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啊,真是整個心靈都扭曲了啊」
在櫻花莊的餐廳,伊織的泄氣聲音吐露而出。
一月十五日,星期天。對于應考生來說全國統測的第二天,首都圈內,下起了數年不見的大雪。從凌晨開始下起的大雪,到早上勢頭都還不見停歇,在過了正午的現在,外面的景色已經被染上了純白。
從餐室的窗口望去,櫻花莊的庭院中,還能看到之前美咲堆起來的一個漂亮的熊形狀的雪人。抬起雙手的威嚇pose。因為是寫實向的,所以魄力滿分。小孩子看到了會不會哭呢。
在能看到如此奇妙的景色的櫻花莊餐廳,櫻花莊居民基本上都聚集在了這里。圓桌上,栞奈,伊織,龍之介,空太,麗塔,美咲按順序圍坐著。要說不在的,只有在大雪之中還要上班的千尋,和現在住在出版社附近酒店的真白而已了。
「你要怎麼做,才能做到用這麼可愛的角色來演繹這種糾纏不清的肥皂劇啊!?」
伊織手上拿著的,是游戲劇本的主要情節,和角色的設定表。手指的是,桌上用A4紙打印出來的3D模型的可愛角色們。
這些都是美咲和麗塔做的。做成幻想風格的犬,貓,狸,還有熊都緊湊地排列在紙上。
「動物們也會發生各種各樣的事情的啊」
栞奈一臉不悅地反駁伊織。
「你這也發生過頭了吧!?這只貓,被戀人腳踏兩條船了吧?這個小狗,沉溺在不倫之中,狸貓得了糖尿病,喂,大叔嗎!」
「不行嗎?」
栞奈無視了伊織的視線,轉而問空太。
「稍微有些和想象不同的劇本呢……」
「……是嘛」
栞奈失落地低下視線了。
「你看,我說什麼來著」
不知為何伊織有點得意。
「但是,也有意外性,我認為這種有個性的層面也不錯哦」
「哎?當真嗎!?」
伊織誇耀著勝利的表情扭曲了。
「說得好,後輩君!」
不知是不是美咲也蠻中意這個設定的,她不斷地點頭。
龍之介和麗塔看起來是在等待空太的說明。他們用充滿了這個意圖的視線看了過來。栞奈好像也非常想聽空太的意見。
「雖然我也反對把這個游戲弄成倫理劇,不過這些雖然角色如此可愛,卻認真地在因為外遇,不倫在沖突,從積極意義上說,看起來蠢蠢的也挺有趣呢。結果,這對我們這些旁觀的人來說,看著看著就變成喜劇了」
「畢竟是這個家伙,肯定是想要將劇本寫成超·倫理劇的吧!」
坐在栞奈鄰座的伊織毫不留情地指著她。
栞奈則是非常厭煩地將他的手揮開。
「沒這回事」
栞奈看向一旁,平淡地撒起了謊。
「怎麼樣呢,栞奈同學?到底,你能不能將這個劇本寫得像喜劇一樣呢?」
「……」
並沒有馬上回答。栞奈的視線落在了自己寫的劇情和設定表上。
過了大約五秒鍾。
「我會試試看」
說出了這樣的話。
「剛剛聽著空太前輩的話,稍微有點靈感了」
「那麼,就這麼決定了呢」
麗塔也綻放了微笑,而龍之介則是以非常冷靜地態度點點頭。
「栞奈同學,雖然有點失禮,不過就拜托你馬上開始劇本的寫作吧」
「我知道了」
「那麼,解散!」
空太啪地拍拍手,會議就結束了。
回到自己房間101號室以後,空太將電腦的電源打開,在等著電腦開啟的時間中,打起了電話。
打給真白。
自從真白被綾乃接管以後,空太每天都會給真白打電話。都會給她發郵件,和麗塔一起商量怎麼攻略龍之介啊,和龍之介商量怎麼對付麗塔啊,伊織從浴室里面出來只穿了一條內褲被栞奈狠狠說教了一通之類的……總之就以櫻花莊的一些事情為中心。
而真白的回複一直很冷淡。既沒有戀人之間該有的那種歡喜的感覺,也沒有那種甜蜜的氣氛。別說是這樣了。日複一日,真白的回複開始變得更加敷衍了事。
而且,最近這三天都不接電話了。
現在也是,毫無生氣的盲音連續響起。
「……不接嗎」
想著好像接通了,結果播出的卻是語音留言服務的播音。
「……」
最初的那一回,還以為她是在睡覺。但是連續三天這樣的話,就算自己不願察覺,也會察覺到她是在故意躲著自己。
「真白,還是沒接電話嗎?」
察覺到搭話聲,回過頭去。麗塔站在門邊。之前應該是關好了門的,現在卻是全開狀態。
「為什麼在櫻花莊,我就是沒有所謂的隱私呢」
「空太,你現在還在說這種話嗎?」
「我今後也會一直說下去的,絕對不會忍氣吞聲哦」
「這種事情怎樣都好啦,給我」
麗塔伸出手,將空太的手機搶走了,而語音留言的提示音還在繼續播著。
「真白?你要好好接受空太的心意哦,真白不回應那份心意是不行的哦」
雖然聽起來平靜,但是麗塔的語氣中貌似帶有些責備的情緒。
「你想要將一切都推給空太,自己什麼都不做嗎?真白,你之前也說過吧?想要和空太認真做戀人,那個是在說謊嗎?」
「麗塔,夠了」
「空太你給我閉嘴」
嚴厲地打斷空太。
「……」
空太也反射性地陷入了沉默。
「真白,你一直這樣愛理不理下去,是會被空太討厭的哦!」
麗塔關上手機,將它還給空太。
老實地接下。
「空太,你也要明確地和真白這樣說嘛」
「說得輕巧啊」
「這次的事件,明顯是真白不好。這種不去直面事實,把責任全部推倒空太身上的態度可不好」
麗塔把這當成了自己的事一樣,發火了。
而空太則是有些困擾地撓撓頭。
「我是不想,麗塔對她這樣說啊」
「……?」
應該是沒有理解空太的話的意思吧,麗塔側過腦袋。
「我想要麗塔一直當真白的同伴啊」
「……」
為了不讓自己的真實想法被聽漏,直勾勾地看著她的藍眼睛這樣說了。
「真白所想的事情不怎麼會體現在臉上,也不擅長用語言跟別人傳達什麼事情……所以經常會被誤解吧?」
「是這樣沒錯……」
麗塔好像是想說,這次的情況和平常不同。
但是空太繼續說話,像是要蓋過她的意見。
「她也沒有除了麗塔以外能夠商談的對象了……所以拜托了。至少麗塔要始終站在真白那一邊」
「……如果空太覺得這樣也可以的話,我是會怎麼做啦」
鼓起雙頰的麗塔,眼神中還流露出了『就算這樣,我還是認為這次真白是有不對』這種想法。
「並且,我根本沒有資格去責備真白」
「我覺得空太是有這個資格的哦」
面對麗塔明確的反駁,空太只是面露苦笑。
「其實並不是這樣……因為,我居然會認為這種狀況正合我意」
空太故意選擇了讓麗塔非常在意的說法來說。
「……」
麗塔周圍的氣氛突然改變了。她的目光開始變得想要射穿空太真心一般銳利,釋放出了根據空太的回答,或許會絕不容忍空太的壓迫感。
「雖然這並不是我所希望的情況,但是真白被飯田小姐接管以後,游戲制作的效率也確實提高了」
「……」
「我從來沒有想過,將與真白一起度過的時間全部拿來做游戲是如此的開心……」
連自己都能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是如此失落。不成器的心情讓自己這樣。就算是想要假裝視而不見,這種感覺也確實存在。
真白不在身邊以後,工作中斷的次數也壓倒性地減少了。也不會因為她的突然襲擊,集中力受到干擾。也不會因為約會的約定,休息日被浪費。可以從『不信守這個約定不行』的重壓之下解放出來。而空太事到如今才感覺到這些東西給了自己如此大的壓力。
毫無疑問的事實。作為切身體會來理解了這一事實。
「當 然,剛剛我說的話我也不能說是真心。我只不過是想說自己也有這一面的想法而已。每天睡覺之前,我都會想真白的事情。她不在身邊會感到寂寞,會冷靜不下來,會想要見她,會想要和她說話……時不時想要緊緊抱住她。在這樣各種各樣的感情的包圍下,也有能夠感覺到快樂的瞬間,真是無可奈何了啊」
感情的強度和方向,並不是總能穩定在一個方向的,心情好的時候和心情不好的時候,看待事物的方式也會完全不同。在繁忙的時候,在悠閑的時候也是一樣。因為實時變化的余裕程度的不同,彌漫的感情也會改變。
如果工作順利的話,就想要和真白見面。但是,出現錯誤,或是延誤的話,就會認為考慮游戲制作以外的事情是很麻煩的。
自己很看重真白,想要真白實現她的夢想。並且,也不想讓出自己的目標。所以,才會出現並不是說些漂亮話就能解決的事情。才會出現『不知道到底該優先選擇什麼,感情卻下意識地做出選擇。』的情況。于是,是不是因為真白察覺到了這一點,才開始避著空太呢。
「我根本無法責備真白」
自己也認為這是句無力的話。現在也只有曖昧地笑笑了。
也不能將一切都拋開,只對真白伸出手。空太也認為真白並不想看到這樣的空太。但是,空太又感覺真白就是在追求著這樣的瞬間。非常矛盾。畢竟,明明不希望看到空太這樣,但是又會想要空太這樣……
「空太,我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如果是個簡單的問題就好了」
「很簡單」
「什麼呢?」
「你對真白的心意,改變了嗎?」
「改變了哦」
空太沒有半點迷茫地回答了。
「……空太?」
「每天都見不到真白以後,就變得更多地考慮真白的事了,就會變得更能想念真白了」
「……」
「所以,變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沒事了」
麗塔像是放心了一下,吐了一口氣
「對,已經改變了」
最後像是說服自己一樣,空太再次低語道。
2
大概兩周過去的二月三日,星期五。春分的前一天。
這一天空太被美咲到處撒豆子的騷動吵醒,又要在上午去游戲制作公司的辦公大樓,進行『游戲集中營』的進展彙報。(譯注:在春分前一天要撒豆子,大喊鬼出去,這是風俗)
從前天開始,三年級的學生進入了自由登校期。這對月末就要提交最終完成版的空太來說,成為了最後沖刺的良機。
理所當然的,與戶塚,早川兩人進行的進展彙報會的議題,中心也是圍繞著最終完成版的。
「那麼,既然劇本的倒入也非常順利,就按和當初預定的一樣,二月最後一天提交最終完成版,三月一日完成提交是沒問題的吧」
「是的」
空太對戶塚的確認深深點頭。
栞奈的劇本以非常快的速度進展著,恐怕還有一周就能全部寫完了吧。品質也很高。像是舞台劇那樣誇張的台詞,讓嚴肅的倫理劇讀起來像是喜劇一樣。
讀完寫好的文本以後,伊織也非常坦率地誇起栞奈來。
「你,真厲害啊……」
「沒什麼,這點程度,誰都寫得出來啊」
雖然栞奈的回答如此冷淡,但是看起來也並不是完全不高興。
已經寫好的前半部分劇本,已經和與龍之介做好劇情引擎裝載在了一起。雖然畫面風格看起來就像是2D的RPG一樣,游戲角色的人物卻是3D,還能夠動來動去。多虧了這樣,游戲的畫面的效果變得華麗起來。看到這個的栞奈,
「真的變成游戲了呢」
包含著少許吃驚地,看起來很高興地笑了。
「嗚哇,空太前輩,大事不妙了!這家伙,居然在笑!」
「才沒笑」
聽到伊織指出了這一點,栞奈迅速變臉。
「不,你肯定笑了吧」
「我沒有笑」
「絕對笑了啊!」
如果閉上嘴巴的話,就能再享受一下栞奈稀有的笑容了,但是看來伊織根本就沒這耐心。很遺憾,栞奈的笑容時間結束,她反而以冰冷的視線將伊織貫穿。
而 伊織負責的音樂部分的日程,雖然之前非常明顯的落後了很多。在這一個月內一口氣力挽狂瀾了。開始接二連三地量產出樂曲。不管在誰眼中看,都很明顯是栞奈加入以後他的積極性也提高了。並且,龍之介教了音樂游戲部分的樂譜導入方法以後,這一部分伊織就能自己完成。空太也可以專心在關卡的難度設置上,真是幫了大 忙。
還有一個月。雖然現在已經是一刻都不能放松階段,不過也有了『就這樣一路沖刺到完成』的手感。而昨天空太將這種感覺跟龍之介說了。
「呐,赤坂,我覺得現在這種狀態很好,就這樣能夠順利在二月末提交最終完成版啊?」
「真是困擾了」
「為什麼啊」
