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藤壺 第四章 六條的告白

(未散,為何不接電話呀)

帆夏坐在開往帝門家別莊的出租車上不停地撥著未散的電話。短信也發了好幾條,可就是沒有回複。

懷著絞胃般的情緒,帆夏將手機貼近耳邊,坐在帆夏身旁的是一臉不安的夕雨。

傍晚時分,接到了是光打來的有關未散的電話後,不久便接到了夕雨的電話。

那時候才得知紫織子被誘拐的情報。

之所以那時候是光咬牙切齒地問自己未散有沒有做過什麼奇怪的舉動,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在聽夕雨說話的時候,曾經幾度屏住了呼吸。

是光說過,未散和紫織子在一起。難道他的意思是說是未散誘拐了紫織子麼?

實在讓人無法相信。那麼老實本分的未散竟然!

雖然是光讓帆夏老老實實呆著,可是帆夏怎麼可能安心呆在家里啊。在帆夏決定尾隨是光後,夕雨提出自己也要一起去。

和情敵的夕雨一起共同行動,實在是微妙的感覺啊。可是,自己也因為不是孤身一人而感到了些許安心。

從夕雨那里得知是光好像趕往帝門家的別莊,月夜子的電話也打不通,通過打電話給學校那邊才查到了住所的地址。

搭乘電車到附近地段後,坐上了實現預約好的出租車上。

因為地面沒有鋪平,出租車行駛在上面難免會有搖晃,雨滴打在擋風玻璃上,前方一片灰暗。

突然,在黑暗中閃現出了橙色的燈光。

(未散!)

河邊的一小塊地方亮著燈光,那里站著身穿學校制服,臉上露出微笑的未散。再仔細一看,未散的身前還站著懷揣電燈的是光。眨眼的紅發被雨水打濕而耷拉了下來。

是光將懷中的電燈照亮了未散,一臉嚴肅地盯著未散。是光的身後站著身穿雨披的兩個女子。

帆夏朝著司機奮力地喊道。

「快停下!」

◇ ◇ ◇

「小紫,她在哪」

是光皺著眉頭瞪著未散問道。

要換成平時的未散的話,被是光那樣一瞪就早已聲音上揚慌里慌張起來了吧,可是現在她卻妖媚地看著是光說道。

「她正好好地看家呢」

兩人懷中捧著的電燈照亮了對方的身影。紮眼的銳利的燈光中,從頭上開始,西裝夾克、裙子、過膝長襪全都濕光的未散正露出笑容。

在來到這里之前收到了朝衣的短信說是知道紫織子所在的地方。

要是未散沒有共犯的話,紫織子恐怕早已被朝衣他們救出來了吧。可是,無論未散有什麼樣的理由,都無法原諒她將還是小學生的紫織子以這種形式卷入這場紛爭中。

逼問未散的聲音愈發凶險起來。

「為何,為何要誘拐小紫啊」

「不是說了麼,這都是為了複活光之君」

是光身旁的光緊張地站起來,苦悶地扭曲著臉。淅淅瀝瀝的雨水擦過光那纖弱的身軀,柔順的頭發也在雨中靜靜搖動。那副場景是那樣地夢幻迷人,愈發察覺到光已成幽靈的事實。

「這是,不可能的」

「有可能喲。你看,光之君不是還在這里嘛。赤城君的體內。別再裝了你是騙不了我的。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光之君也聽得到吧」

被未散那黏糊的口吻說出的話而心中一顫。

光也有些瞪大了眼睛。


(這家伙,真的能看到光啊。剛才也把我叫做『光』。不,這不可能。要是能看見的話,她就早已無視我直接和光對話了吧)

大概是認為光是依附在是光身上,通過是光傳達光的話語吧。事實上光和是光兩人不能分開,在某種意義上未散的理解並沒有錯。

可是,要是在這里承認的話事情就愈發麻煩了。身後默不作聲的藤壺和美琴肯定已經混亂不堪了吧。

所以是光嚴肅地說道。

「把死去的人招回來做什麼,你不是已經向光告別了麼」

未散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眼神黯淡地點了點頭。

「沒錯,未散是告別過了。可是我還沒和他告別呢」

看到那副模樣,是光心中一陣躁動。

「不是花里的話,你又是誰」

是光問完,對方緩緩將頭抬起。

濕潤的臉龐洋溢著妖豔的笑容,雙唇充滿自信地微笑著,眼神中晃動著蒼白的火苗。

「我是“六條”喲」

光咽了咽口水。

是光的心髒也在那個瞬間鼓動了起來。

(竟然說自己是六條——!)

