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章 空太爭奪戰線只有異常

奇跡のかけら,千木咲音,楪祈.@SOSG論壇

春天.開始的季節.

那時候,還以為一年很長.

冬天.結束的季節.

現在,覺得這一年過得好快.

過完年之後,時間一定一下子就過去了.

提報,甄選,考試……還有學長姐的畢業.

因為有想要抵達的地方,所以只能離開這里繼續前進.

為了變成自己向往的人,大家都一點一滴地變化著.

會因此覺得寂寞,是因為軟弱嗎?

想變堅強,堅強得可以穩重的說出「不是那樣的」.

1

——過小倉之後,接下來即將抵達終點站博多.

車內廣播的時候,新干線剛通過新關門隧道,進到九州陸地.時間剛過下午六點.從櫻花莊出發時才過中午,現在窗外已經是一片漆黑.

再過一下就抵達漫長旅途的終點站.畢竟還是感到疲累了,所以對于逐漸看見終點一事,確實是感到很高興.明明應該高興的,空太的表情卻無精打采.

——這種情況,要怎麼向家人說明呢?

視線轉向旁邊的座位瞥了一眼.憂郁的原因就在那里不,該說是存在于那里.

「什麼事?」

似乎是察覺到空太的視線,旁邊的少女斜眼看了過來.她的名字是椎名真白.清透的雙眼以及缺乏現實感的夢幻氣息令人印象深刻,擁有讓人只要看一眼就無法忘懷的不可思議魅力.不過,可不能被她柔弱的外表給騙了.

從年幼時期開始就以繪畫為優先成長至今的真白,並未擁有所謂一般常識的概念,完全沒有生活能力.要是沒有別人的照顧,就無法過身為人類的正常生活.

所以,宛如每天當值「負責照顧真白的工作」的空太,要幫她洗衣服,挑選內褲,做便當,還要幫她吃掉不喜歡的東西,就連房間也要幫她打掃.這樣的生活開始至今已過了九個月.現在空太已經完全習慣了.

話雖如此,凡事都有限度,到了年關的這個時候,空太又面臨了新的難題.

新干線希望號的終點站博多.是九州福岡縣的博多,而空太的老家就在福岡.是的,空太現在正在返鄉路途上.

——這究竟該怎麼辦啊……

真日當然不知道空太這樣的心情,只是以一定的節奏把竹筍形狀的小點心送進嘴里.

——不管怎麼思考都無能為力了.

絕望與放棄同時湧了上來,空太頓時垂頭喪氣.

接著,真白那白皙美麗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

「這個給你.」

真白的手上放了一個香菇形狀的小點心.

「可是我是竹筍派的.」

就在空太說完話的同時,真白把最後一個竹筍形狀的巧克力送進自己嘴里,像個小動物般咀嚼著,然後吞下.

「香菇也很好吃啊.」

「那你為什麼淨剩下香菇啊!」

「因為空太都不吃.」

「明明就是椎名一直竹筍,竹筍,竹筍,香菇,竹筍,竹筍,竹筍,竹筍的吃!」

「原來空太一直都在看我.」

面對平淡口氣所釋放出來的即死級反擊,空太不禁噎到而咳個不停.他喝了一口茶後,整頓好心情.

「那,那是因為要是不好好看著椎名,就不知道你會做出什麼事來啦!」

「我是竹筍派的.」

完全沒在聽空太的借口.

「要是你這個樣子是香菇派,我會更憤慨.」

事到如今,空太已經不會因為這樣就覺得驚訝了,畢竟在這九個月當中已經習慣了.況且,就這一次來說,空太對于真白超乎常識的脫線行徑,甚至產生了類似懷念的感覺.

因為直到昨天……在聖誕夜和好之前的一個月左右,兩人都處在無法面對面交談的惡劣氣氛中.而契機是因為真白做料理時受了傷……

能夠再次像這樣很普通的對話而感到安心,覺得實在是太好了.

「不對,會覺得這樣是普通的時候,我就已經不對勁了吧……」

空太眺望著窗外遠方.

「神田同學,不要在新干線里自言自語,周圍的人會投以奇怪的眼光.」

像責備小孩子般規勸的,是坐在正前方的青山七海.他們將兩人座位回轉過來,四個人面對面坐著.

七海隔壁的座位現在因為有人離席而空著.

「青山.」

「什麼事?」

「如果覺得我很怪,不要客氣盡管告訴我.」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你那個發言已經非常怪異了.」

「……謝謝你提醒我.」

雖然早就這麼覺得了,看來果然是這樣.不過,這也沒辦法.因為空太所住的學生宿舍……櫻花莊是聚集了學校問題學生的特別宿舍,是個只要在怪人堆里生活個一年半,腦袋就會理所當然變得奇怪的地方.

「原來環境真的會改變一個人呢.」

「是神田同學叫我不要客氣的吧.來,我把拿到的竹筍分給你,打起精神來吧.」

七海把裝著其他小點心的塑料托盤遞出來,里頭長了五根竹筍.

「這世界上會對我溫柔的也只有青山了吧.」

「才,才沒那回事呢.」

空太從七海手上收下巧克力,突然浮現出小小的疑問.

「椎名小姐?為什麼你不給我,卻給了青山?」

「因為七海是朋友.」

真白立刻回答.

「那我呢?」

「空太是……」

接著歪著頭陷入思考.要是以前,明明都會不管當時的氣氛,毫不考慮地回答「飼主」,這是怎麼回事?因為她恐怕會說出更駭人聽聞的話,還是先警戒著比較好.

「最近的空太是……」

「我是?」

「不太清楚.」

都已經擺好架勢了,卻突然冷掉.

「你應該要更振作一點.」

「是我的錯嗎!」

「你應該要更振作一點.」

「跟椎名比起來,我可是非常振作了!」

「神田同學,在新干線里請安靜一點.」

「對不起.」

空太被七海指責,便把音量降了下來.

「看吧,你應該要更振作一點.」

對于有些得意洋洋的真白,空太在內心抱怨著﹕「你最沒資格說我!」

還是先吃七海給的竹筍巧克力,冷靜下來吧.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剛剛去洗手間,大一屆的學姐上井草美咲剛好回來.她雙腳並攏,一屁股坐在七海旁邊,接著就把手肘撐在窗邊,深深地歎了口帶著憂郁的氣息.

「唉……」

她的側臉,那個總是喧鬧的美咲已不複見,茫然眺望遠方景色的眼神,散發出難過與哀愁.

「學姐,要吃竹筍嗎?」

空太向無精打采的美咲推薦零食,卻沒有馬上獲得回應.慢慢地經過五秒之後,美咲顫動大大的雙眼,將視線落在空太手土.

「……嗯.」

那是仿佛要消失般的微弱聲音.美咲的手有些拘謹地伸過來,拿了一個竹筍後,送進微微張開的嘴里.

如果是平常的美咲,大概會整盤搶走並且吃得一干二淨吧.然後,宛如把果實塞滿嘴的松鼠一樣,鼓著兩頰幸福地笑著說﹕

「天底下的竹筍都是為了要被我吃而生下來的!」

明明還能鮮明地想象那個樣子,現在眼里所見的美咲卻始終悶悶不樂,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

——最大的問題說不定是美咲學姐.

問題堆積如山.就空太個人而言,在寒假期間還有非做不可的事.昨天收到了通過游戲企劃甄選「來做游戲吧」書面審查的通知書.明年一開始就有提報審查在等著,為此不得不做准備.

問題真的已經堆到看不見山頂了.

在這種狀況下,為何空太會離開櫻花莊,在新干線上煩惱呢?而且還是帶著真白,七海與美咲三個女孩子……當然,這是有原因的.時間回溯到十小時前……那是今天早上發生的一件事.

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當天早上實在是個尷尬的開端.

