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話 曾經的親人

第十一話 曾經的親人
學院複學之後,那名倍受矚目的妖師仆人回來,又過了幾個禮拜。
大戰之後基本上都負氣住在外面的西瑞.羅耶伊亞,在收到父兄最終警告信之後,就算怎樣不情願也還是乖乖地在黃道吉日那天捲好包袱打道回府。
因為上次他私自竄逃參戰,所以一回到家族之後完全不意外的直接被叫去海罵了一頓。
當然不可能乖乖被罵的西瑞,在那個看來沒完沒了的老頭說到不准跟妖師往來、情緒最高亢奮點時候,他也很幹脆的踹門出來,完全無視身後的怒吼。
……好啦,要全身而退當然也不太可能。
「嘶——該死的臭老頭,居然給本大爺下手這麼重。」舔著獸爪上深可見骨的血洞,西瑞半躺在建築物的石瓦上眯起眼睛看著附近還在找他的人。
跟那個老頭海打一頓之後他就直接躲到庭院外面,幸好他家夠大夠地方躲,那些下人還沒本事找到他。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難得只有老頭對他動手,他家老大完全坐在旁邊看戲,罕見的沒有出手幫那個臭老頭,如果那兩個家夥一起來的話他大概又要被丟去關禁閉了。
脫下外套撕成布條,西瑞就隨便在幾個比較大的傷口上捆了幾圈,然後開始計畫逃生路線。
現在轉頭回去,他絕對會忍受不住繼續往那個死老頭的臉上呼巴掌。
就在捆好傷口准備調頭時,他突然聽見下面原本在搜尋他的人像是被炸了鍋的螞蟻一樣,不知道為什麼驚慌失措到處逃逸,好像有啥鬼神降臨之類的東西出現了。
約莫五分鍾之後,某種黑色的影子出現在下方,一看見之後西瑞立即就知道為什麼剛剛那堆下人會哭著逃命了,就他們來說,這個人應該比惡鬼還要可怕吧。
他看見幾乎已經很久沒有回來的老三,悠悠哉哉地從另一端走過來,在他來之前,所有人老早全都撤光,一個也不剩,就怕此人經過之後,自己身上可能又會少什麼東西。
盯著黑色的影子慢慢的經過下面,然後往另外一個方向離開。
反正閑著也是沒事幹,于是西瑞就開始跟在自家兄長後面順便當作追蹤練習,而且跟在他後面的話那些抓人的家夥通通都會自動散幹淨,一舉兩得。
跟平常不太一樣的是,走在下面的九瀾並沒有帶著詭異的笑去獵捕那些逃走的人,反而是帶著束白色的花走出主屋部分,往比較偏僻的地方走。
跟著走了一陣子之後,西瑞看著四周越來越荒涼偏僻,最盡頭的那個建築物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整個荒廢掉,他家的死老頭要原本在那裏的仆人撤走,任由藤蔓和其他野生植物隨意地生長。
在殺手家族中,大概到了西瑞這年紀之後就不用都住在一起了——怕屋子遲早毀滅,可以另外在主屋附近加蓋房子,兩年前他家老頭問他要什麼房子之後,聽說現在建築工人還在一邊蓋一邊哭,不過也終于快完成了的樣子。
看著那個長滿藤蔓的地方,他突然想起來,其實這是另外一個人的住所。
穿著黑色的衣物,九瀾一踏進去房子範圍之後幾乎就像是消失在植物裏面一樣,層層的黑綠色幾乎將人的影子給包圍起來。
拍死幾只蟲蠅,西瑞站在外圍,看見那個人把花放在屋子的門口,並未走進去。
其實這沒有什麼用處,他們都知道獸王族死後會回到安息之地,就像其他人一樣,除非這個房子的主人死了變成怨靈還是鬼族又另當別論。
