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月二十六日(同居第二天)

十六歲。男性。

高中二年級。

身高普通。樣貌平凡。成績馬馬虎虎。

父母已逝,寄住在親戚家里——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隨處可見的無趣的家伙。

那就是本人,姬小路秋人的全部。直到昨天為止都是這樣。

『我認為控兄是一種個性』

妹妹一邊吃早飯,一邊全力演講道。

『Brother-complex……那是近親之間才能被允許的,珍貴的一種愛。請試著想象一下。雖然這地球上有數十億人,但是其中又有多少哥哥會被妹妹控上呢?也就是一兩個人,最多也就十個人左右吧?哥應該首先正確認識這件事的稀少性。然後對于這種對近親抱有特殊的感情的美妙之處,有相當大的承認的必要。』

『嗯嗯』

『再者,像我這樣光明正大地把戀兄情結表現出來,並把那當作是一種驕傲的人,就只有我了。控兄是我的個性的同時,也是勳章』

『是嗎是嗎。話說這味噌湯味道真好啊』

『是的。自己也覺得今天做得很好。還有很多哦?』

『噢,不錯。再來一碗』

『好的。要盛多少?一大碗?還是半碗?』

『嗯,盛半碗』

『知道了——來,請用』

『嗯,謝謝』

『請多吃一些,確保營養的攝取哦。話說回來,說到戀兄的話——』

『喔?原來這個醬菜也很好吃呢。這也是秋子做的嗎?』

『是的。為了像這樣和哥住在一起的時候,很早以前就准備了醃制用的醬。合您的口味嗎?』

『嗯,這個很棒呢。秋子變得很會做菜了呢』

『是的,努力地學習過。話說回來要說戀兄的話——』

『喔?這個紫菜湯真不錯啊』

『那只不過是市面上賣的東西!也就是說哥你根本沒有聽我說話的意思是吧!?』

發現我的企圖後差點掀桌的妹妹。

可是有什麼不對嗎?為什麼我非得一大早就開開心心地聽什麼控兄講座不可?

更何況她的感情的對象就是我本人啊。

『因為是非常重要的話,請認真聽我說!』

『不,話說啊』

我歎了口氣說,

『雖然我知道你是兄控,但為什麼對我愛到那種程度?說老實話,我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值得愛得那麼深的人啊』

『才沒有那種事!』妹妹揮舞著拳頭拼命說道。『我認為哥非常帥氣!我從以前開始就只愛哥一個!』

『六年沒見了哦?而且還是昨天才重逢的哦?』

『與那些無關!』

我是不懂為什麼能堅定到那種地步。不過總而言之絕不會改變自己的主張的意志是確實的傳達給我了。

『懂了,我懂了』

姑且先由我讓步吧。

『我會認真聽的,你說的話。確實也不能放著不管呢。從今往後要一起住的妹妹的性癖』

『請不要說成是性癖那樣的東西。是個性啊個性。換言之就是identity』

『懂了懂了。你那戀兄情節是一種個性並且是稀少價值倒不如說是驕傲,這樣子可以了吧。然後呢?結果你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思想感情?』

『是。總之呢』

清了清嗓子。

『因為今早的菜做得很好吃,所以作為獎賞請抱我吧』(譯:抱這個詞日文里的特殊含義都懂的吧)

『……你的腦袋的里面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了,哥我很擔心啊』

『對不起。我得意忘形了』

『明白就好』

『是的,我放棄那個了。只要kiss就足夠了』

『不對那樣不是提高難度了嗎』(很悲劇的男主企圖將抱解釋為一般意義上的擁抱所以kiss變成難度較高的了)

『那不然抱我一次就行了』

『你說的不是一般意義上的hug而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那個吧?』

『總之!』

妹妹『咣!』地拍了下桌子,柳眉倒豎,

『我只是想要從哥那里得到褒獎就罷了!為什麼不能明白呢!』

『想發飆的是我好唄』

『總而言之我只要能和哥卿卿我我就滿足了!』

『得寸進尺了啊喂』

『……哼哼,哥你還沒搞清狀況嗎』

嘴角上翹,露出目中無人的奸笑的妹妹。

『像這樣奉陪我做這種孩子氣的事情,已然能夠算在卿卿我我的范圍之內了。假如有誰看到現在這狀況的話,那個人一定會這樣想吧。『那倆家伙真相親相愛啊』這樣。哼哼……完全沒有察覺到已經墜入我的魔爪,還露出那麼平靜的表情。哥你真是太可愛了呀。』


