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偶人

第五章偶人

1

我先去找大家.靈能力者團體,現在正在體育館的周圍進行搜查.我看見綾子,向她跑過去,正好看見約翰從體育館的地板下面露出頭來.

"約翰!什麼呀全是泥巴!"

"哈……"

約翰四腳著地,從狹窄的通氣孔中爬出來,帶著沒轍了的表情直起身.

"不行.這里也沒有."

綾子和真砂子唉聲歎氣.

接著約翰,和尚也爬出來.

"真的有嗎?偶人什麼的."

看著滿懷疑問的綾子,我說起了在魔之椅處還有田徑部的活動室里發現偶人的事.大家都沉思起來.

"果然,是厭魅嗎…….沒辦法啊."

和尚呻吟了一聲,環顧著我們.

"地板下面就找到這了.不在地板下,就在校園里的哪一處吧.我們只好分開來,挨地兒找了."

綾子叫苦道,

"什麼呀,為什麼非得要做這麼遜的事!?衣服也髒了.指甲都斷掉了."

"我們彼此彼此."

"哎呀,我可不想被混為一談.你以為這件衣服多少錢?這可是Inge的哎.學校會出干洗費的吧."

"哎呀,不過是棉的吧."

真砂子滿懷挖苦的說.

"我的,可是絹的哦."

真砂子看著她的和服.

"干這事,是穿著那種衣服的人不好啊.不方便活動,又要費心."

被穿著考究身材的衣服和高跟鞋的綾子這麼說,也難怪真砂子要生氣.

兩個女人開始就各自的穿著吵了起來.因此我決定給她們說一件帶沖擊性的事實.

"對了,那魯說他不是陰陽師哦."

突然沒聲音了.

看,騷亂平靜下來了吧.

"那魯……說他不是?"

"嗯.他說林才是陰陽師."

"騙人."

"他本人說了嘛."

和尚向我彎下腰.

"那麼,嗯?那魯他幫了什麼忙?"

"不知道.不過,他不一直都幫上了忙嗎?"

"那——是啊.那是這麼回事?他做腦力勞動,而我們是體力勞動……"

"不是嗎?"這好像是哪里的喜劇演員在講相聲一樣呢.

"為什麼我——這個會除靈的人,卻要受一個不會除靈的人使喚,嗯?"

不是因為那魯頭腦比較好的關系嗎?

"哎呀,我也是啊!"

哎,綾子是所謂自作多情的那種吧.

"好了好了"

和往常一樣,收拾殘局的是約翰.

"涉谷他是超心理學者啊.因為有了一位真正的研究人員,我們才能取得相互平衡不是嗎?"

和尚和綾子都是不滿的樣子.

我砰砰地拍了拍約翰的背.

"說得沒錯.好了,約翰,我們去找偶人吧."

我這麼說著,綾子說道,

"對了,還有一個派不上用場的人在呢."

"哎呀,是說我嗎?我可不是派不上用場哦."

"說得夠干脆嘛."

"呵呵呵.我可是有著第六感的女人哦."

就連那魯都稱贊過了.說我這回幫上了忙.

"好了,約翰,走吧——"

我押著呆立著的約翰的背,離開了那里.

2

半路我和約翰分開,一個人在校內搜索.

學校的某一處,應當有用于厭魅的偶人.我仔細地查看校園.盆栽的陰影里,花壇里都查看了.應該一眼就能看見,至少那魯的偶人理應是最近才埋下去的.

我沿著西側的柵欄,走到操場對面的一塊空地邊.這里以前似乎是學生會館,不過如今已被拆除,成了不過一塊空地.高高的雜草枯萎了.其間群生的是一枝黃花(花名).空地上放置著混凝土瓦礫,鋼筋破爛不堪,兀自突起.

在這里我稍事休息.靠著柵欄,我看著這片經過風吹雨打的風景.風吹著,雜草叢發出嘩啦一片干響的聲音.

