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藤壺 第六章 藤的花房簌簌下……。

(可惡,又犯二了)

是光飄在河面上,一邊苦悶地罵自己。

(因為式部將花里拉上去了而一時疏忽了呢)

竟然在最後的最後掉鏈子。此刻帆夏是不是不知所措啊。

(那家伙雖然爭強好勝還性格暴躁,但是意外還是個愛哭鬼呢)

一想到她滿臉淚痕卻又板著臉的樣子,是光不禁心頭一緊。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跳入河中追隨光的腳步而去了呢。

還真是讓人汗毛直立呢。

況且,要是就這樣死掉別人找到尸體的話,肯定還會被小晴抱怨的吧。

——怎麼你老是惹是生非啊!難得你奇跡般地靠近了名門高校!開學典禮當天就住院曠課你到底是想鬧哪樣啊?還說什麼在紅燈的時候被車子撞了,你幾歲了啊!

啊,這是當時是光滿身繃帶宛如僵尸一般住在醫院的時候小晴說的話。

我自己可是想在進入高中之後正兒八經地結交好友體驗下正常的高中生活呢,可是突然就被大型修正成這副模樣,自己的情緒已經跌至谷底了,小晴卻在旁邊像個拎不清的大叔一樣嘮叨個不停、

——煩死了,換洗衣物放好了就快點走。

剛說完,是光的耳朵就被拉到快要斷掉一樣。

——小晴這家伙。趁我現在不能動彈,就肆意妄為。可惡。可惡。

等小晴離開後,是光心無所依地嘟囔的時候,看見床邊的花瓶里插上了花。

枝頭上綻放的白色花朵,花苞處的短毛正在生長。

在病床邊放白色的花朵,是不是有點不太吉利啊。

雖然這樣想著,但是看到白色的花朵和短毛,不知為何之前心中的焦躁不安的情緒都消失了。

就算現在著急也沒用啊。

這就叫命啊。所以什麼時候我能交到朋友了,一定一下就能交上的吧。

朝著樂觀的方向想著。

是光在那之後也一直眺望著那個名字都不知道的白花。

之後,在黃金周前一天終于能拄著拐杖上學了。

在中庭過道的柱子的陰涼處,和一名美麗的少年邂逅了。

澄澈的陽光將他的秀發曬得金黃,無論是鼻子還是嘴唇還是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和是光相反,是那樣地美麗和纖細。

正當是光困惑著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的時候,對方則用甜潤馥郁的嗓音、

——赤城君。

前來打招呼。

——你是,一年級的赤城是光君麼。你從今天開始上學啊?

是光看著那高興地微笑著的少年。

(恩?怎麼回事?腦海里怎麼會浮現出和光剛結識時候的場景啊?這就是所謂的死前所見的走馬燈麼?糟了)

現在還不能成為光的同類。無論是被小晴嘮叨,還是Iran高帆夏落淚我都敬謝不敏。

焦急的觀望著四周。

「誒,這里是哪里啊!」

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身處綠樹成蔭,森林一般的地方。

抬頭一看,頭頂上是無邊無際的藍天,陽光正明朗地照射下來,腳邊盛開著紫色的紫羅蘭,黃色的蒲公英和白色的三葉草。

(天哪,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堂的花園?)

要是這樣的話就越來越糟了啊。

聽說這種時候已經過世的兄妹親人會來先來迎接你。是光的話應該是在自己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就過世的父親吧?還是光?

(我才會回跟你走呢,絕對)

總之,先想辦法從這里出去吧,先朝著森林的方向走一段看看吧。

空氣是溫暖的我,鳥鳴聲和河流唰唰流淌的聲音不絕于耳。實在是個閑適的地方啊。踩在腳底的草是那樣的柔嫩,春天的花朵隨風搖曳。

(要是我死了的話,讓我悠哉地呆在這里也未嘗不可呢……呸——我還沒死呢)

旁邊傳來噗嗤的聲音。

好像是輕聲的笑語。

(誰在那里啊?)

小鳥般嘰嘰喳喳的快樂的聲音。並非是一個人,而是一片歡聲笑語。

感覺突然闖進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打破這種甯靜幸福的氛圍實在不妥,是光便在樹蔭下偷偷眺望著。

(!)

