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幼狼終是狼(2)



山里人管老虎叫山神爺,若挖參人遇上了,要照山里規矩、輪流向它丟帽子,誰的帽子被叼走,誰就做它的點心。八兄弟一個接一個將帽子丟向老虎,老虎均不理睬,輪到年紀最小的努爾哈赤,只見老虎叼起他的帽子,慢騰騰地走了。努爾哈赤告別了眾兄弟,跟著老虎走去。老虎帶努爾哈赤爬過一座山又一座山,最後把他帶到了一座懸崖的平台上,便突然不見了。努爾哈赤環視四周,赫然發現,周圍滿是綠草紅花——棒槌!

第二天,努爾哈赤領著七兄弟,在這里一共挖出了八八六十四個大棒槌。

後來,滿族有在院中立杆子祭祀的習俗,據說原因之一就是為紀念在長白山挖參的祖先,而那長長的木杆,則代表努爾哈赤當年挖參的索撥棍(木棍)。

明萬曆二年(1574年),努爾哈赤十五歲。他終于不為繼母所容,被迫帶著十歲的弟弟舒爾哈齊,作為人質到親外祖父王杲家為奴。

努爾哈赤的外祖父王杲是女真族傳奇式的人物。他“黠慧剽悍”,“有才辯,能解番漢語言字義”,集勇武與殘暴、智慧與狡黠于一身,且兵強馬壯,“九合諸酋”,號令建州三衛各部。據說建州置衛以來,“未曾有倔強如杲者”。明嘉靖年間,王杲出任建州左衛指揮使,隆慶末年升為都督,俗稱阿古都督,控制了建州三衛及女真進京朝貢的五百道敕書(如今經營許可證),可謂兵強財廣。時建州左衛努爾哈赤的祖父覺昌安、父親塔克世等均歸附王杲麾下。覺昌安為四子塔克世娶了王杲的長女額穆齊(努爾哈赤之母),又將自己的孫女(長子禮敦之女)嫁與王杲長子阿台。而塔克世則做了王杲的部將。

但從有限的文獻記載看,王杲的家世似乎同建州三衛沒有淵源。有清史專家以為,他的發跡充滿了暴發戶的冒險與偶然。

據說王杲的父親多貝勒原是五女山(遼甯桓仁縣西北)下的獵戶,因自虎口救了海西女真哈達部首領王中,受到王中扶持,建寨古勒山(遼甯新賓縣境內),做了古勒山寨的貝勒,俗稱多貝勒。古勒山寨地處女真人通商撫順、朝貢京師的要道,多貝勒以勒索渡資、倒賣皮貨驟然致富,加上他精湛的獵術和武功,聚眾成勢,稱雄一時,引起明朝邊官的注意。時王中已死,其侄王台繼為哈達貝勒,遙領各部。因王台忠于明朝,為邊官信任,邊官授意王台設計殺死了多貝勒。多貝勒之子王杲是這次劫難的幸存者。他招聚部屬,在古勒山再築新寨,重操父業,搶奪敕書,把持貢市,再度雄起,並以表面的忠順得到明朝建州都督的頭銜。建州女真紛紛歸附,就連被明人稱為“市夷頭目”、官建州左衛都指揮使的覺昌安也與六弟寶實率領族人依附了王杲。努爾哈赤的父親塔克世正是在這個時候做了王杲的部將,並娶了王杲之女額穆齊。據說,擇婿時王杲並不滿意塔克世,只為有言在先,才不得不把女兒嫁給他。

至于努爾哈赤兄弟到親外祖父王杲家作人質為奴,則在政治聯姻的女真上層中,牽涉到諸多深層的複雜關系和政治背景。

努爾哈赤的繼母那拉氏肯姐並非普通人家的女子,而是哈達貝勒王台的養女。努爾哈赤的父親塔克世繼王杲之女額穆齊之後再娶那拉氏,無非是看中她這一身份,以保持同王杲、王台兩大勢力的均衡交往。額穆齊死後,塔克世不顧父子之情,一味遷就那拉氏,給努爾哈赤以冷遇。但事情絕不限于家庭內部的矛盾。王杲與王台有殺父之仇,王杲與覺昌安父子的關系,也處于極為微妙的狀態中——覺昌安父子原追隨王杲,被明朝邊官罵為“賊首”,此時他們卻背著王杲,遣人通款邊官,輸誠悔罪,與明朝邊將李成梁往來密切,多次與王台一起,協助明朝官兵,逮捕擾邊的女真人,甚至暗引官軍擒拿王杲。王杲與覺昌安父子早已貌合神離。王杲令覺昌安父子送努爾哈赤兄弟寄居古勒山寨,不排除有憐憫外孫之情,但更重要的還是要牽制覺昌安父子。因此,努爾哈赤兄弟形同人質,而明人許多記載中,則直稱努爾哈赤為王杲之奴。

這一切,努爾哈赤全然不知。年齡和閱曆使他難以顧及各種複雜因素,在外祖父家得到的片刻安甯,已使他心滿意足。況且,他不枉有此寄寓的經曆。先天的遺傳基因,加上後天的這一段耳濡目染,在他身上總能看到王杲的影子——智算過人的頭腦,冒險進取的個性,以及對漢文化文明的追求……

但努爾哈赤幾乎是真正踏入了刀山火海。

明朝對女真實行分而治之的政策,以海西女真哈達部貝勒王台壓制建州王杲,並不正式向王杲授職。明邊吏同時繼續盤剝入市女真、收納王杲部眾。

一股數代積聚的無名怒火有如蜿蜒疾走的毒蛇,咬噬著以王杲為代表的女真人的心。明嘉慶三十六年(1557年),王杲“歲掠東州、惠安、一堵牆諸堡無虛月”;四十一年,王杲“分眾入寇”,馬踏遼東,剮明遼東副總兵黑春,殺明指揮王國柱、陳其孚、戴冕、王重爵、楊五美,把總溫欒、于欒、王守廉、田耕、劉一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