在右楯家的角落的庭院里供奉著的,將丈夫和愛人蠶食致死的蜘蛛的化身。

那個月夜子害怕的,一朱信奉的,被稱作是邪惡的微笑的女子的名字,從未散的雙唇中說出來的瞬間,是光茫然了。

此時雨聲中,響起了一個非常熟悉的呐喊聲。

「未散!」

在冰冷的雨中,看到身穿夾克和修身短褲在泥潭中踉蹌不堪艱難奔跑過來的,是本應該老老實實療養的帆夏,是光怒斥起來。

「式部,你,我不是千叮萬囑叫你好好呆著別出來麼!怎麼夕雨也跟著來了」

看到帆夏的身後夕雨披著被雨打濕的一頭長發偷偷出來,是光瞪圓了眼睛。夕雨的長裙被雨水打濕吸在腿上。

「……對不起。我擔心赤城君的安危……」

「我也,不能老實呆著的呀!未散,她可是我的朋友啊!」

帆夏揮了揮濕透的頭發,強勢地說著的時候。

傳來了一陣嘲諷的聲音。

「朋友?花里未散,並不是用來做小夏的陪襯的」

未散冷冷地看著帆夏。帆夏的神情有些僵硬。

「你在說什麼啊,未散」

「因為花里未散又土又戴著眼睛,被大家選為班長各種使喚,所以裝出一副幫助我的樣子來強調自己的優越感吧。要是裝出一副保護未散的樣子的話,小夏就會被周圍人看成是一個有正義感的好人吧。『為何帆夏要和班長那樣地土妹子做朋友呢』『帆夏是個會照顧人的人,所以不能放著未散不管吧。帆夏雖然有些強勢凡是是個溫柔的人呢』你知道班里的女生們都是怎麼說的麼?你應該知道吧?」

帆夏聲音有些哽咽。但雙手緊握成拳喊道。

「要是,要是我知道的話,早把她踢飛了!我和未散交朋友,才不是因為這種——」

「啊——,好煩!我才不想聽小夏的偽善的反駁呢,小夏太礙事了!」

在像孩童一樣大發了一通脾氣後,未散又變回了之前冰冷的雙眼。

「要是在那場大火里,被燒死就好了」


甘潤的聲音輕聲說道。

帆夏和板著臉屏住呼吸的是光聽到這話頓時一震。

「難得我點了火,卻被救出來了」

帆夏怯怯地問道。

「那火是……未散點的?」

羸弱的聲音中充滿著不願相信的感情。可是,未散老實地回答道。

「不是未散,是六條喲。一朱先生用虞美人的名義設局栽贓奏井夕雨所以我也乘勢而為了。因為我覺得要是將情報透露給小夏的話,小夏絕對會認為這事情有關聯的」

「教唆我說式部手上有夕雨的照片,也是故意的吧」

朝著盯著自己的是光、

「恩,要是被自己喜歡的人懷疑的話,小夏一定很受傷吧。之所以說自己喜歡赤城君,也是為了讓小夏難過呢,赤城君在台階上見到的手鐲也是我事先放在那里的。那個手鐲並非是小夏在台階上遺失的手鐲,而是和小夏相配對的,未散的手鐲哦。要是和“帥氣”的小夏配對的話,只會再次被別人拿來作比較落得個被嘲笑的下場,未散比較畏縮所以一次都沒帶過就是了」

是光的腦海中閃過了銀色的手鐲。

掉落在雛摔落的台階處的那個手鐲。一口要定時帆夏的手鐲,曾一度動搖,為此還追問過帆夏。

對了。當時在暑假的時候未散說過自己也有和帆夏一樣的手鐲。那個竟然是未散故意留在那里的!

不僅如此,未散更是笑了起來、

「帆夏會把手鐲弄丟,也是我故意撞她,成心讓她弄丟的」

帆夏的神情有些扭曲,混亂地叫喊道。

「胡說!未散,才不是這樣的人呢!」

「就是這樣的人喲。只不過大家都瞧不起我沒人注意到罷了。所以才會大意,什麼都會教我。秘密也會告訴我。即便我故意整人,只要裝作失誤的樣子就沒人發現。文化節前天觸發火災報警器的時候,只要說自己是不小心哦碰到的話,赤城君就會相信我呢。其實那也是故意的喲」

「什麼——」

未散平靜地看著是光發出喉嚨被堵住的聲音,一臉出神地說道。

「我曾經想孤立赤城君的。就像未散在小學的時候,光之君因為和女孩子的問題而被孤立一樣。那時候,光之君第一次依賴我,我實在太高興了,還偷過光之君的笛子和繪畫工具呢。隨後我幫他找出來,送給他新的東西的話,光之君就會十分感謝我呢」

這次輪到光做出和剛才是光一樣的反應。

初等部的時候,當光同一天在後庭的告白點和5位女生進行愛的宣誓被揭穿,被同學排擠了幾天後,一位溫柔的女子將信折成白色的花朵狀交給光。

光將其稱為白色花朵的你,曾和那名女子通過信紙的方式進行了一段短時間的溫馨交談。光說過『有人鼓勵我,還將被盜走的豎笛和繪畫工具箱找還給我呢』。

那個故意刁難的犯人,竟然就是白色花朵的你自身。

未散不僅沒有以此為恥,更是後悔地皺了皺眉頭。

「像那時候一樣,我明明希望赤城君也能來依靠我,希望借此愛我比愛小夏更深。赤城君竟然靠自己的力量解決了,實在讓我太失望了。那樣一來,之後我只能裝作支持小夏的樣子,在暗中作梗了呢」