「因為我也這樣想。沒想到居然能和神田想到一塊去……該不會是我們漏看了什麼東西吧」
「這種時候應該誇獎一下我的成長吧……」
「但是,接下來才是動真格的」
「說的也是啊……」
完成之前付出的努力有多巨大,在二年級的文化祭,『銀河貓喵波隆』那時候就已經感受到了。這次的規模比那次還要大,需要調整平衡度的地方也很多,調試也變得更加麻煩。但是,正因為這樣,自己的心情才會高漲。
「那麼,神田同學」
「是」
空太明亮地回應了稍微頓了一下的戶塚的話。
「在日程安排內結束了最終完成版以後,終于要面對游戲審查會的考驗了啊」
戶塚說出的那個詞,讓空太不禁全身繃緊了。終于,來到了大關面前了。決一勝負的時候快到了。
早川站在戶塚身邊,翻開了一本藏青色的記事本。
「最早,三月八日游戲審查會就會開始了」
是畢業式的當天。但是,審查會並不用空太直接參加並作宣講,所以就算是日子撞在一起也沒什麼問題。
「如果放過這個日子的話,下一次就要到三月二十八日了呢」
戶塚和早川的目光,是在問『怎麼辦呢?』
答 案早就決定好了。一開始就決定好了。根本沒有審時度勢什麼的想法。如果,像是上次那樣,在審查會上碰到別的音樂類游戲的話,正面分個勝負就好了。空太是這麼想的。他對直到今天的積攢有自信。自己也擁有最出色的staff。龍之介,伊織,麗塔,栞奈,再加上過來幫忙的美咲。湊齊了這樣的陣容,根本不能說自己沒自信。
空太慢慢吐了口氣,
「那就拜托定三月八日這個時間吧」
如此明確地回應。
「我知道了,那麼我們這邊也會面向這個日期做准備的」
「就多多拜托了」
于是,決戰的日子定下了。
在進展彙報結束,走出辦公大樓以後,空太還是沒有直接回櫻花莊。他乘著地鐵,移動了兩站左右。
下車的車站牆邊,都貼滿了醒目的漫畫雜志和周刊雜志的廣告牌。這里是離真白的負責出版社最近的一個車站。
看著黃色的指示牌,找到正確的出口出站,左邊就可以看到目的地的白色建築物——酒店。
想要和真白見上一面再回去,才會來到這邊。
和 真白已經一個月沒有見面。在兩周以前也已經沒有聽過她的聲音了。她還是和原來一樣,沒有接電話。發郵件的話,總算是有所回應,不過只有『嗯』,『知道了』之類的,簡短回應。雖然她平常也不像是那種會回複很長內容的性格,不過這種回複實在是太沒味道了。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正在交往的男女的互動。
畢竟雙方已經是這種狀態,所以今天在來訪之前,也和綾乃說了一聲。
惶恐地穿過酒店氣派的入口,雖然自己已經習慣了游戲公司的辦公大樓,但是果然這種地方還是會感到不適應。
正面左手邊是一塊半開結構式的咖啡店。綾乃也『我會將椎名帶過來的,所以就在一口的咖啡店彙合吧』這樣說了。
一站到店面前,服務員就走了過來。然後便向他傳達了在等人的這件事。環顧了一下咖啡店,里面沒有真白和綾乃小姐的身影。看看時間,比約好的時間還提早了五分鍾
「請」
服務員將空太領到一個空席。是一個很方便從外面看到的座位。他一定是考慮到了等人這件事吧。這樣的話,綾乃也應該馬上就能注意到空太了。
點了一杯在菜單最上面的混喝咖啡,一杯要600円。雖然認為這太貴了,不過也沒辦法。
空太一邊喝著端過來的咖啡,一邊發郵件給龍之介報告。
——審查會的日期決定在三月八日。
——我知道了。
回複簡略到恐怖的程度。
——你沒有什麼其他想說的話麼?
——我說了也沒關系?
——那,當然了。
——那麼,快點把後顧之憂解決然後回來。
這確實是刺中了目前的空太最深層次的一面。空太都後悔發這條多余的郵件了。
雖然已經思考了如何回複得強氣一點,但是還是沒辦法。這時,龍之介再次送了一封郵件過來。一開,就知道是女仆醬寫的。
——如果遲鈍的空太大人無法理解的話那就困擾了,所以就由我來詳細解釋一下龍之介大人之前郵件的含義吧。溫柔的龍之介大人,是想說,空太大人要快點和真白大人和好哦。
——龍之介好不容易說得這麼隱晦,你就不要明說出來啊!這點我還是很清楚的!
——啊啦,大吃一驚(驚)
——我也在一點一點成長的啊
——那麼對成長了的空太大人來說,和真白大人和好簡直就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事情了吧?看來,我又說了一些多余的話了呢。
——我由衷期盼著成長了的空太大人傳來捷報。大家的偶像·女仆醬敬上。
這還真是個會耍嘴皮子的偶像啊。
「哈……」
將手機收起來,喝一口咖啡。剛以抬頭,就看到了一個人影。
是綾乃。白色的女襯衫。藏青色的夾克。往上收的緊身裙。單肩背著巨大的包包的綾乃一個人走進了店內。
是真白遲到了嗎。好像,不是這樣。綾乃一臉對不住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對不起」
一坐下來,綾乃就低頭道歉了。
拿著菜單的服務員看起來有些困擾。
「真白呢?」
「我本想嚇嚇椎名,所以將神田君要來這件事保密到了最後關頭啊……」
綾乃對服務員說『要和這個一樣的』以後,服務員優雅地低頭離開了
「然後沒想到適得其反了。椎名,現在在睡覺啊……就算我喊她她也起不來」
不知不覺中,空太感覺這是在說謊,是綾乃為了照顧自己的感受而說的謊言……
「她是說了她不想見我吧」
「!?」
綾乃的眉毛跳了一下。
「果然還是會暴露啊……」
對上視線以後,綾乃無力地笑笑。
「對不起,我直到前一刻才告訴椎名你要來,這件事是真的哦。本想給她一個驚喜的……沒想到,去房間接她的時候,她卻說她不想見你」
綾乃好像也在糾結到底應該怎麼說出口。看得出她有些無法理解真白的心情。
「將飯田小姐都卷入這種怪異的氛圍中真是非常抱歉」
綾乃喝了一口服務員端來的咖啡。
「小孩子就不要用這種像大人一樣的套話啦」
她笑了出來。
「那麼,現在可以把我帶到她的房間去嗎?」
綾乃的視線從咖啡杯上抬起來。
「這倒是沒問題……但是我覺得那種狀態,可能很難辦吧」
看她那苦澀的表情,想必她已經費了很多功夫和口舌去說服真白了吧。
正因為如此,空太再也不想因為兩個人的事情給她添麻煩了。
「就算這樣還是拜托您了」
「我知道了」
綾乃叫來服務員,馬上結賬完畢。空太剛想掏出錢包的時候,綾乃說句『我來吧』,露出了笑容。
兩人坐著電梯來到了七樓。
在鋪著絨地毯的走廊上一路直走到盡頭。在此期間,空太和綾乃都沒有開口。
「就是這里了哦」
面前的是701號室。
空太毫不猶豫地就按起了房間上的門鈴。
室內有人走來的氣息,能夠聽到吧嗒吧嗒的腳步聲。
「綾乃?」
是真白的聲音,雖然是透過門傳來,但還是根本不會聽錯,大概,是站在門口了吧。
「真白,是我」
空太靜靜地出聲。
「……!?」
伴隨著細微的驚訝的聲音,原來接近到近在咫尺的氣息開始逃向房間深處。
「這樣對我我果然還是很受打擊的啊……」
空太背靠著門,取出了手機。
撥打了真白的電話。
站在一旁的綾乃,判斷到這可能會是一場持久戰,所以就小聲說著『我在下面等你』,空太無言地點點頭,綾乃加了一句『加油』以後,就在走廊上往回走了。
這時,空太的意識還集中在手機上,自己的耳朵緊緊壓在手機上,里面能夠聽到忙音。至少,手機是開著的。
但是,大概,是接不通吧。真白應該是不會想接的。
「真白,拜托你了你接電話吧」
朝房間內喊道。
「只聽我說也好,接電話吧」
也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音,否則就會給其他人造成困擾。
「……」
無情的忙音還在持續著,真白沒有接電話。
當他認為已經不行了的瞬間,呼叫音突然停止了。
「真白?」
假裝平靜地喊道。
「……」
沒有回應。
但是,呼吸聲還是有的。真白就在電話的另一端。
不知是不是因為安心了,自己的雙足失去了力量,空太背靠著門滑了下來,以雙膝立起來的姿勢做到了地上。
「你,有好好吃飯嗎?」
「……」
「沒有老挑食,給飯田小姐添麻煩吧」
根本就沒有想好要說什麼。但是這些話就自然地從口中蹦出來。
稍微過了一會兒以後,真白的聲音回話了。
「……我吃了哦」
像是鬧別扭的聲音撓著耳膜。
「真的?」
「……被綾乃說有點胖了」
「真的嗎!」
「……空太,聽起來好高興」
感覺這個節奏要比平常慢了一些。應該是因為好久沒出現這樣的對話了吧。
「嘛,畢竟,根本就想象不出你胖的樣子嘛……超級想看的」
「……到瘦下來之前不和空太見面」
「這就是我吃閉門羹的理由?」
雖然是有想過到底應不應該問,但是空太還是決心踏入其中。既然都來到了這里,也不能說些表面上的話就回去。如果不直面對方的話,兩人是無法向前邁進的。空太,和真白已經站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了。
「……不是」
過了很久以後,真白才這樣說。
「如果剛才那是開玩笑的話,你認真回答我的問題也沒關系哦」
「我不想見空太」
正在自己大意的時候,銳利的箭矢飛了過來,將胸口刺穿了。
「這句話,讓我太受打擊了」
空太一邊說著一邊苦笑。如果這點痛苦都不能一笑泯之的話,也無法繼續說下去了。
「所以,你回去吧」
「你還在因為,聖誕節那件事生氣嗎?」
原因不在這里。空太也有這樣的自覺。那個只不過是一個導火索,而問題處在更加根本的位置。
「不是」
「說的也是,那麼……」
房間中,暫時遠離了的氣息,好像在漸漸靠近過來,空太的背後是這樣感覺的。
「如果現在,和空太見面的話,就會更加想見空太的」
聲音透過門也可以聽見。
「一和空太說話,就會更加想和空太說話,就會想要呆在空太身邊」
「我想看真白的臉,想要面對面說話,想要緊緊抱住你」
「不行」
「為什麼呢?」
有些害怕去問。因為腦中想著,這也有可能會招來無法挽回的話……
「會變得離不開空太」
「我非常樂意」
「會想要一起呆到早上」
「……」
「會想要明天一天也都在一起」
「這個……稍微有點困難呢」
空太老實地回答了。
現在可是月末就要提交最終完成版的重大時期。之前才決定了游戲審查會的日程……
「一想著空太的事,就會覺得自己越來越懵懂了」
「懵懂……」
「就會想不明白我自己」
真白的聲音很平靜。
「明明我是一個人的,現在就好像是有好多個我一樣」
她的聲音,並不是想要哭出來的哭腔……
「喜歡空太的我」
也不是慌亂的聲音……
「也有討厭空太的我」
也不是直接將感情宣泄出來……
「有想要空太實現夢想的我」
不是正在發怒的聲音……
「也有想著空太的夢想如果不實現就好了的我」
也並不是在悲哀感歎的聲音。
一定是真白從住進旅館之後,就一直在考慮著這些吧。在和空太分開了以後,便能直視自己的心情了。正如空太做到的那樣……
正因為如此,真白從一開始到最後,都非常冷靜。說著自己不明白,但是卻已經明白了。已經承認了有各種各樣的自己存在。
只有聲音還稍微有些顫抖,是因為心靈被複雜的心情擾亂了吧……
「如果無法擁有在一起的時間的話,我,就無法支持空太去圓夢……」
「……」
被如此直截了當地告白,空太也只能無言以對,屏住了呼吸。
心跳也變得漸漸快起來。口中開始急速地干渴。眼前像是要被一片漆黑覆蓋一樣。
「所以,我不想見空太」
