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前夕,街上滿是節慶氣氛.
年輕男女時而依偎時而分離,忙著向世人證明自己並非孤身寡人.瞪著窗外街景,她威到心中一陣焦躁.
在旅館頂樓的豪華客房里,看著她那心情惡劣的模樣,身旁的黑衣男子全部一臉憂心忡仲.
「……我想也差不多該赴約了.」
「取消.」
那是不容反駁的口氣.聽她這麼說,先前開口的男子畏縮而退,另一人誠惶誠恐地開口回答她.
「可是……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這是您八年來首次抵日,為年底的電影钜片宣傳.贊助者已經下達通牒,要您非得出場不可……」
「閉嘴!」
兼具華麗美貌與天使歌聲的美女發出失控的咆哮.
「所以我之前不就一直說我不想來嗎!」
是的.
她一直不願來這國家.
因為她討厭這里——而且現在似乎又更加討厭了.
路易斯安那州歌姬艾瑪·藍道,目前正待在旅館里寸步不出.
她的手里握著行動電話.
所有的通告,全被她取消了.
各家電視台,如今全是對她的不平與不滿.
然而她對這一切毫不介意,只冀望手上的電話響起.
艾瑪心中的悲痛絕不能表露至外,哪怕只是一點哀傷神情都不行.
但她心中的祈望,似乎還沒傳達到聖誕老人那兒.
最低氣溫在短短幾天內創下新低,讓人越來越起不了床.
而斯特雷凱滋聖誕節的前置活動也漸人佳境.
「有人在嗎——」
還能保持一樣好精神的,只剩下升田先生.
「嘿!阿巧,怎麼這麼沒精神?快喝牛奶吧!」
看到我們搖搖晃晃地出來應客,穿著短袖襯衫的他高聲大笑.
嗚……要是喝了牛奶就能跟他一樣,要我一天喝三公升都不是問題.
而梅之森她們如今大概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一接下升田先生給的牛奶,便拿起砂糖往里頭倒,弄成熟牛奶暖和身子.而且大家還邊弄邊忙著自己的工作,連停下的時間都舍不得.我們明明各個睡眼惺忪,乙女姊卻在一旁高聲為我們加油打氣.
「來來來,我們不可以輸給升田先生喔☆加油加油加油!」
她昨天明明陪人一起尋人到三更半夜,為什麼還能這麼有精神啊?
「乙女……怎麼這麼吵鬧啊?是找到薰了嗎?」
克里斯揉著睡眼出現.
「啊——對不起,因為西點店的人每天都要早起嘛☆我弄完之後馬上就做早餐,克里斯你可以回去再跟貓咪一起睡一下,等結束了我再叫醒你,好嗎?」
「思——」
但克里斯似乎不喜歡自己一個人與眾不同.於是他穿著跟希借來的睡衣,像個耍賴的孩子一樣逕自進到廚房里.
「……!」
走著走著,他差點撞到跟乙女談笑的升田大叔,停下腳步呆立在原處.
哈哈哈……升田大叔那驚訝的表情還真是難得一見啊.
而一注意到我的視線,大叔從驚訝當中回過神,拿出一瓶牛奶.
「你就是斯特雷凱滋新來的迷途小貓吧!來,喝牛奶!」
……啥?大叔你剛說啥?這里怎麼又有一個會說英語的人啊?
「咦～我不喜歡牛奶啦,不過咖啡牛奶就沒關系了.」
克里斯一臉嫌惡地看著牛奶瓶.
雖然他們以英語對話,但我可沒因此而處於狀況外.我知道他現在絕對是在挑食.
「嗯——這樣啊?也對,有些缺乏消化酵素的人喝了會拉肚子,所以我也不強迫就是了.」
升田大叔露出燦然一笑.克里斯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這個髒兮兮的人是誰啊?」
「他是替我們家送牛奶的人.」
「喔——?」
興致缺缺的克里斯歪頭對他瞧了瞧,隨後不情不願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哎呀,看來我是被他討厭了?」
升田大叔露出苦笑.
不不不,他對女生雖然溫文有禮,不過對男生就是這個樣于.
「好吧,不知不覺逗留太久了.阿巧,今後三天也要加油啊.」
「抱歉,總是這樣麻煩您.您這樣來得及送下一間嗎?」
「哎——這個鎮我摸得一清二楚,只要抄小路就沒問題了.」
說完,大叔又往克里斯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就精神奕奕地離開了.我真希望他能分點精神給我啊.
另外,話說今年聖誕節正好遇上周日.
周六平安夜——這堪稱最完美的安排,所以我也沒有抱怨的余地.
由於適逢假日,屆時不但熱鬧度不同凡響,蛋糕肯定也生意興隆.
然而,眼前卻又產生一個問題:克里斯拜托的尋人,只能在夜間進行.
所以白天的尋人工作,當然只好靠乙女姊跟克里斯兩人負責.
雖然我很在意這件事,不過當我說想請假幫忙,乙女姊卻不肯答應.
所以,在弄完早上的備料後,我跟他約好一定會早點回家,隨後就上學去了.
「抱歉了,克里斯,等放學回家,我再跟你一起去尋人.」
「……不指望.」
對我要嘴皮子的克里斯,表情看起來很僵硬.
這也難怪了.畢竟昨天看了乙女姊的調查結果,實在是讓人一陣胃痛.
住在鈐音鎮里,名為薰的三十歲以上男性,竟然高達二十六人.
而老人會已掌握這些人的資料.他們的調查能力實在是令人咋舌.
然而,克里斯雖然尋找這個叫做薰的人,卻對他的特徵全然不明.
所以我們只好安排他們與克衛斯見面.而雖然克里斯號稱「只要見到他,應該就曉得了」,但那毫無把握的模樣,也是讓人十分介意.