這里也是學校的一部分呢.要搜索這片空地嗎?那可夠嗆啊.

總算還有柵欄圍著不讓人進呢.那我還是先搜一遍校園再看比較好嗎?

太陽西射.日頭落得早了些呢.這樣想著我眺望了一眼空地.

"……?"

忽然,我扭過頭去.哪里傳來小孩的哭泣聲.我沿著柵欄走著.在一枝黃花群的花陰處,可以看見一個紅色雙肩書包就那樣放著.我向前探身,喊道,

"有人在嗎!?"

哭泣聲漸漸變強.

"怎麼了,啊!?"

沒有人回答.我環顧周圍.柵欄上沒有破洞.嗬.我攀上比自己的個子還高的鐵絲網.迅猛地跳下,跑向書包那個地方.

"有人在嗎!?在哪兒!?"

我在大聲呼喊時,聽到附近有微弱的聲音響起.我站立起來,看向周圍.就在附近,可以看見像是建築物殘骸似的混凝土地板鋪展開來.

我感覺聲音從那個方向傳來.我試著向那邊跑去.

混凝土地板表面有一個很大的裂縫.寬五厘米的裂縫延伸有三米長.

正是在我又一次環顧四周的時候.

"……救命……"

微弱的聲音.我把耳朵貼在裂縫上.

"有人在嗎!?是誰!?"

"…………"

細微的聲音在說著什麼.聽不清楚.不過里面確實有人.莫非這下面有地下室嗎?

這是怎麼回事呢?我看了看周圍.應當有通往地下室的台階才對.

我撥開好似貼在混凝土上一般叢生的雜草.在哪里,台階…….信步走著,腳下碰到堅硬的東西.一看,是升降口.

為什麼這種地方會有升降口?看似很重的鐵蓋有一半錯開了位置.

"……有人,在嗎!?"

我向著升降口喊道.里面傳出低低的回答聲.

是這兒!

有人從這掉下去了.大概是那個雙肩書包的主人.一個小學女孩.

"沒事吧!?"

我邊喊著,邊挪開很重的蓋子.下面有光.

洞里面空間不大.比四疊半(大概八九平方米)略大一圈.不過,很深.由于光線的緣故看不見洞底.從升降口處有個鐵梯子通往下面,空間的一角蹲著一個小小的黑影.很暗,看不清.不過,是個小孩.

"沒事吧!?"

我又喊了一聲,那個孩子抬起頭來,小聲地叫著,救命.是傷著了嗎?似乎動不了的樣子.抬頭的樣子也有氣無力.

"為什麼,會掉到那種地方…….稍等會,我這就去叫人來!"

"救命,救命,救命!"

我剛走開的腳踏空了.因為有梯子,所以下去的話很簡單.不過背著那個孩子,我無法爬上來.

"等一等!我馬上去救你!"

聽到我的叫喊,女孩子帶著哽咽的哭泣聲更大了.

怎麼辦?我也下去嗎?洞穴里漆黑的,在那種地方,我一個人沒辦法對付一個受傷的人啊.先下去給她鼓鼓氣,等她平靜下來再上來吧.這麼想著,我坐到洞的邊緣上,腳踩上梯子,正是這個時候.

"麻衣!?"

從遠處傳來響亮的聲音.

我看向四周,隔著柵欄,那是那魯.

"別偷懶.你在做什麼?"

"有個小孩從這里掉下去了!"

"……小孩?"

"是的!那個……"

我想指向書包,不過卻愣住了.

……沒有.

沒可能.剛才確實還在那.那片草叢處,有個紅色的雙肩書包…….

一瞬間.我踩著鐵梯子的腳踏空了.

"啊啊啊!!"


立刻,我的雙手掙紮著.兩條胳膊使勁支開,攀在升降口的邊緣處,努力不掉下去.

等等呀,開什麼玩笑!掉到洞底呀,掉到井里什麼的,人一生只要有過一回就足夠了的說!

"麻衣!"

