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 失序


手術成功,但這絕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原本做為小據點的診所全毀,不但如此,也引起了特工組內部的騷動。

身為內部幹部的石昊雨,在這個小診所消失之後就失去了幹部的權力,所有的問題點全都指向他,平常他身為大醫師頤指氣使的態度害慘了他,根本沒有任何人袒護他,想替他說話。

「要是歐行雁那混蛋沒有出現就好了…」失去一切的石昊雨開始怪罪其他人,

「妙春呢…在我如此落魄的情況下牠在哪裡…不過就是我的寵物而已。」

「一群無知的傢伙,一個一個的反抗我…我會讓你們知道你們全都錯了。」

石昊雨怨著所有妨礙他的傢伙,明明只要照著自己的方式做就會解決的事情,為甚麼其他人都要一意孤行?

仇恨的種子在他心中埋下一個異變的開端,沒人知道他的未來到底會變的如何。

*

歐行雁在醫院裡根本靜不下心來,他很想去探望紀貞苓,但卻覺得對她虧欠很多。

「我到底有甚麼資格在出現在貞苓面前…」

沒有成功阻止石昊雨傷害紀貞苓讓歐行雁非常自責,他焦躁的幾乎把整個醫院都走遍了,只差沒晃到太平間去跟屍體打招呼。

最後沒地方走了,才在紀貞苓的病房外躊躇著。

「啊啊啊啊啊…」歐行雁痛苦的低聲哀嚎,彷彿握著的門把長著刺,已經穿過了他的手掌。

「你在幹麻啊?別擋著門發出噪音啦,貞苓在裡頭養病欸。」

「唔呃,」歐行雁受到了驚嚇,連忙把手放開,「…原來是妙春啊,嚇死我了。」

「怎麼不進去呢?」妙春疑問道,但表情隨即轉換成有點狡詐的微笑,「喔…你在害羞?」

「不、不是啦,我只是覺得…嗯,貞苓應該不會想要再看到我了…」歐行雁一開始脹紅著臉狂搖手否認,但到了後面越說越無力。

「說的也是,畢竟你連那種話都說了嘛。」妙春露出意味深遠的笑容。

「蛤?甚麼話?」歐行雁一頭霧水。

「就你亂入手術的時候那堆胡言亂語嘛。」

「呃、唔…我一點都不記得了…」

「你再裝傻?」妙春瞇起眼。

「我是真的不記得了…只記得敲門敲的手很痛…然後似乎產生了一些幻聽,後面就失去意識了。」歐行雁摸摸頭解釋道。

「算了,不跟你哈啦了,人家要去看看貞苓醒了沒,別擋著門。」

妙春一腳將歐行雁踹開,自顧自的開門進到病房裡。

恢復寧靜之後,歐行雁覺得很莫名奇妙,自己明明沒有參與手術過程…那又到底說了甚麼話,當時的情況…

歐行雁退到牆壁旁的椅子上坐著,懊惱著,慣性的拿出鋼筆把玩。

歐行雁總覺得一切怪事都是在妙春將這隻筆還給自己之後發生的,包括那奇怪的聲音跟詭異的咒語…

姊姊留給自己的東西歐行雁一直都是隨身攜帶著,會掉本身就是一件弔詭的事情,然後他想起父母,與那個連長相都淡忘掉的姊姊…

「算了,我不想去想了。」歐行雁撕下一張筆記本上的紙張。

畫著圈,漸漸的就把紙的一角給塗滿了,「可惡,但是好想知道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行雁盯著握筆的右手。