空太醒來之後來到餐廳,發現美咲坐在平常圓桌旁的座位上,身上穿著睡衣,茫然地盯著空中.哭腫的雙眼跟昨晚一樣,從疲累不堪的側臉可以看出昨晚幾乎沒睡.

——今天……我好希望仁讓我受傷!

昨晚,圍著一件浴巾蹲坐在玄關的美咲所說的話,仍緊緊粘在耳朵深處,無法剝除.

因為空太實在無法想象,說出這句話的美咲是什麼心情.

要怎麼樣才會希望最喜歡的人傷害自己呢?

如果是空太,會想對對方溫柔,也想被溫柔對待.跟傷害根本就是完全相反.

但是,也不可能問現在的美咲那句話的含意.空太始終找不到安慰的話,無法忍受與美咲兩人獨處的他,便前去叫真白起床.接著,加上自行起床的七海,盡可能保持跟平常一樣的態度,吃起了早餐.

這時,櫻花莊監督老師千石千尋也出現了.雖然沒特別注意,不過她似乎昨晚就回來了.

住在空太隔壁102號室的赤坂龍之介不在.據說他打算寒假期間都住在商務飯店,專心做程序作業.

另一個住在103號室的三鷹仁,從昨晚就沒回來.

即使開始吃早餐了,還是揮不去沉重的空氣,就算說些無聊的玩笑,還是感覺空虛,對話也無法持續下去.

原因就在于美咲.她只用聽不太清楚的微弱聲音說了一句「早安」,之後就只是呆呆地吃著撕成小塊的面包.平常都是一口就吞進去了……

「……」

凝重的沉默.如果能說句貼心的話就好了,但卻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才好.七海也是同樣的心情吧?只見她有些不甘心地緊閉雙唇,露出嚴肅的表情.

昨天……聖誕夜,美咲與仁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細節不太清楚.不過,從美咲的狀態來看,不難想象在櫻花莊里獨處的美咲與仁之間,發生了什麼可說是致命的事情.因為不論向仁告白了幾次,不管如何失敗,永遠不忘專心投入的美咲,心情竟然會低落到這種程度.

為了脫離這股令人窒息的沉默,空太提了從今天開始放寒假的話題.

「話說回來,椎名在休假期間打算怎麼辦?」

「畫原稿.」

立即回答的真白泰然自若.

「為了慎重起見,我問一下,你要在哪畫?」

「在櫻花莊.」

「竟然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我說過了吧?因為寒假期間千尋老師要去澳洲度假,所以不能留在櫻花莊.」

被點名的本人喝了咖啡之後歇了口氣,並沒有加入對話.可以的話,真希望她能處理一下美咲的事.

「所以盡可能回老家去.」

「我聽說了.」

又是個令人吃驚的答複.

「那麼,你早就應該准備好回英國去啊!」

「那是空太的工作.」

「可不可以不要一臉非常理所當然說出驚人的話!」

「神田你才是吧,怎麼還在說那些夢話啊?」

千尋邊打呵欠邊插嘴.

「哪里是夢話了?」

「真白根本就不可能有辦法安排買機票的事.」

「是啊.」

真白毫不猶豫地承認.

「你這麼干脆都不害羞嗎!」

就算卯起來吐槽也沒用.這種事情自己很清楚,就像千尋說的,真白根本不可能辦到.

但是在聖誕節之前,因為跟真白有些爭執而感到尷尬,所以完全沒有余力談到寒假的話題.

「反正也不可能要她現在回英國,所以真白就由你負起責任,帶回老家去吧.」

「當真?」

「好主意.」

「你好歹也客氣一點吧!話說回來,你不會真的覺得是好主意吧?」

在這番對話之中,真白旁邊座位上的七海,不知為何表情顯得僵硬.

「青山,你的臉色很難看喔.」

「沒,沒那回事.」

看不出來是如此.

「總覺得你一臉糟了的表情……該不會青山你也是……?」

「沒,沒問題的!只是因為滿腦子都是聖誕夜的事,所以忘記了……」

「在你忘記的時候就已經是大問題了吧!」

「不,不用擔心,我會去拜托繭或彌生看看的.」

被列舉出來的高崎繭跟本莊彌生,是跟七海感情很要好的同班同學.

七海很快地一邊咬著吐司,一邊開始用手機打簡訊.

「青山回老家就好了吧.最糟也不過是跟老師借到大阪的旅費而已.」

「我不回老家……不能回老家,我之前不是說過嗎?」

「啊……」

沒錯.七海不顧父親的反對,為了成為聲優而來到這里.她曾說過,自己已經下定決心,在達成目標之前不回家了.

這樣就只能仰賴同班同學了.

在那之前,首先要解決的是真白.

「對了,老師,補考呢?反正椎名一定又跟第一學期期末一樣,九科全都拿零分吧?在她及格前是沒有寒假的吧?哎呀,真可惜啊,寒假只好先保留起來了.」

「你在說什麼蠢話?那種東西,我當然在考試期間就已經讓她補考,而且及格了.」

「你干嘛這麼多事!」

「我可受不了假期受到妨礙.」

「牽扯到自己的利害關系時,手段就這麼高明啊!」

因為要補考而不能離開櫻花莊的起死回生案,也因為千尋而輕易粉碎了.這麼一來,實在不容易再想出其他的方法.

「椎名.」

「什麼事?」

「你真的打算到我家來嗎?」

高中女生要到高中男生的老家過夜,這是怎麼一回事?雖然就空太的家人而言,應該只要說明情況就會答應,不過在這之前,不需要擔心其他事嗎……

「我也差不多該跟你的父母打聲招呼了.」

「這,這是什麼意思啊?」

「因為平常都受你照顧.」

「確實都是我在照顧你到一個不可能的地步啊!」

「空太也同意了.」

「你的論點根本就對不上啊!」

即使空太繼續追問,真白卻一副對話已經結束似的,拿著畫有貓咪圖案的馬克杯喝起可可.

「話說回來,老師,這里應該要指導一下吧!」

「要確實做好避孕喔.」

「指導事項進度超前了!」

無視于認真的空太,千尋嫌麻煩似的打了呵欠.

同時,七海似乎收到回信了.她以戰戰兢兢的表情,凝視著手機屏幕.

「青山?」

出聲叫她,她的視線卻開始在空中飄移.

「呃……」

「沒問題吧?」

「可能有問題……」

「怎麼回事?」

「繭跟家人去旅行,彌生則是從今天開始參加壘球社冬季合宿,所以兩人都不在……」

「那要怎麼辦?」

「既然這樣,青山也由神田照顧好了.」

千尋干脆地說出意想不到的話.

「這更誇張了,老師你在說什麼?腦袋沒問題吧!當然是完全不行啊!」

「一個人跟兩個人不都一樣.」

「也許是這樣沒錯,但原本第一個人的存在就已經是大問題了!」

跟七海目光對上,她的眼神有那麼一點期待.即使如此,她還是搖搖頭,大概是立刻又重新思考了吧.

「我,我不能到男孩子的家里去!」

她使勁地向千尋抗議.

「那麼,你要怎麼辦?有其他解決對策嗎?」

「這,這個……」

七海語塞了.

「神田也是,竟然要把當季美味的女孩子丟到寒空底下,真是過分的男人啊.」

「各種有問題的發言已經堆得跟山一樣高了啊!喂!我到底要從哪里吐槽起啊!」

已經沒有使用敬語的余力了.

這時,彷佛雪上加霜一般——

「我今天中午就要出發了,所以你們中午前通通都要給我離開.」

千尋宣告了很短的時間限制.現在已經過九點,沒時間去找可以借宿的朋友了.窘于回答的七海將視線轉向美咲.

「上,上井草學姐,你要怎麼辦?」

她向蹲坐在椅子上的美咲發出最後的求援.