到底,有沒有解決眼前這個問題的手段呢。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從剛開始交往到現在,在不斷減少。真白的漫畫順利得到了好評,增加了銷量,空太的『游戲集中營』計劃也開始越發地步入正軌。也因為這樣,約會的次數減少了。就連許下『至少那天要一起過』這樣的諾言的聖誕節的約定也無法達成。
真是夠諷刺的。雙方越是追尋著自己的夢想,與對方『錯過』的次數就越多……越是向夢想伸出手,雙方就越是成比例地遠離開來。像是聖誕節那一次一樣,不能一起度過特別的日子的情況,以後也會發生吧。也可能會有更加嚴重的事態發生。
在 這樣的現實面前,雙方還沒有如此成熟到能夠一口咬定『這是為了各自的夢想,所以沒關系』。空太認為像是對戀人一樣生活,也是維持戀人關系的一個重要原因。近在身邊,能夠感覺到她的溫暖,就能夠安心下來。每天,都處在能夠碰面的距離,才會讓兩人感覺到自己正在交往。如果沒有這一點的話,心中實在是太過不安 定。空太和真白還沒有堅強到,光靠思念便能信任對方。無法做到光靠互相想著對方就能滿足的戀愛。
「我,明明不想讓空太困擾的,卻讓空太困擾了」
「我已經習慣被真白耍得團團轉啦」
「我可不想啊。我不想讓空太看到這樣的自己!」
這個叫喊,透過門直接傳了過來。門也被咚咚地敲著,無法承受的感情重壓讓真白煎熬著……
「真白,我想讓你記住一件事」
「……」
她並沒有答應。
為了讓自己打起精神,空太大大地吸了一口氣。
將手機拿開,抬起頭。
「就算這樣,我也還是喜歡你。不管是怎麼樣的真白我都會喜歡」
空太將全身所有的溫柔都聚集起來,直截了當地說。
「……」
房間里沒有回答。
「我,會等著的,我會在櫻花莊等著的,無論是哪一個真白回來,都沒問題」
「……」
心里想著,就算再在這里待下去,也不過是給真白徒增煩惱。
「我還會打電話給你的」
說完,空太便站起來,離開了房門。
回到酒店的大廳的空太,被在咖啡店等著的綾乃叫住。和他談了一會兒真白的事,最後還被請了一餐意大利面。
借此機會,向綾乃問了問自己在意的事情。
「那個,飯田小姐」
「怎麼了?」
「真白那種狀態創作原稿沒問題嗎?」
「這一點倒是沒問題的。倒不如說,在感情表現上已經是淋漓盡致了呢。特別是在本來認為是椎名弱點的部分……登場人物在煩惱,在思考的那一部分。初稿也花了比原來更加多的功夫,本人也說過想要增加連載的頁數……現在,很厲害哦,說真心的」
在空太說話之前,綾乃還補了一句『雖然我無法如此寬心地為她感到高興就是了』。
「如果漫畫順利的話那就好了,我放心了」
真白的本質沒有動搖。她非常明白到底什麼才是重要的。空太認為這才是真白。
「那麼,如果發生什麼事的話,馬上就會聯絡你的。神田君也是,如果有什麼在意的事情就盡管說哦」
「好的」
在酒店門口與綾乃告別的空太,走到了地鐵的站台。
他換乘電車以後,終于回到了已經習慣了的藝術大學前站。
一出檢票口,就用手機確認了一下時間。下午兩點。意外地提前回來了。畢竟『游戲集中營』的商談會,是在早上十點才開始的。
空太走向了鋪滿赤煉瓦的商店街。
腳步非常沉重,雖然自己也做好了覺悟,但是沒能和真白見面這件事還是給他不少的打擊。真白的話一直懸在他的心上。
——如果無法擁有在一起的時間的話,我,就無法支持空太去圓夢……
一直縈繞在耳邊,揮之不去。
明明是真白給了他游戲制作人的這個夢想,現在真白卻不希望這樣,這個事實實在是太殘酷了。
「……怎麼會有這種事啊」
失落的自言自語,從口中漏出。
低頭走路的空太穿過商店街的拱門時
「大叔,把新鮮的家伙都給我!」
聽到了這樣非常有氣勢的聲音。
雖然個子比較小,但是身體與手的動作都很大,所以馬上就能發現她的身影。
美咲在魚店門前活蹦亂跳。
她一直都是精神滿滿,好像連她周圍的空氣都開始變得閃閃發光,讓人感覺不可思議。
腳邊放著的購物籃子中,擁擠地放著各種肉和蔬菜。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丈夫去了外地的三鷹家能夠處理完的量。
「美咲前輩」
一喊道她的名字,美咲便全身咕嚕咕嚕地轉過來。
「哦哦,後輩君!好不容易碰上一次!給你,這個拿著!」
她將從魚店那里接下的塑料袋不由分說地給空太拿著。感覺好重。一條很大的比目魚。還有切成了五六塊的大鱈魚片。
「你想要一個人把這些吃完?」
是美咲的話說不定干得出來。
「今天要在櫻花莊開火鍋party嘛~!」
「我沒聽說哦?再說,到底是為了慶祝什麼呢?」
「『直到迎來最終完成版的那一天,大家一起加把勁吧!』party哦!」
美咲對自己的發言有絕對的自信。完全不會認為自己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也不會對此感到迷惑。
「是這樣嗎」
畢竟是比較難得,空太也只好老實地接受好意了。隨著制作漸入佳境,因為太過繁忙,感覺就連做飯啊,吃飯的時間都要分秒必爭。過了新年以後這種現象更加明顯,為了省事,並且快速吃完而簡單弄弄的情況比較多。
和交完錢以後的美咲並排走著。
下次才輪到空太去采購。
「哈……」
開始走起來以後馬上歎出的一口氣,完全是出于下意識的。
「怎麼怎麼,後輩君!沒有精神哦!精神不夠哦!」
「才沒有這回……」
也並不是這樣。
「你不是剛剛去補充了真白能量了嗎!」
今天,空太會去找真白這件事,櫻花莊的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住在旁邊的人妻女大學生當然也不例外。
「沒能見上面啊」
用很鬧情緒的語氣回答。
「哎~為什麼啊!」
「她說她不想見我」
「是嗎~」
美咲看起來非常遺憾。
「嘛,倒是稍微能說了些話」
「小真白說什麼?」
「她說她開始搞不懂自己了。有好多自己存在。一想到我的事情,各種各樣的自己就會冒出來……想要在一起,卻又不想在一起。也無法支持我制作游戲的夢想……這是我最感覺最傷心的了」
「原來如此呢~」
美咲感到認同地點點頭。
「光靠剛才那些說明,你就能清楚嗎?」
就連自己都沒有能說明清楚的自信。
「小真白,在戀愛呢」
美咲發出的,是徹頭徹尾活潑的聲音。
「哎?」
不禁發出了有些呆滯的聲音。
「我也是這樣的哦。也有很多個我存在的哦」
直到現在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了。
「由于太難伺候,所以還是希望只有一個美咲前輩呢」
浮出了苦笑。
美咲沒有理會空太的話,繼續說道。
「想要在仁身邊的我,不想給仁添麻煩的我。不想因為給他添麻煩而被討厭的我。但是,加上是不是想要去大阪和仁相見的我,也全都是我哦」
美咲將長長的大蔥從買東西用的籃子中抽出來。
「……」
看來美咲是真的理解了空太那不明不白的說明,說實話,空太也非常吃驚。
「我喜歡仁以後,也和好多好多素未謀面的自己相識了呢」
美咲將長長的大蔥像是指揮棒一樣揮舞著。
「所以啊,戀愛,就是不斷邂逅新的自己的事情哦!」
長長的大蔥指到自己的鼻尖前
拜此所賜,之前的好話都白費了,不過空太還是打從心底里對美咲的話表示肯定。
「說的也是呢」
回想起來,空太也是一樣的。現在也是這樣。
憧憬著真白,嫉妒她的才能,終于知道自己有多麼渺小。才會遇見了,想要改變現狀,想要超越的,想要挑戰的自己。
焦急地,慌張地追逐著遠到看不到的背影……也有無法推卸到別人身上就無法保住自己的瞬間。也看到了很多很遜的自己。
真的,正如美咲所說。
與真白的邂逅,讓空太更加認清了自己。因為喜歡上她以後才萌生的感情有很多。也有很多的自己得到了領悟。這些領悟,絕不能說都是好的,也有很多自己不想去正視的東西。
但是,都是因為正視了這些感情,才能朝前邁出一步,這也是事實。又能和新鮮的自己相會這也是事實。
包含了好處與壞處的自己。
現在,這個瞬間,空太終于能這樣想了。
根本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必要的,或是白費力氣的。
「沒問題的啦,後輩君」
「什麼沒問題?」
「小真白是個超級不服輸的人,所以,絕對馬上就能追上後輩君的」
「啊?」
意料之外的發言讓空太發出了有些抓狂的聲音。
不論什麼時候,追在後面的都是空太。而美咲卻說出了相反的話。
空太朝美咲投來疑問的視線,想要讓她仔細說說這是什麼回事。
但是,美咲的回答卻
「後輩君,要好好接住跑過來的小真白哦!」
是這種更進了一步的發言。
就算是這樣,空太也,
「好的」
如此明確地回答了。
並不是說自己理解了美咲所有的話。可能只是自己覺得有些明白了而已。但是,總感覺是收下了什麼重要的感情。
走在一旁的美咲浮現出了滿面笑容。
所以,空太想著,這樣就好了。
3
真的可以用光陰似箭來形容二月。
在入學考試正式開展以後,三年級的上學就隨個人意願了。空太將這個恩惠,也就是將自己與考試毫無關系的這一點最大限度活用。總之全力加油去制作『旋律戰士S』的最終完成版。
每天,空太,龍之介,麗塔三人在變成了開發室的櫻花莊中埋頭苦干。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需要優先處理的事情了。
要說唯一一件事,就是只有龍之介要在二月十二日去水明藝術大學一趟。要運用自己的編程能力,參加媒體學部的特長入學考試。
「感覺能合格嗎?」
麗塔問著傍晚回來的龍之介。
「我把合格通知書拿回來了」
龍之介從口袋里拿出的紙張,真的是證明合格的證明書。
事到如今也不會太吃驚了。雖然自己的反應也很淡薄,不過還是老被做事超出常理的龍之介嚇一跳啊。
龍之介的升學問題平安解決了以後,游戲制作也終于是突入了最後的階段。
圖像,音樂,劇本,一切東西都湊齊,作為素材資料存了起來。關卡的構成也全部完成,剩下的就只有調整與排除錯誤同時進行了。
麗 塔,伊織,栞奈,美咲四人作為試玩&排錯的主要人員。將發現的問題寫入所有人都能看到的BUG管理工具箱中。將其氛圍,空太在游戲引擎層面應該處 理的問題,和龍之介在程序設計上應該處理的問題。簡單來說,就是在難易度,關卡的口城上的錯誤由空太負責處理,動作的不合理性的BUG就交給龍之介。
空太和龍之介先從優先度高的東西開始修正。然後,將修正完畢的東西,上傳到BUG管理工具箱,標注為『修正完畢』。讓提出BUG的人進行再一次確認,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在上面標注為『完成』。
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根本就管理不完數百個BUG。光靠口頭來說的話,數量太多根本記不下。
「啊啊~可惡,在解決到一個錯誤期間,又冒出了十個錯誤啊!」
「別抱怨了,神田,現在只不過是個小型的企劃,所以說這個都還算是少的了」
「真是奇怪呢,就我的眼睛來看,這上面可是已經顯示出了300這個數字了哦!?」
「如果是稍微有點規模的RPG游戲的話,就會有大概兩三千的量了。這種都算是少的了。而且,你就好好慶幸數量變多這件事吧。這也說明我們進行的檢查是如此精密了」
「你想要我變成受虐狂啊!?」
「別光動口不動手了」
