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修單槍匹馬從南塔往聖都的中央部——聖拉法羅廣場移動.
塔和聖拉法羅廣場之間有直通的大馬路連系.
亞修駕著機龍奔馳,通過上面殘留了無數彈痕,令人怵目驚心的建築群.
這塊地區的居民似乎都撤去避難了,所以附近一帶呈現出宛如鬼城般的風貌.四下鴉雀無聲,靜得教人膽戰心驚.〈幽靈〉的機龍部隊會壓低音量,應該是因為波爾丁有下令的關系吧.
——波爾丁純粹是在玩一場游戲.
亞修固然覺得波爾丁可恨,可是如果不是他做出如此瘋狂的提案,聖都艾斯帕達恐怕早就被夷為平地了.
因為疑似對蘿莎·瑪莉亞教懷有深仇大恨的盟主薩佛那羅拉,應該很希望聖都能盡快從地圖上消失吧.
附帶一提,亞修之所以單槍匹馬行動,不是沒有原因的.先前西爾維亞拿下勝利後,米拉貝勒和露庫蕾齊亞一同做出了提案.
現在亞修已經沒有載米拉貝勒和悠妮絲前往北塔的必要.從游戲規則去思考,亞修立即趕往聖拉法羅廣場才是上上之策.米拉貝勒和悠妮絲由露庫蕾齊亞負責駕機龍送往北塔即可.
無法親口向擊敗長女梅林的西爾維亞表示慶賀之意固然可惜,亞修還是答應了這項提議.原本路面十分平整漂亮的大道如今路面受到破壞,隨處可見宛如被鏟子挖開的模樣.
從住宅街竄出的濃濃黑煙遮蔽了亞修的視野.
大小瓦礫散亂一地的髒亂景觀,看起來宛如神話里的巨人打翻了餐桌一般.
機龍視如此險惡的路況為無物,一直線地在大道上奔馳.
「這感覺是怎麼一回事……?」
亞修的心頭忽然湧現一種說不上來的奇妙感覺.
「一開始感覺還挺排斥的……不過漸漸地有種和我的身體愈來愈契合的感覺.難道說它雖然是機器,但終究也是龍的一種嗎?」
沒錯,在路況險惡的道路移動的途中,亞修有種機龍跟自己的身體愈來愈契合的奇妙感覺.
亞修還是基礎班二年級學生時,曾有資深的客座教官來到學院,進行短期的授課.據說那名教官以前是騎士國軍騎龍部隊的一員,剛從軍隊退休不久.
當時上課的記憶自然而然地重現浮現在亞修的腦海.
——你們都聽仔細了!想要達到人馬——錯了,人龍合一的境界,首先應該鍛煉自己什麼地方?你知道答案嗎,亞修·布雷克?聽說你都二年級了,連個帕爾的影子都還沒看到是吧?
——嗚……我不知道要鍛煉哪里……
——要鍛煉你的屁眼!
答案揭曉的瞬間,所有學生應該都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吧.亞修也不例外.
——對育龍人來說,屁股是感應龍的感受的唯一一個,同時也是最有效的感應裝置!你知道這個事實代表什麼意思嗎?亞修·布雷克!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意思是如果長痔瘡,有龍也騎不得了!
還記得那個充滿退休軍人風格的低俗黃腔逗得所有學生哄堂大笑.
「原來如此!那個時候我一點概念也沒有……可是現在我可以體會了.」
事實上,屁股確實是騎手和龍的重要接觸面.
亞修慢慢發現,自己愈是集中注意力在屁股上,愈能敏感地感應出機龍的狀態.
「……感覺重心有點往右傾,這是為什麼?」
亞修喃喃自語後,垂眼查看機龍的右側面.
那里懸掛著一把個人攜帶用的大型武器.
「原來是這個緣故.那把武器到底有多重啊……」
在這緊張的時刻,亞修還是忍不住稍稍苦笑了出來.
因為那把武器——正是魔劍尤葛夫洛.
那是亞修准備離開南塔前,露庫蕾齊亞親手交給他的.
亞修想起了當時和露庫蕾齊亞交談的內容.
——亞修,這是我給你的餞別禮.堂堂騎士,卻得赤手空拳上前迎戰,這成何體統?
——等一下.那把魔劍不是代表露庫蕾齊亞的武器嗎?隨便交給外人不會有問題嗎?
——雖說是餞別禮,也不是真的就送給你了.我只是借你用用.事成之後你一定要還給我.
雖然露庫蕾齊亞會講這樣的話並不意外,亞修還是在內心若笑.
明明才認識不過短短幾天,露庫蕾齊亞就把自己的愛劍借給亞修使用.亞修默默向自己發誓,絕對要全力回報他的信賴.
不久,通往聖拉法羅廣場的入口大門出現在眼前.
隊長葛廉和他的帕爾費爾古斯盡管遍體鱗傷,依然守在廣場外頭等候亞修的到來.
「葛廉隊長!你的傷勢還好嗎?」
「我的傷沒有致命之虞.亞修·布雷克……一切就寄托在你身上了.請你一定要解放聖都,救出維若妮卡殿下.」
葛廉忍著傷痛向亞修低頭拜托.
回想起來,亞修和葛廉對彼此的第一印象簡直糟糕透頂.
葛廉充其量只把亞修當作「乳臭未干的小鬼」看待,亞修也對葛廉的冷漠態度十分反感.然而,強如葛廉,如今也放低姿態向亞修懇求.
