雅聲音,輕拂著靜矢的臉頰.至于露夏娜那面無表情的雙眼,則是淡然俯視著靜矢.然而,在她那不帶任何一絲雜質,與玻璃沒兩樣的瞳孔注視之下,靜矢反而不明究理地感到雙頰發燙.露夏娜壓在他身上所形成的舒坦重量,使他的心髒跳動速度變的越來越快.
"走……走開啦."
靜矢以高亢的聲音對她說.露夏娜則微微側首,透過肩膀望向後方.
"用不著你說,我自會走開,況且我們也沒空繼續躺在這里打混……"
不知疲累為何物的合成獸,一降落至地面上,便一邊揮舞配備著狀似美國龍蝦螯爪的雙手,一邊朝露夏娜墜落的地點直沖而來.靜矢急忙從露夏娜身體下方爬出,重新站起.
"你說得沒錯……現在也只能設法逃命啰!"
兩人分別逃往不同方向.但由于腳掌深陷于沙地之中,使逃跑的速度變慢許多.只不過合成獸似乎也好不到哪去,只見它的腳部被沙塵所掩埋,因受到阻礙而困擾著.露夏娜邊逃邊大聲怒吼:
"我再說一次,吳羽靜矢!快點想出在這種狀況下,還能讓我們逃出生天的方法!"
"為什麼你只想把事情丟給別人處理啊!難道你都沒有什麼好主意嗎?"
"我就是想不到……既然我缺乏'想活下去’這個堪稱生命行動原理的原始欲望,自然無法衍生出任何有助求生的智慧.因此在這種狀況下,非得靠你不可啊,吳羽靜矢."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你從未想過要讓自己活下去嗎?既然如此,你又為何逃避'合成獸’的追殺?"
"因為我有我的使命,我的使命也正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簡直跟機械沒兩樣嘛."
"沒錯,我是受造之物.凡是機械,都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而被制造出來……有其存在的理由.可是人類卻沒有……人類是自然出現的生命體.所以……也正因為如此,人類才會為了找尋自己的存在理由,而設法求生存."
露夏娜的銀白色頭發輕拂著靜矢的臉頰.她那神情嚴肅的側臉,注視著遙遠的彼方.她的眼瞳,則如同水晶一般清澈透明……只是靜矢卻對露夏娜所說的這番話產生一股漠然的不協調感.
"你不是很討厭我們人類嗎?你破壞了一切,還殺了我母親,然而……為何你現在卻又說出這樣的話?"
"我前往過去,並不是為了虐殺人類,而是為了讓人類得以存活下去.那就是我的使命……就長遠的眼光來看,我的行動將對人類產生極大的貢獻.正因我深信這一點,正因我知道我是在成就大義,我才能毫不猶豫地動手展開殺戮行為."
露夏娜露出銳利的眼光,筆直注視著靜矢.
"所以……快點思考吧,吳羽靜矢!我的任務尚未結束,我還有使命等著我去完成!"露夏娜到底在說些什麼,其實靜矢並不太能夠理解個中含意.不過他很清楚,現在若不設法協助露夏娜,自己的生命也將會陷入險境當中.
(不過……她雖然要我想,但我哪有辦法?對手可是機甲巨兵耶!而且是連露夏娜都宣稱對付不了的對手耶!再加上我手中所持有的武器……就只剩下這把狼牙而已……)
靜矢盤坐在沙地上,伸手掏出掛在腰際的手槍,深深吸了口氣.被打掉半邊羽翼的露夏娜,似乎也不加思索地將她的身子,輕輕靠在靜矢背上.她的眼神流露出一項訊息:交給你了.面對現在這種狀況,只能將一切交給靜矢處理.
(該怎麼辦……?用心思考……只要肯思考,必能想出妙策.但若心生放棄之念,就注定面臨敗北……不管再怎麼難堪,縱然得吸飲泥水……只要永不放棄,就能夠在荒野當中存活下來……即便像我這種沒什麼實力可言之人,只要將自己所擁有的那一點點力量全部發揮出來,就能夠保住自己的生命……這個道理我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
靜矢開口詢問露夏娜.
"露夏娜,你身上還有彈藥可用嗎?"
"我嗎……?如果還有,我早就發動攻擊了."
"說的也對.換句話說,咱們倆目前手邊……就只有這些彈藥可用……"
靜矢手握狼牙.由于彈匣已裝滿子彈,所以共有十發子彈可用……然而這些子彈的威力,頂多也只能貫穿厚度較薄的鐵板.
(BEGATOPIA曾利用心奈等機甲巨兵駕駛員施加過強化改裝的設定,制遙出量產型機甲巨兵……雖然有許多不同的型號,但與其制造出那麼多種機甲巨兵,倒不如專心開發一款擁有究極型態的機甲巨兵,這樣還比較有效率一點.合成獸的外觀之所以會與KOKOTAN及其他型號的機甲巨兵都有點類似,說不定就因它正是上述機種的混合體所致?若真是這樣……那就還有勝算可言!)
之前心奈在玩電腦游戲時,靜矢曾在一旁觀看她對KOKOTAN進行強化改裝的過程,所以他很清楚.位于背部,用來控制姿勢的推進器……靜矢會覺得合成獸的肩膀至背部的線條,與KOKOTAN極為相似的原因,在于合成獸背部的推進器部位,乃是采用了KOKOTAN的改裝設計.心奈說過,由于改裝限制的緣故,使她只能很無奈地讓連接推進器的氣化燃料管線,曝露在機器人外部.所以只要管線一遭到破壞,氣化燃料便會瞬間爆炸.
可是量產型KOKOTAN已透過加裝硬質裝甲,解決了這個致命缺陷.
"雖然燃料管線是它的弱點,不過其外部裝甲的硬度很高,像我手上這種小型槍枝的子彈,只會被裝甲彈開.然而硬度越高,同時也會使裝甲變得較為脆弱.因此只要能使用重量如同炮彈的物體,設法攻擊那個部位的話……"
若說靜矢在把機甲巨兵的弱點描述給露夏娜這名敵人知道之時,心中未曾產生過瞬間的猶豫,那肯定是自欺欺人.因為這代表他會使身為機甲巨兵駕駛員的心奈,曝露在喪命的險境之下.可是,經過多次的戰斗對峙,在靜矢的心中已產生出一股確信的念頭……那就是露夏娜理當不會采取攻擊敵人弱點的舉動.在面對戰斗之際,她是個會選擇正面迎擊之人.由露夏娜過去所采取的行動來看,靜矢相信憑她所抱持的尊嚴,她絕不會做出利用因其他狀況而獲知的敵人弱點,以及玩弄策謀等手段……"相信"敵人,或許是很奇怪的一種心態……不對,在這之前,如果靜矢相信她剛剛所說的那一番話,那麼她是否真為靜矢等人之敵……連這一點都將變得十分難以確定.
合成獸已經逼近到他們眼前.露夏娜不再逃難,她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合成獸.
"炮彈嗎……我了解了."
話剛說完,露夏娜便動手將身旁一顆大小與醃漬石差不多的岩石高舉于頭頂.那顆岩石的重量至少也有一百公斤以上,不過透過機甲衣所發揮的體能強化機能,使她得以輕輕松松地將巨岩投擲出去.合成獸偵測到巨岩以極快速度襲向自己,而靜矢也察覺到燃料管線部位的表面質感有所變化.
"什麼!"
岩石雖然砸中了燃料管線,不過理當遭到擊毀的管線,居然只產生了稍微凹陷的現象而已.嘖嘖嘖……只見合成獸先伸出右手食指,往左右兩側擺動了幾下之後,隨即又豎起中指,
擺出挑釁的姿勢.靜矢見狀倒抽了一口氣.
