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只身策馬上前，一身素白的騎裝，襯得他肅白的臉上殺氣更濃，緊握著長劍的手，指節也有些微微泛白。英武的劍眉下一雙虎目正寸步不讓的怒視著策旺，緊抿的雙唇更突顯了他臉部剛毅的輪廓線條。十四和策旺這兩個似乎天生注定的敵人，再次這樣充滿了凶狠與怒氣地互相注視著對方，濃濃地殺氣充斥著四周，策旺將我拉到他身後，立即會意的兩名隨從上來‘客氣’地將我架開。十四見狀從馬上一躍而下，上前幾步，我下意識地想掙紮著向他靠過去，十四見狀，冷冷地出聲說道：“放開她！” 策旺對十四的話，似乎有些不以為意，只是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迎向十四的眼睛，微頓，策旺突然說道：“你以為，以你一個人的力量，能帶走她嗎？”十四冷哼了一聲，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對策旺說道：“你別忘了這是什麼地方！今天你休想從這里帶走她！”策旺聞言頓了半晌才出聲說道：“如果今天我帶她走了呢？”十四怒道：“我必將誅你全族！！”策旺微眯的眼睛和奇怪上揚的嘴角已經顯露出他此刻已經殺心驟起，如果說剛才他還是猶豫是不是要冒著與皇子作對的風險，強將我帶走，而此時十四的一句‘誅你全族’就已經讓他不能再去顧忌和猶豫了。 策旺毫無溫度的‘哦～’了一聲後，轉眼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十四滿眼的怒火，突然像明白了什麼似的，竟然對十四冷笑道：“就算你今天能帶她回去，她仍然是你的兄嫂，你依舊只能遠遠地看著她，什麼也不能做！”策旺此言一出，立即成功地挑起了十四早已按捺不住的怒火，手一抖，長劍出鞘，眨眼間就向策旺刺來！策旺在說這句話之前，似乎也早預料到這一點，側身一避，彎刀一橫，成功地擋住了十四的長劍。 十四和策旺一動起手來，那邊天璽立即也和圍住他的那幾名策旺的隨從動起手來，而我則被策旺的另兩名隨從架住又往一邊的‘安全地帶’退了過去。我看十四和策旺兩人打得不分上下，尚有些在意料之中，但沒想到的是，天璽與那幾人的纏斗卻也是打得難分難解。我掙紮著想要擺脫那兩名的隨從的控制，那兩人也不敢對我太過用力，以至于我對他們又是踹、又是踢、又是打、又是撞的，一來兩去的倒還從那兩人的控制中掙脫開幾步，往身後的空地一步一步退了過去。我身邊那兩人互使了個眼色，其中一人低哼一聲：“得罪了！”便使出幾分力道，強行架著我，往空地的一側退了過去，另一人則迅速脫身出來加入到與天璽的纏斗中去。 果然天璽漸漸有些招架不住，而十四也正與策旺打了個難解難分，此時，我眼看就要被策旺那名隨從架著離開，情急之中，我似乎下意識的慌忙沖十四叫道：“胤禎……”十四聽到我的叫聲，稍一分神，‘哧’的一聲，眼見他的衣袖迅速被策旺的彎刀劃出一刀血痕出來！十四卻毫不在意，只是迅速給了我一個確定的眼神，繼而再次與策旺纏斗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十四這個確定的眼神後，我竟有了一種心安的感覺。與此同時，林中突然傳來紛繁雜亂的馬蹄聲與人腳步聲，轉眼間，首先印入我眼簾的是十二那張焦慮不安的臉，他的身旁卻是一臉寒冰的四阿哥。 四阿哥微一抬手，迅速從林中跑上前來幾十名手持火銃的隨從，立即對我們這里展開了包圍，同時，四阿哥厲聲說道：“策旺，你好大的膽子，敢擅闖圍場？還不束手就擒？”四阿哥這句話一出口，十四猛一發力，將策旺震開，自己也退開幾步，同樣冷冷地看著策旺。而另一邊與天璽打斗的那幾人也只得收了勢，站在原地，等待著他們的主子策旺的發話。策旺看著已經作好准備的火槍手，微眯了眼睛冷笑起來，眼神中的不屑流露不遺。而我見身旁那名隨從已經松開了手，便想也沒想地朝十二奔去。剛跑了幾步，突然聽到奇怪的幾聲竹枝劃破空氣的聲音，還來不及看不清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十四和策旺已經同時身形一動，一刀一劍，‘當……當……’兩聲擊落了兩支正向我飛來的竹枝袖箭落地。 