身為親衛隊長卻力不從心,只能假他人之手拯救主人維若妮卡這個事實,勢必讓葛廉感到痛苦萬分吧.
「包在我身上吧,葛廉隊長.」
亞修不假思索地回答後,毅然地拍胸脯保證.
當然,他的心底也是懷有不安.猛將波爾丁讓他感到畏怯,他也害怕自己會吞下敗仗.
即便如此,亞修卻完全沒把這類負面的情感流露出來.
「我出發了.」
在葛廉的目送下,亞修搭著機龍往聖拉法羅廣場邁進.
——剩余時間還有十九分鍾.
◇
「你終于來了,亞修·布雷克!」
波爾丁一如王者般坐鎮在聖拉法羅廣場的中央.他人已騎在深紅色的隊長專用機(巴姆哈特)上.
雖然這座廣場先前曾淪為戰場,不過在亞修奔走于各塔的期間,地上的機龍殘骸和傷亡的士兵都被清光了.
應該是波爾丁的部下負責「清理」的吧.為了讓隊長能心無旁鹜地享受和亞修的戰斗.
話雖如此,石塊地板仍然破破爛爛的,仿佛遭遇過空襲一樣;攔腰折斷的方尖碑也一如戰場的象征標志般,依舊被棄置在原地.
「真沒想到〈四玫瑰〉會全員敗北,實在太出乎我意料了.不過說真的——其實我還挺期待這樣的結果.你擁有一群很不錯的戰友呢.」
「用不著你告訴我.為了回報那些戰友的期待,我必須打倒你解放聖都.就是這麼簡單.」
「呼.瞧你不過是才十幾歲的毛頭小子,講話倒是挺囂張的嘛.別說我無情啊,我就封印搭載在我機龍上的所有高傷害武器跟你戰斗吧.」
波爾丁主動做出令人意外的提議,亞修深感錯愕.
「你居然還願意放水啊?」
「不管槍啊還是魔導炮什麼的,那種武器一點意思也沒有.實在無法滿足本大爺的標准.而且,如果你以為封印了高傷害武器,我的實力就會變弱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下個瞬間,波爾丁的雙眸綻放出了光芒.
「話說完了,咱們開始吧!」
波爾丁左右手各握著一把閃耀著不祥冷光的戰斧.
與其說是砍殺用的武器,不如說是鈍器.重量應該也非比尋常.
他不僅像在耍二刀流似地手持兩把那樣的重型武器,還能同時駕駛機龍,這樣的行為可說已經脫離了常軌.也難怪他會自信滿滿地宣稱自己不需要仰賴高傷害武器.
「喔啦啊啊啊啊!」
波爾丁放聲嘶吼,向亞修進攻.
因為他兩手都拿著斧頭,自然無法握操縱杆.放手駕駛的行為雖看似有勇無謀,可是即便機龍加速沖刺,波爾丁的巨大身體依然穩如泰山.
——嗚,好驚人的壓力!
隨著魔導引擎的咆哮聲,波爾丁在轉眼間就逼近過來.
那無與倫比的壓迫感,就好似有面巨大的牆壁以驚人的速度直逼而來一樣.
亞修不禁咬緊牙關.
就在他幾乎要反射性地駕著機龍後退的時候.
——不行!如果我現在示弱的話,真的會被干掉!
亞修決定按兵不動,抽出懸掛在機體側面的魔劍.雖然魔劍的重量不適合單手握持,所幸的是這些日來在騎龍學院受過訓練,所以亞修有足夠的力氣可以舉得起來.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亞修為露庫蕾齊亞的好意心懷感謝,駕著機龍往前直奔.
雷鳴般的巨大聲響.兩架機龍頭部正面沖撞的同時,大氣也為之震撼.
「嗚啊啊!」
兩者相撞後,被撞飛到後頭的,是亞修的機龍.
「拜托!撐住啊……!」
亞修祈禱似地喃喃自語後,試著拉穩機龍的重心.
機龍沒有摔倒乃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過,深紅的巴哈姆特毫不留情地展開了追擊.
「嗄哈哈哈!有意思,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波爾丁不停揮舞左右手的戰斧,使出威猛的連續攻擊.
「嗚!」
亞修反射性地用魔劍擋住了所有的斬擊.
刀刃與刀刃接連爆發沖突.
四處噴濺的藍色火花說明了兩者沖擊的激烈程度.
不知不覺間,亞修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嗚!感覺劍和手臂都快被一起打斷了……!
波爾丁接連不斷地使出如此沉重的斬擊.
而且他控制油門的技術非常了得,機龍的操縱也一點都不馬虎.
——這樣下去不妙……我死定了!
強烈的焦慮化成如冰塊般的低溫,緩緩在背脊流竄.
「怎麼了,亞修·布雷克!你的實力就這麼一點點嗎?」
波爾丁一邊操縱自如地揮舞戰斧,一邊嘻皮笑臉地向亞修挑釁.
「如果真的這麼弱的話,那就太令本大爺失望啦!到頭來,你只不過是帕爾湊巧是艾瓦隆聖龍皇的好運廢物嘛!」
「你錯了!我——」
波爾丁不等亞修把話說完,同時以戰斧和尖酸刻薄的話語進攻.
「假如艾瓦隆聖龍皇的飼主不是你的話呢?搞不好現在跟我交手的對象就換人嘍?」
波爾丁沒有因為嘴巴忙著言語侮辱就放慢手腳,他的斬擊還是一樣豪邁.