「上井草你要回老家嗎?」

「……我不想回去.」

「學姐?」

「因為回去就會想起仁的事.」

美咲與仁是在同一條街上長大的青梅竹馬.一回到家鄉,就會喚起令人懷念的記憶,因而更讓人覺得難過.

仁擁有六位戀人,寒假期間應該會在她們之間來來去去吧?不過,要是一時沒注意而回家去,在家鄉跟美咲遇個正著,那就未免太淒慘了.

身影變得渺小的美咲把頭埋進膝蓋,又說了一次「不想回家」.總覺得她好像一只被丟棄的貓咪.情緒翻騰的空太心中抽痛著,冒出了無法放任不管的感情.

「那學姐要不要也來我家?」


回過神時,這句話已經脫口而出.

美咲靜靜地抬起頭.

之後,事情的發展不言而喻.

「小町,這是新干線喔.速度很快吧~~」

將貓籠舉到窗戶的高度,讓焦茶色的小町能看到外面.帶走的貓只有一只.要把全部七只貓一起帶回家畢竟有困難,所以空太拜托了從以前就有往來的當地商店街的熟人,在寒假期間代為照顧,每家店托付了一只.

不過,畢竟已是這個時候,沒辦法找到全部七只貓的托付者,空太只好把怕生的小町一起帶回老家.

「這個是希望號喔.跟黑貓希望一樣的希望喔.」

「神田同學,就算跟貓講話來逃避現實,我想狀況也不會有所好轉的.」

「不,不,你冷靜下來思考看看.最近大概是已經習慣了很奇怪的狀況,所以會覺得一切都是無可奈何,不過不管怎麼想還是很異常啊.」

「空太真是不死心.」

「不死心才好!如果對這種狀況越來越沒有感覺,對一個人來說已經完了!」

在這樣的對話之中,新干線停靠在小倉站,又依時刻表繼續移動.對于該怎麼向家人解釋這情況,又該如何介紹真白等人,空太完全想不出作戰方式,但是距離終點站博多只剩下大約十五分鍾……

「你果然還是後悔了?」

七海帶著困惑的表情問道.

「……懊悔過去也無濟于事,所以想思考未來的事.」

空太的嘴角不痛快地扭曲.

「真是既負面又正面呢.」

「如果面朝後地向前進,那不還是往後走嗎?(注「負面」與「面朝向後」日文相同)」

「不要抓我的語病啦.我可是打算協助你的.」

七海的視線朝向真白,不用多問就知道她是指什麼事.

「在神田的老家,真白就由我來照顧,你放心吧.」

「……青山.」

「還是說,我什麼都不要做比較好?」

「那,那怎麼可能!務必拜托你了!」

空太立刻叮嚀坐在隔壁的真白.

「就是這樣.知道了吧,椎名.」

「竹筍已經沒有了.」

「不要又翻出我已經忘了的話題!」

「香菇剩下來了.」

「因為太可憐了,所以香菇也要吃喔!」

真白拿了個香菇形狀的巧克力,送到空太嘴邊.

接著,竟然以可愛的表情說著:

「來,啊~~」

「絕,絕對不要在我的老家做這種事喔.」

「喔~~所以現在就無所謂啊?」

七海發出不愉快的聲音,眯著眼睛瞪了過來.

「還是不要幫你忙好了.」

並說出如此駭人的話.

「這種事不管是現在,過去或未來,全都不准!」

「哼.」

真白一副沒辦法的樣子,讓美咲吃了香菇巧克力.

到底有沒有在聽別人說話啊?

——即將抵達終點站博多.感謝您今日搭乘新干線.歡迎您再度利用.

聽到流泄出的事務性廣播,空太再度歎了口氣.問題還有一大堆.不過,最不能被家人知道,照顧真白的這件事已經解決了,所以稍微松了口氣.

「總覺得接下來怎樣都無所謂了.」

「神田同學總是這樣,一邊抱怨又一邊接受了莫名其妙的狀況.」

對于七海不經意的話,空太的表情僵住了.接著,他對于是否能在這種狀態下平安地過完年,開始感到不安.

2

抵達博多的一行人,花了約三十分鍾換乘地下鐵與市內線,來到了離空太老家最近的車站.

四個人一同走下月台.

「離這里近嗎?」

「五分鍾是到不了,不過不用十分鍾.」

空太,真白,七海並肩邁步,美咲靜靜地在後面跟上.與其說沒有精神,不如說是完全感覺不到霸氣.要是放著不管,好像就會搖搖晃晃地不知道走到哪里去.

「空太.」

「嗯,什麼事?椎名.」

空太正在想美咲的事,所以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因為真白接下來的發言,空太的意識又完全集中到她的身上.

「背我.」

瞬間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實際上人一定還在新干線,正在打瞌睡吧.但是,雖然嚇到心驚膽戰的地步,卻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這也難怪,因為這是現實.

「好,總之先告訴我理由吧!」

為了整頓好備戰狀態,先提高情緒.要是在這時發呆,似乎就得在莫名其妙的狀態下背她.

「我膩了.」

「你是說對于移動感到厭煩了嗎!至少也把要別人背你的理由說成是因為累了吧!」

「我累了,所以背我.」

「不管哪個理由我都不會背!」

依然完全無法預測她會說出什麼話.

「是嗎?不然用抱的好了.」

「不要一副妥協的樣子,卻把難度提高了!」

「昨天明明是你自己想要背我的.」

真白微微噘著嘴.

「那,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把鞋子丟到哪去,在十二月的寒空下光著腳的關系!我的心髒可沒強到可以放著不管!」

「原來是害羞了啊.」

「硬要說的話,我可是在生氣!」

「……」

「干,干嘛啊?」

「你好好考慮一下.」

「我仔細思考之後,明確地拒絕!」

「……」

雖然做出了理所當然的主張,真白卻還是一臉無法認同的表情.不過,她似乎已經了解空太不願意背她,只見她不滿似的哼了一聲.真希望她不要用會撩撥男人心的別扭表情看著自己,因為會讓人忍不住想背她,還有昨天應該已經蓋上的,對真白的情感似乎也快要滿溢出來.

空太搖了搖頭,慌張地壓住蓋子.

「好,好了,要走啰.」

在這種狀態下回老家……介紹給家人真的沒問題嗎?雖說七海會幫忙,不過真白的言行舉止實在難以預料,不管怎麼想都行不通吧.結論已經出來了.況且,也不知道何時會因此打開蓋子,明明昨天才決定現在要先專心在自己的事情上……

「這一定就是所謂烏云密布的心情吧……」

空太彷佛拖著沉重的身體般,往驗票閘門走去.不過剛用力踏出第一步,外套的帽子卻被用力往後拉扯.

「嗚噎.」

喉嚨被勒住,發出像笨蛋的聲音.

「我不是說了我不背你嗎!椎名!」

空太氣沖沖地轉過頭.

「不是我.」

真白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抓住帽子的是七海,只見她很尷尬似的低著頭.

「青山,這是什麼意思?你跟我有仇嗎?要是真的有就說出來啊!」

「不,不是啦!」

「什麼不是?」

「我還是回去好了!」

七海突然轉身,要折回月台.

「要回去的話,是對向的月台喔.」

「因,因為,要是住在男孩子家里,你的家人會覺得很奇怪吧?」

「都到這里了還在說這些嗎……」

「那,那是因為……一直到離開櫻花莊都還是覺得沒關系,就突然那個啦?」

心髒噗通噗通跳個不停似的,七海的手撫著胸口.

「我,我根本就不知道,那,那個,要怎麼跟神田同學的父母親打招呼?」

簡單來說,似乎是因為眼看就快到了,緊張起來才抓住空太的帽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如果立場顛倒過來,變成空太要到七海老家去過夜,空太大概會全力沖刺逃出去吧.