「只要見到那個薰,我一定能認出他的!」
既然克里斯如此堅持,我們也只好相信他了.乙女姊也打算到時候將店鋪設為良心商店狀態,帶著克里斯到每個薰的住處探訪,讓克里斯偷偷看看對方,或是讓對方看看克翠斯,真是毫無效率的搜索方式.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令人遺憾的事實.透過梅之森財團的協助調查,我們得知一旦把鈴音鎮周邊區域加入搜尋條件,名為薰的男子,人數將會突破五十人:要是范圍再擴大到整個縣內,則高達三位數;要是再納人鄰近各縣,人數將難以估計.
依「鈐音鎮附近」范圍大小的不同,世界也許會有很大的滅亡機率吧.
就算世界毀滅只是謊言,我也不想看到這傲慢的女裝少年哭泣的模樣.
雖然我對他的言行感到很不爽,但也同樣關心著他.
由於聖誕節將近,讓人想起許多往事.我大概是被那些事影響情緒吧.
「我們今天早點回家吧.」
聽到我的嘀咕,文乃她們也點點頭.
果然,這一天我們全都心不在焉,完全沒把學校的課業聽進去.
「思～～看來還是不行耶.」
乙女歎了口氣.
今天第七位的薰先生看到眼前的克里斯,依舊是毫無反應.
看到金發美少女(?)突然現身,大家當然會有點驚訝.
但他們隨後都意識到這個人跟自己無關,並紛紛回到自己的日常里.
而克里斯每見到這些叫做薰的人,全都難掩失望之情.
「走吧定吧,克里斯,我們到下一家去!」
乙女依舊是開朗有朝氣.
兩人拿著米婆婆的報表,往下一個目標而去.
「思——接下來是……啊,原來森氏酒館的老板也叫薰耶.那我們就先到那里去看看吧!只要他沒出門送貨,我們一定能見到他☆」
「……乙女.」
克里斯以消沉的表情開口說道.
「怎麼了～～?」
「看來,我們只是在白費力氣嗎?這樣下去……只剩下三天了.」
今年平安夜,似乎會下場難得的雪.
低氣壓帶來厚厚云層.冷風與灰暗天空,仿佛連克里斯的心也一起蒙蔽.
「……乙女,為何你什麼都不過問呢?」
他低喃一句.
「咦?」
嚇了一跳的乙女,露出發自內心的驚訝表情.
「克里斯最重要的事,我全都問過了呀?」
「……為什麼?巧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不是嗎?」
「喔,原來你介意的是那件事呀?」
乙女呵呵笑著.
「放心吧,巧他一定明白你的苦衷,因為他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弟弟.」
「可是我看他好遲鈍,遲鈍到讓我覺得,文乃跟千世還有希她們好可憐.」
「思～～關於這點你說得或許沒錯,可是呢——」
她依舊滿臉笑容.
「沒問題的!」
——因為我們聽到了你的求救.
——巧以及他所找回來的家人,絕對不會棄你於不顧的.
對乙女來說,這只是極為單純的事實.
——只要相信並實踐,沒有不能實現的願望.乙女伸手拍了一下克里斯的背.
「走吧走吧!我們到下一家去!」
一下課,我們連忙趕回家里,但等著我們的,卻是忙了一整天毫無所擭:心情惡劣的克里斯,以及依舊元氣十足的姊姊,外加一件包裹.
「這是什麼……?」
擺在客廳桌上的,是個陌生的盒子.
「那個是剛剛送來的.」
就如姊姊所言,盒子上有張包裹收據.
希似乎是這包裹的收件人.
「寄件人是……村雨,四摩子?」
村雨……這姓氏我好像在哪聽過……
「希,有你的包裹喔.」
「……喵?」
我把盒子交到好奇的希手上.
「啊……」
看到寄件人的名字,希露出驚訝的表情.
打開盒子一看,原來里頭是支全新的手機.
「這不是手機嗎?怎麼會送這個來啊?」
「所長說,這是聖誕禮物.」
希拿起里頭的信看了一遍,隨後輕聲說道.
「所長……?」
「我以前住的機構里的長輩.」
我想起來了,就是之前跑兩人三腳時遇見的那個人嘛.
在那之後,她還來我們家拜訪過一次.出乎意料的是,這個人似乎跟乙女姊頗為投緣.
看她當時低頭對乙女姊說「希就麻煩您照顧了」,聽起來就像是把女兒嫁來我們家似的.
希
你過得好嗎?
這支手機送給你.
聽說最近的孩子,大家都人手一機.
雖然時間早了些,這聖誕節禮物就先送你.
小心別過度使用.
四摩子
希給我看的那封信,僅以毫不拖泥帶水的工整字體,寫下這麼幾句話.
「啊……通訊錄里有所長的電話.」
「我看她應該是希望你打回去跟她聊聊吧?」
「……也許.」
希開心地看著通訊錄最上方的那個名字.
那個叫做四摩子的人,還真的是很疼希呢.
仔細一想,她那拙於表達情威,不知變通的個性,某方面來說倒也跟希滿相似的.
「還有一封信是給巧的.」
「啥?給我的?」
可是我明明跟她不熟啊……
給都築巧
請您千萬別因為同住一個屋簷下就輕舉妄動.
PS:我方已備妥將您自社會上抹殺的手段.
雖然內容簡潔,但重點可說是一目了然.
「四摩子所長說了什麼呢?」
「呃……她說麻煩我們好好照顧你.」
我收回前言.她的情感表達一點都不笨拙.
「總之,這真是太好了.」
「思.」
希把剛收到的手機抱在懷中,臉上露出微笑.
唔……我明明也想過要買支手機給她,但卻沒能聯想到禮物,只好詛咒自己的不體貼了.
這時,乙女姊不知發現了什麼,對著周遭張望.
「咦?小千呢?」
「喔,對了,梅之森她說今天有重要的事所以來不了,要我們放她一天假.她還說會派部下繼續尋找薰.」
「什麼!?」
「唔,文乃你怎麼了?別突然出聲嚇我啦.」
她這樣一喊,害我以為自己又做錯什麼事了.