眼前的光景讓是光屏住了呼吸。

纏繞在樹上的無數的蔓藤上垂著大量的淺紫色的藤的花房,隨風搖曳並飄下一片片小花瓣。

溢出的花瓣則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它們上面又有新的藤的花瓣在逐漸飄落。嫻靜而溫柔——就想此刻永不停歇般不斷飄落。

仿佛藤的瀑布一般。

在這些淺紫色花瓣的下方,十五十六歲的少女和小學一年級左右的男生坐在那里。

兩人仿佛在講悄悄話一般,相互臉挨著臉嘻嘻地笑著。

兩人的長得十分相似,都是白皙透明的肌膚,清爽的雙瞳,和柔嫩的雙唇。長至後背的女生的長發透過光的折射泛出金黃,男生的頭發也像天使的光環一樣熠熠生輝。

頭上溢出的藤的花瓣將他們所籠罩,閃亮的頭發,纖細的肩膀,花瓣逐漸堆積在那張開的裙子上。

這是是光至今所見的畫和電影中所見過的最震懾心靈,美麗的神聖的光景了。

少女用纖細白皙的手指摘下掉落在男生唇上的淺紫色花瓣,溫柔地微笑著。

男生也高興地會以微笑。

兩人都喜歡對方喜歡到無可救藥。兩人只要在一起就幸福得難以自拔。

就那樣相視而笑。

男生抽身向前,天正無邪地對少女說道。

——呐,能和我永遠在一起麼?因為,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小姐了。

少女像姐姐一般回答這個童真氣的請求。

——永遠是不可能的呢。寒假結束後,——君就必須要回到東京的家里去了吧。

——我不想回去。我想一直呆在這里。和——在一起。

——不行。——君要是不回去的話,父親會傷心的。

——可是。

少女將雙唇貼在少年悲傷地臉頰上。

仿佛像是至寶一般輕吻上去。

——沒關系。等到下次放假再過來就行了。只要——君在的這段時間,我都會在這里的。

——下次的暑假,再下次的假期,也是麼?

——恩,一直在這里。

男生暈紅著臉,兩眼又重放光彩。

——能和我,一起看藤的花麼?

少女張開她甜潤的雙唇。

——藤只在春天才會開花,我們一起尋找和藤相類似的花朵吧。

——恩。一言為定喲。春天我們一起欣賞藤的花,等到藤凋謝了,就尋找掉落在地上的藤吧。直到永遠。

幼小的男生將“永遠”掛在嘴邊不禁讓人回以微笑,少女平靜地看著他、

——恩,一言為定。

伸出了手指。

可是男生卻突然站起身來彎下腰,親了少女一下。朝著被嚇了一跳而睜大雙眼的少女、

——男人和女人約定永遠在一起的時候,應該這麼做吧?

露出天使般無垢的笑顏說道。

少女紅著臉,將手按在唇前。

男生突然擔心道、

——我搞錯了麼?

這樣詢問的同時放下手,靦腆地笑道。

——沒錯。可是……不能對別的女生這麼做喲。

男生的臉上揚起了光芒,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那麼,——也這樣做吧。

少女又瞪大了雙眼,隨後微微垂下了睫毛,害羞的雙瞳中露出些許的決心後,慢慢地抬起了頭,輕觸了一下滿面期待的男生的雙唇。

男生燦爛地笑著。

——這樣明年,後年,在那之後,我們都一直在一起呢!

——恩。一起。永遠在一起。

少女依舊紅著臉,害羞卻又溫柔地說道。

——即便在我們分開的這段時間,我也在祈禱。願——君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麼,我也祈禱!我也向神明祈禱!祝——小姐幸福滿載,一直這樣快樂地笑下去。