「喝啊!」
只見波爾丁發出格外高昂的大吼聲,一個沉悶的沖擊聲響起.
亞修的機龍的側頭部受到了重創.
機龍搖搖晃晃地嚴重失去平衡.
「可惡!」
亞修費了一番工夫穩住機龍的重心,但傷害已確實造成.受創的不只機龍,亞修自身也未能毫發無傷.
雖然受到直接打擊的是機龍,可是沖擊力也傳導到了亞修身上.亞修差點沒能拿穩魔劍,最後是憑藉著毅力握住劍柄.
只不過,她現在所受到的精神沖擊,遠比肉體承擔的負擔還巨大.
——我——真的就如波爾丁所說的,純粹只是運氣比較好而已嗎?因為艾可是艾瓦隆聖龍皇,我才有今天……?
慘澹的情緒一如蛇的毒液般在亞修體內蔓延.
將亞修的喪氣模樣都看在眼中的波爾丁,語帶嘲笑地說道:
「嘖.本來還很期待你的表現可以稍微貼近『本大爺的基准』的.看來是我期待過深了!」
波爾丁暫時後退,同時高舉左右手的戰斧.
然後一如荒原的猛獸般發出了凶猛的低吼.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仿佛要乾坤一擲似地,驚人的斗氣如魔風般迎面吹來.
大氣的波動讓皮膚也刺痛了起來.
那駭人的殺氣,即便是百獸之王也會嚇得夾著尾巴逃之夭夭.
眼看蓄勢待發的波爾丁就要駕著巴哈姆特襲來——就在這時.
『你不要著了波爾丁的道,亞修!』
一道凜然的聲音傳進了亞修的耳中.
「……公主殿下?」
沒錯,那正是西爾維亞的聲音.
西爾維亞透過裝在機龍上的魔導通訊機向亞修喊話.
由于西爾維亞的機龍啟動了自爆裝置,這表示她應該已經順利和露庫蕾齊亞等人會合了吧.
看來西爾維亞應該是透過露庫蕾齊亞的機龍觀看亞修和波爾丁交手的過程——最後按捺不住焦慮的心情,所以才選擇這樣的方式聲援亞修吧.
還需要人家隔空為我加油,原來我表現得真的這麼沒出息啊……如此心想的亞修有一股想要叱喝自己的沖動.
為了提振亞修的士氣,西爾維亞繼續說道:
『你會被選上艾可的主人,絕對不是因為單純運氣好,我是最清楚這個事實的人!我說得沒錯吧,亞修!』
七歲時參加〈幼生之儀〉的記憶——一度曾經忘記,多虧有龍之母的提點,亞修才有辦法再想起來的那個情景,在此時掠過了他的腦海.
——沒錯,我沒有像等著母鳥喂食的雛鳥一樣,只是殷殷期盼艾可的降臨.我之所以會跟艾可湊成一對,是我自己的選擇所得到的結果!
就在亞修建立起自信的瞬間.
「嗚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身軀纏附著壓倒性斗氣的波爾丁,使出傾注全力的一擊.
但亞修已不再感到害怕.
他觸碰魔劍尤葛夫洛的魔導裝置,發動龍媒魔法.
「六角障壁!」
內建在魔劍尤葛夫洛的魔導工學裝置,其原理就跟風行騎士國的龍媒魔法殊途同歸——透過從外部干涉龍綺華晶解放積蓄在結晶內部的魔力的方式,來產生形形色色的效果.
眼看波爾丁的斧頭就要從上面劈了下來.
——喀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
一面由無數的正六角形圖形所組成的堅固的魔法護罩,在亞修機龍的前方張開了.護罩成功地將兩把戰斧隔絕在外.
即便如此,波爾丁還是撇起嘴角嗤笑.
「這樣啊.試試看你能撐多久好了?」
然後,他不斷對魔法護罩施加壓力.
「唔!?好誇張的力量……!」
亞修的機龍連同魔法護罩慢慢地被往後方推擠.
盡管亞修試圖讓機龍四肢踩穩停在原地,可是鋼鐵制的爪子仍在石塊地面留下長長的爪痕.
機體漸漸往後倒退.
若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可能會覺得兩架機龍的動作很遲緩.
但積聚在雙方之間的壓力卻是節節升高.
從天上飄下來的落葉在飄降到兩架機龍附近的瞬間,甚至「啪!」的一聲裂成了兩半.
然後——
「咯咯咯.所謂本大爺亞力克塞·波爾丁口中的那一套『本大爺的標准』……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吧!」
語畢,波爾丁左右手的戰斧大大地揮舞起來.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宛如轟炸余波般的壓力迎面襲來,亞修連人帶機龍往後方被吹倒.
亞修就像遭到巨浪吞噬般,連同機龍被強風吹跑——最後硬生生地撞上倒在廣場的方尖碑.
「嗄啊!」
過于強烈的沖擊導致亞修一度窒息.好不容易等呼吸恢複正常後,卻又突然激烈咳嗽,甚至咳嗽出了血來.
——可惡!肋骨不知斷掉了幾根!
亞修以前就有肋骨斷掉的經驗,可是這次特別地痛.他感覺得出斷掉的肋骨刺進了肺部.
「嗚……」
頭部也是一陣刺痛.從額頭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視野.
即便身受重傷,也不能就此認輸.
亞修右手提著魔劍,左手握好操縱杆,然後踩下右腳的油門,操縱機龍緩緩從地上爬起.