『先不管那些,能再給我添點味噌湯嗎?實在是太美味了』

『好的!還有很多,請盡量敞開了吃吧!』

雖然莫名其妙地用壞人的表情嘟囔了些什麼,不過當我把碗遞給她的時候還是笑嘻嘻地接了過去。尊素口耐的家伙。(譯:妹子你就這麼被打發了麼……)

該怎麼說呢……大概只是單純因為重逢的興奮還未平靜下來而在害羞罷了。戀兄情節的事情應該也不是來真的,只是一時沖動不小心說漏嘴罷了,說不定是這樣吧?

真要說的話,我也不可能不覺得高興啊。對于像這樣和妹妹在一起這件事。

*

確實。

相當的粘我,這個妹妹。

從以前開始不管做什麼事情我們都在一起。

因為忙于工作的雙親總是不在家,所以同年的妹妹主要是由我來照顧。

『最喜歡哥了!』

這樣的話,每天都會聽到。

當然了,那時候做夢也沒想到。她所說的『喜歡』,並非對血親的那種愛,而是對異性的愛。

『天氣真好啊』

在旁邊並排坐下的妹妹,雙手捧著還在冒熱氣的茶杯如此說道。

用曬太陽的貓咪般的慵懶的表情,

『……如果哥能來個膝枕的話,就更完美了』

『話說在前面。沒戲啊』

『……如果哥能來個膝枕的話,就死而無憾了』

『不要突然變得煽情起來啊喂』

雖然這麼說,不過我心情也非常好。

就算被迫分離很久,已經變得幾乎和外人一樣了。說到底妹妹還是妹妹。這種輕松的感覺,實在不壞。

沒錯。

現在正是,三月末。

在春假的時候,我們搬家了。

從各自的寄居之處離開。

來到這座已經造了七十年的雙層木質破爛公寓里。

(……真虧我想得出來)

看著尚未動手整理,全是枯草的院子,我這麼想道。

雖然跟之前住的地方比起來是個相當簡陋的住處。現在,住在這棟預定在最近要被拆除的公寓里的人,就只有我和妹妹兩個——

『要感謝有棲川家呢』

妹妹用比較正經的語氣說道。

『給他們添了很多麻煩,受到了他們來自很多方面的關照。把我當作親生的女兒一樣養大。』

『是啊。雖然清嗣先生和笙子女士也有他們的隱情……我還是很感謝他們啦,真的。而且唯有這次的事情——』

『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也罷,說的也是。』

『而且實話說,這是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好了的事情。在與哥分離的那天就已經決定了。總有一天要離開有棲川家,和哥兩個人住在一起,這樣』