"這……這個挑釁的姿勢!合成獸果然繼承了KOKOTAN的'遺傳基因’……不過,裝甲卻截然不同!剛剛其裝甲的硬度明顯產生了變化.由原本可以彈開小型子彈等較具貫通威力的物體﹒然而卻相當脆弱的硬質裝甲,瞬間變成了抵擋不了貫通彈,卻能將炮彈等較具質量,以破壞為目標的大型彈丸所造成之傷害吸收殆盡的軟質裝甲……!"
"因為它使用了形狀記憶纖維,可透過移動纖維分子來改變裝甲的硬度."
"你為什麼不先告訴我這件事啊?"
"因為你沒問."
聽見露夏娜作出這種事不關己的回答,靜矢只能手按額頭,大感頭痛.看樣子她的確不太具有所謂的生存本能.
"嘎———!"
認定靜矢及露夏娜很好對付的合成獸,隨即一鼓作氣地發動攻勢,企圖以它的手腕壓扁他們倆人……
(合成獸……它為何不使用飛彈攻擊我們呢?看起來又不像是彈藥已經用盡……)
靜矢邊感到疑惑,邊拔腿逃竄.接下來他又用手中的狼牙朝合成獸的燃料管線開了好幾槍,但合成獸卻立刻變換成硬質裝甲,將手槍所擊發的小型子彈全數彈開.(話又說回來……即使它維持住軟質裝甲的狀態,光憑狼牙的發射速度,也還是無法貫穿燃料管線啊.這表示它並不會采用過度複雜的認知程序,純粹只是針對接近機身的物體質量大小,來改變機身裝甲的硬度啰……若真是如此的話……)
靜矢絞盡腦汁……為了活下去,他邊逃邊思考對策.
"露夏娜!再搬一顆大石頭丟它,出手時機由我來指定!"
靜矢大聲喊叫.露夏娜則是邊逃邊對靜矢投以不可思議的眼神.
"這招對它不管用,你剛剛不是已親眼目睹了嗎?只有愚蠢的人,才會不懂得吸取教訓."
"總比不肯挑戰的笨蛋要來得好啊,廢話少說啦……!"
靜矢邊說邊對合成獸開了一槍.叮一聲,子彈遭到機身裝甲彈開.不過靜矢並未因而露出焦躁的神情.
"露夏娜,舉起岩石!"
聽到靜矢發號施令,露夏娜再次舉起一顆巨岩.只是她邊舉,還邊開口對靜矢怒吼:
"蠢蛋!這次還不是一樣,只會被它以轉換分子結構所形成的軟質裝甲擋下這一擊!"
"那可不一定喔."
靜矢冷靜地舉起狼牙瞄准,隨即大喊."露夏娜,將石頭丟出去!"
露夏娜依言丟出巨岩,靜矢則隨後扣下狼牙的扳機.
岩石與子彈保持一定的時間差距飛向合成獸.合成獸的感應器一偵測到巨岩飛襲而來.便在瞬間下達指令,要求機身裝甲轉變成軟質裝甲.
'質量達三十公斤重的物體,以秒速一百公尺的速度接近中.預計○﹒二五秒之後抵達.裝甲硬度由五百五十BRINELL軟化至三百五十BRINELL,啟動對質量破壞模式.’
上述命令在一瞬間獲得傳達,于是遭到岩石狙擊的燃料管線便開始軟化.
同時,靜矢的腦海當中,也瞬間完成了一次數學運算.
(狼牙的子彈初速為秒速三百公尺.而高速輕量的子彈,很容易遭到樹枝或樹葉等小東西彈開……因此,想要對付呈圓弧狀的燃料管線,就只能很准確地垂直加以擊穿才行.目標離我約二十五公尺,而露夏娜的岩石會在○﹒二五秒之後擊中機甲巨兵……那就表示合成獸有辦法在○.二五秒之內,使其機身裝甲由硬質變化為軟質.我的子彈則只花○﹒○八秒便可擊中目標……換言之,當露夏娜出手之後,我只要再晚個○.○四秒開槍,那麼合成獸便會先偵測到飛襲而至的岩石,進而改變裝甲硬度.隨後我的子彈將會超越露夏娜所投出的巨岩,在○﹒一二秒時命中目標.屆時目標物的硬度……假設硬度變化呈等速度進行的話,將會剛好處于不算硬質,也不算軟質的中間地帶.我猜八成會是四百五十BRINELL前後吧……)
此時,靜矢回想起昨天,心奈看著修拉的資料,並興致高昂地解說的那一番話……以及在過往的和平時代,她一邊盯著電腦游戲畫面,一邊對機甲巨兵KOKOTAN的裝甲硬度問題大感煩惱之光景……
結果正如靜矢的計算,狼牙的子彈超越了露夏娜所丟出的岩石,擊中尚在軟化途中的燃料管線.這一次,子彈很輕易地貫穿了燃料管線.
"什麼……!"
露夏娜相當驚訝地瞪大雙眼.隨後,岩石又擊中管線,迸射出火花.點燃了自燃料管線外泄的氣化燃料.轟隆,一聲低沉的爆炸聲傳出,合成獸的肩部頓時遭到炸毀.就KOKOTAN型而言,氣化燃料的管線剛好經過駕駛艙……也就是裝滿控制儀器之核心部位附近.跟外表可見的爆炸比起來,爆風在合成獸內部所形成的沖擊,反而對它造成了更嚴重的傷害.只見合成獸失去控制,緩緩倒臥于沙地之上.
露夏娜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直盯著靜矢看.
"連我都無法打敗的合成獸……為何子彈會對它有用?"
"四百五十BRINELL前後……此乃硬度系數的特異點.同時具備硬質裝甲及軟質裝甲之不利特性,實乃最弱且最易碎的硬度.合成獸能夠白由改變硬度,面對任何攻擊均可應付自如.這是它的強悍之處,同時也是它最大的弱點……為了使硬度產生變化;裝甲都將無可避免地在瞬間經過這個堪稱為'阿基里斯腱’的硬度系數特異點."
"而你就針對這一瞬間發動攻擊?"
露夏娜的臉上,浮現出驚訝不已的表情.
"這真是太令人驚訝了……我雖然將賭注押在你的'求生能力’之上,但卻完全沒料到你會有如此驚人的成長.從你還只是個小孩子開始,直到現在為止……原來人類,是一種能夠達成驚異成長幅度的生物啊……"
看見她那感到意外的表情,讓靜矢大吃一驚.露夏娜的臉上,應該總是只帶著如同戰士般的嚴肅神情才對.由以往那暗藏著殘忍至極的冷酷態度,如同尖銳鋒利之刀刃般的美貌,完全無法聯想到如今浮現在她臉上,看起來有點覺得傻里傻氣的表情.然而……跟往常那種過度完美到如同人造物體般的美貌比較起來,眼前的表情卻更為有血有肉,讓她看起來就與心奈及笙子等一般少女沒有兩樣.
此時,她帶給靜矢的感覺並不是美麗,而是可愛……只是一考慮到因其破壞行動而犧牲的諸多人命,便會令人覺得根本不該浮現出這個念頭才對……
(這……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我!我們現在只不過是為了面對共通的敵人,才會暫時攜手合作.敵人的敵人就是同伴……我干嘛抱持著這麼天真的想法啊!之前擔任保鑣,在荒野求生存的過程中,我不是已經得到過無數次教訓了嗎……敵人的敵人……仍舊是敵人啊!)
然而……先前露夏娜曾說過一句令人十分在意的話,如今靜矢依然對這句話感到很好奇.