魔導引擎似乎安然無恙.從聲音和震動都感覺不出有什麼異常.雖然之前和敵方的機龍部隊對陣時嘗遍了苦頭,可是亞修現在卻對機龍的堅固耐用心懷感激.
——沒問題.我和機龍都還可以再戰!
亞修鼓起全身的戰意,瞪視波爾丁.
波爾丁正面對上亞修的視線,嘖嘖稱奇.
「呼.真意外,你的戰意還沒完全熄滅啊.看來你還是有那麼一點骨氣嘛.只不過呢……空有骨氣在戰場一點屁用也沒有,這世界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只見波爾丁目露凶光,再次發動沖鋒.
「什……!」
亞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莫非波爾丁這號猛將真的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體力?
波爾丁揮舞左右戰斧的速度跟先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且速度快到產生殘像,無數的鋼刃在亞修的視野里亂舞.
亞修吃力地以魔劍尤葛夫洛招架.
即便魔劍威力強大,可是在波爾丁的輪番猛攻下,亞修也只能拿它當盾牌使用.就算他想發動魔法,波爾丁的攻勢也完全不見可趁之機.
或許這也正是波爾丁的目的吧.剛才他為了使出必殺技,花了一點時間累積斗氣.結果也讓亞修有發動防禦護罩的空間.
不過現在波爾丁改變了戰術,從原先想靠大招一口氣解決亞修,變成靠連擊取得優勢.依他看來,這樣就足以把亞修收拾掉了吧.
「喝啊喝啊喝啊!你剛剛的霸氣怎麼不見了?」
兩架機龍近距離肉搏,魔劍與戰斧猛烈地互擊.
亞修當然也不是一路都被壓著打.
——就是現在!
見波爾丁依靠下半身操縱巴哈姆特,亞修孤注一擲繞向來對方的側面.
開戰到現在,波爾丁的手沒摸過操縱杆半次.亞修推測,那種操縱方式應該無法處理需要緊急轉身的情況才是.
但亞修從側面揮劍一斬的瞬間,巴哈姆特很順暢地改變了龍頭的面向.那自然的程度教人感到驚設.
戰斧和魔劍交鋒,發出仿佛連耳膜都會為之震破的金屬撞擊聲.
波爾丁一如在嘲笑亞修的自作聰明般,神色匆容地舉起戰斧擋下了魔劍.
——為什麼!他明明沒有碰操縱杆,到底是怎麼切換方向的……?
仿佛看破了亞修的疑問似的,波爾丁得意地咧嘴-笑.
「你太天真了,亞修·布雷克.機龍原先就有自動追蹤騎手視線的設計了!哎呀,我真是大嘴巴,怎麼泄漏情報給你了?」
波爾丁語氣雖然充滿戲謔的味道,可是他揮出的斬擊卻是愈來愈猛烈.
——自動追蹤……騎手的視線?竟然有這種事……!
波爾丁說的話當然不能照單全收.那應該是達到人機一體境界的『猛將』才有辦法辦到的技巧吧.
不知不覺,亞修感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仿佛眼前的銅牆鐵壁隨著時間的過去變得愈來愈厚實高大似的.
——可惡!真的都沒有突破點嗎!再這樣耗下去的話……!
焦慮感化成冷汗,沿著亞修的額頭滑落.
每承受波爾丁的一擊,全身的骨頭就像快散掉了一樣.單只是像現在這樣專心進行防禦,亞修的體力和耐力就不斷遭到消耗.
「嗄哈哈哈!」
相反地,波爾丁則是意氣風發,感覺不出有絲毫的削弱.
從客觀角度來看,波爾丁的年紀已經適合稱作老兵.他和亞修的年齡差距,大到都可以當祖孫了.
可是波爾丁那鐵人般的體能脫離了常軌,完全看不出兩人的年紀有那麼大的差距.
「喝啊喝啊,你全身都是破綻啊!」
見亞修光顧著應付戰斧,波爾丁趁隙用巴哈姆特的頭部沖撞.等亞修驚覺苗頭不對時,機龍的側腹已經被一頭狠狠撞上.那樣的打法感覺就像斗牛一樣.
「嗄啊!」
亞修的機龍被往旁邊撞開.
——慘……要摔倒了…………!
重心完全失衡,機體也失去了控制.
就在亞修以為機龍很可能要往旁邊摔倒的時候.
「現在就想倒地睡覺還太早呢!」
眨眼間繞到另一側的巴哈姆特,這次從另一個方向沖撞亞修的機龍.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為行進方向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所以也免于碰上摔倒的情況——然而卻也造成巨大的負荷.
那個感覺就好似體重一口氣暴增了數倍一樣.難以言喻的劇痛在胸口和側腹一帶流竄.亞修原本就斷了好幾根肋骨,傷勢不輕,這下無疑是雪上加霜.
「還沒完呢!」
波爾丁胯下的巴哈姆特再次繞身,用頭對准亞修機龍的尾部狠狠一撞.
原本往左傾,一下子又往右傾,現在又突然往前撲倒.
「——!」
亞修的機龍沒有一頭撞上地面簡直就是奇跡.
之所以能逃過這一劫,是因為亞修下意識以操縱杆和油門進行巧妙的操作之故——但亞修本身一點自覺也沒有.