因為彼此牽掛而滿足的幸福的時間。有害羞,又有歡笑,卻是那麼地神聖。

四目相對時的幸福愈發置身夢境。

此時此刻,淺紫色的藤的花也隨風飄散,花瓣紛紛飄落下來,堆積在兩人的腳邊和身上。

祥和而溫馨。溫柔地簌簌而下。

仿佛是淺紫色藤的瀑布一般無聲地流淌著。

是光揪著胸口看著眼前的光景。

兩人的約定,無法實現。

這個,是光也是心知肚明。

少女充滿愛意地呼喚著男孩的名字。

——光君。

少年也喜悅地回應道。

——藤乃小姐。

狂風大作。

藤的花房愈發搖擺,視野被紫色的藤的花瓣所遮擋。藤的花不斷迎面飄來。溫柔的紫,嫻靜的紫,神聖的紫,愛憐的紫。

花牆的對面,原本歡快地相視而笑的少年少女的聲音——藤乃和光的聲音漸漸遠去。

擋在視野前的紫色的藤的花瓣逐漸褪去,能看清前方的時候。

取代少女和少年站在是光眼前的是淡淡微笑著的15歲的光。

光身穿白色短袖校服和西褲。藤棚里一朵嫻靜的花房也沒有,之前紛紛落下的花瓣也不見了蹤影。

季節從春天變化到了夏天,青色的小草綻放出爽朗的香氣,隨風搖曳。

「剛才,是你和藤乃麼」

是光搭話道,光依舊保持者之前美麗卻又悲傷地微笑、

「恩……」

回答道。

「在這里,第一次和她相遇……。藤的花朵簌簌而下,她站在下面開口問道『你是光君麼?』聲音也這麼好聽,我以為是仙女下凡了呢」

想起了之前在藤的花朵飄散的下方四目相對的兩人。

兩人都很清純動人,幸福的樣子。

藤乃那時候還是和是光他們一樣的年紀。如今的藤乃也很動人,可是比起雙瞳和表情卻總有些陰暗的樣子,以前的她總是爽朗地微笑著,吞吐著花瓣般的雙唇,美麗到讓人炫目。

那位少女從淺紫色的花瓣對面出現在自己身前微笑著朝自己搭話,看上去確實和天女沒什麼兩樣。

藤乃露出悲傷地神情望著遠方說道,那一瞬我就知道這是特別的邂逅了。

如同光一瞬被藤乃所吸引一般,藤乃也被那名注視著自己身上披著藤的花瓣的秀麗的孩子所吸引,可能覺得他很可愛吧。

自己看到的,肯定為光心中的景色吧。

「那個時候還沒在意叔母外和外甥,義母和兒子之類的事情真是太好了……。每天我們都呆在藤棚里聊天直到太陽下山,就這樣被藤的花瓣所淹沒睡著,兩人一邊調查著花的名字一邊漫步在林中……穿著衣服下水游泳……」

少女和孩子相視而笑。

來年春天,再來年春天,也一起看藤的預定。

永遠的誓言。

那樣的天真純粹——可是,確實認真的。

——一言為定喲。

——恩,一言為定。

藤乃以前並非現在這樣神情陰森。

並非一夜之間突然變成了大人。她有著明媚燦爛的少女時代,和光有著相互重合的一段時光。是一段能讓是光看得絞心難受卻又羨慕嫉妒的幸福的時光。

藤乃開始疏遠光,不和他說話憋悶的那段時間,光將心中的這扇大門打開,說不定正在緬懷往昔。

隨後,可能是察覺到那美麗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而胸口撕裂般地難受吧。


光露出是光之前看到的和藤乃一樣的遠眺眼神並說道。

「在我發燒的時候,她一刻不離陪在身邊照顧我……親吻睡著之後的我……所以我也趁她累倒熟睡的時候……親她。」

「你這家伙,從小鬼頭開始就已經是個黃胚了呢」

「想親吻自己喜歡的人,不是很正常麼」

「用親吻代替拉鉤哪里普通了啊」

「可是那時候我真的認為承諾的時候必須要接吻才行呢」

「不是故意裝不懂的麼」

是光懷疑道。

「不是啦。我才不是那麼腹黑的孩子呢」

光否認道。

「可是,你並沒有遵守“不能和別的女生接吻”的約定呢」

是光吐槽道,光低聲說道。

「我以為那是,在承諾的時候不能親吻的意思……」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在後庭的告白點,將花做成的指環送給女生並許下永遠地愛的宣言的時候沒有接吻呢」