二十號以後,為了縮短交流的時間,龍之介直接將器材搬到了空太的房間中。將所有礙事的東西都放到走廊上,將自己工作的桌子和空太的桌子擺在一起。雙方直接用口頭確認想要修正的地方,並當場修正完畢,進行確認。
雖然和層出不窮,完全不見減少的BUG做斗爭時,漸漸感覺心情變糟了。不過同時,也確實有了漸漸走向完成的感覺。
不過果然,在提交最終完成版的三天前,發現畫面停止的這一重大BUG的時候,真的心都涼了……
龍之介也花了兩天時間來解決這個問題。
「到底是什麼原因啊?」
「用來存放『重玩游戲』數據的記憶模塊並沒有完全清空」
「……」
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也就是說不需要的垃圾堆積太多溢出來了」
龍之介一臉不耐煩地說著。就算這樣說明,果然還是無法搞懂。所以,這里就交給非常懂行的龍之介處理就好。
「總之就是已經修好了吧」
「啊啊,修好了」
跨越了這個危機以後,空太他們終于迎來了那一天。
二月的最後一天。
在太陽落山的時候,空太的房間中,聚集了空太,龍之介,麗塔,伊織,栞奈等人。他們死死盯著電腦的畫面,所有人都看著在一點點增加的燒錄進度條。
最後,進度條終于滿格了,經過一分鍾左右的處理時間。燒錄完畢的通知音傳來。
光驅也自動彈開,吐出了閃著金色光澤的碟片。
空太用顫抖的手抓住碟片,將它放入最終提交的盒子中。然後用油性筆在上面寫道『旋律戰士S 最終完成版』
伊織,麗塔,和栞奈都吞著口水見證著這一刻。只有龍之介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不過他正在摸著貓的頭。說不定心情也挺好的。
「這樣,就是完成了吧?」
最初發出聲音的是麗塔。
「啊啊,完成了」
「太好了~!」
伊織蹦跳起來。
「哈~終于結束了呢」
栞奈軟軟地癱在地上。毫無盡頭的試玩與排除錯誤期間的疲勞一口氣顯現出來。
露出了放下心來的表情。
空太的身體深處,感到了一股像是巨大的波動一樣的東西。就算想遏制也遏制不住,爆發性的,暴力性的,比什麼都要歡騰快樂的感覺。根本無法忍耐得住,也沒有必要要忍耐。
「啊啊~!結束了~!!」
雙手朝天舉。然後就這樣倒向了床鋪。
「要做,還是可以成功的啊……」
深切地吐出感想。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理所應當的話啊」
龍之介毫不留情。
「話雖是這麼說啦……」
說實話,工作越是進行到最後關頭,就越是開始不明白自己到底能不能成功。就算再怎麼努力,BUG還是不會減少,倒不如說,越來越多……不過,只有日曆上的日期確實在一天一天減少。明明時間在減少,工作的量卻增多,這真是一種恐怖的體驗。
「果然就算是我,在三天前發現死機BUG的時候也是急了呢」
龍之介哼地一聲笑出來。他很少見地笑了。
「這樣就能和排錯的日子說再見了呢」
麗塔面對龍之介,綻放出美麗的笑容。
「你到底在說什麼蠢話啊」
「這到底有什麼蠢的啊?」
麗塔有些生氣地將臉湊到龍之介面前,龍之介迅猛地從她身邊移開。
「雖說是最終完成版是搞定了,但是還是有工作要做的哦」
「哎?是這麼一回事嗎!?」
伊織嚇了一跳。栞奈的表情也凍結了。好不容易以為逃離了苦海,又被說還要繼續,這也情有可原啊。
「神田也是,要發傻的話也只在今天發傻完畢」
「我知道啦」
「真的是這樣嗎?」
「距離發售之前還有一些時間,所以你不是說了要繼續排除錯誤的工作,盡量減少BUG麼?而不是一味干等著審查會的結果」
空太仰面躺著,對天花板回答著問題。
「如果你明白的話那就好」
「哎~真的嗎?稍微讓我們玩一下嘛!」
「沒錯哦,龍之介,適當放松也是必要的哦」
栞奈無言地點點頭。
「駁回」
但是龍之介卻讓他們都閉嘴了。
「我說啊,赤坂」
空太叫道他的名字以後,慢慢吐了一口氣。
四個人的視線都集中過來,就算不看也能感覺到這氣息。
「果然明天還是休息一下吧?我們到今天為止都沒怎麼休息過。我也覺得伊織和麗塔說的有一定道理呢」
于是,這次視線的集中點移向了龍之介。
「既然神田都怎麼說了,那就放松一天也沒事吧」
「太好了~!果不愧是空太前輩,我愛你!」
做著『萬歲』姿勢的伊織,直接朝空太抱了過來。
「嗚哇,快放開我,伊織!」
將他的臉推開,讓他滾到床的旁邊,兩人都仰面朝上。
「那麼,龍之介,果然明天就是約會了呢」
「是神田說要休假,拜托你正確理解一下他的話吧」
「如果能和龍之介約會的話,我想我的疲勞也會被治愈吧」
「因為我的精神壓力會增加所以駁回」
龍之介像是要逃跑一樣沖出房間,當然,麗塔非常纏人地追了過去。
「等等啊,龍之介~!」
咚咚咚的腳步聲逃到了旁邊的房間中。
「約會麼~真好呢~我也想要約會~」
「我,明天會睡個大懶覺的」
栞奈未雨綢繆先潑了盆冷水。
再說,一年級的這兩人,明天也要和平時一樣正常上課吧。
「那麼,至少為了慰勞一下努力到今天的我,給我揉揉胸部吧!」
非常堅定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雖然想起來之前他好像說過栞奈的大腿不錯,難道這和那個是兩碼事麼。果然還是無法理解伊織的思考。
栞奈拿起了和電話黃頁一樣厚重的開發器材的參考書。
「去死吧」
說著,朝伊織臉上砸下。
「咿呀啊啊啊!!」
在千鈞一發之際,伊織用白色的枕頭擋住。如果受到那個東西的直擊的話,可不單單是昏倒那麼簡單了吧。
「你,到底要干什麼!」
雖然起身的伊織准備開始發牢騷,但栞奈已經走出了房間。
「稍微摸一下也不會少塊肉吧」
伊織毫不放棄地追著栞奈去了。
「……」
剩下的,只有睡在床上的空太和十只貓而已。又是蹭著空太,又是趴到空太身上,總之接二連三地聚集在空太周圍。空太一邊感覺著這樣的溫暖,一邊自然地閉上了眼睛。
意識開始遠離身體。看來自己比意料之中還要疲勞。思考也馬上中斷,空太像是被拖入黑洞一樣,陷入了沉眠。
這一天的櫻花莊會議的議事錄上這樣寫道。
——大家,恭喜你們完成最終版。大家辛苦了!書記·女仆醬。
4
第二天,空太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下午兩點。
將睡在肚子上的小白貓小櫻抓開起床,搓著還在傾訴著沒睡夠的沉重眼皮走到了餐室。
「……啊咧?」
一邊看著周圍一邊感到了違和。安靜過頭了。朝天花板上望去,搜索二樓的氣息,也並沒有發現任何響動。
他馬上明白了這種狀況的原因。圓桌上,放著一張筆記用的紙片。
——完成版的ROM已經通過順豐快遞送出去了。和美咲,伊織,栞奈,龍之介一起去老鼠王國游樂場了。麗塔上。
上面這樣寫道。先不說伊織,就連栞奈都曠課了麼……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值得誇獎的事,但是對栞奈來說,確實是個好的傾向吧。
下面還追加了一行小字。
——空太也邀請一下真白吧。
也並不是說要邀請她一起去游樂園。上面的意思,仿佛是在說,你們差不多也該和好了。不,不管是麗塔,感覺櫻花莊的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意見。
伊織平常就念叨著『空太前輩,不會和椎名前輩分手吧』,這樣直截了當地問。而栞奈則是『如果前輩不加把勁的話,我,也完全死心不下來啊』,在前幾天的劇本的商談之後這樣說了。
龍之介也是以他自己的方式,經常投以意味深長的目光。
美咲也是每天都跑來空太的房間玩,仁也定期地用電話或是郵件擅自發來他那邊的狀況彙報,也說過如果發生什麼事情的話,隨時都可以找他聊聊。
而且,只要通過商店街的話。
「還在和真白醬鬧別扭嗎?不行哦,不快點和好的話」
「對哦,神田家的小伙,這種時候誰先道歉誰就贏了哦」
也會像這樣,被成瀨肉店的阿姨,和魚店的大叔不斷提醒。
大家都非常關心自己,自己也非常想早日回應大家的關心。想讓他們安心下來。對空太自身來說,就這樣一直和真白擦肩而過也是不行的。
「……話雖是這麼說啊」
如果簡簡單單就能解決的話,一定早就解決了。正因為做不到,所以自己在二月的也是被像灘爛泥一樣沉重的陰云籠罩。
「……」
空太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二樓。
站在了202號室,真白的房間門前。
稍微深呼吸,敲了兩回門。
「……」
沒有回應。沒有也是當然的。真白直到現在都還住在酒店。網上的騷動在過了一個月之後也該平息,綾乃也和她說『我認為已經可以回到櫻花莊了哦』,想要說服她。但是,真白好像還是說了『不想回去』,原因當然是因為空太……
「我打開了哦」
抱著些無意義的猶豫,打開了門。
收拾得干乾淨淨的房間,桌子和床,明明都還有生活的痕跡,卻無法感受到體溫。感覺不到真白。
光是看著著空虛的房間就覺得心痛,空太馬上就把門關上了。
走下一樓,在餐室吃著已經非常不合時宜的早餐。孤身一人吃飯。吃了大概十分鍾,洗把臉回到自己的房間。時間已經過了兩點半。
也沒什麼要做的事。
「……去學校將自己的東西拿回來吧」
離畢業還有一個星期。明天的話就會回到游戲的制作工作中,所以要有空也只趁現在了。在畢業典禮當天再抱著桌子里面放置不管的所有教科書回去簡直是太丟人了。
空太換上校服。
「我出門了」
說著,走出了櫻花莊。
慢慢在通往學校的道路上走著。
總覺得自己心情有些冷靜不下來。
再走這條路的機會,也只剩下畢業典禮當天而已了吧。
還是說,是因為剛剛才察覺到,自己穿這件水高的校服的機會,也只有這一次了呢。
「……」
恐怕,這兩個原因都不是。
是因為,無法習慣一個人走著這條櫻花莊通往學校的上學路。
真白一直在自己身邊,對,一直都是……
在相遇的那一天,認為已經亂七八糟了的真白……她的存在,經過了兩年的歲月,已經成為了空太的日常。她在身邊是理所當然。只是因為她不在,走這條上學路就感覺無法安心下來。
空太的心中,嘲笑著自己。
「明明還有一周就要畢業了,這樣下去有些糟糕啊……」
朝空中吐出的話語,比自己預料的還要響亮地,回蕩在心中。
到達學校時,一年級,二年級已經開完了放學前的班會,已經過了三點。他與放學回家的學生們逆向行走,穿越校門。在放學後非常吵鬧的樓梯口換上室內用的拖鞋。
在走樓梯的途中,還和匆忙地趕去社團活動的棒球部集團擦肩而過。白色的訓練服上,胸部,膝蓋,屁股的部位都染髒了。到他們畢業的那一天為止,他們的衣服一定也會被染得更加黑吧。空太看著他們漸漸遠離的背影,這樣想著。
在走廊上,拿著拖把的學生們還在慢悠悠地亂晃。到處都是一片熱鬧與充滿朝氣的光景。因為正好,是掃除時間。
不過這種熱鬧也只到二樓。一來到三年級的三樓。校內的氣氛突然就改變了。感覺溫度突然下降,人的氣息也完全不見。之前還聽到的喧嘩與騷亂,感覺正在遠離。這種距離感,在無人到有些可怕的走廊上可悲地體現出來。
進入三年一班的教室。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開門的聲音,感覺格外刺耳。
三十幾張桌椅上,沒有任何人。明明是本應見慣了的教室,現在卻感覺自己像是站在某個陌生的地方一樣。
不過,這確實是成為三年級生以後,一年間,生活學習的地方……
朝教室里面走,目標是靠窗邊的倒數第二個座位。