在黑亮的外皮上有些模糊的紋路,稍稍沉重,非常有存在感的一隻鋼筆,想必相當古老,但到了今天它卻還是可以寫出清晰的字跡。


突然,病房的門打開了。

歐行雁心頭一跳,整個人豎了起來,手中的鋼筆滑落,發出驚愕的碰撞聲。

只見妙春的表情凝重,好像在訴說著甚麼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進去吧。」

「發…發生甚麼事了?」

妙春停頓了一下,還沒回答就從歐行雁身邊走過,留下歐行雁一個人傻傻的留在原地。

即使感到不祥的預感襲來,歐行雁依然鼓起勇氣進了病房…他非常的緊張。

紀貞苓躺在病床上,平常綁著側馬尾的她,把頭髮放下來之後…居然像個文靜的美人兒…歐行雁看的入神,隨即感覺不對勁…

不對,比起文靜的美人兒,她的樣子更像一個靈魂被抽離的精緻娃娃…該不會已經…

「貞苓?」歐行雁慌張的叫喚她的名字。

闔著眼一動也不動。

「貞苓…貞苓貞苓貞苓不會吧不可能怎麼可能不可以啊!」慌張的快飆淚了,歐行雁邊拔頭髮邊在病房裡繞著圈子。

似乎有感受到歐行雁可笑的舉動,床上的娃娃似乎發起抖來了。

「噗嗤。」最後,紀貞苓忍不住笑了出來,用手捂住嘴,很有氣質的那種笑。

「咦咦咦咦!」

「噓,這裡是醫院喔,肅靜肅靜。」

「呼,嚇死我了…我以為妳掛了…」

「沒禮貌,我還活著呢!」貞苓有些生氣。

「對不起…呃…嗯。」

歐行雁看著紀貞苓,不發一語。

其實他很想說些甚麼,但不知怎的,話都卡在嘴裡出不來,心跳的很厲害。

此時歐行雁覺得自己是個蠢蛋,一顆超級慌亂緊張的蠢蛋。

「那個…」紀貞苓打破了沉默。

「怎、怎、怎麼了?」可惡,在結巴甚麼啊!

「你說那些話是認真的…嗎?」紀貞苓微微轉過頭去,也許是因為爬起來有點吃力,臉蛋染上了一層粉紅。

「甚麼話?」歐行雁搞不清楚狀況。

「就是…就是那個…手術的時候…」紀貞苓的紅潤的薄唇顫抖著,似乎想吐露些甚麼。

「啊?」一頭霧水。

「就是…那句…」紀貞苓壑出去了,儘管真的覺得很害臊,

「『想動我的女人就先殺了我再說』之類的…」

碰!歐行雁瞬間有種被人從腦門開了一槍的感覺,更慘的是自己還沒死成…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我…我真的有說過…那樣的話嗎?我的女人甚麼的…呃!我幹麻還重複啊!」

歐行雁的腦袋一片空白…腦漿似乎被衝上腦門的血煮成了豆腐。

「行雁?怎麼不說話了。」紀貞苓開始有些擔心。


「我真希望現在就消失…」歐行雁的聲音變的很虛弱。

「不可以啦!我看不到你的人…沒關係的…」紀貞苓說道,身體有點發抖。

「真的嗎…」歐行雁還沒回魂,沒有察覺那句話裡頭隱含著甚麼。

「吶吶,行雁,趁著現在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對你說…」

「…」歐行雁拍拍自己的臉,暫時忘掉那種羞恥感,「請…說吧。」

「其實,我也經想過要自殺的。」紀貞苓的語氣裡帶著一種莫大的沉重感。

「咦?」

「哈哈…突然說這種話似乎有點奇怪,不過…」她垂下眼瞼,「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開朗,那麼堅強…其實我…覺得很累。」

「那是當然的吧。」

「咦!?」她驚叫道,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歐行雁發覺自己失言,窘的臉都紅起來了,

「因為你遭遇到那麼多事情…如果是我早就崩潰了,說不定根本活不下去也說不定!」

說道後面,他幾乎是用盡全力,「所以我才覺得真苓很勇敢啊!」

時間凝結了十秒左右。

紀貞苓的眼淚,緩緩的眼角滑下。

「對、對不起,呃…我我我我…那個妳…」歐行雁與吾倫次,兩手征在半空中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有話想說…可是我沒時間了…為甚麼連到最後我都還是看不見你呢?」紀貞苓的眼淚開始大量墜落,滴到了棉被上,暈成了一大塊水漬。

「我…」在這裡啊!