「沒有!沒接吻!」

「一直都沒麼」

「讓我想想……長大之後還真有那麼幾次……因為那時候她已經和父親結婚,約定已經無效了啊」

「果然是色情王子」

「別說我色啊!還不如之前的後宮王子呢」

光在一陣喧鬧後,突然低著頭消沉起來。

「……所以,我們之間的約定,沒能實現呢」

輕聲地悲傷地訴說著。

「要是這輩子只和她接吻的話,我們就能相伴終老麼」

是光心頭一緊。

光和藤乃的約定,作為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約定而言,是永遠無法實現的。

所以兩人才會為此而痛苦不已吧。

正如藤乃所言,邂逅本身便是一場不幸。

是光僵硬地朝著低著頭的光說道。

「……我說,你在收到藤乃的信的時候,其實心里已經知道了吧。藤乃究竟是為何才將你叫出來的」

「……」

光咬著唇,過了一段時間後才平靜地說了出來。

恐怕光也正是因為想要說這件事情,才將是光帶到這里來的吧……。

「……在中學結束後,在別莊里被那個人徹底拒絕了的時候,我變得自暴自棄起來,大量吞食感冒藥,半夜跳進河里想要淹死,割手腕結果被救護車送進醫院,那段時間過得非常痛苦」

「別說地那麼爽快呀」

月夜子之前一直很在意的手腕上的傷痕,估計就是那時候的事情了吧。沒有傳出什麼奇怪的傳聞,估計凶手就是自己了吧?畢竟人沒那麼容易死掉呢。

即便如此,光還是一個人痛苦煎熬著吧。即便和一堆女人交往,藤乃始終是光的最愛,是最初的,獨一無二的花。

「可是,在寒假的時候看到為了就老爺爺而飛身沖向卡車的你,要是和他成為朋友的話,說不定能朝著好的方向改變呢,當時內心充滿著這樣的想法」

「為何,話題一下子跑到這里了」

是光皺了皺鼻子。

這邊可是被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還挨了小晴一頓批,連開學典禮都參加不成的窘境呢。看到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年飛身沖向卡車救老爺爺就能描繪出光明燦爛的明天了麼。

光平靜地微笑著。

「說真的,你是一個契機呢。我決定專心和葵小姐相處全是因為……。在你來學校的幾天前我得知那個人懷上了孩子的事情,完全沒想過那個孩子是不是我的,果然那時候我已經悲痛欲絕了,啊啊,終于要和她說再見了……我還想著和你成為朋友,今後就一心一意珍愛葵小姐呢……」

仿佛在眺望飄渺的夢境一般低聲說道。

「在黃金周去別莊之前,准備好了葵小姐的生日禮物。那人也去了別莊,我告訴她我准備和葵小姐相處了。我以為這一切都將告一段落。我還以為我和她終于能從那長期困擾著我們的惡夢中解脫出來了,可是呢」

光的臉上沒有了笑容,露出了陰暗的雙瞳。

「那個人,一點都沒有高興」

是光被光的低音嚇出了一身冷汗。

「不僅如此,還絕望地看著我」

藤乃的表情是光可以想象得出。

那個肯定是和如今的光所呈現的表情如出一轍吧。

仿佛墜入黑暗中一般深不見底的眼神。僵硬冰冷的兩頰。顫抖的雙唇。

光像懺悔般將雙手合了起來,垂頭喪氣。

「那時候,是光……。我被那人所露出的絕望的眼神所吸引得出神……。明明決定之後要和葵小姐長相厮守的——心中被她所溫暖,以為這次終于能將那個人忘記了。本以為我和她都能得到寬恕,得到解放,得到幸福」

渴望救贖的人類的悲鳴在是光胸中激蕩。

光愛葵的吧。打心底里希望能和葵一起走下去吧。

(即便如此,還是不行麼?)