幾乎是與此同時，又是一聲‘呼’的怪響，刺眼的亮光與煙霧隨之在四周彌漫開來，這一切都發生在轉眼之間，四周的人都還來不及搞清楚是什麼狀況，煙霧中，我已經被薰得睜不開眼，只是分明感到有一個人向我縱身飛撲了過來，並將我撲倒在地，就地滾了出去！這樣被抱著滴溜溜地滾了不知道多少圈，才停了下來，我立刻就聽見另外發自三個不同男人但同樣驚恐地聲音也傳了過來： “小菁！” “紫菁！” “福晉！” 我被十四緊緊抱在懷里，滴溜溜地滾了不知道多少圈，其間十四的身子突然一震，胸腔明顯發出奇怪地空空作響之聲，但我根本不知道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十四突然抱著我的手一松，任由我從他懷里滾了出去。尚在驚魂未定之際，十四卻又捂著胸口准備站起身來，一臉的戒備。待這一陣煙霧漸漸散去，我這才看清策旺和他那幾名隨從已經沒有了蹤影，想必是剛才有接應之人，放出袖箭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並放出煙霧，趁勢將策旺等人救走！這陣刺鼻的煙霧散盡後，我正有些驚慌的四處張望，卻被一雙有力的手臂一攬，立即跌入一個再熟悉不過的懷抱。 四阿哥此時正在厲聲吩咐一眾侍衛，立即搜索策旺一行人的蹤跡，我從十二的懷里抬起頭來一看，卻見十四胸口插著一支怵目驚心的袖箭！鮮血染紅了他雪白的衣衫，他劍眉緊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後，轉身便走！四阿哥上前去扶他，也被他一揮手攔開了，從侍衛手里接過馬缰，一側身翻身上馬，縱馬飛馳而去。看著十四離去的背影，四阿哥那張毫無表情的千年冰山臉轉過來對著我和十二微微點了點頭，說道： “十二弟，你們先回營，向皇阿瑪報個平安，我帶人隨後就回！”見十二應了一聲，四阿哥一策馬，吩咐幾名侍衛留下清理現場，其余眾侍衛則隨他離去。此時十二才將我一把抱入懷中，天璽也牽了馬過來，十二將我抱上馬，自己也騎上馬來，策馬往回走去，天璽也跟在我們身後不遠處，牽著我那匹棗紅小馬往營地走去。一路上，十二什麼話也沒說，眼睛望著前方，緊緊的抱著我，像是在害怕我會從他懷里突然消失了似的，甚至有些捏疼了我。我其實很想開口問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里遇險？又怎麼會和四阿哥一起出現在這里，甚至我想問他為何十四會獨自一人先行到達，他又是怎麼知道我在這里的…… 抬眼看到十二眼底那些掙紮、心痛、猶豫、不舍、擔心、茫然的表情一一流轉，一時間，我又覺得什麼也問不出口，只是下意識地將手環住十二的腰，頭也緊緊地靠在十二的胸口，一動不動。十二似乎也感到了我的這種眷戀懷依靠，有些僵直的身體有了明顯的放松，我知道此刻的十二也許內心經曆著一種不確定的掙紮，也許正是我帶給他的這種不確定與不安全感，但他又不願意讓我有一絲的心里負擔，只是用沉默這種方式獨自承擔與化解這種困惑、不確定與不安帶來的心里掙紮。 十二送我回到我自己的帳篷，讓我先梳洗一下、換身衣服，隨後對我說道：“我先去瞧瞧十四弟的傷怎麼樣了！”我點了點頭，十二似乎還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一轉身，掀了帳篷簾子出去了。我正愣神間，琪玨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一見到我，長松了口氣，拉著我的胳膊急切切地說道：“你總算平安回來了……我走的時候，就覺得放你一個人在那兒，總什麼地方不對勁似的，誰知道你一直沒回來，眼見天都快黑了，把我嚇得要死，趕緊去找十二弟，路上碰到十四弟，他一聽我這話，頭也沒回地就先跑掉了，四哥他們趕緊稟了皇阿瑪，和十二弟帶了人馬連忙進山去找你，還好你平安，否則真是我的罪過了，別說十二弟，就連我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聽著琪玨倒竹筒似的一股腦地說了這麼多出來，我才大致對今天發生的事有了一個頭緒。 心下暗歎了口氣，一面換衣服，一面想道，只怕今日之事，早已在營中傳開，誇大扭曲事實是免不了的，誰叫連康熙都驚動了呢？只怕這會兒康熙沒准在想，以前我在宮里當差的時候，就惹出不少事端來，如今做了福晉，還是這麼不消停！這回的事遲早怕是還要到康熙跟前去說叨說叨的。