歐行雁沒有把話說完,但是整個人已經撲到床邊,緊緊的抱住了紀貞苓。

他也沒時間去想自己為何會做出如此大膽的行徑…

因為…歐行雁他終於發覺到了…

「貞苓…妳…妳的眼睛…看不見了嗎?」

「嗯…掰掰囉…行雁…我好想睡。」紀貞苓閉上了眼睛,好像娃娃一樣…攤在歐行雁的懷中。

「不-不對啊!等一下,貞苓…貞苓…」

在如何痛心疾首的哭叫,那靈魂早已被耗盡的娃娃也早就已經聽不到了。

*

離開醫院,歐行雁的心情很難受,整張臉凝結了,沒有半點表情。

沒有笑也沒有哭,像是行屍一樣,步行在街上。

直到那近乎瘋癲的笑聲出現…

那笑聲像是突然從天而降的隕石砸到廣大草原般震撼,以至於能把歐行雁從恍惚中拉回現實。

「哇哈哈哈─這世界發瘋了嗎!?我可是正義的使者啊!憑甚麼這樣對我!」破爛的白色衣裳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之後,變成了土黃色。

「還給我!我的地位!還給我你們這些強盜─」穿著砲爛衣裳,石昊雨崩潰的幾乎要把自己的頭皮給撕下來。

看到他那副德性,歐行雁有些同情…
但,那僅剩的同情也只持續了一秒鐘。


「吵死了!你這庸醫!你才要把貞苓還給我!」

莫名的,兩個人扭打成一塊,一拳一拳毫無保留,把對方打到在地上…被打倒,然後又爬起來。

用腳踹、用頭撞,兩人毫無章法的就像高中生幹架,不打到自己或對方掛點,絕不停手。

一時血花四濺…但是再怎樣燦爛的煙花也有結束的時候,當然打架也是。

「去死…去死…」最後歐行雁趴在石昊雨身上,發抖著的手握著不堪一擊的拳,打在石昊雨的胸口。

沒有被反擊,因為石昊雨已經不醒人事了。受到那麼大的打擊,又一整天沒吃東西,流浪在街頭…

石昊雨已經沒有再站起來的體力了。

而歐行雁筋疲力盡之後,就直接趴睡在石昊雨的胸膛上,樣子十分滑稽。


「我就說毛頭小鬼,唉…」偉大的劄坦大人嘆了口大氣,「真是夠麻煩的…」。

「吶,我說你啊,活了這麼把歲數了還要管這些事嗎?愛的力量真偉大啊。」護士妙春一臉嘻笑的調侃道。

「…少囉唆,你這隻蠢狐狸。」劄坦罵道,生氣的樣子似乎是想掩飾著心裡的波動。

「啊,我還真是隻美麗的蠢狐狸,見笑啦~劄˙坦˙大˙人~」

「再不閉嘴我就把妳打爛!」真的生氣了。

「…抱歉。」妙春也只好垂下尾巴,服輸了。

道行的差距從兩隻妖怪第一眼看到對方之後,心裡就有個底了。

*

『墮入忌妒與恨,受到無限慾望折磨的天使啊!』

吐著那碎裂扭曲的地獄之音,是那個地獄之王─撒旦。

『為了我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小妞兒啊。』撒旦猙獰的揚起嘴角,『妳那個時候不是挺囂張的嗎!』

『那個老渾蛋派你來折騰我,我可是難受了好幾千年啊!妳就好好的承受我所受盡的痛苦吧!』

每吐出一口詛咒,地獄的的火焰就滾燙的在她身上烙下無盡的疼痛,而她只能逆來順受…

深淵的絕望,這麼多、這麼久,她的心中早已沒有光芒。

只剩地獄裡最骯髒,最低下的爛泥巴。

─好痛、好恨…我恨你們,憑甚麼能得到幸福…我卻要待在地獄裡…

─撕裂你們微笑的嘴臉,我才會覺得舒服,我要毀滅你們…

─殺光殺光殺光殺光殺光殺光殺光…殺光一切!

『哈哈哈,妳真是個很棒的婊子,就去替我告訴全人類吧!我─魔王撒旦要重出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