帆夏動了動雙唇,卻發不出聲一般痛苦地將雙唇閉緊。

是光也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

「……、將傘帶到夕雨的房間里,在工具上做手腳的……也是你麼?」

「恩。我我讓病院的護士姐姐這麼做的呢。因為那個護士姐姐想做一朱先生的情人嘛。奏井小姐太礙事了呢。所以護士姐姐很高興能這麼虐一番奏井小姐呢」

「假借虞美人之名短信聯系齋賀和葵,挑撥兩人關系的人也是你麼!」

腦子像快炸開一樣。

「沒錯喲」

耳根逐漸發熱,又一下子發涼。文化節那天和未散做一天的男朋友一起逛校園。那時高興地漲紅著臉和是光一起吃章魚燒和棉花糖的未散,之後在初等部的後庭是光將大波斯菊做的戒指戴在未散手上、


『謝謝』

淚水盈眶地微笑的未散,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妖媚地微笑的未散之間實在懸殊太大,腦子一跳一跳地疼。

「你……、文化節的時候,和光告別,痛快地大笑了吧。那都是演技麼」

未散聽完馬上鄭重地說道、

「不,我當時真的很高興呢。赤城君代替了光,在文化節當天做我的男友,讓我成為了白雪公主,未散真的很高興。可是,在那之後和小夏相遇的時候,胸口的憋悶之感卻總是揮之不去」

帆夏微微地顫了下肩。

「啊呀、好奇怪呢、正當我在探究原因的時候,六條告訴我了。僅實現和花里未散的約定式不夠的。還有沒實現的約定。藤乃和光之間的約定——」

未散的雙瞳中又閃起了妖媚地光芒。

雨水拍打在未散的臉頰和額頭上,順著下顎滴了下來。

雖然藤乃和美琴都在是光身後,但是兩人一句話都沒說始終沉默不語。

為何,對帆夏所持有的憋悶之情會和藤乃和光的約定扯上關系呢,是光完全無法理解。

光也只能啞然。

「、為何六條會突然向你搭話啊」

「才不是濡染呢。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在我體內了呢。小時候在前往右楯家的聚會的時候在靈堂前遇見了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是她告訴我的。如何得到自己所愛的人。只要將礙事的家伙全部蠶食致死即可」

被未散的話而震驚。光的臉上也布滿了驚訝的神情。

未散見過,右楯家的那個靈堂麼?

聲稱自己那時候遇見過六條是小時候的幻想麼,還是說有什麼事情讓她這麼想的呢,是光不得而知。

可是,說不定六條那時候就將自己紮根于未散的體內,時不時將自己的表情浮現在未散的臉上帶來災難吧。

趁她還是非常幼小的——小學生的時候開始。

然後,在光已去世的今日也還在為非作歹!

回過神來,是光的身體早已被雨水打濕,可是喉嚨卻渴地難受。

「題為『尋找光之君的女人們』的群發郵件……也是你發的麼」

未散的嘴角慢慢上揚。

被懷中的電燈所照亮的,白色臉龐——。時而天真,時而像成熟的女人一樣露出妖媚的微笑。

「因為,光的“最愛”以外的花都是無用的。光的花園中只能容下這朵最美的正房呀」

明明在笑,雙瞳中卻滿是冰冷憤怒苦惱苛責的情感。對光滿懷愛情照顧的花朵們投去沉重而黑暗的感情——。

光凝視著未散。雖然感到驚恐但是不得不看著她,那樣地神情——。

「光真正想要的,只是紫色的藤之花罷了。可是,大家並不知道。都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被光之君所愛戀而得意洋洋。所以,我無論如何都想讓她們明白。你們這種貨色只不過是替代品罷了。聽說葵之上在葬禮上大鬧一番自取滅亡後,光開始每晚去找奏井小姐呢」

默默站在是光身旁的夕雨顫抖著肩膀,嬌小的臉龐上浮現出怯弱。

頭發貼在未散的兩頰上。

未散不僅沒有去撥開,而是以怨念般的低聲說道。

「花里未散只不過是在等光注意到自己罷了。可是,我卻不同。我要將光的花園里除了光最愛的藤之外的所有花都一一拔掉,我自己成為光的藤。因為那邊站著的藤,並不是光的藤」

不是光的藤?

光開始大叫起什麼來。

可是在此之前,被冷冷地目光所籠罩的未散的雙瞳深處迸發出強烈的激情,一下子唰地將手抬起,明確地指向了是光身後的人。

「將光殺死的,就是那個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