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昭君再世(3)

酒過三巡,薩利赫看我的眼神愈發憐惜了。歐拜德拿起了四弦琵琶,我應該起舞了。 今天沒有伴舞的女奴,只有我一個人,更熱烈的節奏,更輕盈的舞步,更媚惑的眼神,更柔軟的腰肢,更纏綿的手臂,我覺得自己一出生就在跳著這支舞,無休無止,無窮無盡,要舞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女奴們屏住了呼吸,努爾屏住了呼吸,薩利赫屏住了呼吸,我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動他們的眼神,只有哈里發,依然淡淡的,好像他從出生到現在,每天都在看著這支舞,早已經像吃飯這麼平常了。 哈里發,你等著瞧,我不信你就不能好好看我一眼! 終于舞到了最扣人心弦的時刻,我的腰一折,向後仰去,人折成兩半,我猛一甩頭,黑色頭巾如黑色蝴蝶般飛起來,跟著蝴蝶飛起來的是我的一頭金色長發,大廳驀然一道金光劈開,那麼耀眼,連我都似乎被一道光弄得微微一暈,我趨勢把我的紅色面紗也扯了下來,這是塞娜沒有安排過的,因為當時臉上都塗了厚厚的白鉛粉,而今天,歐拜德給我的面容作了最精心的修飾。 當我的腰輕輕一旋,盈盈而立在哈里發和薩利赫面前的時候,我知道自己贏了。我可以想像自己現在的模樣,臉如天使一般純潔美麗,金色的長發如燦爛的陽光一樣環繞著我,是整個世界的男人做夢都想不到的美麗。薩利赫深邃的眼睛中的光閃亮如星星,而哈里發,他簡直是驚呆了,他不知所措地看著我,像是一種奇怪的東西擊中了,可能是閃電,也可能是暴雷,他失去了他溫和的淡淡的風度,他幾乎要從他的金桌子後跳起來。 我忽然想起了王昭君,當初王昭君辭別漢帝的時候,漢元帝最後一次,也是第一次見王昭君,也是這般模樣吧,可是一切都太晚了,王昭君出塞已成定局,現在也是,一切都晚了,我要跟薩利赫走,也是定局。我沒有勝利者的欣喜,因為一種離愁即刻席卷了我的一切預期的欣喜。 歐拜德的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似乎是大功告成的滿意,又似乎是為自己招來強大情敵的後悔,當哈里發猛地向後一靠臉上出現了後悔莫及的痛苦之時,歐拜德的臉上立刻狐疑起來,她轉頭看了看薩利赫的狂喜和憐惜神情,忽然好像明白什麼,臉色立刻變蒼白了,可又突然站起來,臉上呈現一陣暈紅,有一種釋然的表情。 我向哈里發盈盈一拜,便向薩利赫走去。不敢再看哈里發一眼。 薩利赫站起來,向哈里發躬身致謝,“感謝陛下,真主保佑哈里發!”然後轉過來向我張開雙臂,走過來,微笑著說,“我的金發小姑娘,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勒必爾了,而是沙哲爾&:#8226:杜爾了!” 沙哲爾&:#8226:杜爾,珍珠枝的意思,奇怪的名字,珍珠怎麼會有枝,只有珊瑚才有枝啊,但我對自己的名字早已經沒有了自主權了,先是安娜,再是勒必爾,現在是沙哲爾,反正不能叫喬小喬。 我走向薩利赫,忽然我的全身一僵,我看到了從站在左角小門邊的伊紮丁,天呐,是伊紮丁!他的臉色灰白,痛苦地望著我,我的腦中電光火石般一閃,一連串的事情串在一起,立刻明白一切,這個薩利赫就是埃及蘇丹,伊紮丁是他的禁衛軍首領,伊紮丁懇求他向哈里發要我,他並不知道伊紮丁所有的勒必爾就是我,所以向哈里發指名要我,當他看到原來勒必爾就是我,所以才震驚了,震驚之余,他立刻改變了主意,不會再把我賜給伊紮丁了,所以伊紮丁才會痛苦,而歐拜德個聰明人,她從薩利赫的神情中知道他絕不會把我賜給伊紮丁,所以松了一口氣,她甯願把哈里發的寵愛跟我一起分享,就是為了不讓我跟伊紮丁在一起,現在,我已經被薩利赫看上了,她當然喜出望外,而哈里發,直到最後一刻,才知道自己把宮中最美麗的女奴稀里糊塗地拱手送給了薩利赫,步了漢元帝的後塵,悔之晚矣。 無論每個人的心事如何,一切已經是注定,我注定不能跟哈里發在一起,伊紮丁注定不能跟我在一起,歐拜德注定不能跟伊紮丁在一起。 而我呢,注定不能跟誰在一起,我的腦中閃過騰格爾的身影。 別了,我的周瑜,我的蕭十一郞,還有你,騰格爾! 別了,哈里發,我會記住你的孤獨和漠然,還有你第一次向我看來我的感覺。 別了,歐拜德,我曾經的姐妹,但願哈里發對你的寵愛不會有盡頭,但願你能為哈里發生下一個小王子,這樣,你就能夠變成自由人了。 別了,巴格達,還有那讓我一輩子不會忘記的奴隸高台和那些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