我只是把梅之森放學時交代的事告訴大家而已啊.
「……各憑本事?」
一旁輕聲嘀咕的希也不知為何,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又在無意問踩中地雷了嗎?
看來似乎是踩下去了.
我看還是在爆發前趁早脫逃吧.所謂三十六計定為上策.
「呃……我要先去送貨,然後幫家康准備慈善派對,還會順便去找還沒確認過的薰先生.」
明明毫無原因,卻得找藉口開脫,讓我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悲哀.
不過要是再繼續留在這里,我想我大概有超過八成機串會挨打.
……咦?我部已經從店里逃出來了,文乃她竟然沒從後方追擊?
轉頭一看,她們兩人聚精會神,不知在思考什麼.
一旁的乙女姊對我揮揮手,大概在跟我道別……不過一旁歎氣的克里斯,看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我怎麼覺得他的眼神像是把我當傻瓜?
這時我突然發現一件事:就算我找到叫做薰的人,沒有克里斯在的話,豈不是一點意義也沒有嗎?
反正我也只是順路找找,不如就帶他去逛逛日本的街道,轉換一下心情好了.畢竟他來日本只顧著看一堆中年人,想想也是滿可憐的.
「欽,克里斯,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我們不如趁今天有空,能找幾人是幾人.」
「……也好,那麼就請你帶我一起去吧.」
彷佛天使般的完美笑容.要是他平常都能維持這樣,其實倒也滿可愛的.
於是在打了通電話給家康後,我們一起動身,定到車站與他會合.
就在同時——
當眾人焦點全集中在世界級歌手連續爽約的事情上頭時,另一票世界級名人也悄悄抵達日本.
雖說是名人,不過其實是在某個領域出名.
那個領域,叫做料理界.
以法國,義大利,中式,日式料理為首,外加上耳其,越南,甚至就連非洲少數民族的廚師,如今全部齊聚日本.
他們為何而來?
他們來的理由,是為了教住在日本的某個少女做菜.
「聽著,本小姐不想聽你們說那些繁瑣的基礎跟練習事項.」
在梅之森家的巨大廚房里,少女獨自站在大群廚師面前.
「本小姐需要你們指導,如何快速做出令人驚豔的可口料理!」
坦白講,這豈有此理的要求,絕不是該對這群經年累月,踏實修行的一流廚師所該說的話.
「決戰就在二十四號!也就是說我們僅剩三天!要是再磨磨蹭蹭下去,馬上就要沒時間了!」
如果是一般人,見到這一點都不像是與人求教的傲慢態度,就算氣得打道回府也不足為奇.然而眼前一字排開的各國廚師非但不慍不火,反而更加專注地聽著梅之森千世的話,各個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千世大小姐,要合日本人的口味,我想還足以日本料理為佳.」
日本料理的廚師率先起頭跟千世進言.
「思,這聽起來倒是有道理.」
「稍等一下!日本飯,日本人喜歡,但中國四千年廚技,是足以超越它的究極美味.」
「中國菜嗎……也許男生比較喜歡那種油膩,口味重的食物?」
就在千世重新思考的時候,
「Nono!說到聖誕節就是戀人的節日.要點綴這甜蜜的一刻,唯有法國菜辦得到.」
「法國菜啊……我猜巧他應該沒吃過吧.」
廚師們意見分歧,大家部主張自己的料理最合乎要求.
而千世也下不了決定,只能歪頭苫思.
「好,本小姐決定了!既然這樣,我們就把全世界料理的優點集中在一起!」
這決定可說是梅之森思考的體現.
要是不知該選哪個,就全部一網打盡——這就是梅之森家向來的作風.
「那麼,你們快點指導本小姐吧.」
梅之森背對著眾人下達命令.
「首先您要先熱鍋並加油.」
「不,要用油的話當然是用橄欖油.」
「慢著慢著,你們怎麼連食材事前的處理都沒教呢?」
「真要說的話,應該先教大小姐如何拿菜刀才對吧?」
大廚你一句我一句開口指導,但大家的意見完全無法統整.
「哎——吵死了!你們濃縮成一句好嗎!」
這下廚師們全都噤聲不語.千世拿起一旁的橄欖油罐,一股腦地往平底鍋倒.
「然後呢?接下來要做什麼?」
「就請您先把大蒜爆香吧.」
「大蒜,大蒜……找到了,嘿!」
千世把整株大蒜扔進平底鍋里.
「大,大小姐!您要先把皮剝掉並切成碎末才行!」
「咦?是嗎?那你早說嘛!」
千世直接手一伸,打算取出扔進去的大蒜.
但熱鍋配上橄欖油,里頭則是剛下鍋的帶皮蒜頭.
想當然,濺起的熱油,就那樣噴到千世的手上.
「好燙——!」
千世往後一仰順勢摔倒,狠狠撞到了後腦勺.
「呀————————————!?」
「不得了!大小姐出事了!」
「快!快叫救護車!」
千世痛得滿地滾,廚師則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廚房一瞬間陷入混亂狀態.
不久,救護小組抵達,並替千世治療手上的燙傷(直徑約3公厘).
「嗚嗚——油好可怕,人家討厭做菜.」
噙著淚水的千世,口氣聽起來仿佛退化成幼兒階段.
於是,一名女仆悄悄來到千世身旁.
「請您冷靜,大小姐.要是這樣就叫苦,是做不成料理的,更別說是得到巧先生的稱贊了.」
聽了女仆佐藤在耳邊的嘀咕,干世突然臉色一變.
「嗚……好,好啦,本小姐做就是了!」
「不愧是干世大小姐,這樣的氣魄才像您.」
「看著吧!給你們看看本小姐的決心——!」
這下千世重新起身,狠下決心,再次向平底鍋挑戰.