這就是空太的座位。
有些客氣地坐了下來,感覺這不像是自己的座位一樣。明明桌子上弄髒的地方自己還有印象,桌子中塞著的也確實是空太的教科書……
雖然想要拿著教科書趕快離開這里,但是空太沒能站起來。而是呆呆地看著黑板。看著空無一物的黑板。
從外面能夠聽到社團活動的喊聲。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再慢慢吐出,這時,門打開的聲音像是要將自己的鼓膜都震碎了。
「啊」
有誰發出了聲音,空太好像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腳步聲慢慢朝這邊接近,最後停在了空太的身邊。
「神田君」
他知道這個聲音,是聽起來非常舒服的,聽慣了的聲音。而現在確實稍微讓他有些警惕的音色。
想著自己的身邊就是七海的空太,睜開眼睛。
「哎!?」
迅速喊出了驚訝的聲音。站在桌子旁邊的,盯著空太的臉的確實是七海。但是,她並不是空太所熟知的那個七海。
「誰!?」
「姑且名叫青山七海」
眼睛眯起,稍微有些不高興地盯著這邊。
「啊,不,對,對啊,是青山。青山!?」
「我覺得你也動搖過頭了吧」
「不,不不不,因,因為,這個!」
要說『不許動搖』這才是強人所難。
與記憶中的七海有一個決定性的不同。
頭發很短。
本來應該是她的標志的單馬尾不見了。
完全變成了短發。
「有這麼奇怪嗎」
七海雙手摸摸自己變短的頭發,想必是自己都沒習慣吧,本人也是一副無法冷靜下來的樣子。
「不,不對,我不是那個意思……畢竟也還是第一次看到短發的青山」
「還有什麼別的要說?」
好像是要求空太說什麼一樣的話,這個答案馬上就想到了。
「……我覺得很合適」
「這種話,我想還是別對真白以外的人說會比較好哦」
「這不明顯是青山讓我這麼說的嗎」
空太認為這完全就是在誘導他。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說」
「以後我會注意的」
「那就好」
七海雙手叉腰笑了起來。
「不過,為什麼突然就剪短了呢」
「雖然這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麼突然呢」
「是這樣嗎?」
「去年,在決定聲優事務所的所屬的選秀失敗了以後,我就想著是不是要剪剪頭發來轉換一下心情啊……」
躲閃的目光最終看向了空太。
「在煩惱著到底怎麼辦的時候,正好被神田君甩了」
「……」
說實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我是不想那個時候剪掉以後,被認為是因為失戀才剪的」
「所以,才稍微隔了一段時間才去剪的」
「這也不是什麼要特意去問的理由吧?」
「話也不是那麼說啦……」
被短短的頭發奪去了目光。
可能要看慣這種打扮需要花點時間了。
「不要一直盯著看嘛,有點害羞」
「抱歉」
「也沒事啦」
「到底想怎樣啊……」
七海曖昧地笑笑,坐在她自己的座位上。空太右邊的鄰座。她直勾勾地看著黑板。空太也注視著黑板。從這個座位上能夠看到的景色今後也沒什麼機會看到了。
「如果這個頭發長回原來的長度的時候,我們,能恢複到原來那時就好了啊」
七海嘟噥道。不會去想複雜的事情,只是一起快樂地生活著的那個時候……能夠天真無邪的那個時候……將自己的心情深藏起來,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心情的那個時候……
「大概,應該是不行了吧」
「……」
鄰座傳來了無聲的緊張感。
「我覺得,我們一定無法恢複成原來的那樣了」
「……是嗎」
「回不去了。我覺得我們已經變得可以不用回去了。正像是一周以後,我們從水高畢業,再也無法回到高中生活了一樣」
「……嗯」
「正 因為回不去了,才能夠朝前邁進哦。並不是說要遺忘,也並不是說能夠克服過去,也並不是說自己的回憶會有改變……雖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這種心情應該怎麼稱呼……總之就算是和那個時候不同,我也只能堅信著,在我的未來,會有絕對不輸給那個時候的,能夠稱得上是『夢想』的日子在等著我」
察覺到七海的反應,側目一看,發現她在強憋住笑。
「這才叫做神田君呢」
「這算什麼意思嘛」
「絕不言棄」
「……原來如此」
「能夠將有點熱血的,聽起來都覺得有些害羞的台詞順溜地說出來」
七海擦擦眼角滾出的淚珠,自己難道真的說了這麼奇怪的話嗎。
「你能別這麼冷靜地說出感想嗎?」
「但是,所以,才能夠相信你嘛」
「這算是誇獎我?」
「誰知道呢」
「原來不是啊……」
「不過,正因為這樣,大家才會聚集在神田君的周圍啊。雖然很多都是些怪人。不過神田君本身也是怪人,所以沒什麼不好吧」
「我倒是覺得我挺普通的」
七海笑著沒有理會空太的這句話,她的表情明顯是沒有認為空太是普通人,並且是確信著自己想法的表情。
「話說回來,神田君在學校一個人如此寂寞地干些什麼呢」
「我本是過來取丟在這里的教科書的……之後干了什麼就基本都是下意識行為了」
「是因為准備畢業了,所以晃蕩過來了嗎?」
「嘛,到底是是不是這樣呢……」
「還有,就是真白的事?」
「!?」
七海的突然襲擊,讓空太嗆到了喉嚨,他開始咳咳地咳嗽起來。
「網上不已經成為話題了嗎?」
「啊啊。你說那個啊」
「還有,學校里面也有傳言說神田君你們鬧矛盾了,說是差不多要分手了」
「居然傳言也能說中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居然連青山都要問這個話題麼」
「我也是,盡可能不想去觸及這個話題的嘛」
一半開玩笑,一半認真的目光。
「……抱歉」
「這也不是什麼要道歉的事啦」
「讓青山都跟著操心了,我……」
「連我都?」
「最近,大家都對我很關心啦」
七海發出了輕聲的笑。
「雖然,大家都故意沒說什麼。美咲前輩是每天都會來玩,仁前輩也會和我聯絡……赤坂也會突然問一句『真的沒問題嗎?』。伊織和栞奈都非常關心我,就連商店街的人們都說讓我們快點和好」
「大家,都無法放著神田君不管呢。正是因為神田君無法放著大家不管,大家也就無法忽視神田君了唄」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真的非常高興啊」
就能感覺大家是緊緊聯系在一起的。因為空太明白,這並不是擔心,或是照顧……而是另外的一種感情,這種感情存在于此。
無私的感情。正因為是喜歡著那個人,珍視著那個人……光是憑這樣的感情就能驅動自己,完全不會評價利益得失的,純粹的感情。
「吵架的原因是什麼呢?」
「是……」
七海敦促著,空太將自己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
「……神田君?」
前屈著身子的七海,有些不解地看著自己的臉。
「果然,和七海說這個是不行的吧……」
「……」
「太過粗神經了」
「神田君,成長了呢」
七海非常驚訝地看著空太的臉。
「能不能別那麼驚訝啊」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是希望你從一開始就別繼續說真白的話題呢」
完全是混雜著歎息說的話。
「嗚,嘛,話是這樣說沒錯……」
「如果還能忍受著不說出來的話,那可能才不叫神田君了呢」
「好過分啊」
「你和真白真的沒問題嗎?」
不能說是沒問題。大概,可以說是很危險吧。不過,這才算是不能對七海說的話吧。
「我正想辦法解決」
「具體如何做?」
想要蒙混過關的話,就被尖刻的追擊纏住了。
「……」
突然之間想不出任何好點子。如果這樣就能想到,那麼一定早就解決了。
「一點辦法都沒有呢」
「在下慚愧」
「哈……」
七海大大地歎了口氣。變得有些無語。不過,七海看向空太的表情馬上就變得明亮起來。
「我也只幫你這一次哦」
「哎?」
「現在,真白在哪?」
用疑問來壓過疑問。
「我覺得應該是在酒店里畫原稿吧?」
七海無視了空太的疑問,從包中拿出了手機。剛一看到她好像是翻出了聯系人菜單,就開始馬上和誰打起電話來。
到底是和誰打電話呢。從剛才對話的流向來看,只可能打給一個人。
「啊,真白?」
自己的預料完美地命中靶心。
「啊,喂,青山!」
雖然嘗試小聲地叫她,但是她還是裝作不理睬。
「現在啊,我和在學校的教室里面,和神田君在一起。兩個人獨處」
話中有話地這樣說。空太的心髒咚地一聲狂跳了。她到底接下來還要說什麼呢。
「我說啊,真白」
電話對面的真白,反應到底是怎麼樣的呢。
現在也只有閉上嘴巴在一旁見證了。
「既然真白你不要的話,神田君就歸我了哦」
「!?」
七海將手機遠離耳朵。將通話掛斷,手機收入書包。
「哈~好緊張啊」
以手撫胸的七海正在深呼吸。
「果然不習慣的事情還是要少做呢」
是不是因為扮演惡角有點害羞呢,七海想要掩飾著什麼一樣笑了。
「真白來了的話,就要好好和她說清楚了哦」
「那家伙,會來嗎」
沒有自信。今天她應該也在畫漫畫。並且,她也明確說了不想見空太,也拒絕回到櫻花莊。
「會來的」
與空太正相反,七海的話語非常有力。
「絕對會來的」
像是要打消他的顧慮一樣,重複了一遍。
「為什麼,你能如此斷言呢」
「如果,立場反過來,我被真白這樣說了的話……我一定會不安到極點,變得只能考慮神田君的事情吧」
她露出了有些溫柔,但是又有些悲傷的笑容。
「青山……」
「所以,她會來的」
「啊啊……」
「那麼……壞人就要快點消失了呢」
七海站了起來,將書包掛在肩上。
「啊,對了」
「嗯?」
「就算神田君和真白分手,我也不會和神田君交往的哦」
笑容變成了空太很陌生的,成熟的笑容。
「哦,噢噢」
七海的表情,讓空太不知所措。
「所以啊,神田君……」
她想要說什麼就算不說出來都能明白。空太甚至認為這並不是該七海說出口的話。
「要好好抓住真白哦」
有一瞬間七海的眼睛睜開了,但是,馬上又變回了柔和的表情。
「如果你能明白這一點,就好了。那麼,再見呢」
「嗯,回見」
七海稍微有些急促地,走出了教室。
西邊的天空開始被染成了赤紅色。
空太漫不經心地從教室看著這里的景色。
「真的會來嗎……」
雖然七海說了絕對回來,但是空太並沒有那麼足的信心。
「再說,她一個人來得了嗎?」
自己的心中,對剛剛的問題有了『應該不行吧……』的回答。
『再等下去也是浪費時間吧』,這樣的想法,隨著時鍾一分一秒地走著,越發強烈了。
現在已經過了四點半。如果接完電話直接從酒店奔出來,坐上的士直接一路殺過來的話,這個時候到也不奇怪。不過,他根本無法想象橫沖直撞的真白的身姿。
「……」
靜靜傾聽。
有誰的腳步聲。
朝空太所在的三年一班的教室奔來。
就連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聲都能聽到。
根本不可能是真白。根本無法想象大喘粗氣狂奔的真白的樣子。
所以,空太說服著自己,正在靠近的腳步聲並不是真白。畢竟越是抱有期待,之後受到的打擊也會越大。
但是,隨著腳步聲的接近,自己的期待也成比例地增大了。一邊想著根本不可能,一邊對漸漸變響的喘氣聲拾起了熱切的感情。他認為這個聲音他很熟悉。