琪玨見我垂著眼瞼，沉默不語，面露倦容，便拉著我坐下，解開我的頭發，一面拿起梳子替我梳著頭發，一面柔聲問道： “趁這回子功夫，你想想也好，一會兒皇上定是要宣你去問話的……對了，我先前看見十四弟先回來，好像還受了傷，他是怎麼受的傷？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傷了他？”我聽琪玉這麼一說，心里猛地一抽，竟‘嚯’地一聲站了起來，但站起身來後，卻又愣在原地沒動，琪玨見狀，也是吃了一驚，眼中帶著一絲複雜不明的意味看著我，半晌，又將我拉下來坐下，接著說道：“應該沒什麼打緊的，十四福晉已經叫太醫去瞧過了……” 我聞言，又不自覺的坐了下來，心里竟隱隱有些生疼，眼前恍惚出現了以前那個霸道的大男孩，會拿糖葫蘆、煙花、無錫泥人來逗我，見到我一哭，便慌了手腳來哄我說：“……打我、罵我、踢我、咬我都可以，求你別哭了……”一直以來，我並不是不明白十四對我的一番心意，可是我心里已經先入為主的裝下了十二，所以我不願也不敢去正視十四的感情，也許是我潛意識里在抗拒他吧，我一直認為十二才是我最好的選擇，我堅信十二會是一個最適合我的好丈夫，可這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源于我對這段曆史的先知吧。 可是，人生本應該是由無數個未知的可能組成，這也才是人生最精彩的亮點啊。為什麼我從一開始就不願去正視十四對我的情意，就是因為我不願在我預知的情節里充當一個我無法確定的角色……原來我竟是這樣的自私，是我的自私注定了我將永遠辜負這個與我同日生日的男子！而十四似乎用他近乎愚笨的執著在我身邊影響著我，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成功地用他的方式在我心里紮了根，並且讓我無從摒棄，無從撥除。 我暗歎了口氣，萬千思緒飛速流轉。不知不覺中，琪玨已經為我挽好了頭發，站在我身後，對著銅鏡中的我說道：“你也不必心緒太多，憂慮過重，只要你能如常般開心自在，便能讓周遭所有的人都自在，都開心了！”我聞言一驚，抬眼看了琪玨一下，微笑道：“姐姐不必擔心，紫菁省得！”琪玨點了點頭，接過話去：“不如我們也過去瞧瞧十四弟吧，怎麼說他也是……受了傷，咱們一起去探望探望，也不至失了禮數！” 我點了點頭，同琪玨一起走出帳篷，剛走了幾步，見十三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正站在帳外，見我們出來，出聲問道：“今兒是怎麼回事？好端端地怎麼出了這麼大的事？”我聞言微一愣，正不知道該從何答起，琪玨已經落落大方地開口對十三說道：“十三弟，別問了，我和紫菁這是去月婷那兒看看十四弟，你要一塊兒去嗎？”十三點了點頭說道：“八嫂，那咱們這就去吧！”琪玨點了點頭，提步就走。我跟在琪玨身後，十三走到我身邊與我並肩而行，輕聲問道：“你傷著了嗎？”聞言，我搖著頭看他，卻見他眼里的關切與心痛一閃而過，快得幾乎捕捉不到，換出的是一種坦坦然的關心。 我們三人一走進十四的帳篷，只見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都在帳篷里站著，十三也就走了過去，站在他們中間，月婷也在十四的床邊看著，而太醫正在為十四撥出那支袖箭！隨著‘哧’的一聲袖箭的撥出，鮮血飛濺，十四本就血色蒼白的臉更加變得如透明一般！十四緊咬牙著忍著疼痛，豆在的汗珠順著他臉頰滾落下來，太醫趕忙為十四的傷口敷上止血藥。這一幕看得我怵目驚心，心中一陣陣的開始抽痛起來，終于我忍不住閉上眼睛別開了頭。琪玨見狀摟住我的肩，將我的身子扳過去背對著十四，讓我的頭靠在她的肩上，並用手輕撫著我的背。這一刻，我知道琪玨是不想讓別人看見我眼中落下的淚！ 過了一會兒，聽到帳外傳來腳步聲，我忙定了定神，抬頭一看，只見四阿哥正掀了簾子走進帳篷里來，見到我和琪玨，微愣了一下，點了點頭，便走到十四跟前，輕聲對太醫問道：“十四弟這傷怎麼樣，皇阿瑪掛著心！” 太醫見四阿哥問話，忙要起身回話，讓四阿哥止住了，太醫只得坐著回道：“回四爺的話，十四爺中的這只袖箭，並未傷著筋骨要害，加上十四爺這副銅筋鐵骨，如今已撥出袖箭，便無大礙，只須休息調養幾日便能確保無臾了！”