'我前往過去,並不是為了虐殺人類,而是為了讓人類得以存活下去.’
那就是我的使命……露夏娜確實這麼說過.
(她讓那麼多無辜民眾流出鮮血,居然還說就長遠的眼光來看,自己的行動將能夠拯救人類?露夏娜究竟在想些什麼,另外……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
眼前有太多事情令靜矢感到不解.此時,露夏娜握住靜矢的手腕,靜矢頓時心跳加速.露夏娜以她那完全窺探不出意圖,卻極端接近透明的雙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吳羽靜矢,為何合成獸不用飛彈等炮火武器攻擊我們……相信聰明如你,應該早已察覺到這一點才對.你一定為此心生疑惑吧?"
"呃……嗯,的確……你知道原因何在嗎?"
"我知道.而這也是我縱然受到合成獸的襲擊,依舊不肯離開此地的主要理由."
露夏娜身上那件傷痕累累的機甲衣,正緩緩執行著自動修複的機能.銀白色的羽翼,也漸漸散發出原有的燦爛光輝.
就在此時,腳邊的沙粒突然發出沙沙聲響……並如同河川一般開始流動,靜矢見狀大吃一驚."這……這是什麼狀況?"
"是流沙."
露夏娜簡短開口回答.不過靜矢一聽見這個答案﹒臉色當然瞬間化為鐵青.
"你說……這是流沙?那你還在發什麼呆啊!再這樣下去,我們會遭到活埋耶!你應該已能用你那對羽翼飛上天空了吧?"
"如你所說,我確實已重拾飛行能力.不過,現在用不著飛離此地.現在,我非常確信……吳羽靜矢,我們可以攜手合作!"
露夏娜對靜矢投以冷淡的眼光,而兩人的腰部以下,都已遭到流沙吞沒.靜矢雖然急著試圖掙脫露夏娜的手,然而卻完全無法對抗身穿機甲衣的她,所具備的強大力量.
(這……她到底有何企圖?難道……敵人的敵人,當真也只是敵人嗎!她打算利用流沙活埋我……然後再自行飛出流沙,逃離此地……這就是她心中所打的如意算盤嗎?)
靜矢不禁倒抽一口氣.又過了不久,兩人的脖子已遭到流沙吞沒,最後連頭都被沙子理沒,就此失去了蹤影.同一時間……獨自被遺留在佛生山湖畔的輪人,心不在焉地躺臥在吉普車的駕駛席上.湖水依舊不斷被吸往空中,旋轉之勢十分激烈的龍卷風,完全不見一絲停止的跡象.(哎呀呀……吳羽同學他究竟是否平安無事呢?'洞穴’的另一側到底會呈現出什麼樣的狀態呢……主動跳進去也就算了,但若想要抵抗那道激烈的水流,由另一側游回此處,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縱使他能夠順利把吉普車絞盤上的鋼索綁在海豚身上,但是水流的沖擊也會導致鋼索變緊,搞不好最後就直接把海豚絞成兩截也說不定呢?)
如果搞到這種地步,就表示靜矢當然也不可能再回到此處.
然而很不可思議的是,輪人卻一點都不會感到焦躁不安.這並非代表他完全不擔心靜矢的安危.說實話,他認為靜矢是他的好友.靜矢十分冷靜,而他自己也裝出一副很冷靜的模樣(事實上失敗得很徹底,只是他本人對此毫無自覺),雖然他從未脫口說出這種會令他感到極端不好意思的幼稚想法,不過他內心真的把靜矢當成是自己的好朋友.
(說真的,我向來都認為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所有人,全都是一群傻瓜.如今這個想法依然沒變.不過這一陣子,我才發現其實自己好像也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一個為了維護尊嚴,甘冒生命風險,並無法對苦難與共的朋友見死不救的大笨蛋.就此點而言,我跟他其實還滿像的.這或許就是所謂曾經同赴死線的男子漢,所彼此擁有的友情吧.)
云朵隨風飄動,陪伴靜矢成長的這座佛生山,受到瀨戶內一帶特有的柔和暖意所包覆.內海的和緩海風,略帶濕氣的空氣,明亮的日光,平緩的地形……輪人心想:如果現今並非戰爭時代,而這里又是過去的佛生山,那這必定會是一趟令人心曠神怡的觀光旅行吧.這個念頭也同時讓他想起了心奈.
(南野同學……也是在這里長大的嗎?瀨戶內這種不會讓人感到厭煩的明朗,但亮度又不算過度強烈的和煦陽光,再適合她不過了.雖然我認定吳羽同學是我的好朋友,但是關于爾野同學的事,我可是絕對不會退讓.只不過,她會在我及他之間選擇哪一方,結果可說是不辯自明,因此我與吳羽同學之間的友情,是絕對不可能為了此事而產生任何裂痕.)
當然,輪人相信心奈一定會選擇自己.然而就客觀角度來看,所謂不辯自明的最後結果,當然是他不會獲得青睞.況且……他只是藉著思考心奈的事,來刻意避免自己去回想起關于修拉的事罷了……輪人尚未查覺到這一點,不對……應該說他只是故意裝出尚未察覺的樣子而已.
他的眼前突然一暗,他睜開雙眼,發現有人遮住了太陽光,並盯著自己的臉看.由于這張陌生臉孔在瞬間看起來就跟心奈一模一樣,使輪人不禁大吃一驚,整個人由駕駛席上跳起.
"南……南野同學?"
"咦……!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仔細一看,答話的女性並非心奈.感覺上……像是二十年後的心奈.雖然肯定算是個美人,不過身材過于纖瘦,肌膚,頭發及服裝也都十分肮髒.她穿著好幾層長裙,肩上披著披巾,頭上綁著頭巾……會穿著這樣的服裝,目的顯然是為了在野外露宿之時,能夠增加抵禦寒風的功能.輪人摘下眼鏡,揉了揉雙眼.
"哦,你真的是南野心奈小姐嗎?難不成是搭乘時光機器而來?"
"我的名字,是叫做南野奈央子……請問你認識我女兒嗎?"
奈央子宛如攀住救命繩一樣,緊緊抓住輪人的雙手.輪人再次大感驚訝.
"咦,您是南野同學的母親?這不就表示她之所以會長的這麼漂亮,全都是拜母親的遺傳所賜啰?"
"請告訴我,為何你會認識我女兒?我女兒她是否平安無事呢?"
"我比較想請教一下,您知道那道龍卷風是怎麼一口事嗎?"
"這……我不清楚.這道龍卷風在昨天突然就冒了出來……只不過在這個時代,就算看見區區一道龍卷風,相信也不會有人感到吃驚才對."
"說得也是……跟之前有一群女孩子從天而降,使日本全國化為一片焦土這件事比起來……龍卷風不過是個自然現象罷了."
"這先撇開不談,我剛剛在詢問心奈的事啊,你聽不懂是不是!"
情緒顯得有點急躁的奈央子,語氣相當嚴肅地質問.這使得原本脫線的輪人,不禁眨了眨雙眼.
"咦……啊,您不知道嗎?東京有個叫做'BEGATOPIA’的地方,而令千金先前乃是那個地方的學徒兵.雖然現在BEGATOPIA已經遭到摧毀,不過令千金仍舊平安無事……如果您不嫌棄的話,要不要與我們一同回東京去呢?一
"心奈還活著……!"
奈央子以手遮面,當場搖搖晃晃地跪坐在地上.