它,馬上就要來到這里了。
腳步聲在門前停下。
下一個瞬間。
「空太!」
伴隨著喊叫,門被用力打開了。
空太的視線像是被吸進去了一樣,死死盯著走廊那邊。
「哈……哈……」
真白站在門口。
「哈……哈……哈……」
頭發也亂糟糟的,看起來很難受地反複喘息著。
「哈……」
是不是直起身體都很痛苦呢,她兩手撐在膝蓋上,肩膀一起一伏的。
「真白……」
一喊名字,她便抬起頭來。那雙眼睛盯住了空太,但是,視線又馬上環顧教室,飄忽不定。
「……」
真白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
「七海呢?」
「回去了哦」
「怎麼會……」
真白吐出一口絕望的呢喃。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喂,喂,你沒事吧?」
空太從座位上起身趕到在門邊的真白身旁,對她伸出手。但是真白卻沒有去抓住他的手。
反倒是,用泫然欲泣的眼睛仰望著空太。
「空太,已經被七海搶走了嗎?」
本以為她要說什麼,原來是這麼回事嗎。
「沒有哦」
「真的?」
身體朝前湊了過來。
「真的」
「沒有騙我?」
身體更加朝前傾了,拼命追問的姿態……
「沒有騙你,我到底有多麼不被信用啊」
「因為,從聖誕節那天開始一直……在那之前也是,一直都沒能和空太做好戀人」
「才沒那回事」
像是不想聽到空太的話一樣,真白雙手塞住耳朵左右搖頭。
空太將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上。
忽然身體顫抖了一下的真白抬起頭。
「真白」
「……什麼?」
警戒般的眼神中,染上了不安的顏色。
「現在開始去約會吧」
突然的提議,讓真白不知所措。
不過就算這樣,她還是眨了幾下眼睛之後,
「我也想約會!」
這樣說了。
「啊,但是……我」
有些害羞著,在意著自己亂蓬蓬的頭發。仔細一看,身上穿的衣服也很糟糕。只是外衣上面批了一件大衣而已。
因為不想讓任何人看到真白無防備的身子,所以空太將大衣的扣子全部扣好。這樣的話,就不會透出大衣中的睡衣了。下半身是褲子,所以要出門的話也是勉勉強強過關吧。也可以很輕松地去附近的便利店。
「真是的,為什麼這幅打扮出來啊」
空太用手撫平她亂亂的頭發。
「因為,想到空太要被搶走了」
「我還真是完全沒被信賴呢」
空太抓住真白的手,發出一聲『喲』的聲音站了起來,然後就這樣抓住她的手走到了走廊上。
「空太,要去哪里?」
空太沒有回答問題,而是拉著真白的手繼續走。
從三年一班的門口徑直延伸的走廊。在這最深處……樓梯口的地方,就是真白所在的美術科教室了。
「真白來到櫻花莊以後,我每天放學後都會走在這條走廊上呢」
「……」
「為了去接真白」
「有幾次是我去接你的」
「大概五次左右?」
「六次」
「這是如此需要糾結的事情嗎?」
「很需要哦」
來到美術科的教室之前,從門外看著里面的景致。
「不過,一般來說你都不在這里呢」
下午的課基本上都是實習。所以很多人都留在別棟的美術室。要麼是在收拾繪畫的工具,要麼是還在畫畫……
空太並沒有進入教室,而是繼續朝鏈接別棟的連廊方向走去。
「一開始,走在這條路上我還是很緊張的啊」
真白的目光是在等待著空太下一句話。
「像我們這種普通科的學生,一般是很少來這邊的啦」
別棟主要是藝術科的學生實習所使用的地方。二樓一排都是音樂科的鋼琴練習室,三樓則是真白她們美術科的大本營,寬敞的美術教室。
「畢竟原先認識的藝術科學生也就只有美咲前輩,還在擔心會不會被別人『什麼嘛,普通科的家伙又過來了啊』這樣想啊」
水高的音樂科,美術科入學名額非常少。光是入學這一刻,就已經是突破了狹窄的門檻的,藝術之路的精英。也會有人認為自己和普通科的人是不同世界的,所以擅自制造隔閡吧。
說著說著,就來到了美術室。
打開門進入其中。
夕陽將教室染紅。
和那一天一樣。被真白告白的那一天……
「真白一直都坐在畫布面前呢」
「這里是畫畫的地方哦」
不知是誰的畫擺在畫架上。看著這幅畫,空太再加上一句。
「一直集中在眼前的畫上,完全不管別的事呢」
「其實也不是這樣哦」
「是嗎?」
「在想著空太的事」
「……」
「在等著空太來這里」
「是嗎」
「我以前,最喜歡這個時間了」
心情變得溫暖起來。自己的心靈被從未知曉的真白的感情溫暖。但是,空太也察覺到她是在暗示『現在就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了』。不過就算是這樣,自己的心間還是充滿了溫暖。
離開了美術室的空太,拉著真白的手走到了一樓。在鞋箱換了鞋以後,開始朝校門走去。一直牽著手。也不在意被認真進行社團活動的後輩們看到。
「空太」
「嗯?」
「大家,都在看著」
真白的視線看著牽在一起的手。
「反正馬上就要畢業了,稍微弄出點傳聞也沒什麼問題吧」
下次空太再來到這個學校,也是畢業典禮當天了。
不知是不是用此替代了回答,真白緊緊靠著空太的肩膀。
「嗯?」
「馬上就要畢業了,所以就算鬧出傳聞也沒問題」
「就是這樣呢
一邊笑著,一邊穿過了校門。發現眼前停著一輛的士。看來的士的司機在困擾地左顧右盼……這時,他朝看到空太以後就跑了過來。
「啊啊,你們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正確地來說,應該是找真白有事。
根本就不用聽他說都能明白發生了什麼。想到真白會這麼快,並且正確地來到水高的原因,答案馬上就出來了。
「請問,需要多少錢呢?」
一邊拿出錢包一邊問道。
車里的計價表打出了差不多一萬五千元的數字。
當然,空太錢包中根本就沒有塞下這麼多的金額。看來只能請他一起到櫻花莊來一趟了。
「我,有哦」
真白從大衣的口袋中的一遝一萬円中,取出三張。
「這是怎麼回事!?」
「綾乃說發生了什麼的話就用吧……之前就給我了」
「我不是說這個,你如果有錢的話就先付了不就好嗎!」
司機也很贊同地點點頭。
「之前空太說過不能一個人去買東西」
「付人家的士的錢才不算買東西,而且為什麼只有這種時候才會遵守我的說教啊……!」
將兩萬元給了司機,司機馬上找零回來。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
行了一禮以後,司機就開車走了。空太他們下意識地目送著的士車,直到再也看不到車影。正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從口袋中取出手機。
是綾乃。
「您好,這里是神……」
空太正要說出神田二字的時候,聲音被蓋過。
「神田君!?」
綾乃的聲音焦急的聲音刺激了耳膜。
「椎名有沒有去你那邊呢?剛才我去酒店,她不在……問了前台以後,他們說大概一個小時之前椎名跑出去了」
「現在就在一起。那我把電話換給她接吧」
將電話遞給真白。
「綾乃?……嗯,對,對不起。嗯……嗯……嗯……」
大約說了三分鍾,真白掛斷了電話。
「被罵了」
「自己擅自跑出來,被罵不是當然的麼」
一邊將手機收起來,一邊用有些無奈的聲音回答。
「但是,她說我可以不用回去了」
「飯田小姐說的?」
「她說讓我和空太呆在一起」
「……是嗎」
網上的騷動也平息得差不多了。最近,網上的評論比起偏向真白個人,更多是著眼于作品本身。
而且,一周之後就要畢業了。
現在是自由登校期間,也沒有必要去學校。
本來,上個月中旬綾乃就下了『回去也沒問題了』的判斷。可能她認為現在是個好機會吧。
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在夜晚來臨之前,空太和真白來到了車站前。藝術大學前站。這個與名字不同,實際上要走十分鍾以上才能到大學的車站……
要回去的學生,和回來的學生很多、也有提著購物袋的主婦。應該是要回家准備晚飯了吧。
空太走到了一個人都沒有了巴士中轉站上的長椅前。
讓真白一個人坐下,正面接下她仰望自己的視線。
手還是牽著的。空太抓住了真白伸過來的另外一只手。
「真白,還記得麼?」
「這是和空太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呢」
那一天,被千尋強行拜托跑腿,說是自己的表妹要來,讓空太去接……交給空太的相片還是十年前的東西,空太還錯以為是一個小女孩呢。
「我以為你絕對會坐電車來啊」
真白從在巴士中轉站停車的的士上下來了。
「的士很方便哦」
看到她身姿的那一瞬間,一陣電流在身體中奔流。
「那個時候,我還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畢竟沒用從千尋那里聽來任何情報。
「不知道真白是個天才畫家,也不知道真白是個了不得的生活破綻者,也不知道真白以漫畫家為目標……什麼都不知道,那個時候總之就是想著,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啊,一時看入神了」
「……」
「我想,我一定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真白了吧」
而且,他也認為這是和同世代的男孩子比較能共同的感情吧。被可愛的女孩奪去目光。非常單純。
但是,空太並不只是這樣而已。在以為能夠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這樣的好運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狀況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呐,空太」
「怎麼?」
「我,喜歡空太哦」
「啊啊……」
「很看重空太」
「嗯……」
「漫畫也很重要」
「我知道啊」
一直就在她身旁注視著。一直追趕著比誰都具有繪畫天賦,比誰都要努力的真白的背影。
「繪畫就是我本身哦」
「這個我也知道」
繪畫正是她的生命。這對真白來說,完全不是什麼誇張的形容。空太認為正是如此。
「我也希望空太的夢想能實現……」
真白的聲音開始稍微變得低沉起來。
「但是,我不想空太的夢想將我的空太搶走」
「嗯……」
「這個心情是不會變的」
握住的手注入了力氣。
「我知道的」
「全部,都是空太給我的」
「……」
「因為,這些都是喜歡空太的感情給予我的東西……我才不知道該如何放棄」
「嗯」
「我不會放棄任何東西的」
「那麼,全部,捧著吧」
空太拉起真白的雙手,讓真白站起來。
「空太?」
「既然無法拋棄……既然無法選擇……既然無法放棄的話,就只有全部拿在手心了吧」
「就算拿不完?」
「就算拿不完也……我深信總有一天,會變得能夠將這一切都攥緊的」
「總有一天……」
像是朝自己發問一樣低語著。空太閉上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真白正直勾勾地注視著自己,然後
「說的也是呢」
說著,笑了出來。
三月一日。
這一天的櫻花莊會議議事錄有以下一些記載。
——和龍之介的約會這是太開心了。書記·麗塔·愛因茲渥司