不知什麼時候,那魯跨過了柵欄,朝我趕來.我立刻把手伸長求助.

"……那……!!"

──我犯了一個,大錯誤!

因為在我伸出一只手的瞬間,支撐身體的力量就剩下一半了.

猛地身體一歪,背撞上了洞穴的邊緣.我疼得喘不過氣來,這時手腕上使不出力氣了.

支撐體重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

"……啊啊啊!!"

我拼命地抓住升降口的邊緣.手掌扒著混凝土粗糙不平的表面.手邊咕隆地滾下小石塊,我不由地閉上眼,轉過頭.

感覺悠地失去了平衡.抓著邊緣的手沒有了可以依靠的東西.

……騙人.

掉下去了

只有自己的周圍是在做慢動作.血湧上頭的一瞬間,我撞上了壁面,咚地一聲悶響.

……怎麼了?

手腕很痛.肩膀骨頭咯咯響.

我沒有掉下去.在空中.有股力量拉住我的手腕.搭在我手腕上的手是.

"……那魯!"

"……你這個……笨蛋……!"

是那魯.他幾乎全身探進洞口,兩只手抓住我的手腕.

哧地一聲,外套的袖子滑落了些.身體在往下落.那魯摳住我手腕的手的觸感更強烈了.

"冷靜下來,找落腳點."

那魯的聲音尖利.

似乎很重.我奇怪地平靜下來想到.很重的吧.畢竟我有四十斤,嗯,多一點.雖然那魯要扛幾乎這麼重的器材,不過扛著與被吊著大不一樣啊.

就在我冷靜地這麼想著的時候,忽地又撞了一下.瞬間嚇得臉色發白,渾身毛骨悚然.

"要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冷靜……找落腳點!"

落腳點?落腳點?

我用腳探了探周圍.腳尖找到了混凝土鋪就的粗糙不平的壁面.

那魯拉住的那邊肩膀就像要脫落一樣.翻過手腕子,我抓住那魯的手腕,拼命地伸長了腳.一氣兒移動了身體,腳尖觸碰到堅硬的東西.確認一下.那是像鐵棒一樣的東西.

是啊,有梯子的啊.

"有梯子."

我說道.那魯朝下的臉抬起來.

"能爬上來嗎?"

"……嗯."

這麼說著,我的腳搭上了梯子.空著的那只手抓住梯子的邊緣.剛放松下來,把身體的重心移上去,就在那一瞬間,梯級掉落了.又一次我的身體被哧地拋向空中,接著手腕處受到一陣沖擊.

那魯,對不起,讓你吊這麼重的我.

有著這悠閑想法的刹那,我開始很華麗的下落了,依舊抓著那魯的手腕.

3

背上受到一陣強烈的沖擊.這痛使我蘇醒過來.正上方整個看上去白色的……那是升降口的洞口嗎?這樣看起來,近得令人驚訝.爽快地跳下來就好了.

刷拉刷拉地弄出了聲響,我站起身.雖然一跳一跳地疼,身體上沒有異狀.與此同時,在我的旁邊,一個身影也立起身.

"……你沒事吧?"

嘻.那魯.

"……嗯.原來你也掉下來了?"

"你如果肯放手,我就不會掉下來了啊."

……那真是對不起的說.

"那魯你才是,不要緊吧?"

"……考慮一下你自己的體重."

……不好意思.

那魯按住肩膀,蹲坐著.

"痛嗎?哪里不舒服?"

"吵死了."

……真是,對不起.

我看了看周圍.這是個用混凝土築起的狹窄小屋.這里面的混凝土塊或彎折的鋼筋是從洞口處落下的嗎?滿地狼藉,如針山一般模樣.我打心底發涼.如果掉在四處林立的那瓦礫上,那.

眼睛開始習慣了黑暗.天花板的一端是升降口,梯子的殘骸從那里放下.梯子在離洞口不到一米左右的地方斷裂開了.而我在下面沒使多大力地一觸碰到這邊又還剩一米左右的梯子時,它鏘地斷開了.到天花板有四米多高.梯子是這個樣子的話,是不可能爬上去的吧.