過了幾小時——
眼前是手藝笨拙,但卻認真學習烹調的梅之森千世奮戰的模樣.
她盯著滾滾作響的鍋于,等待完成的瞬間.
「應該差不多了吧……」
接著小心翼翼地拿勺子,舀起一點湯試味道.
「思……思?怎麼沒味道?」
她又舀了一勺.
「……真的沒味道,怎麼會這樣?」
即使歪頭想了又想,卻完全找不到原因.
「那就加點調味好了.」
心想要是沒味道,只要加調味料就好的她,拿起胡椒鹽大把撒進鍋里,接著又再嘗一次味道.
「思嘎!這,這次反而太辣了!本小姐的舌頭麻掉了啦——」
千世連忙喝了口水.
「呼,呼……哎唷——為什麼就是做不好?我梅之森干世明明部古麼認真了!」
滿身壓力施到腳上,她踩了一下地板.
一旁的鈐木與佐藤,憂心忡仲地看著千世的樣子.
「啊啊,大小姐……您竟然加了這麼多鹽……啊,而且您也沒把泡沫撈掉.我覺得您好歹也該聽一下廚師說的話.」
「我看不下去了.我看我還是得幫忙……不,我看不如就由我們代替大小姐做出成品送給巧先生……」
「請你們稍等一下.」
老管家制止了兩名年輕女仆.
「可是,賽巴斯欽先生……」
看到女仆難掩不安神色,老管家只是默默地搖頭.
「其實敝人叫做田中,不過重點不在這兒.關於料理,其實成果如何並無所謂,重要的是,那是千世大小姐靠自身努力做出來的.敝人記得那位巧先生,應該是最能感受千世大小姐努力的人吧?」
「您這麼說……也對.」
「既然送禮對象是巧先生,他想必什麼料理都吃得下去吧……或者說就算他吃不完,我們也會想辦法請他吃完的.」
說歸說,兩名對千世過度溺愛的女仆,這次似乎也決定默默旁觀.
「不過敝人認為,千世大小姐最後一定能做出可口佳肴的.」
「咦……可是……」
聽了老管家的話,女仆們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兩位難道忘了嗎?她可是悔之森千世大小姐呀.」
十六年來一路陪著梅之森千世的老管家說完,露出滿懷自信的微笑.
時間回到先前.
我跟克里斯兩人與家康大吾郎會合後,決定一起到遠一點的地方去走走.
雖然說是遠處,其實也只是搭電車約二十分鍾車程的站前鬧區.
相較於鈐音商店街,這里的都市氣息要來得濃厚許多.
我的打算是把鎮上叫做薰的人交由乙女姊來確認,自己則照著悔之森調查的結果,帶著克里斯盡可能把住在鄰近區域的薰確認過一次.
……不過理由當然不只如此.
到站前物色禮物,以備即將到來的聖誕節,是我的另一個目的.
首先我跟克里斯會先到車站附近繞繞,以尋找薰為主要目的.要是找到目標,在克里靳做確認時,我再趁機到鬧區街上找禮物.
不過截至目前為止,可說是兩頭空.
「不過真不曉得文乃她們為何心情會那麼差.」
「……不就是因為巧你這副樣子嗎?」
一個人的自言自語,反倒換來一句難解的回應.克里斯之所以視線會如此冰冷,大概是因為我櫃子里的秘密被他發現了?
「喂——你們那邊怎麼樣了?有看到克里斯底迪要找的那個人嗎?」
「喔——看了兩人,不過全都落空.」
「這樣啊?真是遺憾.」
家康跟大吾郎似乎已經買完自己要的東西,一臉喜孜孜.
「那接下來呢?為了克里斯底迪,看是要我陪他一起到附近找找,還是要由我扛著他也行.不對,應該說請務必讓我效勞!」
「這我敬謝不敏.」
「啊思——天使的拒絕.不過這也一樣贊.」
……他簡直就是來者不拒.
先前的黃昏街道如今夜色漸深,快要沒辦法繼續尋找薰了.
畢竟,我們不可能大剌剌地問對方;淚問你是克里斯的相關人士嗎?」,要裝作若無其事與對方接觸,也不可能直接沖到對方的住家,所以就只能鎮定對方的職場了.幸好這個薰不是女性,否則我們絕對會被當成可疑人士.
「克里斯……」
「……算了,我想今天應該是找不到了.你何不去挑你的禮物呢?」
既然克里斯都這麼說,我也順著他的意思,決定到通訊行以及家電專賣店之類,尋找能夠送文乃她們的禮物.
先前希收到手機的事給了我靈威:能夠象徵心意,隨時都能帶在身旁,不會太昂貴而且能展現個性的禮物,手機吊飾自然是第一首選.
「快——一——點——對已經選好禮物的本大爺來說,這樣等下去很痛苦!」
我才剛盯著眼前—大串手機吊飾,一旁的家康隨即不耐煩地吐了一句.雖然說今天是來物色禮物的,但其實還沒決定好的只剩下我一人,家康跟大吾郎早在之前就准備好了.落後大吾郎倒也罷了,不過要是落後家康,就真的是難免讓人有些焦急.
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能好好挑個禮物給她們.
正因為送的不是高價品,所以我更希望能挑個,令人覺得非它莫屬的禮物.
「思……不行啊,總覺得每個長得都一樣啊.」
量販店的商品看起來全都大同小異.
「那怎麼辦?要到其他地方去找找嗎?」
「思,也好……」
不如就去附近繞繞看吧——正當我要開口的時候……
「好好好——我提議去Gamers或是虎之穴之類的!」
「那根本只是你自己想去吧?」
梅之森也就罷了,買那種動漫精品送文乃跟希,可說是毫無意義的事.
「別這麼說嘛——今天有出新書耶,首賣還送書店特制的書封耶!」
「好啦,我們就先到那三市去看看.」
我們離開大型店鋪百貨林立的大街,來到離車站有段距離的另一條路上.