——那個不叫約會。 追記·赤坂龍之介
——可惡!居然和龍之介大人去老鼠王國游樂園約會什麼的,真是不可饒恕! 追記·女仆醬
——都說了,那個不叫約會。追記·赤坂龍之介。
——因為是工作日,所以沒多少人呢。逃學去那里玩真是賺到了。 追記·姬宮伊織
——姑且還是玩得蠻開心的。 追記·長谷栞奈
——你這個,叫『姑且』麼?你啊,頭上還頂著帶有耳朵的帽子,看起來不是玩得很盡興嗎!追記·姬宮伊織
——帽子是美咲前輩強行讓我戴的我也沒辦法哦。追記·長谷栞奈
——那麼,我就要拿出檢舉揭發的證據照片。我就把在城堡前照的那張照片貼上來吧。 追記·麗塔·愛因茲渥司
——栞奈,玩得很盡興呢。我也想要去哦。 追記·椎名真白
——好的,那麼,明天就去老鼠之海的游樂園吧~~!話說回來,小真白,歡迎回來哦! 追記·三鷹美咲
——我回來了。 追記·椎名真白
——最近,議事錄的日記化好嚴重啊! 追記·神田空太
5
這之後,在到畢業典禮的那一周過得非常安穩。
回到櫻花莊202號室的真白,和以前沒多少變化地畫著漫畫,靜靜地燃燒著自己的激情。空太則是看看完成版的『旋律戰士S』還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緩慢地進行試玩測試。
就算說是和好,也並沒有出現老是約會,或是一直在房間中卿卿我我的情況。
只不過是和對方度過一段很平常的時光。每天,一起吃飯,睡之前都會說聲『晚安』,早上會說著『早上好』,以笑容來打招呼。偶爾,真白會拿著寫生本到空太的房間,默不作聲地畫著原稿。剩下的,也只有兩個人一起去商店街買東西,不過這也只發生過一次而已。
並不是哪方先說出來的,或是哪方所希望的,就自然地保持了這樣的距離。空太認為,這對現在的空太和真白來說,是感覺最舒服的交往方式了。
這是,與開始交往之前並沒有多少差別的距離。
也不勉強,順其自然。
「空太」
「嗯?怎麼?」
「只是想叫叫看」
「什麼嘛,這是」
雖然沒意義,但是卻並不是無意義的對話。這樣的互動每天都會重複幾遍。不可思議地是每次都不由得笑出來。恐怕這段時間,是在和真白成為戀人以來,笑得最多的一段時間吧。
然後……在這樣小小的幸福包圍下,高中生活的最後一周,轉瞬即逝。
三月八日,畢業典禮當天。
在冬日的寒冷沒有完全褪去的時候,包括空太,真白在內的三年級學生,按照指定時間出席了畢業典禮。
聚集在體育館的全校學生約一千人,以及眾多教職工,學校相關人士的注目下,畢業典禮開幕致辭將空氣變得凝重。
畢業典禮的程序,在肅穆的氣氛中一步一步走完。和去年完全不同。也不會出現因為與預定不同的學生念答詞而導致騷動。非常普通。
只不過是因為身為櫻花莊的居民,而被警戒了,在儀式的過程中,還有一些老師緊緊盯著空太這邊。周圍的同學們都在『今年難道什麼都不做嗎?』這樣,投以期待的視線。
而空太裝作沒發現這兩種視線,繼續著畢業典禮。
姑且,辯解一下吧,去年引起騷動的元凶是美咲和仁。
畢竟當天,直到那個瞬間來臨之前,空太他們都不知道是美咲來讀答詞。要說吃驚的話,空太也是一樣的。倒不如說,正因為一起在櫻花莊生活,所以才會更加吃驚。
在答詞平安無事地進行完畢以後,老師們之間,流動著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氣氛。大概,是去年的騷動給他們留下陰影了吧。稍微對他們有些抱歉。
頒發紀念品的儀式結束以後,畢業典禮終于迎來了尾聲。只要再齊唱畢業歌的話,剩下的就是閉幕致辭,空太他們畢業生就退場了。
音樂科的學生們開始做演奏的准備。
在其中,空太看到了自己見慣了的亂蓬蓬的頭。是伊織。他一個人走到鋼琴前鞠躬,深吸一口氣,坐在座位上,將手放到鍵盤上。
會場上稍微有些嘈雜。大家都是知道的。音樂科的一年級學生,在入學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內就讓自己的手臂骨折……這對于演奏家來說,是個致命性的大災難……所以才會動搖。
好像是為了掩蓋這種動搖,指揮舉起了指揮棒,一瞬間的寂靜之後,伴奏開始流淌起來,全校學生都開始伴著旋律合唱起來。
一開始,伊織彈出來的聲音聽起來讓人有種『是不是彈錯了呢』的感覺,感覺斷斷續續。
不過聽著聽著彈奏出來的音色,這種不安就消除了,空太看著活蹦亂跳地彈著鋼琴的伊織的身影,甚至由有種安心的感覺。
要說技術層面上的話,其他音樂科的學生一定能彈得更加好吧。
讓這一行的專家來聽的話,這或許是個還有不少要長進的地方的演奏。
但是,這對空太來說,是最好的後輩贈與的禮物了。
一唱完畢業歌,會場就響徹了鼓掌的聲音。
這是對彈完鋼琴的伊織的贊賞,是對他複活的一種祝福。
雖然空太認為真正的難關還在今後,不過伊織的話,一定是沒問題的吧。想著這些,空太的鼓掌聲比誰都大。
人來瘋的伊織高舉雙手做出回應。然後,音樂科的老師便說著『別給我得意忘形了!』,抓住他的脖子
「嗚哇!」
這樣不成器的聲音傳到了旁邊的話筒中。
會場爆發出了笑聲。
空太也高聲大笑。龍之介苦笑著,七海微笑著,麗塔朝伊織揮手,真白則是對伊織投以溫柔的眼神。
除此之外,沒有發生什麼別的顯眼的事情,畢業典禮就結束了。
儀式過後,空太他們回到教室,開始了真真正正,最後的班會。
班主任白山小春的講話,說道一半就流淚嗚咽起來,大概半分鍾之內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就算如此,最後還是
「大家,恭喜你們畢業了!」
笑了出來。也有數位女學生流出了眼淚。坐在旁邊的七海也是其中之一。從畢業典禮結束以後,她就一直在小聲地抽泣。
「那麼,青山同學,拜托了」
「是,起立……敬禮!」
學號是一號的七海通透的聲音發出了號令。全班『謝謝老師』的聲音很自然地湊到了一塊兒。
之後,有圍著小春拍攝紀念照片的同學,也有很玩得好的朋友們一起寫畢業相冊留言的同學。
也有在黑白上留下了離別贈言的同學。有對高中生活的感謝,也有對春天來到這個教室的後輩們的贈言。剩下的,就是還沒有告白出來的,對某人的心意……
誰都沒有馬上回去,都依依不舍。其實留下聯系方式的話,今後就可以再見面。手機上應該都已經記錄下了朋友的電話號碼和郵件地址。但是,今後就不會像這樣,來到學校就理所應當地能夠遇見了。正因為是明白這一點,才會不舍得離開教室也說不定。
雖然空太還沉浸在了畢業的余裕之中好一陣子,但是
「神田,差不多要走了」
被龍之介搭話,站了起來。
「啊啊……」
今天還留有一件大事。
挑戰游戲審查會的『旋律戰士S』的結果。
應該結果馬上就會出來了。
和龍之介兩個人來到了屋頂。
將門打開走出去。而真白,麗塔,伊織,栞奈已經先到了。
很自然地繞成一個圓形坐下。這個排列順序和在櫻花莊的餐桌上的是一樣的。按照順時針,依次是栞奈,伊織,龍之介,空太,真白,麗塔。
空太將手機放到中央。
時間已經准備要到十一點。聽戶塚說,審查會議是十點鍾開始,所以差不多也該得到結果了……
「電話不響呢」
正在伊織有些冷靜不下來一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手機的屏幕開始發光,上面顯示的,是一直以來戶塚用于聯絡的公司固定電話號碼。
「……」
大家都開始緊張了。
空太盡量保持平常心朝手機伸出手。靜靜地吞了一口氣。按下了通話按鈕。
「您好,我是神田」
「審查會,通過了!恭喜你們!」
聽到的是戶塚興奮的聲音。
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報上,也沒有慣例地打招呼。
遲了一瞬間後,空太的身體被歡慶的雷電貫穿,全身開始顫抖起來,身體中開始繼續著爆發性的能量。現在全身為了放出這個熱量,毛孔都張大了。
雖然想呐喊著什麼,但是無法發出聲音。大開的口中只能發出些微的吐息聲。想要快點傳達這份心情,但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所以,空太對聚集過來的視線……對龍之介,麗塔,伊織,栞奈,還有真白,睜大眼睛,用力點了點頭。
「太好了,成功了~!」
伊織跳向空中。全身都洋溢著喜悅之情。
在身旁的栞奈則是放心般地大吐了一口氣。
麗塔在拍了拍手後,想要乘亂撲向龍之介,但是被瞄准了的龍之介事前就察覺到了危險,躲到了空太的身後。
真白小聲地
「恭喜」
這樣說了。
空太又一次……這次是看著真白一個人,點了頭。
「神田同學?」
「啊,是,我在聽,對不起,團隊的成員就在旁邊……總之就是非常感謝」
「雖然有些倉促,不過可以請你明天下午三點這樣來到我們這里開個碰頭會麼?我們一起決定一商品化的一些事項吧」
「我,我知道了。沒問題」
事到如今,聲音有些顫抖了。身體也搖搖晃晃起來。開始害怕起如果這是夢的話該怎麼辦。
「還會變得更加忙的哦」
「我會加油的」
「並且,我認為會比現在更加快樂哦」
戶塚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輕快。
「是的!」
空太的心間已經充滿了快樂和喜悅。
「那麼,接下來的事情也拜托了」
「這邊也是,以後也請多多指教!」
電話掛斷。大口吸氣,然後慢慢吐出。將手機收起來
「神田」
抬起頭,龍之介有些害羞地伸出手。
空太任由自己沖到興頭上的感情迸發,用力朝龍之介的手拍去。手掌都要麻了。
但是,這個麻痹感,明確告訴空太,這是現實。
嘹亮的畢業禮花,在天空令人舒爽地延展開來……
「那麼,為了慶祝後輩君和小真白和Dragon和麗炭的畢業,和『旋律戰士S』審查會突破~干杯~!」
「干杯~!」
這天的夜里,櫻花莊的飯桌上,理所應當地擺著火鍋。牆壁上掛著寫著『祝·畢業』的幕布。不知為何上面還貼著『常勝』字樣的貼紙。包括桌上排放著的料理,這些都是美咲准備的東西。
圍坐在桌前的一共9人。櫻花莊現居民的空太,真白,龍之介,麗塔,伊織,栞奈,千尋,加上住在旁邊的美咲和空太的妹妹優子。
「哎呀~真是太好了~鯛魚好好吃~!」
美咲比平時還要開心。
那種打心底里對空太畢業的祝福和游戲審查會通過的喜悅,毫無保留地傳達了過來。
「伊織的鋼琴讓我很感動啊」
麗塔一邊剝著螃蟹,一邊將話題轉向他。
「手臂已經完全好了呢」
「那種程度的話,稍微做點練習的話就能很輕松做到了」
伊織有些害羞地笑了。
「在前輩們開始自由登校的時候,在學校偷偷猛練鋼琴的又是哪位呢?」
栞奈不以為然地說出來。
「我不是說過要你保密的嗎?」
「我誤認為你擺出了想讓我說出來的舉動」
栞奈一臉『與我無關』的表情說著,絕對是故意的吧。
她無視著一臉憤恨的伊織,再繼續說。
「鋼琴的伴奏,也是拜托了老師好多次才得到同意的哦。一開始的時候,老師的表情滿不情願呢」
「唔」
應該是不想被空太他們知道這件事吧。伊織在埋頭狂吃螃蟹,想要蒙混過去。
「啊,對了對了,神田妹」
千尋一邊喝著罐裝啤酒,一邊好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樣,突然發話。
「哈啊誒呼哈?」
優子一邊吃著螃蟹一邊回答道。
「你啊,從四月開始就可以入住櫻花莊了哦」