"喂,那魯,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吧."

我回頭看一眼仍按住肩膀,蹲坐著的那魯.

"會來的吧…….終究"

他終于抬起了頭.頭發粘著額頭(注:汗的緣故吧).

"你說……終究!"

"你和誰說過要來這里嗎?"

"……沒有."

"我也是."

……是啊.那麼……

"就是說我們被關在這了?"

"是這麼回事啊"

"喂,"

我仰頭看斷裂的梯子.

"如果我在下面搭人梯,那魯,你能爬上去,沒問題的吧."

"再過會的話啊."

"……手腕,這麼疼嗎?"

"吵死人"

唔…….

雖然這麼說,不過梯子已經腐蝕得完全不能指望了,而即便我的頭上站著那魯,手也夠不到洞口的高度.

也就是,說?我們在沒被某人發現之前,要一直被關在這里了?

怎麼辦?這是在操場盡頭的寬敞空地里.即便叫喊,也沒有人能聽到吧.

我試著叫了幾聲.嗬地,聲音反射回來.回聲靜下來之後,頭頂上只能聽到風刮的微微聲響.

……沒有,水.

……當然,沒有,食物.

鼻子一酸,我的眼眶發熱.

都是我的錯,怎麼辦?

"沒有什麼辦法嗎?"

聽到我的聲音,那魯木然地抬起頭.

"這狀況像可以有什麼辦法的樣子嗎?"

"……不像"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那魯的聲音淡淡的.我急急忙忙說明緣由.

"……終于你也被盯上了嗎?"

……我?

孩子一直蹲在洞中的.而這里面早已沒有一個人影.

那不可能是人類.很暗,看不見洞底的情形.為什麼,只有那個孩子,可以清楚地看見?

我又一次渾身毛骨悚然.

說這個學校鬧鬼,看來這話是沒錯了.那是惡靈.被厭魅召喚出來的惡靈.

眼淚一下子出來了.這不值得哭.但,眼淚止不住.

"哭了事情就會有變化嗎?"

那魯的聲音不帶感情.

"不會有變化."

"那就不要哭了."

"冷漠."

"請說冷靜."

"冷漠哦!如果就這樣在這里死掉了該怎麼辦啊?"

這樣下去到了晚上,那個孩子又出現了的話!這一次可真的是抱著殺意而來也說不定.不僅如此,那魯也是被盯上了的.加上那個孩子,那個女人再出來的話,怎麼辦才好啊!

……唉,我這是在拿那魯撒氣呢.雖然心里知道,可止不住.

那魯膩煩了似地沉默著.

那句話之後瞅都不瞅我這一眼.可惡,這個混蛋…….把我的青春還給我,把時間倒回去,我的青春.我做兼職可不是為了要死在這種地方的!是啊,本來就是那魯你的錯,因為有你在,想待在你身邊,才開始打工……打工又不是為和你殉情……的?等等哎.

這種情形不也可以說是,在黑暗的密室里和那魯單獨兩個人……

哎呀呀,很幸運也說不定.

那魯忽地笑起來.


"複活了嗎?"

"……是的."

那魯笑了.啊,真可惜.如果眼角那能再溫和一些,就和夢中的那魯是一個樣了.

"你知道我複活了?"

"我知道.麻衣你最先是消沉.然後會生氣.之後就重整心情,積極面對."

"……被看得這麼穿嗎?"

"因為都那樣寫在臉上了."

那魯的笑容.是,是嗎?我是這麼一個心思寫在臉上的人嗎?好難為情——

我不由地掩住了臉.

"麻衣."

那魯叫了一聲,我抬起臉.那魯的指尖上頂著一枚500日元的硬幣.

"??"

"給你介紹我的寵物吧."

"寵物?"

有這玩意嗎?