"我原以為根本不可能……但沒想到事情真如那個人所說的一樣……!我一直很責備自己,在最後的那一瞬間,沒能陪伴在心奈身旁……當天,心奈跟一名青梅竹馬的少年,一同前往佛生山車站附近玩耍,結果卻在那邊遭遇到敵對少女的攻擊.如果當時阻止她出門的話,說不定她就能跟我一同保住一命,虧我身為一名母親,卻沒辦法守護那孩子.這三年來,我不斷地責備我自己,因為我無法想到她在最後那一瞬間,究竟承受了多大的恐懼與痛苦……我好幾次都想自我了斷,然而我又心想……萬一說不定那孩子還活著,所以我才會在這片瓦礫堆當中持續尋找她的蹤影."
"伯母,你真是做了個明智的判斷!她的確平安無事!"
"那麼……就代表那個人所言並非虛假啰.真是太好了……那孩子現在在哪里呢?你剛剛不是說那個叫什麼BEGATOPIA的地方已經遭到摧毀,那她沒有生命危險嗎?"
"嗯,她整個人毫發無傷,非常平安.透過軍用海豚的引路,她安全地藏身在尚未開幕營業的海中展望台當中.我轟田輪人敢斷言,只要躲在那個地方,即便遭受到多國聯軍的攻擊,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輪人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奈央子則露出祈禱般的表情,凝視著輪人.
"真的很感謝你帶來這麼天大的好消息給我……!謝謝老天爺讓我能夠堅持活到今天……"
"話說回來……剛剛您所提到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啊?會知道心奈還活著,就表示有曾經待過BEGATOPIA的人來到此地啰?"
輪人略感不解地皺起眉頭,就在這個時候……'嗡~~’一陣細微的馬達聲自他的背後傳來.這是名為卡迪,專門配置在公寓的移動終端機.它是創建出BEGATOPIA的IT企業.BEGATE出資買下好幾間警備公司,重新組成一間警備員總數遠超過當時的自衛隊及警察組織成員總合的巨大警備保全公司．BEGATE警備保全所提供的租賃機器人,除了擁有移動監視器機能之外,還能登錄訪問者資料,引領訪客前往受訪者房間,並透過無線傳輸,將情報傳送回總公司的母電腦建檔.
一看見出現在卡迪身上那個小熒幕里面的"臉孔",輪人不禁倒抽一口氣.
大門軍造……原為BEGATE的社長,以及支配BEGATOPIA的人物.不過在多國聯軍前天所發動的總攻擊當中,他應該早已命喪黃泉才對……況且心奈又說她親眼目睹了大門身亡的過程,所以肯定不會有錯.不過此時,畫面中的大門軍造,卻直盯著輪人看,臉上還露出不屑的笑容.
'原來是轟田輪人啊……’
"這……BEGATOPlA里面共有多達一萬名的學徒兵,你居然還認得出我是誰?原來我是如此醒目的存在啊!雖然這很理所當然,但還是令我感到十分意外!"
天生喜歡受人矚目的輪人,似乎對大門軍造認識自己一事,感到很值得誇口,便不自覺地手舞足蹈起來.大門軍造又緊接著說:
'一九九九年五月五日出生,身高一百七十二公分,體重六十公斤,血型為A型.是BEGAME"世界經典賽車"的世界排名前十名.第一次登入BEGAME的時間,是在二○○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這,稍微等一下,即便本少爺是個值得成為令人感興趣的對象……但你知道得也未免太過詳細了吧?就連跟蹤狂也不可能這麼清楚我的事啊,更重要的事……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由于一時冒出太多令人不解的事,導致輪人頗感困惑地指著卡迪詰問.大門軍造聞言大笑:
'死了?這樣啊……我果然已經死啦……那,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
"我聽說……你是被多國聯軍使者所發動的自爆攻擊炸死的……"
'使者……使者嗎……’
大門軍造在卡迪的畫面里面,伸出食指抵住自己的額頭.
'那應該是在定期備份資料的時間結束之後,才發生的事吧.我還記得我下令允許使者與我會面,但我並不記得有見過這名使者.’
"定期備份資料……?你在說什麼啊,我完全聽不懂耶……"
'人類的思考,只不過是腦神經的電位變化現象罷了.只要透過翻譯,就可以將記憶備份在電腦當中.實際上,剛進入二十一世紀,馬上就有人開發出會反應腦部電位變化,而做出動作的義手,以及利用機械給視神經帶來電位變化,而取代雙眼視覺功能的攝影機等道具……BEGATE也曾為了減緩人類腦細胞因年齡增長而逐漸減少,所造成的癡呆症狀,而進行過制作腦部外部記憶裝置的開發研究.簡言之,我的一切思考都在BEGATOPIA的超級電腦"DAIMON"留下了備份資料……換句話說,那台電腦也算是我本人.’
奈央子完全無法理解兩人之間的對話,只能手抵著胸口,不斷左右觀望.輪人繼續詢問大門.
"那……那麼……你又是怎麼知道我的事?"
'因為我讀取了記錄于DAIMON當中,關于學徒兵的資料庫.我乃電子網路的支配者……位于BEGATOPIA里面的所有終端機都是我的手腳,而BEGATE警備保全公司設置在日本全國各地的監視器及這款名為卡迪的終端機器人,也全都是我的眼睛,我的手腳……我能利用我的人格,來管理這一切事物.因此,曾有人宣稱這世上存在著數十名大門軍造……因為如果將分公司的社長職位交給他人擔任,勢必會引發失敗或背叛,但若通通由我一人包辦的話,就絕對不會產生任何錯誤.’
"你說……BEGATOPIA里面的所有終端機都是你的手腳?"
這句話引起了輪人的注意,他頓時皺起眉頭.
"連量產型機甲巨兵也是嗎?"
'一點都沒錯.’
"那麼,這就代表你的管理出現了瑕疵!因為它們不僅攻擊多國聯軍,甚至還將槍口對准我們學徒兵耶!你的程式有問題!"
'我並未安裝任何程式,因為每一架機甲巨兵,都有我的人格複制于其中.換句話說,它們均透過自主判斷,對學徒兵展開殺戮攻擊.’
"你說什麼!"
輪人那對濃厚的眉毛,頓時擠在一起.而畫面當中的大門,則露出一副極端若無其事的表情.
'機甲巨兵駕駛員,不過是為了收集機甲巨兵資料,以開發出究極機甲巨兵的測試駕駛員罷了.至于其他像你們這些學徒兵,也只是透過BEGAME提供資料,並進一步在BEGATOPIA執行各式各樣的實際行動體驗,將情報數據提供給我的存在罷了.真要說的話,BEGATOPIA應該算是一個規模相當龐大的虛擬實境實驗設施才對.’
"虛擬什麼玩意兒啊?我怎麼只記得我一直在里面播撒雜草的種子而已?"
'虛擬這世上的一切行為.兵器,戰術,農業,文化,洗腦……這些行為使BEGATOPIA得以形成一個完美的"小型世界".只不過我並非一開始就有此打算,起初我只是想利用BEGATE警備保全公司來發動政變罷了.’
"政變?你想在這麼和平的日本……不對,現在一點都不和平……應該說在過往那個和平的日本發動政變?簡直是癡人說夢,不可能成功嘛!"
'是嗎?那麼由那堆腦袋空空的家伙,藉著友好游戲所經營的政治,又豈有未來可言?跟現實的日本比起來,在BEGAME當中所創建而成的虛擬國家,不是顯得更加理想嗎?當時BEGATE警備保全公司的社員總人數,遠比自衛隊及警察加起來的人數還要多出許多.也就是說,就算發動軍事政變,我的兵力數也絕對能使我輕松獲勝.況且那套洗腦手段,當時也早已進入開發階段了……’
"原本我還期望你只是在說笑……看樣子你是來真的啰?"
