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黑夜之月

番外篇 黑夜之月
地點:未知 時間:未知
他聽見風的聲音。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也聽過類似相似的聲音。
「瘴氣指數太高,果然跟公會猜測的一樣,這裏已經被鬼族占據了。」身邊有人正在將附近的地理環境重新輸上新的記錄,因為忌憚著會被目標地給察覺,所以將消息暫存在身上的記錄器沒有發出:「安因先生,我們要深入調查嗎?」
轉頭,他看見的是戴著黑色面具的紅袍。
剛剛他想到的是什麼?
「安因先生?」
見他沒有回應,那名紅袍低著聲音又重新詢問了一次。
回過神,他微微彎起了微笑:「都已經到這邊了,光是看外面也不曉得是怎樣的狀況,先前來探查以及據點在這邊的人全部都沒有下落,我打算深入調查看看,你就暫時先這樣回報公會,我出來之後在這邊會合。」
「了解。」
擡起頭,他們看見整個天空很黑,暗到像是墨色一樣的濃。
對了,這時候學院裏面應該也是舞會的時間吧。
「請恕我多話,雖然您是黑袍,但是這樣一個人進去真的沒有問題嗎?」再度將四周環境確認過後,跟隨來的紅袍有點擔心的詢問著。
「沒問題,我只是進去探查不是去攻破敵人要塞的,這點小事難不倒我。」拍了一下隨身情報班的肩膀,安因露出了慣性的安撫笑容。
不是攻不攻破的問題……
一邊想著這位黑袍是出了名的鬼族躁郁者,情報班的人員有點不太放心,不過還是一邊點了頭:「如果有意外的話,請立即與我們連絡。」
「我曉得。」
將事務交代完之後,動作敏捷的紅袍就像幻影一樣瞬間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夜色很黑,像是濃墨一樣。
如果平常這時間在學院裏面,現在看見的應該是帶著霧色的美麗月亮吧。
他的眼前看見的是一整片的荒原,上面連一小枝的枯草都沒有,光光禿禿的,毫無生命的跡像。
或許在數千年前,這裏曾經是絕美的精靈地點。
但是現在的,已經不是了,只是一片征失去所有的過去墓地。而原本這裏應該有公會的看守人,可是卻也不在這邊。
他們全都失去音訊,而在自己到達之前還有其他探查的袍級也都消失無蹤。
稍微思考了一下,將自己全身氣息全都斂去之後才從公會給予的地圖中尋找到埋藏在地下的密道進入。
那天的夜色很黑。
他自己一個人走進了黑暗中的密道,那裏什麼也沒有,但是有那麼一瞬間他將這裏與記憶中的道路相疊了起來。
充滿了血腥氣息的凹凸道路,深沈的黑色像是要化為無機物質攀附在腳邊。
轉動手腕,一柄散著銀色光芒的小刀從他手中射下,將腳邊爬行的雙頭毒蛇給釘在地上,原本要攻擊者瞬間被封死了行動,發出了嘶嘶的憤怒聲音,不過很快就被拋在腦後。
時間與記憶正在交錯。
扭曲的烽火與深黑色的空氣,他聽見不遠的地方有著水聲,連道路的牆面都開始跟著冰冷。
輕輕的呼了口氣,取出公會專有的記憶晶石隨手釘在牆面上,只要數秒之後晶石與晶石就會相互連結,將最新的地圖完整的送回公會情報班當中。
只要多踏出一步,他就能多感覺到一些令自己憎惡的氣息,而一般情報班如非資深的,是很難能夠一次應付完這種數量。對,就連他自己也沒把握可以。
有多少敵人?
數十……不止不支,至少已經上百了,這種數量不是一般群聚的巢穴,而是相當大型的盤踞地才會有。
但是他們費盡心思攻擊公會的人到這個墓園來幹什麼?

