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從水明藝術大學畢業後,已經過了一年零九個月。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還差幾天,這一年就要結束了。
已經二十四歲,完全成為社會的一份子,變得更加成熟穩重的空太,在看到女仆醬送來的信息的那一瞬間
「嘎!」
發出了傻氣的聲音。
——剛才接到了戶塚大人的緊急聯絡。最終版本的ROM在調試的過程中發現了一個會導致游戲停止的致命BUG。戶塚大人希望空太大人馬上修正BUG,再次提交ROM。以上,女仆醬上。
「姆」
一個可愛的抱怨聲,從空太身邊傳來。
空太嗅到一股危險的氣味,戰戰兢兢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明明空太還一句話沒說,真白就已經一臉不高興地鼓起了臉頰。
兩人站在從水高畢業以後,真白一直住著的公寓面前。
現在,空太也幾乎每天都在這里過夜。這也就是世間所謂的『同居』。麗塔已經回到了英國。所以這段時間就由空太接下照顧真白的工作。隨著時間的流逝,在一起過夜的時間也變多,回過神來,就已經變成這種狀態了……
「我說啊,真白小姐」
「我不想聽」
為了約會,打扮得非常成熟靚麗的真白用像小孩子似的動作捂住耳朵。
但是她一定還能聽到——空太這麼想著,繼續說了下去。
「發現了一個致命的BUG,現在我必須回到開發室去修正」
「……」
「所以,抱歉,今天的約會要泡湯了」
「空太這笨蛋」
真白把捂住耳朵的手放下。果然,她聽得一清二楚。
「對不起」
「空太是笨蛋」
「正如您所說」
「空太一樣的笨蛋」
「我一直很疑惑,這到底算什麼樣的笨蛋呢」
「……」
稍微緩和了緊張的空氣以後,就被真白狠狠瞪了一眼。
「……對不起,我真的在反省了」
「如果平安夜不能約會的話,今後會一直約會不了哦」
真白的眼神很嚴肅。空太也正面承受著她的譴責。
「……」
「……」
緊張的空氣籠罩了兩人。
這時候,手機來電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不是空太,而是真白的。
真白從小包里掏出手機
「是綾乃打來的」
真白說著,接通了電話。
「是,是我……嗯,嗯……第九頁是吧,嗯,我知道了……」
電話不到一分鍾就打完了。真白將手機放回了小包。
「綾乃小姐說了什麼嗎?」
「今天送過去的原稿,人物的服裝有一處弄錯了」
「這個,不改正過來不行吧」
「嗯」
「很急嗎?」
「最好能趕上六點的快遞——綾乃是這麼說的」
空太看看時間,現在已經是傍晚五點多。現在回到房間馬上開始畫的話,應該來得及。
「那,只能麻利點了」
「空太,看上去很高興呢」
尖銳的指摘出現了。
「明明約會泡湯了,還那麼高興」
「才沒那回事」
要說有的話,也只是和『高興』不同的另一種感情。空太也有些明白了。如果真白也有要事要處理,自己就不用單方面背負罪惡感。確實,這種感情讓他心里的負擔減輕了一些……
「夠了」
真白一轉身,憤憤地回到了公寓。
空太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公寓中之後,一邊盡力排除雜念,一邊火速趕往開發室。
2
有些意外的是,BUG的修正工作很快就結束了。多虧在到達開發室的那一刻,龍之介就發現了錯誤的原因。迅速修正錯誤後,就再燒錄了一張ROM,通過摩托快遞將ROM送到戶塚那兒。
就算如此,還是花了幾個小時結束所有工作,並趕回真白的公寓。現在已經凌晨兩點了。
空太提著在便利店減價大促銷時買來的蛋糕走進公寓,意外地發現起居室的燈還沒熄。
在微弱的燈光下,穿著睡衣的真白抱著雙腿坐在沙發上。
「原稿趕上了麼?」
「趕上了。空太呢」
「我這邊也順利解決了」
「是麼」
真白完全不看空太。總之,先把買來的蛋糕放在起居室的桌上吧。
「還在鬧別扭嗎?」
空太坐到真白身邊,對她搭話。真白看了看自己包覆著睡衣的肚臍。
「沒有歪哦」(譯注:臍を曲げる,形容慪氣,不愉快。『臍』單獨解釋的話就是肚臍,『曲げる』從漢字上猜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畢竟我說的是俗語呢……」
