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在商言商(10)



"將軍的難處敝人自然知道……"

祁掌櫃只說半句話,朝身邊的伙計丟個眼色。那伙計便端出一個紅漆的禮盒捧給喜山。喜山立刻換掉嚴肅的面孔,道:"這又何必……這又何必!"

"小意思,"祁掌櫃說,"將軍自執掌烏里雅蘇台參贊衙署以來對商民百般袒護,這乃有口皆碑的事情。還望將軍一如既往對烏城商民百姓多加體恤!"

喜山將軍答應了掌櫃們的請求,決定由商號出錢、軍隊出人將被處決的犯人尸體重新進行掩埋。至于對走私犯的懲處,改砍頭為關籠示眾。

可是軍隊的動作晚了一步,三天之後當喜山參贊派出一個快槍營將狼群趕走之後,發現可憐的看墓老人已經死了。老人小屋的門從里面緊緊插著,士兵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小屋的門撞破了。他們看見,看墓的老人倚牆站在小屋的窗戶前,手里仍然緊緊抓著那支破舊的俄式伯勒根獵槍,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窗戶外面。一個士兵上前輕輕推了一下,老人就像半截木樁似的倒了下去。人倒下去,可手里的槍仍然牢牢地抓著。後來人們才知道,老人的伯勒根槍里面連一粒子彈也沒有了。在小屋的外面總共找到了八具狼的尸體,七零八落地散布在小屋的前面,全都是中彈而死的。自打處決第一批走私犯後,整整半月沒人到這里光顧,孤立無援的看墓老人與包圍墓地的狼群對抗,直到彈盡糧絕。小屋的肮髒的木門上留下了許多狼爪抓撓的新鮮痕跡,窗戶的細木檔被狼咬斷了好幾根……人們只能憑想象猜想在那長達半月的日日夜夜,被血腥刺激起來的狼群是怎樣瘋狂地向老人發動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按照喜山參贊的命令,士兵們在墓地挖了一個八丈深一丈有余的大坑,將所有拾到的人的殘臂斷腿、辨不出面目的腦袋、染著干黑色血跡的衣服以及那些被血浸透仍散發著惡臭的棺木,統統丟進了大坑掩埋起來。或許是出于對看墓人的尊敬和憐惜,士兵們特意挖了一個墓坑,把老人安葬了。

4 野心勃勃的俄國商人

但軍隊對走私的打擊並沒結束,接連著處決了三批走私犯後,喜山把軍隊活動的重點由荒野轉移到了烏里雅蘇台城內。喜山發現,其實所有活動在外邊的走私駝隊其根子都在烏里雅蘇台城內。于是在城內展開了嚴密盤查。

距離處決第三批犯人不到二十天,軍隊在一次行動中逮捕了烏里雅蘇台街上的十二名商人。這次打擊比起前一次鎮壓溫和多了,十二名被捕的商人全被關在特制的木籠里示眾。在烏里雅蘇台參贊衙門的大門兩邊,沿著街道每一側擺了六個裝商人的籠子。依照慣例,在烏里雅蘇台不論是參贊衙署還是旗署衙門,對犯人執行的行刑工具一律全由大盛魁支墊,為做關押商人的木籠子,祁掌櫃提前派人在烏里雅蘇台城東的柏樹林砍了三天木頭。

烏里雅蘇台是座小城,平日不論是居民還是商人,彼此大都熟識。被關在籠子里示眾的商人個個披頭散發,羞辱難當,他們都低著頭微閉眼睛,誰也不願與圍觀人說話。在這十二名被示眾的商人中,有一個身材勻稱的中年人,他的籠子被放在緊靠衙門左邊的地方,自打頭一天早晨這些籠子被擺在這里以來,這位中年商人就始終閉著眼低著頭,一句話不說。有人給他送水送飯時,他依然是不睜眼、不抬頭、不說話,也不接別人送的飯和水。一連三日都是如此,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將自己一半店鋪租給俄商伊萬的歸化商人林掌櫃。

第三天的黃昏,林掌櫃聽到有人叫他。那熟悉的聲音讓他不由得把頭抬起來了--喊他的正是古海。

林掌櫃滿面烏黑,胡茬子上掛滿了塵土,眼睛塌陷著,左邊眉毛上掛著一根灰色的草屑在危險地搖晃著,那樣子幾乎讓古海認不出來了。

"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不是在沙爾沁駝場嗎?"

"我是剛剛回來的,是回分莊領白面和素油的,我一進分莊的院子就聽說你出事了。林掌櫃!你這是咋回事?你如何會犯了走私的罪?"

"哼!"林掌櫃忿忿地說,"我走私?--我走什麼私?我是買俄國人的空白營業執照和運貨憑條,才讓駝隊把貨運回國境的。我是花了銀子的!--白花花的八百兩銀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