這條秘密通道並不長,很快的就可以看見盡頭些微的光亮。
他想起,如果這個時間在學院裏面,看見的應該是散著微光的霧氣月亮吧。
日複一日,一如往常。
「月亮消失了?」
擡起頭,站在舞會外面的人這樣說著。
熱鬧的氣氛稍遠,好像隔了一個年代般薰上了模糊的顏色,有些讓人感覺不真實。
「月亮?」跟著擡起頭,原本就無意參加舞會的人疑惑的看著頭頂上玄黑色的夜空,連一顆星子都沒有,像是染墨一樣黑:「奇怪了,學院平常這時候應該會看見月亮,難得今天會沒有,不曉得是不是結界哪部分薄弱造成的。」
眨了眨眼,帶著翠色的絲眼哀傷的看著天空中沒有月亮的夜色:「造成動蕩不安的空氣在我身邊徘徊,請求大氣精靈帶著我的希望到主神身邊為所有人祈禱……」
聽著眼前精靈正在做的禱告,甫才剛從長期任務回來的洛安靜靜的將兩個人的茶杯都斟滿。今夜的空氣真的不怎樣安靜,除去了被舞會歡樂掩去的那部分之外,幾乎四處的風都在跟著不安竄動。
過了數分鍾,賽塔轉回過頭來,像是仍然放松不下的表情:「沒有月亮的晚上會讓我想起辛亞決定要參加大戰的那日,四周的空氣都在騷動,讓人怎樣都無法安心。」頓了頓,他握著杯子看著上面平靜的水面,那裏倒映出他許久不再波動的面孔:「我已經失去了很多朋友……時間太過漫長,他們的面貌在我的記憶當中逐漸消失,這種感覺我不想再持續下去,令人難過。」
看著認識許久的友人難得會有這麼動搖的表現,洛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天使是堅強的種族,而且也是壽命很長的一族。只要不碰上什麼大災害的話,通常他們耐命……咳,他們活下去的時間是跟精靈能夠相比的。」
擡頭看著眼前同樣認識很漫長時間的朋友,賽塔無奈的彎起了不成型的笑容:「願主神能夠傾聽我的祈禱,使我認識的人們都平安。」
「你這樣子,怎麼繼續執行你留在學院當中的任務?」看著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的精靈,洛安突然覺得他留在這個混雜的世界當中已經太久了,當他認識在精靈族中的精靈時候,那時的他不為任何事物波動,像是甯靜的水潭一樣。
精靈容易被長久的事物所影響。
學院當中不同的人、不同的氣息以及不同的情感已經開始動搖了原本甯靜的水池。
「永恒的精靈會因為傷心而死,我看過辛亞的愛人為他流淚直到生命逝去,但是我想我應該還能繼續將我該做的事情做完。」深深的呼了口空氣,賽塔放下了手上的杯子:「只希望我所認識的朋友們都能夠歸來。」
或許,他只會在今天晚上動搖而已。
精靈善忘,長久的時間教導他必須很快遺忘。
「這個晚上,就請您陪我傾聽風的消息,我想過了這個夜晚之後,明天一定就沒事了。」露出淡淡的微笑,賽塔看著被親切的風精靈吹起的發,聽見了四周傳來的安慰聲音。
只要過了今天,他就能夠忘記不安。
就像多年前送走辛亞跟很多人的那時候一樣。
「啊,月亮出來了。」
如果是這時候,學院的月色應該依舊美麗如常。
輕輕的靠在道路盡頭,他為看見的東西吃驚而睜大了藍色的眼睛。
要不是親眼看見,這種事情傳回公會去應該不會有人相信。盡頭外有著衆多的鬼族在忙碌,他們忙著做各式各樣的事情,忙著堆砌著新的陰謀。
他看見了並列四大鬼王當中的其中一個人就在出口之後的另一邊走過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入侵。
這件事情需要立即向公會示警,這是最高危險狀況了。
這樣想著,他立即往後退,想要從原路離開這地方。
血腥的氣息與黑色的空氣重疊。
還來不及回過頭,他先撞上了原本不應該存在于身後的東西。
「呵,沒想到這無聊的地方會被我撞上有趣的東西。」