'然而,想要發動政變,光是鎮壓住日本的警察及軍隊還不夠.因為一旦發動政變,國際社會那幫雞婆的家伙們,肯定會派兵前來討伐本人.我絕不容許外國人對我的國家進行任何內政干涉行為.也因此,我遲遲未能遇見實行政變的良好時機……不料,我還來不及實現我的政變計劃,那群神秘的敵對少女便搶先對日本展開攻擊.’
大門咧嘴大笑.
'我不曉得那群小姑娘是來自哪里,也不知她們到底是何方神聖.不過,她們的舉動簡直就像是在祝福我啊!她們動手破壞了日本.但不知為何,BEGATOPIA很幸運地未遭到破壞.我設法收集了鋼筋等建材,擴大了BEGATOPIA的規模……又制造出機甲巨兵,還透過分析那名你也認識,名為雅=修拉的敵對少女所穿之機甲衣,得知其形狀記憶纖維的性質,並打算將類似材質用在量產型機甲巨兵身上……只要擁有機甲巨兵,那麼多國聯軍根本就不成問題.’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攻擊機甲巨兵的駕駛員?在BEGATOPIA當中,有很多學徒兵遭到你的終端機所殺耶!"
'這件事我很清楚.因為是我殺的,我當然知道.’
在畫面當中,大門指著自己說.
'藉著利用學徒兵所收集而來的資料,我完成了BEGATOPIA及機甲巨兵.你知道嗎……藝術家在創作一件雕刻品之時,會為了不讓他人有機會制作出所謂的複制品,而將其原型及石膏模型打成碎片喔’
啊……輪人瞪大雙眼.
"你動手殺害學徒兵的原因……就是不希望他們落入多國聯軍的手中嗎!"
'他們的情報已全都數位化,儲存于DAIMON當中.我已不再需要原型.任何一名使用,掌握IT技術的人,心中都存在著一種希望能將這世上的一切事物全都數位化的強烈欲望.即便將自己手中所擁有的珍貴漫畫書,切割成一頁一頁的廢紙,但只有在經過掃瞄,將其化為數位檔案儲存下來之後,才能發現其真正的價值……因為書本總有一天會風化毀壞,但是數位檔案不但永遠不會劣化,還能夠無限加以複制啊.’
"難道比起人類,你更重視這些檔案資料嗎?你敢大言不慚地宣稱,為了獨占這些資料,就算虐殺人命也在所不惜嗎?"
輪人的眼中燃起怒火,雖然雙腳抖個不停,但他卻用力握緊拳頭.
"你這種行為絕對無法饒恕,我們的人生既非僅為數位資料,亦不是他人的獨占物品.我們的人生,只屬于我們個人所有!"
'在中世紀時代,對國王而言,庶民的生命與家畜沒啥兩樣.膚淺的個人主義,民主主義,平等觀念,在在都使日本變得更為墮落與軟弱,甚至在世界上淪落為一個三流國家.日本需要一個能夠大大改變國家走向的領導者,而我大門軍造,正試著使日本成為一個理想的國家啊!’
"某人的理想,可不一定就是其他人心中的理想.事實上對我而言,就算我挨了最達一個月的服從訓練,也絕不可能接納你所建立的BEGATOPIA……因為那只不過是個如同痰盂的地方!"
'被吐進痰盂里面的痰,如果不會囂張地回嘴或主張自己的權利,或許還比較討人喜愛一點.我就說明白一點好了,反正你們這群軟弱無力的小鬼,就算沒死在我手中,遲早也會遭到多國聯軍擒獲而死于非命!與其這樣,干脆為了我理想的日本,在此捐出你們的生命吧!’
伴隨著大門所發出的可怕笑聲,數十根狀似樹枝的物體,從瓦礫堆當中蜿蜒破土而出.其真面目為交通號志……不過每一盞交通號志上面都附有一個小型監視鏡頭.
(那是為了記錄交通事故等意外,而設置于十字路口等地段的監視型交通號志……!我曾看過新聞報導,說這些交通號志里面也安裝了BEGATE的遍在系統程式.也就是說……!)
在輪人倒抽一口氣的瞬間,加裝于監視器上的槍口一起轉頭對准了輪人.奈央子大吃一驚,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
"交……交通號志上居然有槍!怎會這樣?"
'嚇著你了嗎,太太?’卡迪靠近到全身顫抖不已的奈央子腳邊.熒幕當中的大門,抬頭仰望著奈央子,並一邊撫摸胡須,一邊露出猙獰笑容.
'就像我剛剛對他所說的一樣,我的主要目的乃是在日本引發武力革命.我以警備保全公司為掩護,在全日本各地暗中設下了這樣的裝置.雖然後來因為敵對少女的攻擊而無用武之地,卻沒想到原來它們還能在這種狀況下派上用場呢……’
"你……你要殺了這孩子嗎?為什麼?若想知道心奈的狀況,只要問他就好……告知我這項訊息的人,不正是你嗎?大門軍造先生!"
'一點都沒錯,不過這只是因為我……並不知道僥幸逃過一劫的學徒兵們,目前究竟藏身于何處啊!’
輪人睜大雙眼.剛剛自己才親口對奈央子說出心奈等人的藏身之處……而大門也聽見了這段對話!
原本對眼前狀況不甚理解的奈央子,似乎也漸漸察覺到隱藏在大門這番話當中的真正含意.
"你的意思是說……你打算殺了心奈嗎!"
'這先撇開不談,你所做的杯裝蛋糕還真是不賴呢.別看我這樣,我喜歡杯裝蛋糕的程度,可是遠勝過魚子醬或鵝肝等高級食物喔.雖然杯裝蛋糕在美國總是被揶揄成'無可取之處﹒只有墮落的禦宅族才會喜歡的食物’,不過好吃的玩意兒就是好吃.你是在料理學校學的嗎?’
"不……不是……這是鄰近的一位太太教我的……"
'那位太太……是不是叫作吳羽靜香?’
"你……你怎麼會知道吳羽太太的名字!"
'原來如此,這是你從她那邊學來的杯裝蛋糕啊?難怪我會對這杯裝蛋糕的口味,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輪人對大門自言自語的這番話感到疑惑,便開口詰問:
"我記得……吳羽靜香乃是吳羽同學之母的姓名!你怎麼會認識這位並非BEGATOPIA居民的女性,甚至還知道她所做的杯裝蛋糕口味?"
"等一下,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你真的打算殺死心奈嗎?"
奈央子的眼神當中,很明顯地浮現出相當強烈的焦躁感.她的臉上狂冒汗珠,手掌及腳底也都因著冷汗而濕透.面對抱著一顆緊張不已,鼓動速度快到即將使心髒應聲爆裂的她,大門冷酷無情地斷言:
'就結果而言,會是這樣沒錯.雖然因為之前多國聯軍發動的攻擊,導致BEGATOPIA現在還在執行重新連接旁支回路的指令……然而在十二小時後,便可完成發動攻擊的准備.換句話一說,我可以在多國聯軍再次展開侵略攻擊之前,先行完成掃除垃圾的工作.’
"你……我不准你傷害心奈……!"
奈央子突然沖向卡迪,只見她雙手高高舉起卡迪,隨後用力砸向地面.卡迪身上的熒幕應聲碎裂,電池也從機體內部掉出.
"這……伯母?"
奈央子突如其來的舉動,使輪人大吃一驚.呼吸變得十分急促的奈央子,將視線投向輪人身上.
"這……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吧?心奈不會再遭遇到生命危險了吧?"