「咯哈哈哈哈!瞧你快摔個狗吃屎的樣子,亞修·布雷克!」
「可惡……」
原本看起來非常牢固的機體,如今各個部位都有松脫變形的情況.一想到機龍會不會無預警突然解體的問題,亞修不禁打了個哆嗦.
「你和那架機龍都快撐不住了對吧?」
好不容易終于停止對亞修施展連續攻擊的波爾丁,繼續用言語制造精神上的壓力.
亞修肩膀上下起伏,氣喘如牛,在心里暗忖:
——不行,我根本沒有勝算可言!可是如果我敗下陣來的話,全部就功虧一簣了.枉費了幫忙打贏〈四玫瑰〉的伙伴所付出的努力,也沒辦法救出拉寇爾了!
這時,魔導通訊機又有了反應.
隨著沙沙作響的噪音,通訊機收到了訊息.
『你在做什麼,亞修!你根本不需要教自己去配合波爾丁的步調啊!記住,你可不是一般的騎兵——你是龍騎士!』
原來是西爾維亞透過通訊向亞修打氣.
「公主殿下……?」
『知道嗎,亞修!你要以龍騎士的方式打敗波爾丁!』
亞修聽聞這一番話,有如醍醐灌頂,得到了啟發.
「……沒錯,我是龍騎士.按照這種戰斗方式,我是不可能打得過千錘百煉的猛將的啊……」
亞修無意識地喃喃自語道.
「在波爾丁擅長的擂台上跟他打是行不通的.也難怪我會被他牽著鼻子走.反過來說,我得設法迫使他站上我擅長的擂台才行……問題是該怎麼做才行?」
「喂喂喂!你開始逃避現實了嗎?一個人在那邊自言自語什麼?」
波爾丁揶揄著亞修.
「我太失望啦!打著『救國英雄』這麼響亮的名號,說穿了也不過只是鍍金的假貨而已嘛!」
波爾丁驅動深紅的巴哈姆特向前沖刺,作勢要予以致命的一擊.
「還早呢!我和機龍都還沒認輸!」
用袖口擦掉額頭上的鮮血後,亞修的右腳也把油門踩到了極限.
魔導引擎的運轉聲仍然魄力十足.各處關節雖然發出了松脫的聲響,不過還是能依照亞修的意思動作.
盡管是殘破不堪的一頭龍,亞修仍駕著它開始狂奔.
只不過,它沖刺的方向和波爾丁恰恰相反——
「呿.終于怕死想逃了嗎?戰場上最先死的就是這種貨色!」
亞修的舉動看在波爾丁的眼中,應該就像落荒而逃吧.
——現在隨便你怎麼說,波爾丁.只不過最後勝利的贏家一定是我!
亞修在心中發誓後,專心操作機龍.
◇
大聖堂最深處——至今仍有眾多人質被囚禁在此的祭壇之間.
波爾丁的部下似乎都對隊長終將獲勝的事實深信不疑.這些士兵甚至三三兩兩地開始做起撤退的准備.
設置在這座大聖堂的主炸彈〈葛馮〉應該是遠距離操縱式的.規定時間一到,〈幽靈〉的所有隊員將撤離聖都,在安全的地點按下引爆裝置的按鈕,然後從高處欣賞聖都爆炸化成一片火海的美景.這樣的計劃並不難推測.
和這樣的士兵相反,所有人質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虛擬螢幕.亞修名顯居于劣勢,看來聖都逃不過毀滅的命運了——想必大多數的人質都是如此心想的吧.
事實上亞修先前一路被壓著打,只能閃閃躲躲.看不出有要向波爾丁展開反擊的跡象.感覺上他已經完全失去勝利的可能,只能被玩弄在股掌之間.
即便如此,蕾貝卡還是對亞修充滿信心.因為亞修曾度過無數次艱辛的考驗——
這時,蕾貝卡身旁的維若妮卡王女惴惴不安地開口:
「……呣.雖然他是亞修,但碰上那個對手實在是太不利了.像波爾丁這種角色,比較適合由阿布杜妮雅或我來對付……這樣下去,大事真的不妙.」
維若妮卡的喃喃自語仿佛代表了所有人質的共同心聲.
「那可未必,維若妮卡王女.」
忽然,有人搶先蕾貝卡,當面向維若妮卡提出異議.
「就我看來,亞修不像單純只是落荒而逃.我認為亞修一定有什麼戰術考量.」
那個人正是奧斯克伊亞女王.
「你也這麼認為對吧,蕾貝卡?」
「是啊.亞修現在的眼神,是龍騎士的眼神.」
蕾貝卡一本正經地點頭.
「他的表情變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呢.我覺得……亞修似乎找回了龍騎士的榮耀.」
馬克斯也面露認真的表情.
「啊啊,馬克斯說得沒錯.此外,雖然幅度不是很大……不過亞修的操縱技術有愈來愈提升的跡象.我想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吧?」
奧斯克伊亞的眼睛發出了銳利光芒的同時.
「喂,不許竊竊私語!」
波爾丁的部下厲聲喝止,蕾貝卡等人只能無奈閉嘴.
不過,人質們在豎起耳朵聽了蕾貝卡等人的對話內容之後,表情跟先前相較有了極大的不同.
現在注視著亞修的畫面的視線,無不充滿了信賴.
仿佛把希望寄托在于夜空上閃耀著光芒的北極星的旅人般——
◇
另一方面,在北塔——俗稱「紅色之塔」的大門前,西爾維亞等人正專心地觀看著比賽轉播.