是光一邊感受著光的絕望,同時在捫心自問。

「要是被她以責備的眼神盯著的話我還是能理解的。痛苦還在延續。即便今後我愛上了誰,如何愛那個人,我和她之間仍無法一刀兩斷。被她絕望的漆黑的雙瞳所吸引的瞬間,我又一次領悟到了。我是不可能忘記她的」

兩人之所以那麼相似,是因為彼此牽掛對方太深。

藤乃曾說過如此強烈的愛戀其實是詛咒。

迷上水面上的自己的倒影的水仙因這段愛戀無法實現而憔悴,變身成了一輪花。可是能迎來結局的水仙其實是幸福的。不必再為此而痛苦了。

光和藤乃的愛戀是無法實現的。彼此都知道愛對方太深。所以再怎樣痛苦也無法忘卻。新的希望漸漸變成了新的絕望。

正因為意識到了這點,光才會滿身是傷精疲力盡了吧。

因為曾一度抱有希望,絕望便會根深蒂固。這如同活生生被吃盡內髒卻又不得不繼續活下去一般。

月夜子感到的不安,朝衣的預想都猜中了。

光一心求死。

「在夜晚的河邊,那個人拿到對著我,問我『為何,擅自決定』的時候,如果是對葵的嫉妒那倒好。可是,並非如此」

——為何,擅自決定。

在風雨大作怒浪咆哮的河邊,藤乃拿著刀指向光輕聲詢問道。

為何要擅自決定呢?即便下了決定,那也是徒勞的。

是要再多一層絕望麼?

「要結束我們的痛苦,只有將彼此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抹殺掉別無他法了,她是這麼認為的吧。我也……是這麼想的……。在我掉進河里被水沖走的前一會,我以為前來抓住我的手的是她。女人的力氣是不足以將我拉起的,要是這樣下去,她也會和我一起掉下去。況且,即便我能僥幸爬到岸上逃過一劫,我又會再次後悔,繼續體會以往的痛苦。所以……」

是光呻吟道。

「所以你說——夠了」

肯定是平靜地微笑著。

隨後,將手松開。

著就是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所發生的始末。光隱瞞是光直到最後一刻的全部真相。

光苦悶地皺起了眉頭。

「到頭來,就算我死了還是沒有任何改變。葬禮上大家都哭成淚人,葵小姐對著我的遺照大叫『騙子』……那個人——卻笑了。即便我離開了這個世上,什麼也沒有改變。痛苦仍在持續。那個人也知道,即便我死了自己也不會得到解脫。那個人的心中我仍在詛咒她……所以,她只能苦笑了」

是光想起了在葬禮上看到的藤乃的笑容。

白皙的臉頰滿是淚水,可是嘴角卻揚起微笑。

平靜而安詳的微笑——。可是,在親眼看到了藤乃的痛苦,聽到了那段告白後,今天才能理解其實那時候的微笑並非喜悅的微笑。

正如光所言。,藤乃只能苦笑了。

背負著同樣的罪過的光已經離開了。

即便如此也無法得到救贖。

仍然無法拋棄那份執著。

什麼都沒有改變。

在得知這份悲傷和痛苦本身才是自己的日常的時候,除了微笑沒有別的方法能讓自己的內心保持平靜了。

正如同葵將悲傷轉化為怒火以此來忘記光的逝去一樣。藤乃通過接受未來持續對罪過的懺悔的每一天來保證自己的精神狀態不決堤。

藤乃和葵——失去了光的花朵們的悲傷,使是光陷入了悲憤的情緒中、

「白癡」

尖銳地聲音說道。

「為何隨隨便便說出『夠了』這種話啊。在想將准備好的生日禮物交給葵的時候,你半路上也想說『夠了』。這樣一點都不好」

——是光……夠了。

——真的,夠了。

是光在拼命接近頑固的葵的時候,得知受傷的葵被逼入險境的時候,光悲傷地淡然笑著這樣說道。

說已經成為幽靈的自己是無法讓葵獲得幸福的。

朝著這樣的光,是光在天台上對他大吼道,我會將你的心情傳達給葵的所以別輕言放棄啊。

光滿是擔憂地輕聲說道。

「恩。這樣不好。那天夜里我不應該松開抓我的那只手的,應該堅持到最後一刻的。要是再早點和你成為朋友的話,說不定事情就會有轉機。就像之前將生日禮物送給葵一樣堅持到最後一刻,說不定我就能拯救她的心靈,說不定如今我還活的好好的」