"在這里."

那魯的視線轉向硬幣.……寵物?那枚硬幣嗎?你很陰郁哦.

那魯微微晃了晃硬幣,算是行了禮.

"……我說啊."

這是一種玩笑嗎?如果是的話,不開為好,那魯.你不適合玩笑.這個噱頭離譜得可怕.

"你瞧不起我了嗎?"

"當然的啦."

"所以說頭腦簡單的人很麻煩."

"什麼啊——"

那魯握緊硬幣.

"來,出來吧."

那魯說完,硬幣馬上從緊握的手指間一下子露出了頭.

……我說啊.這種事,就是我也做得到.

硬幣立刻溜回手里.

"哎呀,是因為討厭麻衣嗎?"

"……在說些什麼啊?"

"它藏起來了."

"……在手里."

是嗎?那魯提問似地張開右手.沒有.

"啊,這不——可能!"

"不過,不在這.我忘記說了,這孩子有一手.瞬間移動."

"不對,是你藏起來了!"

"我沒有藏."

那魯打著漂亮的手勢翻開左右手.到處都沒有.

"這不——"

"來,出來吧."

那魯喊一聲,硬幣又從輕輕握拳的手的拇指處出來了.

"啊啊."

硬幣小子,剛剛出現又縮進握著的拳頭里.那魯搭話道,

"這位姐姐,雖然沒耐性,急性子,說話又粗魯,不過不會把你拿來吃掉或做什麼."

勸說之後,硬幣從拇指間又露了頭.

"我說——"

霍地溜進去了.

"因為你叫得那麼嚇人,它不又藏起來了嗎?"

"不是——,不是我的錯."

"出來吧."

那魯一邊喊,一邊輕輕地拍打著那一帶找尋.

"找到了."

在那魯的胳膊肘邊上."好了好了",那魯給撫摸了一會,,于是硬幣露了頭.

"為什麼?"

"這個孩子,知道誰心善."

"騙人."

那魯比我要善良什麼的那不可能!

"是嗎?好吧,那,過去麻衣那邊."

對硬幣小子這麼說過後,那魯哐地拋向空中.我想要接住硬幣小子……沒有.它消失了.

"你使壞!沒丟過來!"

是嗎?像是這麼說著那魯翻開兩手.沒有硬幣小子.

"啊,為什麼!!"

"因為它很怕你."

沒有那回事.嗯?……我,是不是太當真了?這不是所謂的……魔術……

那魯這次從領口後面扯出硬幣.

"……很棒啊."

我說道.

"哎呀,你以為是魔術?"

"不是嗎?"

那魯看向硬幣,像在說"是嗎?"于是,

"hello"

嗬!……硬幣說話了!

"你害怕麻衣嗎?"

那魯問,于是一個很像內向的孩子發出的尖細的聲音回答說,

"……嗯."

"看,它說害怕."

我大大地張開嘴.

"不用害怕.因為麻衣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樣可怕的人."

"……真的?"

"真的."

你真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啊.

這……沒有什麼莫非了,就是所謂的什麼口技吧.好厲害!雖然心里明白地注視著,但聽上去只是硬幣在說話!電視上不是經常放嗎?攜著人偶表演的口技師.雖然這麼說很不好意思,不過這和那個沒法比!

那魯隨意地拋出硬幣.硬幣刷地落在我的膝蓋上.

"好厲害……"

是那魯微微的笑聲.

"如果我說再多玩一些什麼,沒指望嗎?"

"沒指望."

"拜托!"

那魯靠在牆上.

"今天做不了更複雜的了."

"手腕……疼?"

"沒帶道具."

這麼說著,氣色卻不好.

倔死了.疼的時候說疼就好了.

"喂,如果我踩在你身上的話……果然會生氣嗎?"

如果將那魯當做踏腳台…

"會生氣."

用非常冷淡的語氣說過之後,那魯小聲地嘟噥道,真是沒有辦法的家伙啊.