『……算了,我想也是。看你的行為就知道了』

『是。終于到這一天了。終于』

這樣說著,妹妹淡淡地微笑了。

有著超過三寒四暖的程度,到達一寒六暖級別的與這個時期不相符的溫暖,又如同飄落的櫻花一般的轉瞬即逝的微笑。

仿佛這六年中一直在想象這個時刻的到來一樣。

『再一次地,請多關照了,哥』

……我想道。

真的,很有教養呢——這樣子。

被名門中的名門收養,接受了與名門相符的教育的妹妹她。

外表,坐立行走,還有其他各方面。變身成為了不管出席什麼場面都不會蒙羞的了不起的大小姐了。

雖然這六年之間除了書信來往(而且還要進過有棲川和鷹之宮兩家的檢查,好幾個月才有一次)以外,有棲川家一改不允許我們取得聯系。不過只有這點必須要鄭重感謝他們。

嘛,關于變成了能自豪地宣言自己有戀兄情節的兄控這件事……

雖然我不認為這是能用“萌點”這種話蒙混過去的濕態。倒不如說是給老子咬緊牙關吃本大爺一拳,這樣的感覺。

『對不起,哥』

正當我想這這些有的沒得的時候,妹妹沒來由的向我道歉了。

『所謂的令人郁悶的話,不就是我們剛才說的那些嘛。還是別說了吧,對于現在的我們來說,那不是合適的話題。』

『嗯……也對,是這樣沒錯。』

『雖然說我們是很好要的兄妹。畢竟有六年沒有見面了,我覺得不管怎麼說,肯定會感到有些尷尬』

『嗯。你說的對』

『關于那點』

妹妹清了清嗓子,用認真的眼神看著我說。

『……秋人先生』


『哎?』

『秋人先生』

『……??』

突然叫我的名字。

『哎?納尼?神馬狀況?怎麼突然改用那種叫法?你不是一直叫我『哥』的嗎?』

『是的。是那樣的,秋人先生。』

妹妹以『轟轟轟』的氣勢把臉貼近我,

『這樣稱呼的話,就不會覺得尷尬了吧』

『哎?嗯,是這樣……的嗎?』

我們被分開了相當長的時間,而且那是在青春期最多愁善感的時期。就算叫我們像以前一樣相處,恐怕也是不可能的。當然我也想像以前一樣和妹妹相處但是。

『那是沒辦法的事情,我明白的。秋人先生』

繼續以強大的氣場壓迫向彎著腰的我,妹妹充滿熱情地說道。(譯:這里的彎著腰是指因為被妹子把臉貼近所以男主把身體後仰了)

『但是這樣太可惜了。明明費了這麼大勁才能再次住在一起……結果親兄妹卻形同陌路。不覺得那一定是搞錯了什麼嗎?秋人先生』

『嗯、嗯。確實是那樣,沒錯』

雖然我懂。

那個和用firstname叫我之間有什麼關系嗎?

還有那啥。為什麼從剛才開始就勉強自己在話的末尾加上一個『秋人先生』啊?

『是的。注意到重點了呢』

嫣然一笑,

『舍棄了哥這個用了多年的稱呼,而改稱用名字叫你。這個行為中包含了我非常大的努力』

『哈啊』

『不是嗎?要以名字相稱,不是非常深厚的關系是不行的。對于我而言也是相當困難的事情……但我還是努力做到了』

確實有那麼點道理

我是不曉得歐美國家是怎麼樣的,不過在日本這里,要和某人以名字相稱,必須要滿足很多條件才行(譯:你以為是玩美少女游戲啊)——這種常識就不必說了吧。

換言之如果用名字相稱的話,就能自動的緩和兩人之間的尷尬氛圍了。

原來如此。她也以自己的方式考慮的很多事情啊。哎呀,這下我不是必須反省了嗎。

這不是應該由作為哥哥的我開頭的嗎————

『嚓,差點讓你忽悠了』

條件反射地吐槽了。

『果然還是很奇怪啊,總覺得違和感爆表啊,被你用名字稱呼的時候』

『只是還沒習慣罷了。很快就不會覺得不自然了』

『呃可是啊……被妹妹叫做『秋人先生』的話……老實說總覺得有點微妙呢』

『俗話說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首先要從力所能及的事情開始做起』

『也對,那些我也明白』

『不行……嗎?』

『嗯—。哎算了,也不是什麼絕對不行的事情。從倫理上來講也沒有什麼問題,更沒有犯法……』

『請一定要認可。如此的話我們都能前進一步。然後以此為契機,漸漸將我們之間的溝壑填平。將彼此心中的尷尬、芥蒂、不自然,一步步地消除』

被妹妹如此拼命地勸說,我也漸漸的動搖了。

如果和從今往後要住在一起妹妹之間一直很尷尬的話,確實感覺很不舒服。我也沒有其他能夠打破這種局面的辦法。

『好的我懂了。那麼就這麼著吧』

『好的。實在是非常感謝你能夠采納我的意見』

『不是什麼值得道謝的事啦。好不容易才能像這樣住在一起,我也是想要和你好好相處的嘛』

『非常感謝。你能這麼說實在是太令我高興了』

嫣然一笑。展露出滿分的笑容的妹妹。

……唔。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我這妹妹從小時候起就是個聽話的乖孩子。

而且不是我自誇。她能成為這麼好的孩子,絕大部分功勞都要歸于我。剛才也說過的,我們的雙親常年不在家。教育妹妹就是我的事情。(譯:是調教妹妹吧←_←)我無數次地教育她『要成為出色的人』,而她也很好的回應了我的期待。

