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吉林之行-2

山路異常難走,好在我和高陽平日里都不乏鍛煉,在北京的時候,我們每周末都會去爬香山,我的紀錄是二十四分五十一秒,高陽比我還厲害,二十三分四十秒.趙穎雖然是女孩子,但我們兩個人都比不了,不到二十二分鍾.不過這里沒有上下山的台階,再加上我們都背著沉重的行李,所以走得比平日爬山要慢,估計一小時最多只能走上四五里山路.中午的時候,我們翻過了第一座山梁,吃罷午飯,稍事休息,我們繼續趕路,當天晚上,我們翻過了第二道山梁.找了一處比較背風的地方,將帳篷支上,再點上一堆篝火.

這次我們出來,因為知道要露宿,所以行裝中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一應俱全,趙穎給我們做了一頓晚飯.勞累了一天,吃上一頓熱乎乎的飯菜,真是異常受用.吃罷晚飯,我們將篝火撥亮,圍坐在火邊閑聊起來.這片群山應該就是當年抗日英雄楊靖宇殉難的地方.于是我們從楊靖宇聊到抗聯,從抗聯聊到崔二胯子,從崔二胯子聊到祖父,最後又不自覺地聊到了我們這次出行的目的,尋找崔二胯子的後人.

說到這里,趙穎突然道:"不知為什麼,這些天我一直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我一愣,問道:"你是指什麼?"趙穎道:"我隱隱約約地覺得,我們這次尋訪會有不順."我抬頭看了看高陽,高陽也在注視著趙穎.只聽趙穎繼續說道:"又或者是,即便順利找到了崔二胯子的後人,也不一定有機會進入皇陵."

高陽接口道:"你的意思是崔二胯子的後人已將第二入口堵上?"趙穎使勁地點點頭,表示肯定,然後說道:"不錯,當年崔二胯子所交給後人的事情,應該是有兩件,第一,將皇太極的尸骨重新安葬.第二,就是堵上洞口!"我點了點頭道:"很有這種可能.如果是這樣,確實就麻煩了."

趙穎繼續說道:"當然了,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崔二胯子的後人根本沒有將洞口堵住,因為這個第二洞口根本不可能堵得上,又或者,洞口設計得異常隱秘,根本不需要去堵."我歎了口氣,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我們的運氣了."談到了這里,我們的心情都有點沉重,于是沒有再繼續往下聊什麼.看看天色已晚,況且我們又爬了整整一天山,于是熄了篝火,鑽進帳篷早早休息.

高陽借來的帳篷睡袋都是專業野外生存所用,又舒服又保暖.這一覺睡得甚是解乏,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昨天的勞累一掃而空,吃罷早飯,我們一鼓作氣,下午兩點半鍾,翻過第三座山梁,經過了將近兩天的辛苦跋涉,終于來到了此行的最終目的地.

在祖父的記錄中,可能出自對崔二胯子的懷念,用了大量筆墨描寫崔家屯的景致,但是出于篇幅的考慮,在前文中我並沒有過多敘述.按照祖父記載,村口應該是一處斷崖,中間架有一座獨木小橋,但這時我們看到的,已經是一座嶄新的木橋,雖然不算太寬,但是並排走兩個人沒有太大問題.我知道,我們辛苦找尋的答案就在眼前了.強自壓制住心頭的激動,我們三人在橋邊稍事休息,吃了午餐,收拾好行李,下午三點整,我們進入了崔家屯.

村子幾乎和祖父記載的崔家屯一模一樣,村口一株巨大的槐樹,枝葉繁茂,樹下一盤古舊的石磨,一條筆直的土路伸向前方,路兩邊稀稀落落十幾處土坯民房.安詳,靜謐.走在干淨整齊的村頭土路上,我們三人都仿佛被夢魘住了一般,我們這一生中從未來過此處,但是此情此景,又是如此之熟悉.


我閉上眼睛,伸手觸摸大路兩邊的牆壁,這時我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只要繞過前面那一處土房,再拐兩道彎,敲開前面那一處簡陋的農家小院,我們就可以馬上看到崔二胯子那魁梧的身軀,聽到他那爽朗的笑聲.在這一刻,六十多年的曆史突然停滯,時間和空間被高度濃縮,那種強烈的回到昨日的時空轉換之感突然一下使我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良久,我強定心情,睜開眼睛,用沙啞的嗓音對身後的高陽和趙穎說道:"我們終于找到了,就在這里!"兩人聽了我這句話,也是深深地點了點頭.我拉過兩個人的手,心情異常激動,大聲說道:"走,我們去找崔爺!"

繞過前面的土房,向右又走了十幾米,然後再向左,路的盡頭是一處簡陋的農家小院.我們強自壓抑住心頭的激動,緩緩來到小院門前.三人在門前站定,互相看了看,趙穎對我說道:"你來敲門?"我點點頭,伸起右手,沉吟良久,才輕輕地在門上敲了三下.

等了好久,屋里面才傳出一聲洪亮中透著嘶啞的聲音,問道:"誰呀?"門閂打開,一個鐵打一般的漢子站在了我們面前.我身材已經是不低,一米七八的身高,但這人比我還要高了近半個頭,而且身材魁偉,只是眼里布滿血絲,略顯疲憊.

趙穎簡單說明了來意,那人聽罷一愣,連忙把我們讓進屋里.屋中幾件簡單的家具,左手一盤巨大的土炕,一個女人跪在炕前,滿臉焦慮,正將一條毛巾放在炕上一個看來剛滿周歲的小孩的額頭上,小孩滿臉通紅,昏睡在炕上.

我們三人看到這光景,互相對視了一眼,趙穎快步走到炕前,蹲下身來伸手向小孩的額頭摸去,剛一碰到小孩的額頭,趙穎像觸了電一般,手騰地一下子縮回,回過頭來,一臉焦慮地對我們說道:"像是急性肺炎!"我一愣,看了看那個男人,問道:"怎麼不趕快送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