悲傷過後轉而露出了成熟穩重的神情。

「可是。這種事情現在說也沒用了。還是考慮今後的事情吧」

積極向前的口氣。

在那之後光一次也沒有說過『夠了』。

所以是光也說道。

「沒錯,這在里磨嘰有什麼用啊。一定要將你想要回來的心情傳達給你最愛的人才行」

那天,在天台上的對話。

只要你一句話,我一定替你實現。

當時膽怯地看著自己的眼神如今伴隨著強大的信賴關系,直直地盯著是光。

「拜托你了,是光」

「恩,交給我吧!」

是光也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異常高興地笑容說道。

◇ ◇ ◇

「赤城!快醒醒!赤城!」

最初傳入耳中的,是拼命呼喊是光的帆夏的聲音。

感覺到柔軟的毛布包在身上的同時睜開了眼,發現自己不在外面而是在室內,帆夏吊著眉毛死命地忍住沒有哭——羸弱和逞強交雜的神情看著是光。見到這副表情,安心了。

向著太陽盛開的愛的花朵——。紫色的香水草。

只屬于是光的花朵。

「式部……」

臉頰和嘴角都自然放松了下來。

「笨……」

快要氣得哭出來的臉頰脹得通紅,聲音也不由得哽咽起來。

「是光哥哥!」

將那樣的帆夏推開,沖向是光的人是紫織子。

「太好了!是光哥哥終于醒了。不僅是式部姐姐,連小紫我也在拼命呼喚著是光哥哥的名字呢。剛才只不過碰巧呆在是光哥哥身旁的人是一個經亂吼的帆夏姐姐罷了!小紫不知道叫了多少遍是光哥哥的名字呢!」

紫織子將頭埋進是光胸口,一邊哇哇大哭一邊說道。

「平安無事啊,小紫」

又松了一口氣,將手掌撫摸著紫織子的頭,紫織子抬起頭來,滿眼淚水,鼓著兩頰看著是光。

「為何沒有來救我呢!小紫一心盼著是光哥哥能來救我呢!手腳都被綁著嘴里被塞了膠布發不出聲來,被關在金庫里,呼吸也很困難,即便自己快失去意識了,我仍堅信著是光哥哥會沖過來救我的!可是,可是,可是——我才不想被這種家伙救回一命呢!」

哇哇大哭的同時,伸出手指指向了救自己的『那種家伙』,被這樣討厭地稱呼自己的頭條露出了一副失落的樣子。

紫織子好像是頭條救出來的。

自從好伙伴小琉璃被送到了頭條家之後,紫織子就把他當做是人販子一樣避而遠之,後悔自己欠下他這麼大的一個人情吧。

「我還以為是是光哥哥過來救我了,剛等我意識清醒過來,才知道抱著我的人是那家伙!真是討厭死了!身心都被汙染了!快給我消毒!」

「赤城,我向你發誓我什麼都沒做過」

頭條趕忙辯解道。

「啊,我知道。謝謝你救了小紫。頭條前輩」

因為是光第一次稱呼頭條後面加了前輩兩字,頭條有些驚慌失措。

「沒想到竟然會有一天你尊稱我為『前輩』呢……」

「小紫,你也好好謝謝人家」

「唔……謝謝。可是!我絕不原諒你將我抱起來帶走一事的~~~還以為是光哥哥對我用了公主抱,閉著眼的時候小鹿亂撞!撕掉膠布的時候也十分暴力簡直痛死了!」

「那不是我,是朝衣——」


頭條眼神指向的,是一直一言不發撅著嘴的朝衣。

「俗話說的好,長痛不如短痛」

不客氣地說道。

她的身旁、

「……小朝。所以說,還是讓我輕輕地撕下來比較好嘛」

「恩,朝衣小姐乍看十分纖細,其實意外地粗暴呢」

「沒錯~。朝之宮就是給人這種感覺~」

「恩恩。小朝從小就不太拘泥于小事呢」

葵、月夜子和雛,連一朱也在這里,是光頓時啞然。

「我才不想被你們說我不注意細節呢」

從冰冷地吊著眉毛向是光解釋的朝衣的話中得知,在頭條、朝衣和葵救出紫織子的這段時間里,月夜子和雛緊追河邊的是光他們身後,一朱之後和她們彙合的。

將是光撈起的貌似是美琴叫來的救助隊。

紫織子被平安保護起來就意味著昨天已經聯系過是光家里人了。是光有些在意所謂的是光家里人,是指叔母的小晴還是祖父的正風。要是正風的話可就捅大簍子了。為何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們就把我一個人蒙在鼓里呢,說不定現在正在家里鬧翻天了吧。