「算我拜托你,千萬別說出『小女子不才,請多指教……』這種蠢話來嚇我.」

「神,神田同學你在說什麼啊!就,就算是玩笑話我也不會說……」

「剛剛的話主要是對椎名說的.知道了吧.」

「交給我吧.」

「不知道為什麼,你那個回答實在讓我超擔心的!」

慎重起見,空太也回頭確認了美咲的狀況.看來似乎是有在聽其他人說話,不過並不參與.

「也拜托學姐啰.」

「……嗯.」

有關這次的事,美咲應該不會引起問題.不過,與其看著這麼沒精神的美咲,還不如被她耍得團團轉要來得好上幾倍.希望她早日恢複成那樣的美咲.

來到月台的中間,空太走到最前面先通過驗票閘門.

急行列車不停靠的車站前,只有一棟巴士總站,總覺得時間的流逝都變得悠閑緩慢了起來.會有這樣的感覺,說不定是因為沒有太高的建築物.站前有幾家商店並排著,再稍微過去一點的地方就看得到住宅區的屋頂.

把焦茶色的小町從籠子里放出來,它便瞄的一聲在空太腳邊嬉鬧了起來.雖然長途旅程應該累積了不少壓力,不過它倒是一直都很聽話,真是幫了大忙.

小町跑向最後通過驗票閘門的美咲,由她抱著.除了空太以外,小町唯一會親近的就只有美咲了.

雖然看來有些寂寞,不過美咲微微露出了笑容.貓真是太了不起了.

把美咲的事交給小町.空太大概看了一下車站的樣子,因為春天跟夏天都沒回家,所以這次回來已經是睽違一年了.

雖然覺得商店的排列有些改變,不過倒也不太記得之前是怎麼樣.原本神田家就在水高所在的藝大前站,因為父親工作的關系才搬到福岡來.空太又在搬家的同時進入水高就讀,沒有在這個地方生活過.所以雖說是老家,卻沒有家鄉的感覺.

「那麼,就要步入死地了.」

就在空太下定了不知是覺悟還是放棄的決心時,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哥~~哥!」

從車站筆直延伸出來的走道上,有個像小學生般嬌小的女孩子跑了過來.她露出了滿臉的笑容,彷佛可以飛上天似的猛揮雙手,跑步時身後的背包也跟著搖晃.

一行人停下腳步看著她,少女就在距離空太三公尺的地方,絆到了車站前的階梯.

「啊!」

少女發出慘叫聲,隨即維持跑過來的氣勢,啪地撲倒在地上.

「啊嗚!」

臉部強力撞擊到水泥,光看都覺得痛.身後的背包也因此飛出東西,糖果,米果棒,巧克力,大量的零食撒了滿地.

對于突然發生的事,車站的旅客都目瞪口呆地注視著.他們的想法完全一致,都覺得她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啊,我家在這邊.」

不想被認為跟女孩有所牽連的空太,像是幫真白與七海帶路般邁出腳步.

少女依然趴在地上不動.走過她身邊之後,背後傳來迅速起身的聲音.

「哥,哥哥?你忘了我嗎?」

空太沒辦法只好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過頭去.

「那個女孩子猛烈地看著神田同學耶……」

七海來回看著空太與少女.

「我倒也不是不知道她是誰.」

應該說,根本就知道她是誰.簡直熟悉到一個不行.

對于這樣的空太,少女繼續火上加油.

「啊,原來是因為我已經長得太成熟了,所以認不出來吧?真是拿哥哥沒辦法啊.不過,沒關系喔?不管我變得多成熟,還是只專情于哥哥喔.」

能聽到這里已經是極限,想吐槽的點實在太多了.

「你根本就跟一年前沒兩樣嘛!」

空太回過頭的同時,就先指出這點.明明已經國中三年級了,卻跟剛剛從旁邊走過,一對親子當中的小學生沒有太大的差別.

「或者該說,你是不是還縮水了?」

「我,我才沒縮水呢!我有長大啦!話說回來,如果還記得我,干嘛無視我的存在啦!我的膝蓋還磨破了耶!」

「膝蓋是因為你自己跌倒的吧……」

少女依然坐在地上,彷佛說著「拉我起來」的樣子伸出雙手.因為實在是不想再受到周圍更多的注目,空太折回少女跌倒的地方,撿起滿地的零食之後,把她拉起身來.

少女馬上用手環抱住空太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是哥哥的味道呢.」

「別說這麼惡心的話.放開我.」

雖然努力想把她推開,她卻緊緊黏住不願放手.

「空太,那是什麼?」

從後面傳來的是真白的聲音.

「直,直呼名字?」

暫且不管優子的驚愕.

「啊,這個是我妹妹優子.」

被叫做「這個」的優子一邊發著牢騷,一邊從空太手臂的縫隙間窺看真白等人.

「我有個妹妹這件事,之前應該說過很多次了吧?」

「……」

真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優子.優子也沒將視線從真白身上移開.總覺得兩人之間有種莫名的緊張感,是自己多心嗎?

「哥,哥哥,這個長得好漂亮的人是誰?」

優子的聲音僵硬起來.

「該,該不會是妖精吧?只有優子看得到嗎?」

「雖然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不過我想她是人類.」

「這,這樣嗎?總覺得不像是跟優子同一種族的人耶.」

「那麼,也許優子不是人類吧.」

「咦!是這樣嗎?」

「不,你不要真的那麼驚訝,我是開玩笑的.她是,那個,學校的……朋友,名字叫做椎名真白.」

因為剛才扯太遠了,現在才終于能介紹真白.還以為這樣對話就會步上正軌……

「我不是朋友.」

真白開口說了.

「朋,朋友以上的關系嗎!」

優子打從內心嚇了一跳.

「是飼主以上的關系.」

「你說什麼!」

優子驚訝得連鼻孔都撐大了.

「抱歉,那是什麼意思?」

「……」

「……」

真白與優子在不希望她們保持沉默的時候卻閉嘴了,再度無言地對峙起來.雖說如此,優子也只是依然躲在空太的背後而已……

對于面無表情的真白,優子毫不掩飾警戒心.首先點燃戰火的是真白.

「你就是電話里的那個女人吧.」

「你那像是遇到老公外遇對象的反應是怎麼回事啊!」

這麼說來,真白以前曾經接過優子打來的電話……明明應該只講了兩三句話,卻還牢牢記得,看起來不就真的像是發現外遇的現場嗎?

「你,你才是電話里的那個女人!」

「咦?優子你也要這樣繼續對話下去嗎?」

「放開空太.」

「斷,斷然拒絕啦!哥,哥哥可是優子的喔!」

雖然已經開始慌張動搖,優子仍然拼了命的應戰.

不過,這抵抗也維持不了多久.

「我可是空太的.」

「鏘——!」

受到真白炸彈發言的攻擊,優子茫然地張著嘴僵住,魂似乎已經不在了.但是,這是個好機會.在優子複活之前,空太只要先重整態勢就好了.

「好,時間到,是時候了!要重新研擬作戰了!來,集合!」

空太向真白招招手,示意她把耳朵借給自己.真白靜靜地靠近,接著旁觀的七海與抱著貓的美咲也走了過來.

「我什麼話都還沒說喔?」

「人家也是……」

「是的,如同您所說的,全都是椎名的錯!我不是說過了嗎?叫你不要講些有的沒的!」

「那麼,空太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

「怎麼講得好像是代表全日本的孩子王啊你!」

「沒辦法.」

「哪一段沒辦法?這種情況有哪個地方不得不妥協啊!」

「出頭的釘子是會被打的(注:意指樹大招風).」

「也許你是想打擊優子,不過會被打趴的是我吧!我明明就沒有強出頭!卻被打到埋進地底下!已經完全看不到了!你能不能做點有效的定向攻擊?」

「誰叫那個女孩子對空太太親昵.」

「因為她是我妹妹啊!」

「……」

真白突然陷入沉默,無言地直盯著空太,凝視著他的雙眼.