四阿哥聽了點了點頭，吩咐太醫給十四上好藥，便去開些養傷調養的藥方子。太醫忙應了下來。看了一圈，四阿哥見十四微眯著眼，像是疲累得緊，轉身說道：“咱們也回吧，讓十四弟好生歇著！”八阿哥也說道：“正是，既然太醫都說了沒有大礙，咱們也就放心了，都在這兒，十四弟也不能安心養傷，咱們還是都回吧！”說著八阿哥他們紛紛跟十四說了幾句，便都跟在四阿哥身後也提步往外走來。 從我們身旁走過的時候，八阿哥微不可見地沖我點了點頭，我一頷首，八阿哥已經又遞了個眼色給琪玨，琪玨會意的也沖八阿哥點了點頭。九阿哥走過來，迅速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似乎松了口氣，依舊冷著臉跟著走了出去。十二走在最後，走到我們身邊的時候，微頓了頓，輕聲說道：“我在外面等你！”我點了點頭，十二就徑直走了出去。見他們一行人都出了帳篷，月婷方迎了上來，琪玨見狀，柔聲對她說道：“這幾日只有辛苦你了！”月婷點了點頭，又看了我一眼，眼睛里看不出她的情緒，只聽她說道：“哪里就辛苦了，照顧爺本就是我的本份！” 琪玨聽了，頗為贊賞地點了點頭，月婷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拉著我往十四的床邊走去。我感到她的手溫溫的，軟軟的，突顯出我的此刻手的冰涼。待走得近了，十四微抬眼看見我們，沖我們了點頭，往上撐了撐身子，似乎是想靠著坐起來，見狀我下意識地想過去扶他，但琪玨卻緊握著我的手，甚至使力墜了我一下，我微一愣，只見月婷已經上前去，拿過一個軟緞靠墊放在十四的身後，讓十四靠好。十四似乎注意到我被琪玨制止掉的舉動，眼睛迅速地掃了一眼我被琪玨拽住的手，又再次迅速地收回了他帶著一絲痛苦與掙紮的眼神。與此同時，琪玨已經不著聲色地出聲說道：“十四弟，你受了傷，快躺著別動了，我與紫菁記掛著來看看你，說話就走的，你也別見禮了！” 十四聞言沖琪玨微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勞八嫂記掛了！”琪玨笑道：“喲，什麼時候，十四弟也變得這樣迂腐了？說起話來，生疏得緊勒！”十四微微扯了扯嘴角，接過話去笑道：“八嫂這可是在怪胤禎平時少了禮數？”琪玨呵呵笑了起來：“這才像你！”我站在一旁，看她笑得極其坦然與真誠，心中也漸漸放松了些，抬眼望向十四，誰知剛一抬眼，卻正好碰上十四看過來的眼神，我們倆同時一驚，又同時轉開了眼，我心里突然驚到，我這樣怎麼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我在怕什麼呢，我又有什麼怕面對的呢？ 想到這兒，我再次抬起眼瞼，看向十四，十四此時卻已轉開了眼睛，琪玨眼睛瞄了我一下，笑道：“紫菁今兒個怎麼像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一句話都不說了？”聞言我心下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似的，微上前一步，對著十四緩緩說道：“是啊，紫菁今兒個還得多謝十四弟的出手相救，不然，此刻紫菁還生死未卜！”這是我第一次這樣當面對他叫出了一聲‘十四弟’！而我知道，這一聲‘十四弟’像把鋼刀，生生地、冷冷地切斷了我與他之間的所有關聯，甚至所有念想與所有曖昧！ 果然十四在聽到我緩緩說出的這句話後，臉色霎時變得更加蒼白，毫無一絲血色，緊握成拳的指節甚至發出一種刺耳的‘咔、咔’響聲，一時間，一種無言的尷尬彌漫開來，月婷、琪玨都沒有作聲，似乎都在等待十四的回答，半晌，十四深吸了口氣，帶著一絲掙紮與痛苦冷冷地出聲說道： “小事一樁，十二嫂不用放在心上！” －－－－－－－－－－－－－－－－－－－－－－－－－－－－－－－－－－－－－－－－－ 昨天體檢，所以沒更新，還好身體還沒出什麼毛病，醫生只說多運動，放寬心胸，調節心情，減緩壓力……一類的P話，（下午在偷懶看文時，被化身黃世仁的蕭某某一個飛撲，過來抓了現形，狂罵偶‘不干正事’……汗……） 另外想說的是，其實這章本來早寫好了的，但寫好了，又覺得情節跨度太大，所以昨晚又大改了一下，關于改前的情節，也許親們只有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