藤乃、美琴以及未散都不見了蹤影。

緊隨著朝衣之後帆夏說道,藤乃和未散都各自在房間休息。而美琴則在藤乃身旁伺候。

「花里怎麼樣了?」

「在赤城的保護下沒有受傷。未散好像很久沒合眼了,現在睡得很沉」

帆夏略帶陰暗地說道。

可是,又馬上輕聲笑了起來。

「赤城醒了我就放心了,我現在去未散那里。當未散睜開眼的時候,我想待在她身邊」

「哦……你去吧」

「恩。等下見」

離開了房間。

那時候發現仔細一看帆夏的眼睛哭得通紅。

不僅是帆夏,葵、朝衣和月夜子,還有趴在是光身上撅著嘴說「式部姐姐就不要再回來了」的紫織子也是。隨後,靜靜站在葵身邊露出夢幻般的眼神望著是光的夕雨也是,大家的眼睛都腫得發紅。

(看來,讓大家操心了呢……)

胸口一緊,同時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了這麼多會為自己操心的朋友了,心里暖暖的。

「人家真的真的是捏了一把冷汗呢,赤城君!在這種破舊的鄉下房子里,都叫不來一個像樣的一聲,也不能派帝門家族的專用直升飛機將你接到帝門家族的醫院里治療,無論我主張了多少次,朝衣醬他們都壞心眼地拒絕了。要是赤城君死掉的話,都是朝衣醬的錯。但是,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都是因為我將友情力量傳遞給你的關系!」

是光馬上便放棄了思考所謂的友情力量是個什麼東西,又是通過怎樣的手段傳遞到自己這里的。可是一朱確信是光之所以能睜開眼,都是自己友情力量的關系,

「為了赤城君早日恢複健康,我將更過更多的友情力量分給你」

從紫織子的反方向抱住了是光。

「哦!」

因為嚇了一跳坐了起來。

「呀」

大叫道。

「喂,你給我,住手」

「不要害羞,既然是朋友這種程度很正常啦」

一朱緊緊的貼著是光,掙脫不開。

(說來,你本身就不正常啊!)

正當是光想要把他拉開的時候。

「……一朱先生。要是你想和赤城君成為朋友的話……我覺得……這樣做……可不好」

大家都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露出夢幻般的眼神看著一朱的人竟然是夕雨。

(剛才說這話的人是夕雨吧!)

被訓的一朱和那時候被夕雨扇了一樣愣在那里。

單戀夕雨的頭條也是瞪大了眼睛。

「並不是單方面……強行將自己的心情推給對方……朋友的話……一定要好好考慮……赤城君的心情……」

並非是聽不清的哪種聲音很輕並且斷斷續續,而是很認真地在說話。

一朱一下子臉紅了起來,松開了是光。

「這,這種事情我知道啦!明明是夕雨,別對我指手畫腳的。明明我更年長我更有錢,比起原本是家里蹲的夕雨更有社交能力啊!」

嘟囔道。

迄今為止對一朱懷揣著恐懼心理的月夜子啦,同樣對一朱抱有警戒心理的葵向夕雨投去贊賞和吃驚的眼神。

朝衣仍舊一言不發,雛則邪惡地微笑著。

(夕雨……變堅強了呢)

伴隨著胸口發熱般的喜悅,是光確確實實感受到了夕雨的成長。

(不用我多管閑事,都已經沒問題了呢)