「干,干嘛啊?」

「我跟那個女孩子,你選哪一個?」

「不准給我跳過其他,就突然進入最終選擇!」

「嗚~~哇,哥哥你也在意一下優子嘛~~」

比預想還要早複活的優子,從後面拉扯空太的手.因為這樣,使得空太又得面臨站在真白與優子之間的窘境,而且是一副保護優子不受真白迫害的樣子.看來不甚高興的真白視線實在讓人覺得刺痛.

「那,那麼,你,你呢?」


大半的身子仍藏在空太背後的優子,如此詢問七海.看來是覺得贏不了真白,所以趁早變換目標了.雖然努力想威嚇對方,但是緊閉雙唇的表情,看起來只像是忍著不要哭出來的樣子.

「呃,我是……」

一時語塞的七海使了個眼色,雙眸訴說著「我該怎麼回答才好?」真不愧是七海,很用心的察言觀色.空太用力回複「麻煩你說是同班同學」之後,七海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眼神溝通大成功.

「我是神田同學的同班同學……」

「然,然後呢?」

「住在同一個宿舍,我叫青山七海.」

「眼神溝通根本沒有意義!」

「鳴~~哇!哥哥已經完全被都市里的壞女人們玩弄了~~!」

「不要在車站前說這種難聽的話!話說回來,你也差不多該放開我了.」

從剛才開始,真白的目光一瞬間也沒離開過空太,不斷傳送著「跟優子分開」的念力.空太似乎已經快被詛咒了.

「因為剛才跌倒,膝蓋痛得站不住嘛.沒辦法走路了啦!所以,哥哥背我吧!」

優子發出吆喝聲的同時,跳上空太的背.

「……背被搶走了.」

真白的心情越來越惡劣.總覺得她的眼神有些發直,應該不是自己多心.

「優子,自己下來走!」

「人家痛得沒辦法站,沒辦法走路,也沒辦法空翻了啦.」

「最後那個,就算你狀況絕佳也辦不到吧!」

「你太看得起優子可是不行的喔.」

「……要說的話,應該是太看不起你才對吧.」

七海很抱歉似的糾正.

「真不好意思啊,青山.我想你應該多少發現了吧,我妹妹是個笨蛋.」

「才不是笨蛋!」

「抱歉,我漏了一個字.是超笨蛋.」

「太過分了!附近的鄰居可都稱贊我一直都很有精神呢.」

「你不知道嗎?『有精神』可是『笨蛋』的禮貌用語.」

「咦?那麼超有精神就是超笨蛋的意思嗎?這種東西國中又沒有教!」

七海一臉說不出來的複雜表情.她一定正想著高中也沒教這種事吧.

「好了,再繼續在車站前吵鬧的話,真的會被當成笑話,而且我也開始想要收取費用了.該走了吧……」

與停下腳步看熱鬧的人目光對上,大伙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動了起來.空太沒多加理會,就這樣背著優子往老家前進.

一路上,空太向優子介紹七海與美咲,還有焦茶色的小町.在這期間,背後不斷傳來真白不滿似的沉吟聲,一定不是自已想太多了.

空太的老家在幽靜的住宅區一角,外觀是與周圍十分協調而非常平凡的二樓獨棟建築.硬要說特征的話,就只有屋頂是尖的這一點吧.

穿過大門,一打開家門,從空太背上跳下來的優子便把鞋子脫得亂七八糟,沖進屋內.

「媽~~媽!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哥哥變成肮髒的大人了!」

「誰肮髒了啊!」

空太邊脫鞋子邊提出抗議,卻沒有得到響應.

過了一會兒,空太的母親一副不太想搭理的樣子,穿著圍裙走了出來.

「在吵什麼啊?」

「你看!有三個女人耶!」

跟在後面的優子依序指著真白,七海與美咲.

「而且還是超高水平的喔?」

「哎呀,就是你在電話里提到的朋友?都是可愛的小姐呢.」

「媽媽,不可以稱贊敵人啦.」

不知道是誰先說出超高水平的.

「好,好,優子先閉嘴.」

「為什麼!」

「因為你很吵啊.」

極為中肯的意見.

「怎麼這樣~~!」

「而且只要優子一講話,對話就沒有進展啊.」

「嗚~~哇,爸~~爸!連媽媽都欺負我啊~~!」

這次是向父親求救,優子啪噠啪噠地跑進屋子里去.剛剛還說著沒辦法站,沒辦法走路,沒辦法空翻的,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哪個家伙.算了,反正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裝的……

完全不把優子的事放在心上,母親微笑著向真白,七海以及美咲道歉.

「來吧,各位應該都因為長途旅程累了,肚子也餓了吧?」

太陽完全下山了,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

「我馬上就准備晚餐,來,先進屋里吧.」

「不好意思,打擾了.」

七海首先打了招呼,接著是美咲有禮貌的響應:

「要受您照顧了.」

最後是真白——

「小女子不才,請多指教……」

「我剛剛才叫你不要這麼說吧!」

空太不容分說地打斷.

「我以為你是希望我這麼說.」

「可不可以不要把別人懇切的願望,當成好像是為了搞笑一樣?」

「總覺得將會是個很快樂的過年呢.」

空太的母親聽了各自的招呼後,看來並沒有動搖,反而很開心似的這麼說著.話說回來,她就是這樣的母親……

這時,優子帶著父親過來了.

「空太,你回來啦.」

雖然今天是假日,但父親還是穿著襯衫加領帶,大概有工作吧.

「啊,嗯,我回來了.」

「嗯嗯.」

雙手交叉在胸前的父親,依序看了真白,七海與美咲.

接著用力點了點頭,以有些嚴厲的口氣叫道:

「空太.」

「干,干嘛啊?」

帶著三個女孩子回來,果然還是會被念太不懂常理吧.真是這樣的話,說不定有些麻煩,因為他是個在奇怪的地方非常頑固的父親.

空太警戒地擺好姿勢.父親一臉認真對著他說:

「我可沒有認同一夫多妻制喔.」

「用不著你認同,國家也不會認可的!」

對這個父親期待正經的反應本身,可能就是個錯誤吧.他決定調職到福岡的時候,雖然堅持一定要把優子帶去,但空太對他來說卻是可有可無,不影響自己寂寞與否.而且他還是對親生兒子說隨便他愛怎樣就怎樣,如此逼迫他做選擇的男人.

「你們大老遠來到這個地方,就當作自己的家好好休息吧.」

父親無視空太的存在,對著真白,七海與美咲說道.

「你跟我的對話還沒完吧!」

「別以為久久才回家一次就可艾薩克嬌.我沒有話要跟你說!」

「可是我有!」

「喜歡父親喜歡到一個不行的兒子可是很惡心的喔,空太.」

「我根本就沒說過這種話吧!我是要向你抱怨……啊~~不,算了.這個話題還是結束的好.」

就算繼續下去也只是讓自己更累而已.再說,父親根本就沒在聽自己說話,迅速地與優子窩到客廳里去了.這樣根本也沒辦法繼續對話,況且還有真白,七海和美咲在,不想被看到這個家奇怪的地方.

不,應該已經太遲了.不管是優子也好,父親也好……看來比較正常的就只有母親.

在心中歎了口氣,空太垂下了肩膀.

「該怎麼說呢?神田同學的家人都是很有個性的人呢.」

「青山,你不用忍耐,可以直說都很怪沒關系.」

「我,我是不會那麼覺得啦,只是……」

「只是?」

「總覺得我可以了解神田同學能夠適應櫻花莊的理由了……」

「嗯,我也開始這麼覺得了.」

因為太煩惱要如何把真白,七海與美咲介紹給家人,所以沒把心思放在自己家人身上.不過,就結果來說倒還好.雖然是負與負抵消出來的解決方法,不過這種時候手段根本不重要.解決了在過年期間帶三個女孩子回老家,並且向家人介紹的大問題,所以根本不算什麼.

