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翻五(一)

我和夢蓉侃了一個多時辰,把她說得時而瞪眼握拳,時而掩嘴發笑,直到我說的滿喉生煙,夢蓉才給我罩上毛氈子,照顧我睡覺。

經過這一通回憶,我心里也是充滿了對關東的懷念。一閉上眼睛,靜玉、四爺、小棒槌,大耗子就像走馬燈似的在我眼前亂晃,繞的我腦仁子生疼。我把腦袋埋在毛氈子里,嘴里不斷地念叨,直到念了有半個時辰才迷迷糊糊地失去知覺。

人常說‘小病不用治,一睡解千乏’,這話還真不假,之前我腦子還跟糨子似的糊在一起,一覺醒來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渾身有著使不完的勁兒。等我披上外套以後,燕叔已經在我身後站了大半天了,此刻他和夢蓉一起生火煮著拾來野鴨蛋,我起身過去問了好,更重要的,我是想問一問寢宮和解藥的事兒,畢竟我這肚臍是越來越綠了,雖說按燕叔講,一年之內我還變不了僵尸,可我還是想盡早找到解藥變回人型,那亂卻人倫之事我是委實不想做的。

“毒啊!”,提起一行的感受,燕叔只說了兩個字兒。

“咋個毒法?”,我和夢蓉都支著耳朵聽著。

“墓里面我尚且沒探出有多少埋伏,但光外頭…… 就有七個隱陣,你說毒不毒?”

“七個?”

“對,七個!全都是茅水派的,這還僅僅是我瞧出來的,俗話說‘狡兔三窟、詐狐五穴’,吳三桂這老犢子肯定不能簡單地設置一道防線,往前咱是越走越險,總之形勢不太樂觀”

“唉……”,聽了燕叔的話,我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不過我這一趟也不全是壞消息……”,燕叔又接著說。

“哦?”,我又把頭抬了起來。

“起碼我通過陣型的擺放方式,隱約地探出了吳三桂想要干啥。無論用兵還是打仗,你只要摸清了對方的目的,就容易順藤摸瓜找到他的弱點”

“燕叔,您說,墓地不就是葬人用的麼,一個土墳丘子還能有什麼目的可說的?”

“非也非也,你這麼說可就顯著外行了”,燕叔朝我搖了搖手。“大餅子擱硬了還能打人呢,何況是集風水五行于一身的墓葬學,窮人家把人埋了就圖一個尊及先人,蔭及子孫;可大戶人家的目的就很複雜,往小了說,能影響方圓百里的地氣。往大了說,能壞了一個國家的國運”

“一個人的墓葬還能影響國運?燕叔,您可別扯了,我是不信”,聽了燕叔的話,我有點兒不服氣。

“絕對沒扯”,燕叔反駁道。“吳三桂這個陣擺的就透著一絲鬼氣,風水學叫‘一五六’排法,俗話也叫‘六小夾一大’,再解釋得明白一點兒就是六個小陣盤著一個大陣,小陣給大陣補給,大陣為小陣庇護,它們這一配合,各自的法力都強了不少,一看這陣型我就知道,擺陣的人肯定是一個對正五行和逆五行研究得精透的熟手,搞不好還是我同行呢”

“這‘逆五行’我倒是聽您講我,就是通過某種法術和媒介,將五行中相生相克的規律給顛倒過來,這‘六小夾一大’又是咋回事兒呢?”

“所謂‘六小’,指的是六個小陣,‘夾一大’就是通過順序的排列,把它們依附在一個大陣上面。以前我同你們說過,茅水派有八大毒陣,每一個不僅單獨使用奇毒無比,搭配起來還能使功效加倍。最重要的,雙陣齊開,能夠最大的吸引怨氣,使陣法升級,達到終極的‘九陰還陽’毒陣……”

“燕叔您先停一下”,聽到這兒,我急忙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怎麼?”

“您剛才說的,我有一點疑惑”

“那你就說”

“您剛才說,雙陣齊開,是為了吸引怨氣,使陣法升級,以達到終極的‘九陰還陽陣’?”

“沒錯”

“要是我沒記錯,‘九陰還陽陣’不就是茅水八陣中最後的一個單陣麼?既然是單陣,為何不直接使用,而用較低的雙陣來吸引怨氣升級呢?”

“哦……”,燕叔舒了一口氣,“這的確是我沒說明白,其實茅水陣的每一個陣法都不是想用就用的。知焉,你還記得茅水派的圖騰是什麼吧?”

“不是一個邪獸?”

“沒錯,就是一個邪獸。這東西是由心而生,依賴怨氣存活的一個孽障,雖然它和逆五行的存在全是天理不容的,可卻要共同遵守著一個定律”

“定律?”,我初聞這個詞兒覺得有點新鮮,覺得仿佛在京城的洋學堂里聽見過。

“沒錯,就是定律。確切地說,這是一個守恒定律,‘守恒定律’你一定聽著挺陌生的吧,這個詞兒發源于外國,但是道理卻是春秋戰國的先人們最先提及到的。你念過私塾,肯定讀過孟子關于魚和熊掌的論述,這里面就揭示了‘生’和‘義’之間的關系,孟子就想通過這篇文章告訴世人,你若想取得大義,就要拿性命去換,這之間是等價的,容不得半點的差池。除此之外,老子李耳在論道時也反複地強調過‘道’的本質,‘道’的本質就是一種和諧,一種等價交換的和諧。當然幾千年之後,洋毛子重理輕文,搞出了不少研究,這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一個叫做‘能量守恒定律’的結論,即‘世界里的總能量是固定的,你若取得了某種能量,則定是消耗了其他的能量;你用掉了某種能量,這能量也不是消失了,而是轉化為其他能量或者轉移走了’……”

“燕叔,您等等,我怎麼越聽越懵啊”,我趕緊搖了搖手示意停下。

“其實這些我也不是太懂,都是華萊士同我說的。以前我給你講過,那華萊士是得了雙學位的奇才,十幾年前我倆便相識了,我由于要盜墓,要破解各種西洋八寶轉心螺絲,所以經常要和他請教一些機關的設計和解法,他同樣對玄秘的中國文化也很感興趣,于是我倆就常在一起探討些問題。華萊士有一個好朋友叫做‘焦耳’,這個‘能量守恒定律’里面就有焦耳很多的成果,我借著華萊士這道順風車,總能先知道一些洋毛子的東西。其實這個定律說難也不難,攤開了就好理解了,這世界其實不就是這麼回事兒麼,就比如:你嫌天冷想取暖,你是不是就得引火,就得消耗木材?拿焦耳的話來講,你是為了取得‘熱能’而消耗了‘化學能’;反過來說,柴燒光了,變成灰了,也不是木材消失沒了,而是它經由燃燒轉成了其他能量,傳遞給了別人,只是你沒法感覺到而已。這例子難道你還不明白麼?”

“明白我倒是明白,不過這和茅水派的毒陣又有什麼關系呢?”

“這里關系可就大了,拿焦耳和華萊士的說法,整個世界都是絕對服從這個守恒定律的,當然也包括逆五行和那個邪獸。你布陣是想害人吧,要取得能量吧,那就得先付出代價,否則免談。代價的內容很簡單,就是拿活人當祭品,五五翻成”

“五五翻成?這又是怎麼一個概念”

“五五翻成說起來簡單,但確是茅水派施法的一個死穴,它的內容就是使用初級的陣法需要殉葬五人,每高一級便要翻上五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