"伯母,很遺憾的……您並未理解到'普遍存在’這樣一個概念的真正意義為何.出現在那架卡迪當中的人物,並不是大門軍造.現在的他,存在于BTGATE所制造設計而成的所有系統當中……這樣您能夠理解嗎?"
面對輪人既懇切又仔細的說明,奈央子卻只能搖搖頭表示不解.
(我想也是啦……乍看之下,伯母一點都不像是個精通電腦相關知識的人.接下來……我該如何向她說明是好呢……)
輪人瞬間遲疑了一下.就在這個時候,大門的聲音再度從加裝于交通號志上面的監視器傳出.'你現在感到很困擾,心中還想著"接下來……我該如何向她說明是好呢?",對不對?’
輪人相當詫異地抬頭看著交通號志,並伸手捂著自己的胸口P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難道你有超能力?"
'我不是說過,我的電腦當中早已輸入所有學徒兵的資料了嗎?所以要模擬你們的行動模式及思考模式,對我而言簡直易如反掌.例如BEGATOPIA在十二小時後對學徒兵們展開攻擊.在這種狀況下……南野心奈會這麼想:"我根本打不贏這場仗,靜矢哥哥又不在這里,那我自然也沒有義務挺身保護這群人."于是她會駕駛機甲巨兵逃走……屆時我只要攻擊機甲巨兵的背部,便可將她擊墜.因為從駕駛艙旁邊經過的氣化燃料管線,便是她那一架機甲巨兵的弱點,所以研究結果顯示,它的背部最為脆弱.就連似乎遭到她奪取的那架量產型機甲巨兵,雖已針對燃料管線進行過硬質化補強作業,但仍舊改變不了燃料管線即為弱點的事實.換句話說,當她企圖逃亡而轉身背對我所派出的大軍之瞬間,就注定她必敗無疑了!’
大門放聲大笑,監視器的槍口再次同時轉頭瞄准輪人.
"嘖……可惡!"
輪人身陷根本無法逃出生天的絕命危機當中.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奈央子突然跳至輪人前面.監視器所擊發的子彈,應聲貫穿了奈央子全身上下."伯母!"
在失聲驚叫的輪人面前,奈央子血花四濺地倒臥于荒野當中.輪人正想下車救她,不過奈央子卻以十分嚴厲的聲音對他大喊:
"快離開!回去幫助心奈……幫助我的女兒!"
輪人頓時停下動作.奈央子身受致命傷,就算能夠救她上車,現在也無法提供她任何醫療,最後肯定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因失血過多而喪命.況且此時此刻,交通號志又再次瞄准輪人.如果再次讓交通號志發動攻擊,則輪人也會跟奈央子一樣死于此地.
"……伯母,對不起!我轟田輪人賭上我這條命,也必定會趕回去幫助心奈同學!"
輪人強忍著悲痛之情,用力踩下油門,開始駕車逃離現場.交通號志雖再次開槍射擊輪人,但卻因第一次射擊所產生的熱量,使槍身發生膨脹現象,進而導致彈道與電腦計算的結果出現誤差.而這些許誤差,則讓輪人能夠千鈞一發保住一命.此外還有子彈因為擊中吉普車車身而被彈開,甚至還有些子彈削中輪人的手腕及臉頰,不過最後他還是成功地自現場逃脫.
交通號志停止射擊,宛如低頭般緩緩傾斜,俯視著中槍倒地的奈央子.奈央子面朝上倒臥于血泊當中,意識因劇痛而漸趨朦朧,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
'真是個機靈的少年……還懂得避開設置了監視器交通號志的舊國道,選擇抄小路離開本地.不管什麼事,總是會夾雜著一些失算呢.只不過就算他來得及趕回去向殘存的學徒兵們告知即將到來的危機,結果依舊不會變,他們通通都會死.’
奈央子的臉因大量出血而逐漸泛白,死亡的征兆變得越來越明顯,但她的雙眼卻夾帶著絕不屈服的嚴厲眼神,怒視著交通號志……之中的大門.
"如果說讓他逃出生天是你的失算……那不就表示我女兒也不一定會照你所預測一般,采取一模一樣的行動嗎,大門軍造?我……我雖然對電腦一竅不通……也不曉得我女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相信那名少年親口答應我的承諾,我相信心奈絕不會死在你手上……"
'為了那麼無法確定的小事,你竟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挺身保護那名你素未謀面的少年……這就是你的"生存之力"十分薄弱的證據啊,太太.生存之力薄弱的人,最後終將步上滅亡.你之所以會死,以及繼承你這弱小遺傳基因的女兒之所以會死,全都是你們自作自受的結果.’
"心奈才不會死……我所保護的並不是那名少年,而是我的心奈.就算我死了,只要心奈還活著,就等同于我還活著.所謂的活著,就是這麼一回事.人總有一天會死,不過藉著保護子女,卻能讓我們超越我們原有的歲數,持續存活于遙遠的未來,這就是為人母親所扮演的角色……只不過身為男性的你,大概無法理解這番話的涵義吧……"
'這個嘛,我確實不懂,在我聽來不過是在死鴨子嘴硬罷了……雖然讓你感到絕望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不過再過十二個小時之後,令千金必死無疑!’大門這番話,並未換得任何回應,因丸奈央子已氣絕身亡.雖然倒臥在血海當中,但是她那對未來抱持著確信的表情,看起來卻十分安詳.
'哎呀呀,結果還來不及聽見不幸的消息,就先死掉啦……女人這種生物總是這樣,就只會靠著自私自利的主觀認定過活.不懂得就理論層面來思考事物,只懂得依賴直覺采取行動.靜香也一樣,不過是個很會做杯裝蛋糕的女人罷了……’
交通號志上面的紅黃藍三顆燈泡,開始閃爍個不停.
'DAIMON傳遞資料給所有終端,學徒兵位置情報接收完畢,確認完成.十一小時又五十八分鍾後,展開攻擊.接收完成,了解.’
一陣機械質感的聲音念出這段訊息.
'那群敵對少女為何會出現……如今已不需再行確認.我猜那八成是我接下來打算制造的兵器吧.若真是這樣……那靜矢就不會再有機會回到現代.如果是我的話,絕不會讓他再回到這里……’
交通號志的監視器,抬頭凝視著存在于空中,不斷吸取湖水的那一個點.輪人以猛烈之勢,奔馳于荒野當中,因為他得盡早讓心奈等人得知將臨的危機.
為了避開遍在系統的追蹤,輪人避開國道,選擇行駛于瓦礫堆之上.這使得吉普車的車軸發出幾近斷裂的軋吱聲響,輪胎的軸承也宛如快要脫落一般,產生極為嚴重的扭曲.至于駕駛車輛的輪人,也因持續承受著路況不平所造成的激烈振動,導致他全身上下都遭受到骨頭將近脫臼的感覺襲擊.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能因此停止前進.
(我一定要幫助南野同學,既然有人舍命許下心願,那麼身為一名男子漢,就必須得舍命傾聽及完成!我並非丟下吳羽同學不管,因為身為摯友的我很清楚,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他也一定能夠設法自力更生.而且我相信……他一定會平安回到我們身邊!所以我現在……只管盡全力完成我的任務!)
不知究竟在荒野奔馳了多少小時……跨越瀨戶大橋,沿著東海道往東行駛,在天色將近黃昏之際,他再次行經昨天前往高松之時,遭遇到翔等人襲擊的一帶.
這個時候,翔正因為昨天遭到輪人壓扁愛車,搞得全身擦傷滿布,而忙著與同伴們彼此更換身上的OK繃.他一發現從荒野的另一端邊揚起漫天塵沙,邊朝著這邊急速奔馳而來的吉普車,隨即從地面上站起來,並拿起望遠鏡抵住眼睛.