不過話說回來,為何這種禦宅系書店總是開在偏僻的地方啊?
一對了,大吾郎你這次准備了什麼禮物?」
「唔……我想了又想,最後覺得以自己喜歡的東西當禮物才是王道,所以事前完成了好幾人份的日本名城系列.」
城,城堡模型?
「完成那些花了我極大的工夫,不過我自認成品的質量極佳,其中又以姬路城的完成度最高.在聖誕節到來前,我希望能再幫它塗成聖誕節配色.」
哇……這禮物我還真是一點都不想要啊.
就算給我一尊紅綠分明的天守閣,也只會害我個知該作何反應.
「那家康呢?」
「我應該還是做最拿手的禮券吧.『整天別理我』的一日無視券我已經做好了.」
我覺得就算沒分到禮券,不想理你的人一樣會自動不理你吧?
你看克里斯現在不就正在實行嗎?他從剛才起就沒加入我們的對話.
就在我聽著兩人那毫無參考價值的禮物選擇,邊踏著絕望的步伐,一間小百貨店偶然映人眼中.
櫥窗排滿了五彩繽紛的各式雜貨,我在其中的一角看到某樣東西.
「啊,這,這個……!」
我趴在玻璃櫥上盯著瞧.
「怎,怎麼了?」
「你想買那只小喇叭嗎?」
一面聽著身後三人發出的疑問,我的嘴角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因為,我看到的那東西恰好符合那三人的特徵,簡直就像是為她們量身訂做的一樣.
「好,決定了,我就買這個當禮物!」
一打定主意,我馬上前去找店員商量.
因為要拿那當禮物,還得再稍微加工一下才行.
手里拿著給文乃她們的禮物,我踏著輕快的步伐,准備回斯特雷凱滋.
看來我拜托百貨店店員的事沒有白費,雖然是臨時趕出來的,成品倒是做得相當不錯.
不知道她們屆時收了禮物後會是什麼反應,這下可真讓人期待.
既然事情辦完了,一伙人踏上歸途.
家里還有其他工作——還有蛋糕等著我們做呢.
克里斯的臉色看起來帶點消沉.
這也難怪了,畢竟算算日期,實際上只剩兩天能尋人了.
我把手搭到克里斯的頭上.
「別擔心.明天跟後天是假日,我們會陪你從早找到晚的.」
「思……」
表情失望的他,看起來就只是個普通孩子.
「……可是,你們不是還得做蛋糕嗎?下必勉強沒關系的,反正我不指望.」
我一直給你們添麻煩——
依舊要嘴皮子的克里斯,臉上浮現這樣的真心話.
思……不知為何,這場面總是讓人有些不痛快.
但胸中那口郁悶感,現在依舊找不出病因.
盡管如此,我還是打從心底不願看到他這消沉樣.
……對了.
「好吧!不然克里斯你也一起來幫我們做蛋糕吧?」
「咦?」
「你也知道的,我們店現在忙得不可開交.不過我們可不算薪水喔?這樣一來,大家就打平了吧?」
不知是否太過意外,克里斯整個人愣住了……隨後,他臉上綻出笑容.很好很好.
但就在這時——
「Itlookedfor,Chris.」
突然傳來一句流利英語.
一看,兩名身著黑西裝的外國人男性站在面前.
他們不但擋住我們的去路,外加臉上還鄭重其事地戴了副墨鏡,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正常人.而且他剛剛是不是喊了克里斯的名字啊?
「啊……」
結果轉頭一看,面露怯色的克里斯正發著抖.
「Pleaseewithus」
男子仿佛根本沒把我與家康等人看在眼里,自顧自地逼近克里斯.
「別,別過來!?」
這究竟是怎樣!?
對方不但說得一口我聽不懂的流利英語,克里斯看起來又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啊,難不成他們就是克里斯所說的壞人?
什麼遍布全世界的黑幫……什麼世界滅亡……
難不成那些都是真的?
「Aroughthingissaidthat,itmustnotdo,Please——」
以黑幫來說,他們的舉止倒是挺有禮貌的……
就在黑衣人朝著克里斯邁進一步的同時—:
「巧!巧,快救我!我們被敵人發現廠!」
克里斯放聲大喊.
就在這瞬間,身體下意識地動了起來,我插到克里靳跟黑衣人之間.
兩人彼此互瞪.黑衣人嘴里依舊說著不知道什麼事……但我聽不懂.
「挨砍特使披科英格里許!」
我鄭重告訴他這個事實.
黑衣人接著一臉為難地跟克衛斯說了些什麼.
但克里斯緊緊抓住背包的繩子,無視他們所說的話.
……從這群黑衣人身上,我感覺不到什麼敵意啊.
然而,就在黑衣人將手伸過來要拿背包時——
「不行——!」克里斯發出至今最大的嘶喊.
我抓住黑衣人的手.
「住手,你們沒看到他排斥的樣子嗎?」
黑衣人把我的手甩掉.這次真的是一觸即發.
「唔……既然有武打場面,這下該輪到我出馬了?」
「呵……克里斯底迪就交給我吧.只要是比逃跑,沒人能比我快的.」
在一旁看著事情經過的大吾郎與家康,站到我身旁說道.
兩名黑衣人對上三名高中生外加金發美少女,就這樣僵持了好一陣子.
好奇的路人,這時也開始慢慢在我們周遭彙集.
於是,另一名黑衣人開始對他講起悄悄話.
「Itreturnstoday.Thefollowingmigheusethehardball.」
最後,兩人雙雙離開.臨走前還擱下一句話,當然一樣是英語.
至此,我們才終於松了口氣.
「克里斯,他最後說了些什麼?」
「咦!?呃……他們說『可惡!你們給我記著!』」
……這絕對是唬我的吧?
黑衣人給我的感覺,根本不像他所說的那樣.