把畫面投射到半空中的,是露庫蕾齊亞的機龍.西爾維亞,阿妮亞,賽樂絲全都圍繞在露庫蕾齊亞的機龍旁邊,抬頭觀看影像.
米拉貝勒和悠妮絲則正在進行第四回的炸彈拆除作業.
「……唔.看來西爾維亞的建議他都聽進去了.因為現在的亞修看起來不像只是在單純逃跑而已.」
露庫蕾齊亞滿意地喃喃說道.
剛才西爾維亞把身子探到露庫蕾齊亞的機龍上,對著魔導通訊機大吼大叫.
「感謝你,露庫蕾齊亞.」
西爾維亞用嚴肅的口吻向露庫蕾齊亞致謝.如果不是露庫蕾齊亞實驗性地東摸西摸,這套通訊裝置也沒辦法使用.
「區區小事罷了.這套通訊裝置大量采用了來自帝國的技術.先不提那個了,我好奇的是,無論是先前或現在,你擺出的架子感覺就像在教訓沒出息的丈夫的妻子啊……西爾維亞.」
「妻,妻子!?」
西爾維亞感覺臉頰都發燙了.露庫蕾齊亞看起來似乎不苟言笑,可是常常調侃西爾維亞.
妻子這個字眼意味深長,連阿妮亞和賽樂絲聽了身子都抖了一下.
這時,一如要打破這個對西爾維亞而言尷尬不已的氣氛般,畫面傳出了波爾丁的聲音.
『喂喂喂!亞修·布雷克!你光顧著逃一點意義也沒有啊?沒發現你愈是浪費時間,愈是加快自掘墳墓的速度嗎!』
波爾丁的發言言之有理到令人生氣的程度.也因為那殘酷的指責,原本有些放松的氣氛又一口氣變得緊張了起來.
西爾維亞不動聲色地查看懷表.
——剩余的時間只剩十三分鍾.
繼續跟波爾丁玩老鷹抓小雞,亞修不會有勝算.
因為波爾丁自己提出「封印重傷害武器」的讓步條件,所以無須擔心會遭到遠距離攻擊,可是再耗下去只會落到時間截止的下場.
「不好,亞修那家伙……被追上了!」
賽樂絲一臉心急地大叫.沒錯,只見深紅的巴哈姆特緊貼在亞修機龍的旁邊,完美地並肩奔跑.
『喝啊啊啊!』
波爾丁高舉左右手的戰斧.兩面鋼鐵的刀刃一如巨蟹的鉗子,鎖定了亞修的首級.
「亞修!」
西爾維亞情不自禁地大喊後,閉上了眼睛.
——喀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
然後,一陣低沉的打擊聲震撼了西爾維亞的耳膜.
『什麼……!?』
接著傳進耳里的,意外的竟然是波爾丁的聲音.聽得出他明顯受到動搖.
西爾維亞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簾仰望螢幕.然後——
「亞修!」
她喜不自禁地發出了歡呼.
『給我來陰的!沒想到還有這招……!』
波爾丁揮出的戰斧靜止不動.
因為他的斧頭被亞修的機龍用嘴巴牢牢咬住不放.
而且,亞修的機龍是看准左右兩把斧頭相疊的瞬間張口咬下的.波爾丁引以為傲的左右戰斧,就這麼同時遭到亞修的機龍的血盆大口封印.
『怎麼可能!這麼困難的操縱技術,你是在什麼時候學會的!』
縱使是腕力過人的波爾丁,一旦武器被機龍咬住,似乎也束手無策.
「紅之炎龍吐息!」
亞修立刻高舉魔劍尤葛夫洛,發動魔法.
鑲嵌在魔劍握柄上的龍綺華晶發光,構築魔法圓.
——轟!
一道火紅的火柱出現在分隔兩騎的空間,襲向波爾丁.
『嗚!』
波爾丁迫不得已,只能松手放開戰斧,並且立即操控巴哈姆特退後,閃避炎之吐息.
『別以為這樣就結束了!炎之吐息·連爆!』
一如不想眼睜睜看好不容易煮熟的鴨子飛走似的,亞修持續發動猛攻.
一團團火球如飛石般,往巴哈姆特的腳底砸去.
——咚咚咚咚咚!
無數的炎塊如機關槍子彈般,把石塊地面轟得坑坑洞洞.即便是巴哈姆特也一副仿佛在火焰地毯上奔跑的樣子,狀態顯得不是很安穩.
『嘖!』
波爾丁不快地咂了聲嘴.那個猛將如今只能全面撤守.
亞修持續射出火球,並向波爾丁放話:
『……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老老實實地用劍跟你的戰斧過招的必要.你的戰斗方式,說穿了不過就只是騎馬戰的延長而已.像你這樣的老兵,騎馬在戰場馳騁的時間,應該比駕駛機龍還長吧?』
或許是被亞修一語道破,也或許是沒有回話的余力,波爾丁沉默不語.
『所以你騎在機龍上的時候還是想賣弄你的戰斧.問題是有這麼多此一舉的必要嗎?答案當然是「沒有」.』
亞修同時以火焰和言語攻擊始終保持沉默的波爾丁.
『波爾丁!恕我不再奉陪你最愛的「騎馬打仗游戲」了!我已經決定要以龍騎士的方式來操縱機龍了,就跟我所熟悉的騎龍戰一樣!』
亞修毅然地大叫後,巧妙地控制操縱杆和油門.