屋前還有幾束已經幹枯的花,自從主人不在之後每到這個季節就出現一些花朵,有時候是一些小東西,剛開始他們現在那個光頭的班導拿來不知道是哪一族的引路燈,結果一放就滅,那時大家就有默契屋主可能永遠回不來了,所以便默默地在季節來臨時在這裏放上點東西,就像九瀾做的一樣,但是從來沒有人踏進過這個房子。
放下花之後,九瀾站在原地有好一段時間,彷彿在思考些什麼,然後才轉頭看往他的方向。
「西瑞小弟,你還打算躲多久啊?」

「嗤,本大爺才沒有躲。」
從藏身處輕輕松松地跳下來,西瑞沖著對方冷哼了一聲:「你跑來老四的屋子幹嘛?」
很久很久以前,他們之間的第四個兄弟已經沒有再回來過了,任由這裏荒廢著。
「沒啊,不過今天是他回不來的那天而已。」看著旁邊多出來的另一束小花,九瀾冷笑了聲,會在他之前來的只有那個光頭。
「又一年了?」抓抓臉頰,西瑞擡頭看著一年長得比一年好的藤蔓和野生植物,「嘖,幹嘛不把這裏整理一下,搞得像間鬼屋,如果本大爺回來看到房子變成這樣,還住得下去才有鬼!」
「你老子希望盡量不要破壞這個地方原本的樣子……還有你剛剛又跟老頭動手嗎?」拎起另外那只血淋淋的獸爪,難得今天沒作怪的九瀾順手給他幾個治療的法術,連擦傷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哼哼,本大爺才不管他想幹什麼。」一治療完畢之後,像是要把今天的怨氣都發洩出來,西瑞馬上撲過去扯斷那些看起來很礙眼的藤蔓和植物,也不管那些東西還隱約發出詭異的尖叫,勇猛地幾分鍾後就把一些主要的大藤蔓全都折下來了。
看著自家小弟把周圍的野生環境破壞得亂七八糟,九瀾環著手然後單手抵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盯著對方的背影,直到拆得差不多的西瑞注意到背後傳來有如鬼魅的視線之後才猛然回頭。
「你看啥!」
「沒事,我只是在想還是幫你切一塊部分下來擺著,當年我跟六羅這樣說時候他死都不肯給我,所以現在什麼都沒有了。」盯著自己很想要的那條手,九瀾思考著幹脆直接來硬的應該會比較順利。
馬上往後跳開一大步,西瑞甩出剛剛才治愈的獸爪,「要幹架本大爺奉陪,有種就來一戰決生死!看今天可以走出這裏的會是誰!」
「放心,一定會是我,不過我今天不太想動手,改天再說吧。」聳聳肩,九瀾看著眼前愛找人打架然後被打得慘兮兮的兄弟無奈地歎了口氣,「西瑞小弟,你身手要是不再多加強一點,改天怎樣死的都不知道。」
「呿,不要隨便亂詛咒本大爺。」看對方沒有對毆的意願,西瑞冷哼了一聲收起了攻擊形態。
「我是說真的,小六其實還比你強,不過也弄成這樣,我看你還是不要太鐵齒比較好。」上前去拍拍對方一瞬間僵硬的肩膀,九瀾很明白像這種警戒心過強的人很厭惡被亂拍,不過還是皮皮的去動他,「對了,要不要去吃點東西,今天我心情不錯,我請客。」
「……該不會又是上次那種交換器官的地方吧?」西瑞用非常不信任的表情看著對方。他每次約人吃飯的地點都很有問題,雖然東西都很好吃沒錯,但是一定都會有某種活體生物的新鮮一部分在他眼前流動。
「放心,這次很正常,聽說上星期你那個妖師朋友跟一堆小孩在那裏聚餐。」偶然聽到同為藍袍的女孩在說那家東西很不錯,九瀾就稍微留意下來了。
「漾——居然沒有來約本大爺自己就跑去吃好吃的東西!」馬上想到的卻是這件事情,西瑞發出不平之聲。
「所以我們現在去吃吧,我好像也有很久沒有去那種店了。」普通的店面實在是勾不起他太大的興趣。