"是那家伙!那個四眼田雞回來了!很好,把路給我堵起來!"
翔一聲命下,少年們隨即邁步跑向岌岌可危的大樓遺址.那邊堆滿了他們花費一整天,四處收集而來的炸彈.拿打火機點燃引信之後,少年們急忙逃開.一陣轟隆巨響,原本半倒的大樓便應聲倒塌于道路上.就如同打破花瓶一般,水泥碎片四處飛竄,灰色的沙塵也跟著彌漫飛舞起來.
"嗯?道路……被堵住了嗎?"
輪人才剛踩下煞車的瞬間,翔等人隨即從各個角落一湧而上,群聚于車輛四周.他們手上都拿著鐵棒或改造散彈槍等武器.輪人眼神嚴肅地環視了他們一圈.
"你們還特地去調度武器啊?還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謹慎呢.話又說回來,你們既然破壞了這條道路,總不會不曉得替代道路在哪吧?"
"你耍笨喔,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啦!我不是說過我一定會報仇嗎,你還真以為你能贏了就跑啊?嗯~?"
翔露出不屑的笑容,用散彈槍的槍口抵住輪人的太陽穴.同伴們也邊笑邊說:
"翔,直接開槍了啦,這家伙的嘴臉看了就令人很不爽耶."
"哎呀,先等一下,好歹也得讓我先問出另一個臭小子的下落再說.那小子跑哪去了?"
"如果你所指是吳羽同學的話,他與我在途中兵分兩路了.好啦,我已回答了你的問題,快點讓我離開吧."
翔整張臉貼近以冷靜語調回答問題的輪人,怒聲出言威嚇.
"開啥玩笑啊,你這只眼鏡猴!你以為這樣回答就能了事啊,不好好教訓你們兩人一頓,豈能消我心頭之恨!在他抵達這里之前,你就乖乖留在這里充當誘餌吧,現在馬上給我滾下車!"
"很遺憾的,我現在非常趕時間.沒空在這里跟你瞎扯閑聊兼拌嘴."
"就算你沒空﹒我的空間時間可是多到用不完啊!這些時間可是為了徹底懲治你們,而特地空下來的啊!"
"真是夠了……你能堅持這麼久,真是辛苦啦.剩下六小時,我非得在這六小時之內趕回東京不可.如果你可以先告訴我替代道路怎麼走的話,等我處理完私事之後,我會再回來找你,屆時要殺要剮隨你高興便是."
"所以我才說你是個大笨蛋嘛,鬼才會就此放你逃走咧!別以為你能以這套說詞敷衍我,叫你馬上下車,你就給我馬上下車,要不然我幫你培養一下主動下車的情緒好了?當我為了找你們報仇,而四處找尋找炸彈的時候,由一輛遭到敵對少女破壞的自衛隊吉普車里面,發現了一項很棒的玩意兒喔!"
誇耀勝利的翔,情緒顯得十分激昂.但急著趕路的輪人則因為耐心一點一滴流逝,而不停發出頗不耐煩的歎息聲.
"真是個聽不懂人話的家伙啊,我都說我會在六小時後趕回來讓你殺了嘛……"
"鏘鏘鏘鏘!好好見識一下,這就是定時炸彈啦!"
翔拿出一個附有定時裝置,大小差不多等同于鬧鍾的炸彈,並將它黏在吉普車的車門上."這下子看你怎麼辦!你如果不想被炸成粉身碎骨,就馬上給我滾下車!"
然而,定時裝置的數字卻絲毫不見動靜."咦"了一聲的翔,探頭注視著文字盤.
"怎……怎麼不會動啊?難道是不良品?這玩意兒上面只用英文寫著'按鍵’,其他我就搞不懂了……況且說真的,我向來就對有按鍵的玩意兒最沒輒啊!"
"翔,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少年們有點傻眼地破口大罵,不過他們其實也不懂這個定時炸彈的啟動方式.
就在這個時候,輪人將定時炸彈由吉普車的門上拆下,並伸手按了按文字盤旁邊的按鈕.
"你們連這玩意兒的使用方法都不知道嗎?在敵對少女發動攻擊之前,你們八成都沒有認真地上過學吧?"
"什……什麼?你說的話聽起來特別有找碴的感覺喔?另外……你……你為什麼將定時炸彈綁在自己的肚子上啊!"
翔看得目瞪口呆,輪人用放在貯物箱里面的膠帶,將定時炸彈黏在自己的腹部,之後伸手拉住翔的手腕,硬是把他拖進吉普車里面.
"哇——!你干什麼啊你,你根本就是個瘋子嘛!"
"我不是說過了嗎,只要再給我六小時緩沖時間就好.若我不能在六小時內回到同伴們的身邊,同伴們必死無疑,而來不及通知他們危機將近的我,最後也只能以死謝罪!所以我才將定時炸彈綁在自己的腹部.只是我這麼說,你大概也無法相信,因此你大可跟我一起走,監視並預防我在半路偷偷將定時炸彈拆下.而當我將訊息告知同伴之後,如果時間,還未滿6小時;我也允許你當場開槍要我的命.這應該算是個不差的條件,所以你就以你所能辦到的最快速度,馬上給我說出替代道路的位置!"
輪人語氣嚴肅地對頭部往下,呈倒栽蔥姿勢跌進副駕席的翔大聲怒吼.
(這……這個笨蛋是怎樣?干嘛這麼自以為是地隨意做出決定啊?是誰說決定權在你手上的啊?這家伙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會把定時炸彈綁在自己的腹部,顯示他的腦筋根本就不正常,既然他懂得如何啟動定時炸彈,大可拿定時炸彈為籌碼,威脅我們說出替代道路的位置不就得了嗎!)
翔一手拿著改造散彈槍,一邊在副駕席上重新調整坐姿,隨後再次用槍口抵住輪人的太陽穴.輪人只是默默地凝視著翔,他以十分高傲的眼神對翔下令:快點說出替代道路的位置!
(這家伙果然是個超級大笨蛋!這並不是什麼試圖求饒的作戰,他是當真不打算保住自己的生命了!要……要是我認真跟這種大笨蛋計較的話,連我自己也會吃不完兜著走啊!)
翔頓時不寒而栗,輪人則是更不耐煩地開口詢問:
"不然你是怎樣?我剛剛說的那些話,你連半句都沒聽進去是不是啊?"
"啊……你要問替代道路是吧?如果我告訴你的話,你真的會在六小時之後死給我看吧!"
"我轟田輪人,即便面對比蛆蟲還不如的垃圾家伙,依然會遵守我附諾言!這便是我的尊嚴!"
"你剛剛竟然很不經意地對我作出人身攻擊!就算你話講得再怎麼好聽,但是人類充其量不過都是一群卑鄙的家伙罷了.像我這群同伴也一樣,他們只是因為有利于求生存,才會聚集在一起,一旦遇上什麼危險狀況,包准他們馬上拔腿就跑.你也好不到哪去,你八成很期待在說出那一串帥氣的話語之後,能夠順利敷衍我了事吧?你想得美咧,我非親眼見證你的死亡不可!給我開車吧你!"
"咦?這……翔,你打算跟這家伙一起走啊?"
少年們相當驚訝地詢問翔.依舊被槍口抵住太陽穴的輪人,則是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
"只因為你是個垃圾家伙,就認為我是個跟你一模一樣的人?這實在太令我失望了……總之,麻煩你先把槍放下.現在要是因為你這個外行人的把玩,導致槍枝走火的話,那就很不妙了.等我回到我同伴們的身邊之後,你要怎麼開槍射我都沒關系.此外,快點告訴我替代道路該怎麼走.即便你是個駕駛技術爛到極點的蠢蛋,好歹也還懂得怎麼開車,所以我頗期待你那勉強可以見人的導航功力喔."