機龍隨即呼應他的操作,將兩把戰斧往廣場邊緣拋.鋼鐵的斧頭發出「喀啷,鏗隆……」的干硬聲響,在石地上翻滾.
『不然這樣吧,你可以使用機關槍了——如果你的尊嚴容許的話.』
『開什麼玩笑!的確,我的戰斗方式或許只是騎馬戰的延長……好吧,我承認你說得沒錯!和騎馬打仗的歲月相比,我駕駛機龍的時間短暫得就像一刹那!可是那又怎麼樣?情勢依然是我占上風啊!』
波爾丁堅持不使用機關槍,駕著巴哈姆特往前沖.
但亞修已不再感到害怕.
甚至還露出無比好斗的眼神.
「唔.太不可思議了……感覺上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眼神那麼生氣蓬勃的亞修哪.」
露庫蕾齊亞語帶感歎地表示,西爾維亞猛地抬起了臉.
「的,的確……那是……那個眼神是……!」
西爾維亞勾起了過去的記憶.
那是亞修在艾可誕生前所發生的事了——
被貼上學校頭號問題學生的標簽,受盡旁人歧視的亞修.
不僅課業成績慘不忍睹,還總是跟朋友(主要是雷蒙)借帕爾參加各項競技.
在校舍偶然見到亞修的時候,他往往掛著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
可是一旦騎到龍的背上後,他的臉隨即充滿熱情活力.
當時的西爾維亞會不自覺地對亞修產生反感,或許是因為看到跟自己年紀相仿的這名同學騎龍時總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模樣,因此感到嫉妒與羨慕也說不定.
——沒錯!現在的亞修的眼神……跟當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就在西爾維亞沉浸在遙遠的昔日回憶的時候,亞修也自由奔放地操控著機龍,忽左忽右地閃避巴哈姆特的撞擊.
「喂喂喂,他的操縱技術比我想像中還厲害.那個跟活生生的龍沒兩樣的動作是怎麼回事啊?」
賽樂絲瞠目結舌地喃喃說道.
「感覺就像換了個人一樣.真好奇亞修的心境到底是有了什麼改變?」
阿妮亞也藏不住一臉驚愕.
『呿!逃跑的工夫倒是一流嘛……!』
就連那個波爾丁也漸漸不耐煩了起來.
『聽著,波爾丁!我以前交手過的對手,有許多都是聰明絕頂之人!』
這時,亞修以宏亮的聲音向波爾丁喊話.
『你確實是優秀的戰士.這點我可以認同.但你的水准還停留在人類的領域!跟那些和我交手過的超凡入聖的對手相比,你還差得遠呢!』
『臭小子……狗眼看人低!就憑你這乳臭未干的小鬼,有辦法顛覆我在戰場上縱橫數十年得來的經驗嗎!』
『你也太膚淺了,波爾丁!』
亞修的聲音之大,令音量計測表的指針往右飆到了極限.
『所謂的經驗,不是單純時間累積得夠長就是好的!艾可出生雖然也才一年兩個月的時間,可是我得到的東西——遠比你花了幾十年所累積的經驗還是什麼鬼的,要有內涵多了!』
『你說……什麼……!?』
波爾丁啞然失色.
『接招吧,波爾丁!龍騎士把機龍當自己的帕爾後,會有什麼驚奇的表現——你張大眼睛瞧清楚了!』
亞修趁著波爾丁顯露出一絲遲疑的瞬間,讓機龍轉身.
然後,他朝著一時大意的波爾丁,猛然發動進擊.一口氣縮短雙方的距離後,機龍勢如破竹地躍上了高空.
——再更高.要高到不能再高!
看到那個跳躍的高度,即便是透過螢幕觀戰的西爾維亞也被嚇傻了眼.
實際和亞修對戰的波爾丁就更不用說了——因為從開打至今一直被他瞧不起的亞修忽然脫胎換骨了.
仔細一瞧,亞修的左手臂產生了變化.
在戰斗中弄破了袖子,浮現在赤裸裸皮膚上的〈星刻〉正閃耀著璀璨的光芒.
——亞修的〈星刻〉……牽動了機龍的系統!?
西爾維亞倒吸一口氣.
不過後面還有更教人驚訝的.
當亞修的機龍抵達了頂點的刹那——
亞修朝天高舉的魔劍尤葛夫洛發出了絢爛的光輝.
一如神聖的少女在賜予勇者祝福般.
然後——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發生了.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沒想到,亞修竟然使出了分身.
如果只是分身魔法,露庫蕾齊亞在和曉梅對戰時就已經展現過了,但——
這跟露庫蕾齊亞的分身,有著根本上的差異.
因為不只亞修,連機龍也跟著出現了分身了!
而且跟分身成十二人的露庫蕾齊亞一樣,亞修和機龍分身的數量也各是十二.
「原來如此……我終于明白了!」
西爾維亞終于恍然大悟.
剛才亞修並非只是在四處逃竄.
他那麼做應該是為了對自己駕駛的裝甲機龍有更深的一層理解——說穿了就是一種「實驗」吧.結果,亞修的〈星刻〉不知不覺間介入了機龍的系統,進入了人龍一體的境界.
除此之外,亞修還同時運用魔劍尤葛夫洛,揉合了露庫蕾齊亞的戰法.
「亞修沒有排斥機龍,反而決定認同它也是龍的一種.對本職的龍騎士來說,機龍就像是一種旁門左道,令人難以接受的工具……可是亞修為了勝利,還是敞開心胸接納.于是——」
西爾維亞面露得意的笑容後,用力握拳.