『那麼,事不宜遲』

妹妹清了下嗓子,

『秋人先生』

『嗯?什麼事?』

『什麼事也沒有』

『……是嗎』

『嘿嘿。秋人先生』

『怎麼了?』

『不。只是試著叫一下而已。』

『……是嗎』


妹妹心情好的出奇。

……算了,如果這樣能夠消除彼此間的隔閡的話就隨她去吧。竟然高興成這樣,也值了。而且全都是因為我不爭氣,才使得我們被分開了六年之久。如果這樣就能稍稍贖罪的話也不壞。

『話說你還真是高興啊秋子』

『是的,非常高興。這樣就里實現野心更近一步了』

『野心?』

『因為像秋人先生這樣子叫,比想象的感覺還要親密啊』(譯:在日本這是妻子稱呼丈夫的一種方式)

妹妹扭動著身體(譯:請想像黑子),

『好不容易搬進了兩人的愛的小巢,卻連一根手指頭都還沒被碰過的這種窘況……必須要盡快打破不可。不趕緊拆除彼此之間的壁壘,迎來值得紀念的初夜的話可不成,對吧』

『秋子』

『嗯?』

『還是算了。不准你用名字叫我』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後仰著身子發出驚叫的妹妹。要我說的話,會因為這種事情而驚叫的你才比較古怪啊,懂麼?

『真是不可大意的家伙。你真是不管什麼東西都能往那種事情上扯啊』

『可是關系親密的戀人之間不都是用名字稱呼對方的嗎!』

『我跟你啥時候變成戀人了啊。話說我們是兄妹好唄』

『太過分了!剛剛才決定好的事情居然馬上就不認賬了!朝令夕改也要有個限度啊!』

『總而言之不准。明白了嗎?』

『等等!請等一下!』

拼命貼過來的妹妹。

『那不如這樣吧。作為折衷方案,就稍微改變一下語氣,可以嗎?』

『改變語氣?』

搞啥名堂?

『是的。將稱呼的語氣稍作改變的話,就能夠將先前留給哥的壞印象消除也說不定。比如說————』

鄭重其事地清了下嗓子,莞爾一笑,

『……秋人先生(心)』

『唔喔!?』

神馬狀況?是我的錯覺嗎?莫名地有種危險的感覺。

『如何?』

『呃,就算你問我也,話說你那樣子————』

『看樣子要重來一次呢。那這樣的感覺如何』

再次鄭重其事地清了下嗓子,莞爾一笑,

『……秋人先生(喘)』

『嗚呃!?』

搞、搞毛啊?感覺更加危險了……實話說,背後一陣寒意啊……

『嗯。看來這樣還是不行呢。那麼』

咳咳。

『……秋人先生。唔嘻嘻』

『呃。邪念從嘴里漏出來喂』

就算是我,這樣的話也總算明白了。

真是的,我這妹妹實在是……。

『你啊,不是說要消除先前給我留下的壞印象的嗎?剛才那種行為明顯只會起到反作用啊』

『哎嘿嘿。被發現了』

『……我說啊,給我差不多一點行嗎?不管什麼東西都往那種事情上扯,……你又不是發春的貓』

『唔。說到那種地步不覺得有點失禮嗎?』

『啊——……呃,確實。不好意思』

『就是說啊,即使是無比認同貓的可愛,有可能的話也想在這個公寓里養貓,如果在街上看到貓的話一定會摸摸抱抱的如此愛貓的我,把我當成貓的話也會令我很困擾的。說到底貓這種的也只不過是因為本能而發情的小動物罷了。與憑借自己的意志全年都在發情我根本就沒得可比性。秒殺啊秒殺』

『難得我把你這麼長的話聽到最後,結果卻發現是我自掘墳墓。我要怎麼自我安慰才好啊喂』

哎地歎了口氣。

以及笑眯眯地注視著那樣的我的妹妹

……也罷,就當是那個啦。

不斷重複著這樣的蠢事的過程中,『莫名的尷尬的氣氛』也稍微有所緩和了。

大概妹妹是預見到這一點,才會不斷扯到這樣的話題上的吧。

『請哥放心。我可不是對誰都會發情的。只會對哥一個人而已』

『呃你那種的算不上安慰啦』

又歎了一口氣。

與率真又可愛的妹妹。

像這樣重逢並住在了一起,簡直是超出想象的值得感激的展開。

老實說,有點消受不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