"你真的是個很令人火大的家伙耶!往左邊走,那邊有一條干涸的河流.只要沿著河岸行駛就可以通過這個路段了."
依照翔的指示,輪人驅車離開現場.翔的同伴們則是滿臉愕然,目送突然決定離開的翔逐漸遠去.
幾分鍾後,吉普車駛進干涸的河床,行走于布滿小石子,如同沙石道路一般曾是過去河底的地方.跟柏油路面遭到將近數十公分的斷層所切割,化為瓦礫小山丘的道路比起來,河床顯然更適合車輛行駛.
翔轉臉面向輪人,帶著有點火大的焦躁心情開口詢問:
"你怎麼可以笨成這副德性啊?這世上哪還有什麼同伴,值得你這樣舍命守護?反正他們不過就是一群陌生人而已嘛!"
"因為有人舍命托付我完成此事,身為堂堂男子漢,本來就該遵守約定.這並不是出于什麼大道理,而是有沒有尊嚴……或者說是志氣的問題!"
"我還是聽不懂你到底在說些什麼……真不知到底是你太笨,還是我太蠢……"
在張口歎氣的翔耳邊,突然響起"滋"的一陣極輕微的聲響,翔反射性地縮起上半身.原來有子彈從翔的耳邊掠過,筆直往前飛去.
"是……是哪個家伙啊!居然做出這麼危險的舉動!"
翔一邊破口大罵髒話,一邊抬頭觀視,但他卻看見了一架名為763的機甲巨兵.它的全身上下都裝滿了武器,導致機身總重量變得相當驚人.
"那……那架機器人是什麼玩意兒啊?"
翔目瞪口呆地指著機甲巨兵大叫,輪人則緊握方向盤,用力踩滿油門.
"那是機甲巨兵.看樣子是因為我這一路上並未被遍在系統發現,所以它才會從附近的基地來到這一帶攔截我吧?"
763對吉普車發射自動追蹤飛彈,翔見狀失聲慘叫:
"嗚哇嗚哇嗚哇嗚哇,它發射飛彈了!快快快快快……快點避開啦,你還在睡覺是不是啊,大笨蛋!"
"大笨蛋?你個死外行人,少給我裝出一副很懂的樣子!"
"你……你的個性好像產生變化了說?"
"自動追蹤飛彈既沒有像飛機一樣的逆噴射裝置,也無法像車子一樣,靠著煞車增加與地面之間的摩擦力!換句話說……這就跟所謂的※試膽賽車一模一樣!在飛彈明明距離還很遙遠之時,就因心生膽怯而打方向盤轉向的膽小鬼,最後只會被飛彈擊中,一命嗚呼哀哉.不過像本大爺一樣的駕駛神手……"(譯注:兩輛車同時往懸崖沖,誰較慢踩煞車,誰的膽子就比較大.)
輪人一直等到飛彈將近擊中吉普車,才猛然轉動方向盤.吉普車順勢翹起一側的輪胎,以相當險急的角度轉向他處,無法煞車的飛彈則直接擊中地面,應聲爆炸.
"咿呀啊啊啊!"
翔為了不被甩出吉普車,拼死拼活地抓住車門不放.此時,763又自後方追上.或許是機身過重,導致它未能使出更快的飛行速度.不過它還是逐漸縮短了雙方之間的距離.吉普車由兩輪行駛狀態恢複成原狀,持續奔馳于荒野之中.翔好幾次回頭觀看並放聲大叫.
"喂,你就不能再開快一點是不是啊!咱們快被它追上了耶!"
"麻煩你動一下你那團容量不足的腦漿,仔細聽我說明……在這種瓦礫道路上,如果繼續加快速度的話,會導致輪胎打滑,抓地力跟著變弱,結果反而只會使車輛速度變慢.換句話說,維持現在這樣的引擎轉速,才是最佳方案."
"現在可不是你囂張自誇的時機啊!就算你能躲過飛彈攻擊,但它若追上來發動直接攻擊,那可怎麼辦啊!……去你的!"
翔舉起原本抵住輪人腦袋的改造散彈槍,對准763開槍.不過子彈卻很輕易地就被彈開,輪人見狀大罵:
"你到底把你的腦漿擺在什麼地方啊!如果是來福彈也就算了,難道你還真以為光靠你手上那把跟玩具槍沒兩樣的散彈槍,就有辦法對付機甲巨兵不成!"
"我哪知道啊!這好歹也算是我第一次看見那種怪物啊!你真是個令人火大的臭小子!沒輒了,前面那邊往右轉!"
"右轉?你還藏了什麼秘密武器嗎?"
"廢話少說,右轉就是了!"
翔用散彈槍的槍身戳了戳輪人的頭部.輪人雖然感到頗不高興,但還是照他所說,將方向盤打向右邊.看起來跟其他地方沒什麼不同,一樣是遭到瓦礫堆掩埋,且留有龜裂痕跡的柏油路……但是在車輛即將通過龜裂路面之前,翔大聲喊叫:
"放開油門!只靠慣性穿越這道裂痕就好!"
"你那種命令的語調是怎麼回事?講話口氣給我放尊重一點啊!"
嘴巴雖然出言反駁,但輪人還是照他所說,移開原本踩在油門上的腳掌.吉普車順利通過了龜裂的路面,不過由後方緊貼地面飛來的763,其機身上的推進器突然噴出藍色火光.
"什麼?"
輪人緊盯著後照鏡看.只見火焰宛如刺針一樣,由推進器筆直延伸至龜裂的路面,而在下一瞬間,輪人心中才剛對突然膨脹的地面感到疑惑,大爆炸隨即接踵而至.
地面如同破掉的肥皂泡一樣爆開,大量柏油及瓦礫瞬間襲向763.這一股由下往上突刺的沖擊,使763頓時失去平衡,整個機身陷進路面,再也動彈不得.由于柏油本身具有黏性,與只會被撞碎的水泥截然不同,才使763落入如同被黏鳥膠纏住的狀態之中."真幸運!那頭大怪物被纏住啰.好啦,你可以再踩油門了."
翔伸手置于眼睛上方,回頭眺望763的樣子.輪人則一臉不可置信地看了後照鏡好幾次.
"難不成剛剛那個道路的裂痕,有瓦斯外泄的跡象?而你早就知道這麼一回事?不過……究竟是什麼東西引發了這次爆炸?瓦斯停止供應至今,算算也已經過整整三年時光,就算那邊真的還留有會導致瓦斯外泄的瓦斯管,管線當中的瓦斯理當早已完全飄散了啊……?"
"我啥都不曉得,只是以往若利用晚上駕車行經這一帶,偶爾會看見那個裂痕冒出火光.由于裂痕附近既臭又危險,所以平常並不會刻意靠近就是了."
"臭?……啊,我懂了,原來道路下方有下水道經過!廢水被堵住不通,至今也過了整整三年時光,導致下水道里面充滿了因細菌分解作用而產生的甲烷氣體!真沒想到,我居然會被你這個蠢蛋救了一命……"
"你說誰是蠢蛋啊!我非得親手轟掉你這家伙的腦袋才肯罷休,因此當然不能讓你死在那種怪物的手中!所以啦,你就快點繼續開車飆回你那堆同伴們的身邊吧你!"
翔一邊出言反駁,一邊舉起散彈槍對准依然瞧不起他的輪人,輪人則是莫可奈何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