冰冷的言語讓他立即全身戒備起來,往後跳開一段距離,也顧不得會不會被外面的鬼族發現,他將整個黑暗的通道全都給點亮,那些亮光同時也照亮了一張被他們放在最高追緝令當中的面孔。
「是你!」立即揮出兵器,他思考著怎樣在最大沖突之前脫出這裏,把所看見的事情全都回報給公會。
這件事情必須有人去說,不然會來不及。
「你不是那個學院裏面養的黑袍天使嗎。」帶著微笑,沒想到隨便走走也可以發現小遊戲的安地爾半靠在牆邊,無視于壁面上傳來的凍人冰冷:「一個天使跑到充滿鬼族的地方想要找死嗎?」
「這是墓園,你們打開沈睡的墓園想要做什麼!」眯起眼睛,他看著眼前可以稱為數一數二強的鬼王高手,有那麼一瞬間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有沒無辦法順利離開這裏邊。

「有什麼事情就做什麼吧,反正決定的人不是我。」似乎覺得很有意思般,安地爾仔細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指指自己的肩膀:「你這裏有景羅天的氣息,看來你他應該就是那位被指名要進入鬼族的天使。嗯……剛好我今天心情不錯,不曉得要不要賣景羅天這個人情呢。」
不待眼前的鬼王高手有更多動作,他瞬地揮動了兵器想將對方迫開,但是在一動的同時,赫然也發現了自己的手突然被由後而來的東西抓住。
一個接著一個,沒有任何生物該有的溫度。
連看也不用往後看後,他直接就嗅到了令人憎恨的味道。
『有入侵者……』
『有入侵者進來了……』
『殺掉他、殺掉他……』
無數的鬼族不斷的由出口處湧進來,冰冷的手抓上他的手,一個接著一個,散發出異樣的臭氣,無神無機的眼睛全都盯著他,像是打算把他分解成數不清的碎片一樣。
像是心中被觸動了什麼開關,他猛然就把兵器揮動,眨眼的瞬間斬殺了許多向他伸出手的異衆鬼族,黑色的血跟灰色的血甚至是正在蠕動的器官掉了一地,連他踏著的地面都無法幸存。
『殺掉他……』
像是殺不完一般,他揮動了兵器,又揮動了兵器,把鬼族的屍體在自己眼前堆成了小山般的數量,但他們卻一點也沒有減少。
記憶正在重疊。
地道中的石頭與壁面沾滿了黑色的血。
「住手。」猛然傳來的聲音讓他立即轉頭,想也不想的要將擋在出路的另外一名鬼族反族給斬成兩半,但是跟隨自己許久的兵器卻劈上對方頭部的同時停下了,怎樣施力都無法再往前一寸,他看見擋下兵器的只不過是兩根黑色的長針,對方輕松得像是完全感覺不到施壓的力道:「全部給我後退,這個天使是我要的獵物。」
那些原本低沈嘶叫的鬼族開始往後退,但是視線還是全都放在他們身上。
他翻開身,還不用詢問對方就已經先開口:「我改變主意了,剛剛想起了一件好玩的事情,正好我最近也缺點方法進去學院中找我想要的東西,看來我的運氣也蠻不錯好的,學院裏面的行政人員自動送上門來讓我不用另外想辦法方法了。」
微微的一愣,他馬上想起來眼前的鬼王高手曾經如何混入大競技場當中:「你不會有機會的。」翻弄了手掌,一只白色的鳥從他的掌心當中沖出,迅雷不及掩耳的沖出了地道,將他所看見的消息全都帶出去。
顯然也沒有阻攔意思的安地爾愉快的看著眼前的黑袍,然後抽出了黑針:「我聽說景羅天要的人相當難纏,不過看起來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對付對儲……他也太尊敬你的意願了些,掠奪之後將你關在獄界當中,很快的一個天使也會成為鬼族,有什麼難辦的嗎。」
不過也或許,這只是那個鬼王的新遊戲而已。
他的記憶正在重疊。
只不過當時站在鬼王面前的人,現在變成自己。
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認為自己的實力從來沒有超過最初的那位搭檔,就算是得到了黑袍資格也相同。
那個時候,公會需要的不會是一個厲害的黑袍逝去。