「咦?那個死老頭的人還到處都是咧……」說歸說,西瑞可沒有忘記自己目前正遭到自家老爸的追緝中。
勾起陰冷的的笑意,九瀾露出光看就會讓人毛骨悚然的可怕表情:「我倒是要看看哪個人有膽量把我攔下來。」
「喔,了解。」盯著眼前排行老三的兄長,就算西瑞經常不怕死地跟他單挑,但不是不明白他的可怕之處。
下人是絕對不敢攔的,就像剛剛表現一樣光逃都來不及了還有誰敢出現在他面前。至于老頭和其他的兄姐或是其他輩分高的親友之類也不敢攔他,除非他們想承擔整個殺手家族包含旁邊的老鼠貓狗莫名奇妙少顆腎還是少個肝肺之類的後果。
他老頭永遠都摸不清楚老三是怎樣把那些東西拿走的。
這或許就是有著鳳凰族血緣的恐怖之處。
西瑞突然覺得鳳凰族裏面只有一個這種人真是太好了,如果其他人也是這樣,那自己絕對以後打死都不可能跟藍袍的打交道。

「西瑞小弟,請吧。」
「嗤!」
一路暢行無阻地離開殺手家族後,還未進到學院附近的商店街,兩個正打算去吃大餐的兄弟碰巧在路上遇到另一個人。
正確來說,是另外一個妖師。
「啊,你就是那個開眼的!」一看到對方之後,西瑞馬上認出來這個聽說是他仆人的什麼什麼親戚,叫然的那個。
「你好,又見面了。」禮貌性地打過招呼,然勾起淡淡的微笑望著他,「我是來找漾漾的,不過看起來撲了空,他好像回到原世界去找他朋友了。」
「喔,漾~他有說過他好像有把這裏的事情跟他一個很好的朋友說,下次本大爺也要去見識見識那家夥長得是圓是扁。」居然讓他的仆人定時跑回家。
「原來如此,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其實也跟對方沒有什麼好聊的,在送走殺手家族的兄弟之後,然站在原地等著另外一個陪著他來的人。
大戰之後,他的身份多少有點曝光,雖然不像漾漾一樣搞到幾乎半數人都知道了,但是明白的人多少還是有。
站在人來人往的商店街附近,然很快就察覺到有幾個不善的視線,但是礙于他的身分倒是沒有人敢真的上前找麻煩。
任何人都知道,找妖師的麻煩就等于直接在墳墓裏躺好。
而且他本身是還有七陵學院保護著,就是有點擔心在這邊的血親……
「然?發呆嗎?」
打斷了他的思考,不知道什麼時候接近他身邊的女性精靈輕輕地用手指劃過他的臉頰,像是棉絮短暫的停留,柔軟的觸感立即消逝。
罕見的精靈族也引來不少人的視線。
「沒事,剛剛在想些問題。」勾出微笑,他幫眼前的精靈拂去肩上與人碰撞留下的髒汙。
辛西亞看著他,溫柔的神情上帶著點明了,「想漾漾的事情?他沒事的,有很多朋友會陪他,現在與以往不同,即使是妖師也不見得必定得死。」蹭了過去捱在對方的身邊,她抱著剛剛在商店街中找來的藍色透明的花束,「即使有問題,我們還是可以保護他,對吧。」
「是這樣沒錯,謝謝你。」看著自始至終都陪在他身邊的精靈女性,然閉了閉眼睛,然後讓對方握著自己的掌心,「時間也差不多了,小玥應該在那邊等著。」
「對耶,聽説今天商店街裏有進這種罕見的海中花,讓我找到忘記時間了。」抱著懷中的花束,辛西亞拉著對方的手,看見移送陣型畫出圈,「一般種族很少能看見這個,海中花只有人魚可以採下,在陸地上只能存活三天,第三天時候會綻放最美的樣子,這花已經開了,看來今天應該是最後一天。不過沒關係,泡茶或是做點心也對身體很好喔,因為有藥效……」
聽著精靈述說著花朵的功用,然很習慣地在移動位置之後牽著她走。
不管是以前或者是現在,精靈都是很喜歡靠近天然物品的生物。