"總會有辦法的.別擔心.不論其他人,林的話能找到這里."

"……真的嗎?"

"啊.馬上太陽落山了.大家集合起來,而我們還沒有出現的話,至少林會覺得不正常.不要緊."

說著,那魯靠身在瓦礫上.剛要閉上眼,又馬上皺起眉頭仰望天花板.

4

"……來了."

啊?

我跟著仰起臉.向上看著那魯凝視的天花板.

"怎麼了?是林嗎?"


說完,我注意到那魯十分緊張.他維持凝視著天花板的樣子不動,朝我這邊伸出了手.

"麻衣,待在我旁邊.不管發生什麼,不要離開.冷靜些."

咚地心髒跳了一聲.

該不會……來了的是…….

天花板上聽到咋啦地什麼聲音在響.撕開朦朧的黑暗,漆黑的某個東西向下降落.

……是那個家伙!

"……那魯"

"不要緊.這種東西一天兩天還成長不了什麼.應當不會造成危害.不要驚慌失措而自取滅亡哦."

"……嗯……"

天花板處有個白色的東西亮起來.可以看到的是微微放著磷光的女人的額頭.一個倒著下落的女人的額頭.

在我們緊張地屏息注視時,那個女人的頭從天花板露出來了.眼睛放著光,嘴邊不知為何叼著一根粗棒.木制的大約30厘米長的棒子.就像銜著豎笛一樣地叼著.

隨著骨碌骨碌的聲音,女人從天花板滑下來.兩手耷拉在兩旁,倒著下落.當下降得腰部左右出來之後,忽然做了個笑臉.

然後,女人將手搭在銜著的棒子上.抓住棒子後她開始慢慢的將它拉出來.

"……!!"

我不由得將要起身,被那魯阻止了.

不要.女人想要從嘴里拉出來的那是……鐮刀……

女人從喉嚨里拉出了黑亮的鐮刀.銳利地刀刃割裂了下嘴唇,紅色的東西沾汙了蠟一般的臉.粘稠的血從臉頰流到眼睛,再到額頭,從頭發處滴滴落下.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想到看這種東西!

雖然心里這麼想著,但卻連眼也眨不了.女人終于吐出了鐮刀.裂開的嘴慘不忍睹,露出鬼女般的笑.握著被自己的血弄髒的鐮刀的手再一次耷拉下來.

我冒出了冷汗,耳朵里有耳鳴聲.體內膨脹起來的恐懼,沖到喉嚨口.我驚恐萬分.叫出聲就完了.這樣想著我拼命忍耐.

盡管這樣……不行……我頭暈…….

剛想到不行了的瞬間,一股很大力量抓住自己的手腕.

我忽然清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盯住女人沒有絲毫松懈的那魯的側臉.

"不要緊."

那魯重複道.沒有不安也沒有狼狽的冷靜的聲音.

"我害怕啊."

"不要緊."

那魯又一次重複道.

"……嗯"

在我回答完的時候,那魯微微張開了眼.

"聽."

那魯低語.我側耳聆聽.是紮拉紮拉的枯草被踩踏的聲音.

女人微微轉動身體,嗤地消失到天花板里.

……哈?

那魯放心地吐了口氣.

從天花板的洞穴處有微微亮光下來.那里忽地一個影子照過.

"那魯,你在嗎?"

"在這里."

人影探頭看進洞穴里.

"來得很快啊.我需要繩子或梯子."

"我現在去拿來."

"還有手電筒."

"好."

林的身影消失了.

好厲害…….怎麼知道是這里的呢?……

我原地坐著,由于心里太過踏實,幾乎癱軟.

……太好了…….

林很快拿著梯子和繩子回來了.此外還有和尚和約翰的聲音.三人為我們放下梯子,把繩子作為萬一時刻的救命索,我順著梯子從洞中爬出來.

出來之後深呼吸.沖著樣子很擔心的約翰笑了笑之後,我看向洞中.