「人一定是因為這樣而逐漸變得堅強吧.」

這麼一來,剩下的問題,果然還是美咲的事很令人在意.

脫了鞋子的美咲,小聲地對抱在懷里的小町說話.

——仁,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飯呢?

3

距離晚餐還有點時間,空太便把行李搬到自己位在二樓的房間去.話雖如此,因為舊的衣物一直擺在那里,所以他幾乎沒帶換穿的衣服.他從櫻花莊帶來的行李,有九成都是真白的日常用品.

包含真白在內的三個女孩子,現在正在隔壁的客房整理行李.二樓總共有三個房間,其中一間是優子的房間.父母的寢室在一樓,屋子的設計是4LDK(注:指有四間房間,一間客廳(起居室)兼飯廳,廚房).平常只有父母與優子三個人,所以房間是空出來的.

空太躺在久違的老家床上,一點也不感到懷念.住慣了櫻花莊101號室,總覺得連味道也不一樣.

他把手機拿在手上,從電子郵件簿中找出仁的號碼撥打.

鈴聲傳到耳里,接下來就只能祈禱他接電話了.

第一次,第二次都沒接,第三次也不行.就在第四通的電話當中,終于傳來電話接通的噗滋聲響.

『突然想聽我的聲音嗎?』

貨真價實是仁的聲音.

「是啊.」

『你說這話真是讓我開心啊.』

昨天才聽過這個開玩笑的口氣,總有些令人懷念,甚至有種安心感.

「仁學長,你現在人在哪里?」

『嗯?在學生會長的房間里吃閑飯啊.』

「啥?」

冒出完全沒料想到的單字.所謂的學生會長,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啊啊,應該是前學生會長吧.』

不管是哪一個,空太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同一個人物.

「那個學生會長……或者該說是前學生會長……就是那個戴黑框眼鏡,在我們要爭取文化祭許可的時候,被我大聲飆罵的人吧?」

『是啊.』

還以為他跟仁的關系很惡劣……

「……仁學長,那個人不是討厭你嗎?」

『他大概是那種,對喜歡的對象反而變得冷淡的個性吧.』

「兩位是什麼關系啊……」

『大概是不能對別人說的關系吧.』

「我很認真的在問你耶.」

『真是冷淡啊~~』

「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要那麼生氣嘛.因為我們連續三年都同班啦.算是被命運牽引的好朋友吧.』

依然不知道他說的哪些是正經的.就算連續三年同班是事實,總覺得說是好朋友這點就很可疑.不過,既然會讓仁在他房間過夜,說不定真是如此.

正當空太這麼想著,電話那頭卻傳來曾經聽過,有些歇斯底里的聲音.

『誰是你的好朋友!別說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錯不了,正是前學生會長.因為空太也曾被他大聲吼過幾次,所以還記得.

看來仁似乎真的在前學生會長的房間里.越來越搞不懂這兩個人的關系了.

真要說起來,仁就算不拜托前學生會長,應該還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為什麼是在前學生會長的房間?明明有很多可以留你過夜的女友吧.」

『女友是指誰?』

「戲劇學部四年級的麻美學姐.」

『我說要去考大阪的大學,臉部就中了她一拳然後被甩了.』

「咦?那麼護士紀子小姐呢?」

『我告訴她說我要去考大阪的大學,她就說「這一年來過得很開心」.』

「花店的加奈小姐呢?」

『我說要去考大阪的大學,她就笑著跟我說「我也要結婚了」.』

「那,那麼,年輕太太芽衣子小姐呢?」

『我說我要……嗯,這段可以跳過了吧.她就說「這樣啊,時機也剛好差不多.我丈夫好像已經發現了……」』

「賽車女郎鈴音小姐呢?」

『她很干脆地告訴我「我是不談遠距離戀愛主義的」.』

「粉領族留美小姐……」

『……她對我說考試要好好加油.』

「也就是說……」

『不是被甩,被拋棄,就是分手了.』

「……這,這樣啊.」

連續六個人,真像是仁會有的壯烈事跡啊.

『那麼,找我什麼事?』

「不用我說,仁學長應該也知道吧.我現在人在福岡的老家……」

『我知道,聽千尋說了.還有真白跟青山同學……美咲也跟你們在一起吧?你真是讓我感到尊敬啊.』

「聽起來只覺得像是把我當成笨蛋而已……」

『只有一線之隔啦.』

仁哈哈大笑起來.

「話說回來,你知道美咲學姐現在怎麼樣吧?」

因為讓美咲失去活力的就是仁.雖然不知道聖誕夜里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仁的言詞或態度讓美咲完全失了魂.

『我想要做些什麼,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

『所以已經沒有什麼我能做的事了.』

「……發生了什麼事?」

對于要不要問煩惱了許久,最後空太還是丟出對美咲說不出口的問題,因為如果不更深入就無法前進,能讓美咲幸福的,除了仁以外再也沒有別人.

「聖誕夜發生了什麼事嗎?」

『……』

手機只傳來仁的歎息.

「你對美咲學姐說了什麼?對她做了什麼?」

『我沒特別對她說什麼,也沒對她做什麼.』

「仁學長.」

空太的聲音里帶著焦躁和無法壓抑的感情.仁不但沒有對此表現出不愉快,反而輕柔地笑著接受了.

短暫的沉默,降臨在兩人之間.

空太等待的同時,仁先開口了.

『我對美咲說我喜歡她.』

就像是早晨打招呼般自然的語氣,因此空太沒有馬上理解仁所說的意思.因為他認定那是仁絕對不會說出口的話,而且從美咲沮喪的樣子看來,絕對不可能是那樣的情況.

「咦?」

空太稍微頓了一會兒,發出呆茫的聲音.

『搞什麼啊.你沒聽到嗎?我向美咲告白了.』

「……」

沒有聽錯.看來仁似乎是真的向她表達心意了.

『喂~~喂,收訊不好嗎?』

「收訊非常良好.我聽得很清楚.」

『那麼,我就不再講第三次啰.』

「呃,可是,因為……咦!這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仁向美咲告白了,故事應該是以喜劇收場啊.

「真的很抱歉,以我的腦漿實在無法理解……」

那個時候……聖誕夜時,回到櫻花莊的空太所看見的,是嗚咽哭泣的美咲,不成人形地緊緊抓著空太.

『我對她說,因為我喜歡她,所以希望她給我時間.』

「時間?」

『去念大阪的大學,為的是去面對自己的夢想.就算忍著喜歡美咲的心情,也想要完成目標.不這麼做的話,我無法變成自己想要成為的那個自己.』

「……」

『不過啊,美咲完全不聽我說的話.她說不想等,想現在就成為男女朋友.她要我現在就抱緊她,要我現在就抱她……』

「……」

『到最後,甚至還說要跟我一起去大阪.那當然不行啊.她完全搞不清楚我為什麼要去大阪,真不愧是美咲啊.』

「……是,啊.」

『而且……那家伙一定要留下來念水明藝術大學.影像系的學院學科當然是水明比較好.不論是劇場,動態攝影室,音響室,甚至連藍圖用的服務器都有.設備這麼齊全的地方,也只有水明藝術大學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那是……因為美咲學姐一直以來都在等待仁學長回頭看她,所以那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就算這樣,我也不能舍棄自己的目標,變成一事無成的男人吧.』

「這……」

『我也是有目標的.』

「……」

『我想跟美咲一起做出最棒的作品,想做出只有美咲跟我才做得出來的東西.為了這個目標,我還有非學習不可的事.』

「不能一邊跟美咲學姐交往一邊進行嗎?」

『如果辦得到,我們早就在交往了吧.』

為了美咲,空太內心希望仁能再多一點妥協.只是,接下來的話都哽在喉嚨,說不出口.因為自己了解仁的心情.雖然程度上有所不同,但空太對真白也有類似的想法跟情感.