不如說那兩人是來迎接他的,可能還比較符合我的臆測.
不過看到臉色發青的克里斯,我也無意再追問下去.
既然這墮天使會這麼拚命,肯定是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理由.
但這樣看下來,總覺得我們根本就成了協助他逃家的壞人啊……
可是啊……唉,看來我果然是乙女姊的弟弟.
看到克里斯這樣,我實在不忍心拋下他.
「走吧克里斯!我們回去做蛋糕了!」
「咦……你干嘛突然……」
「我們這幾天得趕工做一堆蛋糕迎接平安夜到來.要是太晚回去,會惹大家擔心或生氣,不是嗎?」
「可是我……」
「你很羅唆耶.就像我剛剛說的,克里斯你晚上也要負責幫忙,然後我們白天再一起找薰.接下來這兩天,我們一定會找到他的!」
我刻意不提黑衣人的事.
「巧……謝謝你.」
克里斯垂下頭,小小聲低喃了一句.
氣息一片霧白,我的耳垂好痛.
夜晚的冷空氣,正一步步奪走我們的體溫.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菊池,你有欠鍛鏈.才這點程度,就算穿短袖也不至於多難受.」
面對牙根直打顫的家康,大吾郎顯得一臉無奈.
不……我想我這次不得不同意家康的話.這真是冷死人了.
三人肩並著肩,頂著寒風走在夕陽早巳西沉,一片微暗的商店街上.
批發回來的大量水果就算由三人分擔,還是非常有份量.
由於水果跟牛奶不同,店家無法送貨到府,所以剛剛逛街回家後,等著我們的下一個工作,就是去搬這些做蛋糕要用到的水果.定著定著,我們聊起先前的那件事.
「思——關於今天那件事,我晚點得跟乙女姊報告才行.」
「那些黑衣人,並不帶殺氣.」
「要是當時有懂英文的人同行,也許我們就能弄清楚克里斯的事了,可惜啊可惜.至於我個人則是老樣子,主張他應該是吸血鬼兼某國公主.」
「他已經確定不是公主了吧?不過看他現在那樣子,我實在是不忍心問他逃家的原因.」
但再這樣想下去也下會有結果.
「算了,既然乙女姊都說要幫助他,我也只要信任他就行了.」
忍著寒流與重量,我們吃力地朝著斯特雷凱滋邁進.
「哎唷——人家不依啦!東西這麼重水果看起來這麼好吃巧又這麼的妹控!」
最後那句是怎樣?是怎樣?
「我全身上下都累壞了!我要回家!」
「你再抱怨一堆,我就把你的臨時工讀費掃給大吾郎.」
「不不不,拜托別扣我的工讀費,這樣下去我冬季同人志展的資金就……」
雖然錢愛怎麼花是他的自由,不過我們斯特雷凱滋為了傳遞夢想與希望給眾人而砸錢請工讀生,結果卻被他拿去換成十八禁同人志或是色色的抱枕,想想還真是讓人五味雜陳.
「啊,對了對了,我都忘了那件事.」
家康突然停下來,並拿出兩疊影印紙.
「拿去吧,請你們在今晚把它背起來.」
「這是什麼啊……?」
「就是慈善派對要用的那個劇本,其他小道具我已經在今天買齊了.」
這麼說來,我都忘了自己拜托家康這件事.
而且沒想到他還真的替我們設計表演內容,了不起.
「這劇本我已經拿給梅之森跟霧谷了.」
「連她們都被卷入了喔……那文乃呢?」
「我沒把她列為演員,否則她一定會生氣.」
也就是說,這內容……
「我說你啊,要是不適可而止,哪天文乃真的會發飆的.」
「這我知道啦……可是!在星期一亞A遜購物送貨來之前,我可不能死在她手下!」
也就是說過了星期一,他就死而無愜了.
我帶著些許……不對,是相當的下安,拿起劇本翻了幾頁.
「你……真的打算讓我們演這出戲?」
「這還用說嗎!」
「嗯,小孩子應該是會看得很開心沒錯.」
因為這內容就是這麼的蠢.
「那這下正好.我現在就去芹澤教會,跟修女商量一下舞台的事.」
因為看這劇本,似乎得動用表演舞台才演得成.
「那我們就先回店里去了喔.」
「喔喔,拜托你們了.」
我推著吱吱作響的推車彎過轉角,和經過的熟人打聲招呼,看著路面積水結凍的樣子.
之後,我停下腳步.
老式西洋建築,充滿曆史感的教堂……
過去養育我的地方——芹澤教會.
「這教會還真是……今天也一樣破舊呀.」
瞧,我在牆上的塗鴉竟然還留著.
雖然經過一番清理,不過痕跡還是牢牢印在上頭.
另外,寫在上頭的是「文乃大騙子」五個字.
至於塗鴉的那個犯人,如今肯定成長不少,還在寒冬夜里一聲不吭地推著載滿水果的推車,成為一個幫忙家業的好青年.
不過啊……這塗鴉還真是令人懷念.
「喲——?都隔了十年才得到思鄉病嗎?你這蹺家仔.」
我的後腦勺被人敲了一下.
但我都還沒轉身,就已經先知道身後的人是誰了.
「誰是蹺家仔啊?還有拜托你別突然敲別人的腦袋好嗎,奶奶.」
「所謂的腦袋指的是實心的,可不是像你這種空蕩蕩的腦殼呀.嘻嘻嘻.」
眼前咧嘴而笑的老婆婆,拿著掃帚柄敲敲自己的肩頭.
這個奶奶正是芹澤修女,是養育我與文乃的親人.
「思?那是啥?草莓嗎?」
她看了看推車,隨後眼神轉回我這兒,突然開始畫起十字.
「主啊,這個傻得無藥可救的蹺家仔終於知道悔改,還捐了這麼高級的水果.」
「這不是捐贈品啦!然後說了別叫我蹺家仔啦!」
「什麼嘛,真無趣.不然那是怎麼?蛋糕的食材嗎?」
「對啦,而且文乃她現在正忙著幫店里的忙.」
最近這幾天的早上,放學後以及晚上,文乃都會來我們店里.