那魯在洞里打著燈.黃色的光刷地照過瓦礫堆成的山.微微一閃,角落處有白色的東西在放光.那魯走近,將它撿起來.

"那魯?"

聽到我的聲音,那魯抬起臉,把手高舉過頭.

"麻衣,在這里.找到了."

那魯高舉在手中的,是將木板切成人形做成的——偶人.

5

那個洞穴(和尚稱它做貯水槽或汙水槽)里,就在從洞口落地的地方,有40來個偶人被扔在那一帶.

我們拾起了所有的偶人,在會議室里明亮的燈光下一個一個地確認.這個較髒的上,可以讀到名字"吉野廣造".較新的一個上,有"涉谷一也"幾個字.一個嶄新的偶人上可以看到"谷山麻衣"的字樣.

在確認偶人的時候,綾子不知從哪里拿出了急救箱,給我身上剛添的擦傷塗了藥.

和尚看著桌上小山一般堆積而成的偶人,感慨道,

"好強烈的感情……虧得做出來這麼多."

……一點不差.

"真凶是位女人吧.這一點肯定沒錯."

綾子撅著嘴,

"喂,什麼意思啊,這話"

"不是女人的話,是干不出來的吧.這種強烈複仇心的行為."

"哎呀,最近也有孜孜不倦地做這種事的偏執男哦."

"有嗎?"

"肯定有啦."

和尚對綾子的宣言縮了縮脖子,

"那麼,這樣一來詛咒就派不上用場了?"

回頭看向那魯.那魯點頭.

"對.接下來只要付諸水流……或燒掉."

"那……真凶呢?這里的這部分只要淨化過就完了.但,真凶會就此停手嗎?"

那魯歎了口氣.

"不會停下來吧.應該試著跟當事人過過手嗎……"

真凶,實施了這個詛咒.

必須讓他(她)停下.這場邪惡而愚蠢的游戲.

和尚可恨地瞪著偶人.

"說到底,問題是真凶是誰吧."

"啊……"

那魯邊低語邊將深深地坐在椅子上.

"那魯也受傷了吧.讓我看看."

綾子活像個護士,扛起急救箱過去.

"不……沒有必要."

"感染了細菌就難辦了吧."

那魯對綾子把自己當姐姐似的說話腔調撲哧一笑之後,閉上眼睛.

"哎呀,真是好孩子——"

綾子不知為何興高采烈地站到那魯邊上,拿出了藥,驀地,

"……那魯?"

她彎曲上身盯著那魯.微微伸出手搖搖那魯的肩.

"喂……?"

好像帶著疑問的聲音.我們不由注視著那魯.

綾子稍微粗暴點地搖了那魯的肩.那魯的身體保持坐在椅子里的姿勢滑倒下去了.

"那魯!"

林跳過桌子奔過來.在那魯的身體眼看就要落地之前接住了.

真砂子發出一聲哀叫.

"喂,那魯!"

綾子驚慌失措不行地伸出手.林將它彈開,

"請不要動他.叫救護車."

約翰跑出房間.

——我們是作為惡靈獵人來到湯淺高中這兒.即便那魯倒下,即便我受了傷,工作不能不繼續下去.

最後那魯由林照料,由我們處理學校剩下的偶人.真砂子和綾子都想跟著去,但是二人勉強認同了誰都不去的話更公平這一句和尚的台詞.

校園的一角堆積起收集來的偶人.我雖然幫了忙,但心思的一半卻不知飛到哪去了.

怎麼辦?那魯他.

像是沒有受傷.不過,哪一處……頭或背部受重擊也說不定.或者是肩膀?

不管怎麼樣都是我的錯.

我太過輕率地行動,連累了那魯.至少掉下去的時候,松開了那魯的手的話.

這,確實是,我的錯.

和尚在堆積起來的偶人上點了火.這些偶人受了潮氣,怎麼也燒不起來,一直一直只是煙霧翻騰. (來源:輕小說文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