現在還不行,還要再往前進才可以.不是追著她的背影,而是站在她的身旁.想跟她處于同樣的視點,看看同樣的世界,對此還不能夠放棄.

會在情感上加蓋,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正因為如此,所以空太閉上嘴.只能咬牙壓抑住情感,繼續往前進.


『說不定,其實我只是對于碰觸美咲感到害怕而已……』

這聲音聽來有些許寂寞.總覺得仁並不是對著空太說,而是為了他自己所說出口的話,所以空太並不想去追究他話里的含意.

『反正就是這麼回事.美咲的事就暫時拜托你了.』

「我可是什麼都辦不到喔.」

『什麼都辦不到的家伙,不會只是因為不能放她一個人不管,就帶回自己老家去吧.』

「我想要聽的才不是這種話,我只是希望仁學長跟美咲學姐能夠順利!」

『不要要求我做出你自己也辦不到的事,空太.』

仁用溫柔的聲音說了.同時,空太也感覺到強烈的拒絕.

「我覺得如果是仁學長,一定可以辦到.」

仁沒有對此做出回應,只是恢複平常的調調說:

『跟空太聊太久的話,前學生會長會嫉妒的,我要掛電話了.』

在電話掛斷之前,仁歎著氣的那一頭傳來前學生會長說『少說蠢話了』的抱怨.

之後通話就中斷了.空太合上手機,丟在枕頭上.

優子前來說「晚餐已經准備好了」,是在三分鍾之後的事.

4

母親大概是選了具有福岡特色的東西,晚餐准備了醬油湯底,滿滿都是韭菜的大腸鍋.父親,母親,優子,空太,真白,七海與美咲七個人圍著鍋子,空太在稍微靜下來之後,借機介紹彼此認識.

之後也聊了今年的文化祭,還有商店街面包店新商品的話題.氣氛被炒熱後,父親與母親便很自然地接受了真白,七海與美咲.原本神田家就住在水高所在的藝大前站,所以絲毫不缺共同的話題.

還會發牢騷的只剩優子吧.她堅決不願意將空太旁邊的座位讓出來,在吃飯前對真白說:

「哥哥旁邊的位子本來就是優子的.」

「那是我的特別座.」

像這樣兩人迸出了激烈的火花.

「既然他們已經一年沒見面了,真白就讓給她吧?」

要不是七海如此勸說,現在兩人的爭執可能還在繼續吧.

「來,哥哥,吃韭菜吧.」

得到隔壁座位的優子帶著開心的表情,把韭菜放到空太的碗里.因為椅子也貼得很近,所以只要稍微動一下就會碰到肩膀,實在很礙事.雖然看來優子比較喜歡這樣……

「你只是把你討厭的食物丟過來而已吧.」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覺得,自己以一比五的比例吃著大腸跟韭菜.

「才沒有,這可是優子的好意呢.」

「原來妹妹覺得我像韭菜嗎……」

已經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了.雖然不清楚,但空太處于不是光考慮優子就好的狀況.

隔著桌子坐在正對面的真白,從開始吃飯以來就一直投以不高興的視線.

看來她似乎也想把韭菜放到空太的碗盤里,但是餐桌意外地寬敞,就算伸手也構不到.也因此,真白的韭菜就由七海帶著有些厭倦的表情處理掉了.

雖然要說好吃是很好吃啦……

配菜還有明太子,最後火鍋由什錦面做總結.多虧如此,吃完飯時肚子已經撐到不行了.

一吃完飯,父親就說要去洗澡,並走出客廳.

「因為在場都是女孩子,所以他害羞了.」

笑著如此說道的母親,也起身去洗碗盤.

「啊,我來幫忙.」

七海收拾剩下的碗盤,追上了母親.

「哎呀,我好開心,就好像空太討了媳婦一樣呢.」

這時空太正好把茶含在嘴里,忍不住用力噴了出來,直擊把身子稍微挪出來的優子臉龐.

「嗚哇!啊,好燙!不燙不燙!不對,哥哥,你干什麼啦!」

「你,你在說什麼啊!媽!」

「居,居然說我是……神,神田同學的媳婦……」

「這,這對青山太失禮了吧.」

七海拿毛巾擦拭優子的臉,一邊讓情緒平靜下來.

「……倒也不會失禮啦.」

然後小小聲地這麼說了.

「嗯?」

「沒,沒事啦.」

「竟然是這樣的兒子,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不會!」

七海依然漲紅著一張臉,與空太的母親開始洗碗盤.

「空太,你想要討媳婦嗎?」

「想,想跟哥哥結婚的話,就,就先打倒優子!」

優子緊抓著空太的手臂.

「空太,你們黏得太緊了.」

真白鼓脹著臉頰.因為實在很可愛,所以令人感到困擾.總之先別開視線,等內心的動搖恢複再說.光是這種程度就受到震撼,接下來真的有辦法壓抑住自己的情感嗎……

「你明明就是負責照顧我的工作.」

「椎名小姐,這個話題有點……」

七海好不容易願意幫忙照顧真白,要是在這里揭穿就沒意義了.

「哥哥,那是什麼意思?也要讓優子聽得懂啦.」

「色眯眯的.」

「我才沒有!她是我妹妹耶!」

「不檢點.」

「你真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啊你!」

「不要無視優子的存在啦!」

優子拉扯著空太的手臂.

「什麼事也沒有,所以優子你用不著在意.」

空太稱贊好孩子般摸了摸她的頭.這麼一來,優子心情就會變得很好.

「哥,哥哥,在大家的面前,我會不好意思啦.」

優子一副這樣倒也未嘗不可的樣子,有些難為情地笑了.大概是因為這樣,讓優子的心境變得比較從容,只見她直盯著真白說:

「我跟哥哥的感情這麼好喔.」

態度變得比較強硬一些.

「就連一厘米都不可能讓給真白姐.對吧,哥哥?」

「這我很難同意.」

「不用害羞啦.我可是為了要跟哥哥撒嬌,才生來做哥哥的妹妹喔.」

「我可不是為了寵你而被生下來的!」

「所,所以,請真白姐放棄哥哥吧.」

對于優子竭盡所能逞強的宣戰,真白完全不為所動,只是以一定的節奏重複眨著眼睛.

接著,停頓了一會兒後,她靜靜地說:

「好吧.」

「太,太好了,哥哥!」

相對于開心的優子,空太不禁有種不詳的預感.雖然真白不會將情感激烈地表現出來,所以不太容易知道,但她的本質其實超級任性,而且超級不服輸.空太實在不覺得這樣就結束了.不可能這樣就結束.

「以空太為賭注一決勝負吧.」

真白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你是說你不打算放棄哥哥?」

看來剛才的「好吧」似乎是表示決心一戰的意思.

「我沒有空太就會活不下去.」

「優,優子也是啊!」

優子彷佛接下挑戰般也站了起來.

「我就來證明我比你更需要空太.」

「優,優子也很需要哥哥啊!」

「等等,等等!先冷靜點坐下來!可以吧,椎名?」

「我仔細思考之後,明確地拒絕.」

「嗯,你還真是很冷靜啊!」

真白似乎已經沒有話要對空太說,轉向與優子面對面.接著,突然說出爆炸性發言:

「我每天都是由空太幫我准備內褲的.」

讓時間凍結的冰冷聲音,在空太腦內回蕩著.