「平安夜,又失敗了」
「嗯?啊啊……是沒錯啊」
不知是什麼原因。空太和真白老是與『平安夜』無緣。高中的時候,真白突然有緊急事物要處理,約會也被取消。去年,重新開始與真白交往的空太,因為正處于要提交最終版本的緊要關頭,完全顧不上約會的機會。而今年兩人又碰上這種狀況。
「總覺得一生都沒辦法和空太一起過平安夜」
真白雙手抱膝,擋住了嘴。
「現在,不是在一起麼?」
「好想普通地約會」
「我倒是覺得這樣也還可以呢」
空太從沙發上站起來,將蠟燭插到蛋糕上,點上蠟燭。有些浪漫的火光使他們在牆壁上投下巨大的影子。影子隨著火炎的搖曳微微顫動。
「明明,很期待約會」
「我也是一樣啦」
「……」
鬧別扭的真白的情緒是很難恢複的。
「我啊,明天能弄到一次休假,真白呢?」
「中午綾乃會過來一趟,晚上沒事」
「那,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吧」
「去哪?」
「就當是今天的補償,做真白想做的事情吧」
「……無論什麼事都可以?」
真白像是打量著空太的反應一樣,仰望著空太。
「只要在常識范圍內就行」
感覺如果不加個限制的話,不管多麼過分要求都會出現。
「那就……」
在沙發上端正了坐姿的真白,一臉認真地注視著空太。直勾勾地看著他
「和我的父母見面」
這麼說了。
「……」
「……」
這一瞬間,時間停止了。
「真白小姐,你剛剛說什麼呢?啊,不,果然你還是不要再重複一遍了!倒不如說,千萬別再說出來,你是想讓我去英國見他們嗎?」
畢竟是真白,也不是沒可能說出這種話。但是,她給出的答案更令人震驚。
「明天,會來日本」
「啊?」
「他們兩個,明天,會來」
「……真是,突然呢」
竭力擠出了聲音。
「我在一個月以前就聽說了哦」
「但我可從來沒聽過哦?」
「他們說,機會難得想和空太見一面」
「既然是這麼重要的事情,就應該馬上告訴我嘛!」
「所以,現在說了」
「我說的『馬上』是指更早的時候!」
「明明空太說了什麼要求都可以滿足的」
真白鼓起了臉頰。
「我有拜托你在常識范圍內進行考慮吧!?」
「男朋友去見女方的家長,算是常識范圍內哦」
「確實是沒錯!」
「只是見個面,又沒什麼更深層次的意思」
「太深了!深不見底!」
「空太不願意?」
「也不是不願意……呃,怎麼說呢,畢竟不知不覺變成了同居狀態,確實應該找准一個時候去向伯父伯母打聲招呼……但是,見女朋友家長這種事件,可是很讓人緊張的!我完全沒有能在一個晚上做好心理准備的信心!」
就連現在這個瞬間,都比第一次做游戲說明宣講那會兒要緊張。心髒咚咚咚地狂跳。和真白的雙親見面的時候,應該說什麼好呢。
「姆」
真白撅起嘴巴,表露出不滿的態度。
「不用再說了。我要睡覺」
真白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進臥室。空太追上去,透過房門窺視,發現真白頭朝下趴在床上,用枕頭埋住了臉,不停地小聲抱怨著空太。
「唉……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和伯父伯母見面的」
「真的?」
真白從枕頭中抬起頭,用期待的眼神看著空太。
「嗯,一言為定。不過,我也有個請求」
「什麼、」
「正月,如果能休假的話,要不要陪我回福岡老家?」
「……」
真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把真白帶來回來吧』——老媽這樣說了」
「我要去」
真白驀地從床上起身。
她的表情顯得有些興奮。之前的不滿,似乎都已經煙消云散。
真白拖著步子離開臥室,在放著蛋糕的桌子前坐下。
「空太,我要吃蛋糕」
「你不是要睡覺麼?」
「吃完再睡」
「長胖了我可不管哦」
「到那時,就讓空太負責」
「這,算是什麼意義上的『負責』呢……」
考慮到之前的對話,感覺這個『責任』不是鬧著玩的。
「呐,空太」
「嗯?」
「去福岡的時候啊」
「嗯」
「打招呼時,用『小女不才,請多關照』好嗎?」
「不好!」
就這樣,重歸于好的空太和真白,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