「管它是神或惡魔,只要是龍,他就一定有辦法隨心所欲地駕馭!」
亞修一邊華麗地在空中盤旋,一邊從四面八方包圍住波爾丁.
那光景宛如萬花筒似的.
「也太美了……!」
露庫蕾齊亞忍不住嘖嘖贊歎.在亞修的駕馭下,如今機龍就像有血有肉的活龍般,生龍活虎地躍動著.
『這,這種事……怎麼可能!』
就連波爾丁也被亞修施展的機龍分身嚇得語無倫次,只能呆愣在原地.
『波爾丁!你和魔導組織狼狽為奸的罪.蹂躪聖都,破壞無數寶貴的文化財產的罪!以及陷無辜民眾于恐懼深淵的罪——』
十二個亞修的聲音在此時結合為一——
『『『『『『『『『『『『現在為你犯下的罪狀付出代價吧!』』』』』』』』』』』』
宣告的同時,閃亮的十二道流星同時拉出長長的尾巴.
同時朝著波爾丁俯沖而去.
「咯咯……放馬過來吧,亞修·布雷克!有本事就超越『本大爺的標准』!」
或許是做好了覺悟,波爾丁張開雙臂准備迎擊.
然後是——爆轟的十二連擊,閃耀的魔劍斬出了多重奏.
被貫破的裝甲板.遭破壞的各部位骨架.被切斷的眾多電線.
原本那麼威猛的巴哈姆特現在就像遭到龍卷風的肆虐般,逐漸遭到解體.
劍尖四射的光輝,有如百花綻放.
令人目眩的斬擊終于深入安裝在最深處的魔導引擎——
淒絕的爆炸聲響徹了聖都的天空.
◇
「呼……總算結束了.」
亞修暫歇一口氣,此時的聖拉法羅廣場安靜得教人不寒而栗.
變成了黑炭的殘骸飛散到各地,冒出濃濃黑煙起火燃燒.在散落各地的眾多零件里面,也包含了深紅色的裝甲板.
波爾丁有氣無力地仰臥在這片殘骸的墓地之中.
他那巨大的身軀也燒成了焦黑,乍看下還以為是具焦尸,不過意外的是,他的意識居然還很清楚.
「呼.亞修·布雷克……我要收回前言.你絕不是只會仗龍族力量狐假虎威的……弱者.咳!」
波爾丁忽然咳出了鮮血.但他還是繼續說話.
「我承認……你成功突破了『本大爺的標准』……」
亞修感到不可思議.奇怪的是,從現在的波爾丁身上再也感受不到邪氣.就像擺脫了附身的惡靈般,他的表情顯得非常坦蕩而清爽.
「怎麼了,突然這麼坦率?」
亞修沒有放松警戒,把機龍開到波爾丁的身旁.
「哼.別看我現在這麼狼狽……我可是男人中的男人.說好的約定我會遵守.任務雖然失敗了,可是對我們傭兵來說……死亡才是真正的敗北.只要一息尚存那就夠了……咳咳!」
波爾丁又吐了一口鮮血.「一息尚存」這句話才剛脫口,他馬上露出一副隨時有可能會被死神帶走的表情.
「……嘿嘿,看來內髒受損的情況很嚴重……骨頭也幾乎快斷光了.」
「不要再說話了.等拆完你們裝在大聖堂的炸彈之後,我可以饒你不死.不過你要全盤托出你所知道的〈戴米烏爾苟斯〉的一切——」
「亞修!現在是跟敵人講情面的時候嗎!時間所剩無幾了啊!」
忽然聽到葛廉隊長急如熱鍋螞蟻地大喊,亞修心頭-驚.
他連忙拿起懷表一看,剩余時間——只剩不到三分鍾.
「完蛋了!」
一陣寒意襲上亞修心頭.和波爾丁交手所實際花費的時間,遠比體感還多.
就算現在趕往大聖堂的最深處,三分鍾也不夠用.
況且沒有米拉貝勒,是不可能拆除得掉設置在祭壇的主炸彈〈葛馮〉的.問題是米拉貝勒人不在這里.按米拉貝勒的本事,第四座塔的炸彈應該也早已經被她拆掉,目前正在趕路前往
大聖堂才對——
亞修愣在原地手足無措的時候,時間仍無情地流逝.
亞修所感受到的壓力,比跟波爾丁戰斗的時候還要龐大.
「不會吧……難道真的會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嗎?」
亞修因為太過絕望,以至于沒拿穩證明龍騎士身分的銀色懷表,令其掉了下去.
就在亞修意識到懷表掉下去時——一只強壯的手倏地伸出來,在半空中抓住了懷表.
「波爾丁……?」
沒錯,接住銀色懷表的不是其他人,正是波爾丁.
而且意外的是,波爾丁的表情非常安詳.
隨後——
「眾人聽令!」
只見大聖堂的正門猛然打開,一個威嚴又宏亮的聲音響徹四周.
那個竟是英姿煥發的身影,竟是奧斯克伊亞女王.
「得知主將戰敗,〈幽靈〉的士兵決定已決定投降換取自身性命的保障.而且他們也親手拆除了引爆裝置.所有人質都平安無事.盡管拉寇爾猊下的安危仍令人掛念……但本女王首先在此宣布,聖都艾斯帕達已平安獲得解放!」
"As A Dragner～A.S.B.1366.05～"is clos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