「喂,喂!椎名,你在說什麼啊!」

「優,優子也是每天洗澡都讓哥哥幫我洗很多地方喔!」

「優子也是笨蛋啊!」

「……喔,洗澡啊.」

擦拭碗盤的手從沒停過的七海,冷漠的聲音從廚房傳了過來.

「……記得你們一直住在一起……應該是到神田同學國三,優子國一的時候吧.我覺得真是太超過了……」

「不,不,只到小學而已,請不要一副倒胃口的樣子!優子也不要那麼誇張!」

「每天早上都是空太叫我起床的.頭發也是他幫我整理的.洗完澡後也是他幫我吹干頭發.睡衣,內衣褲,還有制服也是,全都是空太幫我洗的.便當也是空太親手做的.」

對于真白語調平靜說出口的事實,優子的身子越縮越小.

「這,這麼多?優,優子也是!優子以前也是每天都跟哥哥一起睡喔!」

「不,不,沒有每天啦.」

「喔,不過,偶爾會睡在一起啊……」

「不,不,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喔?」

空太雖然一邊辯解,但已經沒有跟七海對上視線的勇氣了.

「話說回來,這根本不是椎名跟優子的比賽,而是要把我從社會上完全抹殺掉吧?算我拜托你們,趕快停止吧!」

「這我辦不到.」

「這我辦不到啦!」

真白與優子異口同聲.

「因為人生有些戰役是無法躲避的.」

優子結結巴巴地講了誇大的話.

「這對我來說是一定要回避的戰爭啦!」

「決勝內褲也是空太幫我選的.」

「決,決勝內褲?」

滿臉通紅的優子,像金魚一樣不斷張合著嘴,一副倉皇的樣子.

「太超過啦!這梗完全玩過頭啦!所以,拜托你就在這一幕喊卡吧!」

「因為是現場直播,所以沒辦法喔,神田同學.」

七海似乎已經洗好碗盤,走回飯廳.

「我,我已經受不了了.既,既然這樣,那我只好拿出秘密武器.」

「優子根本就沒忍耐過吧!就是因為這樣,最近才老是被說現在的年輕人都沒耐性!」

「我,我跟哥哥沒有血緣關系喔!」

「不要擅自設定!不要跟著起哄!優子你沖過頭了吧!」

「真,真白姐不也是從剛才開始就講得很起勁!為什麼只說優子!太不公平了!」

「……」

「……」

一時之間沒辦法回話,空太不禁沉默了.雖然應該是不自覺的,連真白也閉上了嘴.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看電視的美咲,蘇蘇地啜著茶碗里的茶.

沉默產生了饒富意涵的空檔,而且還奇跡般十分協調.

「為,為什麼不說話?」

似乎就連優子也感覺到了什麼.

「咦?什麼?是,是這樣嗎?該,該不會……騙,騙人的吧!」

「那,那當然啊.怎麼可能有那種事?」

雖然拼死想笑,臉卻只是僵著,聲音也干澀了起來.

優子呆了一會兒,察覺到什麼事而開始思考,最後出現在她臉上的,是驚愕的表情.

「剛,剛剛真白姐所講的事全部都是真的?」

「是真的.」

「喂,椎名!」

「媽,媽~~媽!哥,哥,哥,哥哥他變得好可怕!」

「全都是事實.」

「是我錯了,椎名!我跟你道歉,拜托這里交給我來收尾!」

「這我辦不到.」

「我都這樣拜托你了耶!」

「說謊是不好的.」

「也有善意的謊言啊!」

「不管怎麼樣,應該都已經來不及了吧……」

坐在真白旁邊的七海意見十分中肯,帶著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請誰來幫我單擊人生的倒帶鍵!或是請開發出時光機吧!」

「空太在跟真白交往嗎?」

母親一邊把盤子收到櫃子里,一邊出聲問道.

「沒,沒有在交往.」

「那麼,等一下再慢慢說給我聽吧.」

不知為何,即使在這種狀況之下,母親還是很開心似的笑著.或者應該說,從來沒看過母親可怕的表情,就算父親沒事先說好就喝到大半夜才回來,她也是像現在一樣綻放笑容.只是,總覺得那時在這樣的母親面前,頭上綁著領帶的父親是跪著的……

「這,這樣一來,我只好著手進行A計劃了!優子要去報考水高!」

「喔喔,那可真是驚人啊~~」

就連使勁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會進水高,保護哥哥不受真白姐所害的.」

「那麼,我就對優子進行C計劃.」

「禁止消滅別人!」

空太看了一下七海.「嗯?」不知道為什麼空太的視線會投向自己的七海,發出小小的疑問聲.其實不要知道會比較幸福.她絕對想不到,以前曾經出現過要消滅自己的計劃.那應該就是C計劃.

「強出頭的釘子非打不可.」

「放心吧,椎名.就學力程度而言,優子的發言只是幻想而已.」

「我是認真的!」

空太實在覺抑很疲累,于是離開餐桌,在乖乖坐在電視機前的美咲旁邊坐下.電視正播著明天的天氣預報.

「明天福岡也會是好天氣嗎?」

「咦?優子報考高中的話題結束了嗎?」

「嗯,結束了.在開始前就已經結束了.」

「呃~~剛剛說到哪里……咦?還沒結束吧?」

「優子,爸爸不是反對你報考水高嗎?」

從廚房走出來的母親插嘴說了.

仔細想想,溺愛優子的父親,本來就不可能輕易允許她去念很遠的高中.畢竟父親就連手機都不准她帶.

「所以,只要哥哥去說服爸爸就好了.」

「所以是接哪一段?」

「反正,在哥哥說服爸爸之前,不准哥哥吃飯喔.」

「這種話等你稍微會幫媽媽的忙之後再說吧.」

就連七海都會幫忙洗碗盤呢……

「哥,哥哥不幫人家打倒爸爸的話,我會很傷腦筋的!」

「你自己去打倒就好了吧.」

「我正忙著打倒真白姐呢.因為絕對不能輸的戰爭已經開始了!」

「那個戰爭能不能給我停下來?會遭遇不幸的人是我吧?」

「沒問題的,空太.」

「現在這個狀態就已經非常有問題了耶?」

空太已經提不起力氣.

「我馬上就解決了.」

「我,我才不會輸!所以,哥哥,你要加油喔!要打倒爸爸喔!」

可以的話,實在不想跟父親講話.撇開討厭與否不談,潛意識就不擅長跟他相處.

正當空太這樣想的時候,洗完澡的父親過來拿啤酒.

不知道與感覺到氣息而回過頭去的空太目光有沒有對上,只見他往玻璃杯里倒著啤酒說:

「我不會認同你去考水高的.」

看來剛剛似乎有聽到對話.這也難怪了,畢竟吵得那麼大聲.

「絕對不會同意的.就這樣.」

仿佛要結束話題似的,父親一口氣喝光玻璃杯里的啤酒,早早窩回房間去了.

空太與優子無言地目送他的背影.所謂的無依無靠指的正是如此.

「……」

「……」

「那麼,我也要回房間去了.」

要是繼續待在這里,身體會受不了的,精神好像也快要崩潰了.空太帶著求饒的心情,正打算走出客廳的時候——

「空太,答應我等一下要慢慢說給我聽的事,你沒忘吧?」

母親微笑叮嚀.

「是,是的.我當然還記得.」

空太在內心深深歎了口氣.第一天就搞成這樣,真的能夠平安過完年嗎?過完年後,游戲企劃甄選「來做游戲吧」的提報審查就在眼前,寒假就要開始進行准備了.這才是現在空太最優先要做的事.

但是,前途堪慮.問題堆積如山,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解決.

不過空太早就知道,即使煩惱也沒有什麼意義.

「因為,也只能做了再說.」

自言自語的聲音空虛地在樓梯間回蕩.

這一天,空太在心里的日記如此記載:

——正坐三個小時.向母親說明椎名的情況,是今天最辛苦的事……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