雖然我也覺得她實在是操勞過度,不過真的是幸虧有她,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這我聽她說了,然後還聽說你們今年要來幫我們准備慈善派對是吧?」
「對對對,就是這件事.」
我把家康給的劇本拿給修女.
上頭寫了當天的預定內容,但修女連看都不看就收下了.
「然後,當天我們會動用到舞台,不過倉庫里的東西應該就夠用了,所以也不必多做准備.我們幾人當天會來弄一弄,應該很快就能完成.」
「什麼啊,你就為了這件事而來?跟文乃交代一下不就得了嗎?」
「反正也好久沒來看看奶奶,就趁這機會來一趟了.」
而且要是慈善派對當天才來跟她久別重逢,我伯到時會被她抓去訓話,而幫不上舞台的忙.
「很好,算你用心.看來養育你的人把你教得非常好,真可說是教育者的楷模.了不起,真是太了不起了.」
奶奶啊,你這是在自賣自誇嗎?
「要不要進來坐坐?喝杯熱開水也好.」
「除了熱呼呼的H20,你好歹也給個茶或是咖啡之類的吧?」
「我們只是間窮教會呀……」
芹澤修女裝出嗚嗚嗚的啜泣聲.
這奶奶還是老樣子……既古怪又愛裝傻.
「算了,我改天有空時再來好好拜訪.到時奶奶你要拿出熱開水以外的東西招待我啊!」
「你比較喜歡喝涼的啊?這麼冷的天氣,你可真是好興致.」
這次直接換成普通水!?不需要!
「總之我趕時間,先回家去了.慈善派對那晚我會再來的!」
我輕輕揮了揮手,打算離開現場.
「你若要來,不如就讓自己也好好樂在其中.總之我們會等你來的.」
對著我的背影說完,芹澤修女隨後哼著歌,回到教會里頭.
奶奶,看到你這麼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瞧你這樣子,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好不容易回到店里,等著我的,卻是出乎意料的景象.
「啊～～巧你終於回來了,」
乙女姊帶著沾了滿臉奶油的小助手克里斯,忙著替大量的海綿蛋糕抹上鮮奶油.
……為何只有克里斯跟乙女姊?
「姊,文乃跟希呢?」
「思?她們兩人說有要緊的事,所以今晚想放假.」
喂喂喂,連她們也跟梅之森一樣?
「家康跟大吾郎呢?」
「他們說要准備慈善派對,留下貨品後就到大吾郎家去了.」
這次換克里斯開口.
什麼……也就是說這堆還沒加工的海綿,我們得靠區區三人的力量將它處理成蛋糕?今,今晚大概得熬夜了……
以我這個還得做木柴蛋糕的人來看,可以預料今晚將會是一大苦戰.要是一覺醒來能有小精靈幫我完成的話該有多好……但這應該是不可能吧.
「這跟以前的聖誕節前夕好像呢☆我們那時也是兩人一起做了好多蛋糕.」
乙女姊懷念地說道.
聽她一說,的確是曾經發生過這麼一件事.某年我們人手不足,只靠兩人跟聖誕蛋糕奮戰,在那之後,文乃就常駐在我們店里了……
一想起這往日回憶,不禁讓我一陣害臊.
「呣——還有我也在呀!」
克里斯也不甘示弱地貼到乙女姊身上.
他臉上的奶油被乙女姊的豐胸一擠,這下糊得滿臉都是.那可不是面霜啊.
「好,那我們三人今晚好好加油吧!喔～～☆」
『喔——!』
只要在今天之內把蛋糕的基底做完,明天就能全心投入尋人任務了.
現在的我充滿這樣的念頭——無論如何,一定要把薰找出來.
而我最近也稍微了解到,自己如此焦躁的原因.
因為聖誕節到了.
沒錯,對我們來說,平安夜是個重要的日子.
早退的文乃離開斯特雷凱滋後,回到教會里.
「喔,怎麼這麼早?話說剛剛蹺家仔來過,來商量慈善派對的事.」
「啊,這樣啊?關於那件事,菊池他們說會替我們想辦法.」
「是啊,他們想出來的點子還真有意思.」
芹澤修女一邊笑著,一邊翻翻手上的劇本.
「不過里頭好像沒有你的戲份.」
「咦,真的嗎?我晚點再來找菊池算帳.」
「嘻嘻嘻,反正你還不是不肯老實幫忙.」
「……但由我拒絕是另一回事呀.我就是不要別人這樣擅自為我做主.」
「唉……為什麼你的個性會這麼的別扭呢?我真想見見養育你的人,叫那人好好懺悔.」
「那你不如對著鏡子懺悔好了?然後我今天很忙,你就先暫時別管我了.」
聽了這句話,修女哈哈哈地放聲而笑.
「就算不眠不休,你也只剩今明兩天十多小時能編,何不乾脆放棄算了?」
這招可說是摸透文乃的個性,讓她毫無退路的激將法.
「你看著吧,我一定會完成的!而且我明天早上還會去幫忙做蛋糕,還會去幫克里斯尋人!」
「幫克里斯尋人?」
頭一次聽說這件事的修女,對文乃那位以基督教聖人為名的新朋友似乎很感興趣.
「關於這件事,我想聽聽詳細內容.」
「我不是說了我很忙嗎……」
但修女一旦問起,在得到回答之前是絕對不會放人的.
文乃只好歎口氣,把房里的毛線球跟圍巾半成品帶過來.
隔著一壺修女所泡的香醇紅茶,文乃邊打圍巾,邊跟坐在對面的她交談,時而回答她的提問,讓人忘了時間的流逝.
有了這個好聽眾,看來她今晚不必擔心打瞌睡了.