而會使用法術以及精通的紫袍也不是只有這麼一個。
他對上鬼王高手或許老早就有資格能夠成為鬼王,擁有千年悠久的時間讓他比任何鬼族更要強悍。
他看見的是自己的兵器在不久之後裂為兩半,斷落鏘然的跌在地上。
只是短短眨眼的時間,他就知道自己落敗了。
「放心,我還不想跟景羅天有過節,只是讓你暫時休息一下而已。」露出微笑的鬼族一步一步逼近他面前,伸出手抽回了插在他肩膀上的黑針。
他的左手已經整個麻痹掉了,身體也無法運用自如。
謹記著不管在怎樣的困難當中,只要是確定無法逃走,第一必要就是毀了所有能提供鬼族消息的事物,包括自己。
記憶在重疊,那個時候、這個時間裏他看見他的搭檔化為灰燼。
舉起唯一還能活動的右手,他迅雷不及掩耳的要一口氣放出最後的術法,如果裝運幸運的話還能夠跟眼前的鬼族同歸于盡。
「真是的,你們這些公會的還真是完全服從。」曾經在公會中有不短時間的安地爾一把抓住他的手,輕輕松松的把能夠致死的大型術法給破壞,他在對方不可置信的藍色眼睛裏面看見自己愉快的笑意:「這點小動作,沒什麼意義。」
被抓住的右手腕整個失去力氣。
他感覺到有某種東西正在從身體當中漸漸的流失,整個力量被掏空一樣跪倒在地面,站在眼前的鬼族抓著他的手讓他不至于倒在那些屍體的血泊當中。
視覺開始模糊,連臭氣都再也嗅不到了。

隱約的,他看見了金色的發、與自己相同的面孔。
「乖孩子,就這樣睡去吧,你的記憶你的力量還有你的一切都會讓我來接收。讓我們先來看看有什麼有趣的情報吧,對了,你的名字是安因,真是優雅的名……」
最後的最後,他再也沒聽見了。
如果是這個時候的學院,應該可以看見散著霧金顏色的月亮吧。
就像平常一樣,會在庭院賞月的人招手喚他。
如果時間再晚一點,他能夠聽見其他人告訴他沒有參加舞會有多可惜、舞會中發生了怎樣有趣的事情。
如果時間再晚一點,他可以看見那名出了長期任務回來的好友,在精靈的邀請之下,賞著美麗的圓月。
就像平常所有的時間一樣。
如果他回去了,看見的黑夜之中會有月亮的吧。
一個破碎的聲音。
「怎麼了?」
看著坐在前面發愣大半夜的精靈,原本已經有點睡意的洛安被那個聲音擾醒。
靜靜的看著落在地上的茶杯碎片,賽塔微笑著搖搖頭:「不小心手滑了。」
「唉,小心一點。」
大氣精靈跟風之精靈的形體在黑暗之中若隱若現著,將一地的碎片清往花園當中的土圭地裏面,被大地精靈給緩緩吸收。
碧綠的眼睛向著天空望去。
就像平常一樣,黑色的天空當中有個淡金色的月亮,四周有著迷蒙霧濛的光暈。
如果時間往後推移,他們很快的就能夠看見一起賞月的同伴歸來。
就如同往常一般。
默默的在心中祈禱著,賽塔閉上眼睛。
傾聽著風的聲音,讓風之精靈帶走令人不安的氣息。
不曉得是不是在任何地方都能看見這樣的月亮?
如果離開的人回來了,就可以看見相同的月光了吧?
「你今天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站起身,洛安這樣說著。
「好的。」隨著離開了座位,賽塔完全不反對的與他行了晚上禮之後,轉身靜靜的走回了折射一切的水晶塔。
他聽見了風之精靈的歎息。
就像許久許久之前幾乎快被淡忘的記憶一般,在辛亞離開之後,大氣精靈為了他們而惋惜。
他射箭幾乎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
如果時間繼續往前走,直到精靈的生命也到盡頭,在主神懷抱之後,他是不是還能看見這些月色?
而在其他種族所信奉的最後國度當中,還能看見嗎?
如果離去的人回來了,看見的黑夜之中依舊還是有月的吧。
就像往常一樣。
黑色的天空當中有著霧金色的美麗的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