漫不經心地說出的不得了的宣告,讓空太吃驚不小。栞奈也目瞪口呆。
「太好了~!」
只有優子一個人雙手高舉表現著喜悅。
「在一般宿舍的牆上貼了奇怪的畫,連宿管阿姨都泣不成聲了啊」
在提問之前,千尋就先說明了情況。
「……你居然還在做那種幼稚的事情麼」
「優子可是有不屈的斗志的哦!」
大概,她是不知道不屈是什麼意思才說這種話的吧。
「但是,到四月以後,空太前輩就不在了哦」
栞奈冷靜地指出這一點。
「哈!嘎梆!」
優子像是現在才注意到這一點一樣,受到了打擊。到底,這個家伙腦子到底是弱智到了什麼程度啊。
「這也太過分了吧,哥哥!」
「過分的是你腦袋中的內容物吧」
「怎麼可能!」
「笨蛋呢」(譯注:『バカな』是『怎麼可能』,而將那個『な』拿掉的話,就可以表示『笨蛋』,這里的『笨蛋』用的是『バカめ』是表了一種感歎)
一邊說著,空太一邊將用于給火鍋進味的海帶扔到優子碗中
「裙帶菜!」
優子大口吃著的東西是海帶而不是裙帶菜。還是不要在意這一點吧,優子的笨蛋程度可沒個度。(譯注:優子說的裙帶菜是『わかめ』,和前面的『バカめ』讀音很像,而海帶和裙帶菜其實是不同種的東西,海帶是褐藻類海帶科的,裙帶菜是褐藻類翅藻科的。只不過平常大家都統稱海帶而已)
「空太前輩的妹妹,還真是個笨蛋呢」
伊織一臉認真地感慨道。
「至少比你更擅長學習哦,也不會掛科」
「怎麼可能!」
「笨蛋呢」(譯注:『バカね』和『バカめ』讀音相近,意思也一樣,不過是語氣不同)
栞奈一臉可憐地看著伊織。
「這都是多虧了考試前,栞奈同學給我補習了呢」
這一點倒是非常感謝她,在空太忙于游戲制作的時期中,優子也因為考試過來找空太。說實話,真是非常煩人。栞奈能幫她補習真是幫大忙了。
「只要有我和栞奈同學的友情power的話,考試什麼的完全不在話下哦」
「反正一直都是優子這邊給人家添麻煩吧」
「你看,你看,哥哥!這是前段時間拍的哦!」
優子非常自豪的拿出手機的背面給空太看。上面貼著一張大頭貼。稍微有些困擾的栞奈,還有從身旁抱過來用臉頰蹭著栞奈的優子。
「還有,也看看這個!」
這次優子讓他看的是手機照相機中的畫面。
一張是在卡拉OK店里,拍的是拿著話筒唱歌的栞奈。好像是途中發現被拍,嘴型在說『不要拍』的感覺,手朝鏡頭前伸過來。第二張,是在電玩中心,在抓玩偶機前面,栞奈和自己的戰利品布偶的紀念相片。
看完照片以後抬起頭和栞奈對上視線。
「是因為神田同學非常纏人地邀請我,我才沒辦法陪她去的啦」
不過看上去倒是挺快活的。抱著布偶的那張照片,說是滿面堆笑都不為過了。
「我說啊,約好和我去的約定呢?」
從旁邊盯著照片的伊織嘟噥道。
說起來,之前伊織和栞奈好像確實是定下過一起去卡拉OK和電玩中心的約定。
「因為和神田同學和我一起去了,所以你就不需要了」
「……怎麼可以這樣,我明明很期待的」
伊織將手撐在桌上,消沉地低下頭。看來好像是真的受到打擊了。
「我才不管你啊」
「下次你們三個人去怎麼樣?」
空太很自然地給伊織送出了救命稻草。
「我才不要」
而栞奈則是毫無余地地拒絕了。
「這樣我的負擔實在是太大了」
在問之前就說出理由了。確實,同時和伊織,優子作伴,難度實在是太高了。
「啊~啊,明明非常期待的啊~期待的啊~」
在椅子上抱著雙膝坐著的伊織完全消沉了。這之後也在不停嘟噥著剛好能讓栞奈聽到的抱怨。
栞奈裝作沒聽見,將螃蟹的螯掰開。
「後輩君~,你想做的事情全部都成功了嗎!」
突然,美咲將球拋來這邊。
自己想起了去年的畢業典禮。在那個地方,空太向先一步從水高畢業的美咲發誓了。要將美咲和仁沒能做成的,還沒來得及做的事情,在剩下的一年中全部完成……
「說的也是呢……」
一邊反思著,一邊若有所思地低語。
想想看,這一年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春天,新生伊織馬上來到了櫻花莊,本來認為被認為是個優等生的栞奈也因為一個不得了的理由被流放到了櫻花莊。
櫻花莊的房間再度被住滿,熱鬧的日子又開始了。
在這些日子中,空太一直持續著為了成為游戲制作人的學習。一直持續著挑戰。也度過了真白和七海對自己挑明感情,人生中最煩惱的時期。
也和龍之介吵了不少架。
這並不是只有快樂的一年。時而也會因為得出答案而痛苦煎熬著,懷著負面的感情的瞬間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天想到的事情全都完成了」
「……」
「只不過,現在的我,完全沒有想要重來一次高中生活,這樣的想法。想要更進一步,想要快點邁向下一個階段……渴望得靜不下心來」
心中,完全沒有後悔。
「所以,我認為這樣就好了」
空太挺起胸對美咲說。
「嗯,這才像是後輩君哦!」
不知是不是作為獎勵,美咲很少見地將螃蟹的腳分了一些過來。平常的話都是恨不得都歸她吃的……
「說起來,真白到底去了哪里啊」
麗塔側過腦袋。
本來應該是真白的固定位置的空太左邊的座位,現在是空的。
「剛才追著貓,跑到庭院去了哦」
栞奈告訴了空太。稍稍安慰著先在也噥噥嚼嚼抱怨著的伊織。
看向窗外。餐室外面有條走廊可以通向庭院。但是,從這里的窗戶好像看不到真白的身影。
空太站起來,穿著涼鞋走到外面。
櫻花莊的庭院中長著一棵櫻花樹。在樹下,空太發現了真白的背影。
「……」
走到身邊,無言地站著。
一看,真白胸口上抱著小白貓小櫻。她仰望著櫻花樹。
「還沒有開花呢」
花苞貌似還很小很硬,按往年的話,應該到三月下旬才會開花吧。
「如果不過個兩周左右估計是不行的吧」
到那時候,空太,真白,都要離開櫻花莊這個巢穴了。
「遺憾呢」
「沒錯啊」
兩人並肩望著櫻花樹的花苞,持續了好一會兒。
歡鬧的聲音從餐室那邊傳來。好像是以美咲為中心開展了游戲大會什麼的。輸了就脫衣服這個規則讓伊織欣喜若狂。而栞奈好像拒絕參加了。
「空太」
「嗯?」
和稍微有些仰望的姿勢的真白對上眼睛。
「我有件事要拜托空太」
透徹的眼瞳,映出了空太的身影。
「什麼嘛,這麼鄭重」
「瑞穗和小燕和小櫻,交給我」
胸前抱著的小櫻發出了『喵~』的叫聲。
「……」
「……」
完全沒有預料到她會說這個,因此,空太的思考都停止了。稍微眨巴眨巴眼睛以後,
「……你想干嘛?」
姑且,先問問。
「我要養」
「真的嗎」
「真的哦」
「真的嗎!?」
「是真的哦」
「……」
看來好像不是聽錯之類的。當然,這也並不是開玩笑。真白的眼神也非常認真。正因為如此,是不是感覺到有什麼問題呢,她……
「不行?」
她能提出來這個要求倒是謝天謝地了。現在,虎斑貓的小翼,深茶色貓的小町,說好是被美咲收留。因為丈夫長期不在家,自己一個人感覺有些寂寞了。
還有,經過千尋同意,暹羅貓種的青葉和有些像美國短毛貓的朝日,歸栞奈和伊織照顧。
小光,希望,木靈,瑞穗,小燕,小櫻,這六只,預定還要留在空太身邊,正在煩惱著到底如何處理。真白能收養其中的三只問題就一口氣解決了。
但是,這次又有別的問題了。那就是飼主是真白的話,真的沒問題嗎,這才是關鍵。
「一下收養三只貓不會吃力嗎?一開始先養一只什麼的」
委婉地征求意見。
「只有一只的話它就太可憐了」
確實是這樣。
「你和麗塔說過了嗎?」
既然要養的話,必須要征求同居人的麗塔的同意。
「『如果你能好好照看的話就沒事哦』」
挺著胸,好像是想要模仿麗塔的儀態,但是一點都不像。
「這個,不是『到頭來,媽媽來照顧貓』的節奏嗎……」
「我會好好照顧的哦」
「撿到流浪貓的小孩子大家都這麼說哦」
「……」
死死盯著空太的真白的雙眼,寄宿著徹底抵抗的目光,看來她根本沒有放棄的意願。
「再說,為什麼要怎麼突然啊」
「我要,自立哦」
「……」
「我要成為能夠照顧貓的成熟女性」
這種感情到底從哪里來的並不難想象,這和空太有著深刻的聯系。
「……你到底,做不做得到啊?」
「麗塔也在哦」
「居然一開始就要拜托麗塔了嗎!」
「我會好好照顧的」
真白溫柔地撫摸著小櫻的頭,小櫻好像很舒服一樣閉上了雙眼。
「……我知道了啦」
「空太?」
「瑞穗,小燕,小櫻就交給真白吧」
「嗯……謝謝」
在真白胸口上的小櫻再次發出了『喵~』的叫聲。
「呐,空太」
「還有什麼事嗎?」
「嗯……」
明明之前還是如此緩和的表情,一口氣變得僵硬起來
「我有重要的話要說」
聲音中感覺也透著一些緊張。
空太瞬間就理解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所以,
「……我知道了」
嘟噥道
「……」
沒有去接下真白有些吃驚的視線,而是重新望向櫻花樹。
「我知道的啊……我想你先聽聽我的,重要的事」
「嗯……」
短暫地回答之後,真白像空太一樣,仰望著櫻花樹。
「真白」
輕輕呼喚。
「怎麼?」
空太和真白的目光都沒有從櫻花樹上移開。
在心中,深吸一口氣。這之後,空太毫不猶豫地將現在的想法說出來。
「分手吧」
慢慢吐出的話語乘著還有些冷的春風傳達過去。「……」
真白無言地接下了這句話。
這 是這一周教給空太的事實。並沒有一起出去快樂的約會,也並沒有像個笨蛋情侶一樣一直在房間里卿卿我我。每天,都將睡在桌子底下的真白叫醒,給她准備好換洗衣服,幫她整理好頭發,一起吃早餐。一天到晚就專心著各自應該做的事情。空太專注于游戲的制作,真白專心執筆漫畫。偶爾,肚子餓了的真白會來到空太房間, 吃年輪蛋糕,喝茶。晚上,洗完澡之後,用吹風機將她的頭發吹干。
雙方,都沒有希望更進一步的生活,都沒有追求過。
這就好了,這就足夠了。
這樣舒服的日子讓空太察覺到這一點。在成為戀人之前,自己與真白能夠過得更加快樂……也不會自然地說出謊來,能夠保持自己原本的樣子……這是為了兩人好……空太也領悟了這一點。
要將全部的事情都等量齊觀是非常困難的。
想 要支持真白的夢想,自己的目標也很重要,也不想糟蹋兩人的關系。但是,也有過不得不將這些全都排個優先順序的瞬間,兩人都因為這個而煎熬著。時間越是奉獻給自己的夢想,兩人世界的時間就越來越少……想著想要在一起的瞬間,開始出現錯位……在無可奈何的現實面前,兩人互相傷害著。
明明想著什麼都沒有 錯,感情卻出現了偏離。這樣下去,將來一定也會這樣吧。只要兩人還保持著戀人關系,就會漸漸變得無法支持對方的夢想。如果有想要實現的夢想的話……如果有 想要到達的境界的話……就會漸漸變得無法珍視想要重視的,兩人的時間。于是,總有一天,心中充滿了的溫暖的『喜歡』這一感情,也會染上純黑,變色為『討厭』。
這樣的話實在是太過悲哀了……所以空太才想著,趁互相還喜歡著的時候,分開會比較好。
「說的也是呢」
真白的回應非常溫柔。
「我也覺得這樣很合適」
和喊著『最喜歡空太』那時一樣的音色。
一陣風吹過。
還有些寒冷的空氣刺入鼻孔,顯得有些冰涼。
「這樣……」
「……」
「這樣,就能支持空太的夢想了」
真白的側臉稍微有些悲傷。
「漫畫,要加油哦」
空太心中的鼓舞之情,化作了語言。
「嗯,空太也要加油」
真白,露出了至今為止空太看到過的,最溫柔的笑容。
她教給了我很多事。
和她相遇。
被她吸引。
被她壓倒……開始嫉妒起她。
憧憬著她。
以她為目標,不停追趕著。
于是,戀上了她……
溫暖的感情,此時此刻凝在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