在他們眼前出現的是妖師本家,也就是他目前的住所,這裏幾乎沒有任何人,只有空蕩蕩的大屋子和他自己,辛西亞經常過來陪他,冥玥偶爾想到會晃過來,他就在這裏上學下課學習事物或是自己弄點東西。
其實生活很簡單,和外人猜測的妖師完全不同。
他可沒有閑情逸致天天去詛咒別人,成為黑暗的魔王。

才走沒有幾步,另一個女性從屋子的另外一端走出來,沒什麼訝異的神色,彷彿知道屋主回來,「漾漾那個死小孩不在?」看著只有兩個人回來,冥玥挑起眉。
「沒有事先告知他,我想撲了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望著眼前另一位繼承者,然微笑以對。
「也是,我也沒告訴他。」聳聳肩,為人長姐還兼任邪惡紫袍的女性率先踏出腳步,熟門熟路的往庭院走。
「也不是什麼大事情,我只是臨時想祭拜一下父親,看來下次再告訴漾漾這些事情的好。」因為最近發生太多事情,已經忌日早過了好一陣子,趁著空閑下來後,然決定順便去向上任的妖師報告這段時間的事情。
其實放置妖師的墓地並不遠,就在那個秋千的樹下。
因為害怕死後被人繼續找碴,他們將屍體焚化到幾乎只剩一點點的骨灰之後才下葬,且也沒有立碑,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世界上。
走上前去,辛西亞准確無誤地將花束放在埋有骨灰的地方上面,然後學習著東方的祭拜方式點燃了一抹線香。
雖然他們都知道靈魂死後會進入安息之地或冥府,而精靈終將回到主神的懷抱。但是這是一種他們的懷念方式,讓風送出自己的心意,讓死者能夠傾聽到聲音而安心,然後永久地離開這個世界。
淡淡的香氣隨風飛散。
意思意思拜過之後,冥玥偏著頭看向那兩個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唉,真好,我也想要一個男朋友。」真是的,在單身的人面前拼命放閃光,讓她好妒恨。
轉過頭看著友人,辛西亞露出美麗的笑容:「小玥不要常常把人打跑的話,老早就有男朋友了。」也不知道是誰每次看到追求者,就想盡辦法讓對方永遠不敢過來……
「小玥未來的男朋友不知道會不會也是精靈族的。」握著精靈女性的手,然勾起了笑,
「妖師一族好像都對精靈很沒有辦法。」
「我死都不會找精靈當男朋友,你的女朋友是精靈還好,頂多以後老了被說老牛吃嫩草,但是不會有女人喜歡老的時候,自己的老公還活像二十歲外加長相端正美到會讓人流口水,即使他多麼忠心都一樣。」那會造成視覺跟心理的雙重壓力。
望著身邊的妖師,辛西亞握著對方的手:「如果有一天我們將永遠在一起,我會放棄永恒的生命,陪著我珍愛的人離開主神的懷抱,讓我們共同走向安息之地。」
看著女孩,然勾起溫柔的笑容,「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會在一起。」
盯著兩個又沈浸在自我世界當中的戀人,冥玥打了個冷顫。
談戀愛的都是詩人瘋子,她還是繼續保持她的單身生活好了。
妖師一族首領的居住地上吹過一陣風,已經無法再載動重量的秋千發出細微的聲響。
「對了,改天有空去拜訪我媽吧。」
然後,妖師們繼續在黑暗中活動。
不管是現在、未來,終將持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