另一方面,同樣也是早退的人——
找了個藉口溜出店里的希,來到巧前下久才去過的鄰鎮鬧區.
這里有許多鈐音鎮上沒有的店家.
現在的她,得到一項其他人沒有的優勢.
「我們都不知道的,巧最喜歡的東西……克里斯,Goodjob.」
她一個人翹起大拇指.
不曾見過的大型包裝盒,上面印了可愛女生的插圖.
那是電腦游戲——只要買個跟那一樣的東西就行了.
希沒看到上頭的游戲名稱,對那詳細內容也一概不知.
但只要到大一點的電玩專賣店,應該就買得到吧——她心想.
只要知道內容,如果是做得出來的東西,要自己動手做也行.畢竟希以前在機構時就學過程式的基礎,美術課的臨摹也仿得很完美——雖然他們也說那缺乏獨創性.
不管怎樣,完全無法想像游戲內容的希,得先了解那究竟是什麼.
她來到一間稍大的電腦賣場.
「游戲區……」
然後照著標示,搭著電扶梯上樓.
一開始的游戲區,上頭陳列的是家用主機的游戲,以及網路游戲,三國志,解謎類電腦游戲.
「……喵.好像不太一樣.」
希歪頭看著它們.不管是尺寸還是插圖,這似乎部跟之前見到的不太一樣.
她又回頭看店內的標示牌.
「還有一區.」
但應該不會是這個吧——她心想.
另一個區塊,上頭寫了「成人游戲區」五個大字.
「應該……不是吧?」
不過希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確認一次.
無知是罪惡;—這在村雨學園是理所當然的鐵則.財團的教育方針認為,好奇心才能使人成長.
「……去看看吧.」買場似乎是在上兩層樓.
她搭著電扶梯上樓,周遭海報的內容,漸漸變得與先前不同.
牆上出現許多女生的巨幅海報,皮膚色所占的比例越來越大,外加上頭的字眼也十分強烈,例如「癡漢」,「凌辱」之類的.
看著看著,她越來越不安.
「……還是……回去好了.」
雖然猶豫不已,但她搭的可是電扶梯.
最後,希終究還是來到那個地方.
陳列在面前的大量游戲,看起來的確跟巧擁有的很像.
上頭印了滿滿的可愛女孩……的裸體插圖.
大螢幕播放的展示動畫由不得希的意願,硬是進入她的眼里,還外加配音員的出色演技.
再加上希是個公認的美少女,這下店里眾人的視線,全都毫不客氣地集中到她身上.
……腦袋一片空白.
「……喵.」
僅發出短短一聲……隨後她沿著先前的電扶梯逆向下樓,全速逃離現場.
霧谷希——具有天才與過人體能,外加品行端正,懂得關懷他人.
但是……
在無菌環境長大的她,即使知道男生喜歡女生的裸體,即使對健康教育的知識豐富,面對真正的男性欲求,卻毫無免疫力.
以超高速沖下電扶梯離開店鋪後,震撼過度的希呆立在店門口,不知該說些什麼.她突然想起之前跟巧一起看的動畫里有句「爹卡路恰」,現在恰如那種感覺.
一口又一口的深呼吸.
「……呃,巧想要的,東西……」
光是想像,就讓她的臉頰仿佛要冒出火來.
不管發生什麼事,這下絕不能送他什麼一同入浴券了.
「……喵啊啊啊——」
臉頰通紅的她就地蹲下.
對沒談過戀愛的少女而言,這可真是前景堪慮.
幸好她對巧的心意依舊不變,不知該說幸還是不幸.
但……
今後該以怎樣的表情面對每天住在一起的同居人,這下可讓希傷透腦筋了.
接著是深夜.
乙女一個人在被窩里翻著相簿.
相簿里,她的父母親都還在世.
巧那時年紀還很小.
真是快樂的往日——她心想.
回憶越陳越香,這句話在她看來根本是謊言.與燦爛的當年相比,如今回憶里僅存的光輝,黯淡得宛如渣滓.那一天的事,乙女永遠無法忘懷.
而為了將這份心情傳遞給他人,才會造就今日的她.
突然,外頭響起拘謹的敲門聲.
「……巧?」
她反射性地問了一聲,隨後又笑了出來.
巧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半夜睡不著,跑來鑽進自己被窩的小孩了.
「不對,是克里斯吧☆請進.」
乙女把穿著睡衣,背著背包的克衛斯請進房里.
「……乙女.」
「放心.你很不安對吧?我了解的……進來吧?」
乙女讓仿佛就要哭出來的克里斯進到自己被窩里,輕撫他柔順的頭發.
這股不安,乙女也曾經體會過.巧,文乃,千世,希,大家也都體會過.
這種病,就叫做孤獨.
乙女比誰都了解它的恐怖,所以——
「我真的……能找到薰嗎?」
「沒問題沒問題☆」
乙女露出由衷的笑容.
才十歲就遠走他鄉,獨自尋找某人的少年.
幫助他,就等於足幫助那一天的自己.
「你想想,後天不就是平安夜了嗎?」
「還剩兩天……等到聖誕節那天,我就得回美國了……到時候……」
克里斯緊緊抱住背包.
塞滿背包的思念,究竟是那嬌小身體的幾倍重呢?
「世界會滅亡對吧?不過沒關系,平安夜不就是為了這個而存在的嗎☆」
乙女輕輕,輕輕地抱住克里斯.
「你知道嗎?平安夜是奇跡誕生的夜晚喔.」
克里斯看著乙女的表情,就像天使正在祈求些什麼.
「可是每年平安夜,我都是一個人過.媽媽她當天總是到演唱會去……所以我最討厭平安夜了.」
「呵呵……那麼從今年開始,你一定會變得很喜歡它.敬請期待羅少」
乙女把克里斯連同背包一同抱住,並閉上雙眼.
少年也放了心似地閉上眼.
明天,就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