掀開被子雙腳落地,葵擔心地說道。

「赤城君。再多休息一下吧」

「沒錯。別硬撐」

月夜子也阻止道。

是光將眼神投向女生們的身後。

那里一直站著面帶微笑的是光的友人。

和是光眼神交彙後,嘴角有些顫動。

「身體已經沒事了。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朝著葵他們強力清爽地宣布道。

「我和朋友約好了」

◇ ◇ ◇

藤乃並不在房間里。

乘坐朝衣安排的車輛,前往光的母親的老家那里的地方,從那里徒步走進森林。

即將面臨寒冬的森林里,樹枝上滿是紅葉,落在腳邊的是已經干枯的茶褐色的樹葉,踩上去後響起了卡薩卡薩的寂寞的聲音,空氣也冰冷甯靜。可是頭頂上曬下來的光卻又透明耀眼。

光仿佛那陽光般澄澈的眼神走在是光身旁。

不久是光就看見了當時失去意識自己在光的內心的房間里所見到的同樣的景色。

視野開闊的前方,有野生的藤的棚,放下頭發的藤乃背對著是光坐在那下面。

靜靜地站在藤乃身後的美琴察覺到是光,悄無聲息地從藤乃身旁離開。

是光短信詢問藤乃的去向,告訴是光這個地方的人正是美琴。常年相伴藤乃身旁看著藤乃因無法被原諒的戀情而備受折磨的美琴心中到底是何種滋味呢……。

是光也無聲地走過去。

和美琴錯過的那一瞬,四目相對了。

是光朝著美琴,輕輕的點了點頭。美琴也露出清涼的雙眸示意道『拜托你了』。

是光夢境里的青翠的藤蔓上綻放著的藤的花房以及隨風飄下的紫色花瓣如今都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少量的茶褐色藤蔓。悲傷地看著眼前空虛的風景的藤乃身旁,是光停下了腳步。

「在這里,第一次邂逅光呢。光還以為我是天女呢」

白皙的後頸以及纖細的肩膀在輕微顫抖。

藤乃濕潤的雙瞳繼續看著前方,沉默不語。

「……」

「和光在河邊即便衣服濕透仍毫不在乎地游泳戲水呢」

「……」

「一邊查著花的名字,一邊漫步在森林里呢」

「……」

「光發燒的時候,在他身旁照顧他一步也沒有離開過呢」

「……」

「曾經許下要和光永遠在一起的約定——」

「說這些做什麼」

藤乃終于張開了嘴。

詢問的聲音尖銳而痛苦,感覺是在乞求讓自己一個人靜一靜,雙瞳中閃爍著悲傷。

是光嚴肅地說道。

「我想讓你想起來。想讓你知道,和光在一起,不僅僅是痛苦的」

藤乃將肩上披著的圍巾又一次裹緊,縮著身子低著頭。羸弱的聲音通過慘青的雙唇傳了出來。

「今早……帝門家族那里來電了。丈夫死里逃生了……」

剛想開口說這不是挺好的麼,發現藤乃的眼神陷入了黑暗,是光馬上又把這話吞了回去。

「可是,我卻無顏以對,無法回到他的身邊。弘華先生……將丈夫的遺書帶過來……還讀過了。那個人……知道我和光君的一切」

光吞了下口水,而是光則茫然了。

(光的父親,知道這件事啊!)

這是指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兒子之間的男女關系麼?還是指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是自己的孩子,說不定是自己兒子的孩子麼?

光瞪大了眼睛表情僵硬。

藤乃皺著眉頭,仿佛因為罪惡感自己即將消失一般蜷縮著身子。

「可是……他不僅沒有怪我,還不斷對自己強行分開了我和光君一事而道歉。還說光君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那麼地幸福,就如同光君和她的親生母親在一起的時候一樣。所以為了讓我能和光君永遠在一起,于是娶了我……他想守護和前妻桐世女士長得很像的我,以及前妻的孩子光君……還說肚子里的孩子,無論是誰的孩子,他都是帝門家族的總領的孩子……」

告白時的藤乃的聲音充滿了無可救藥的絕望和痛苦,連一旁聽著的是光也有些感同身受。

光因為聽到了藤乃所說的沖擊般的事實而一直呆站著不動。

自己兒子和妻子的關系,光的父親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到底是懷揣著怎樣的心情看待他們的呢。為何,原諒他們呢。

這個世上最愛的兩人的,歪曲的背板——。

藤乃緊緊抱住顫抖的身體。

「誰都……沒有制裁我。光君……也因為不想讓我親自下手而自盡了……。能賜予我懲罰的人已經沒有了……」

認罪,怕罪,為罪而困卻又受不到懲罰。藤乃對既得不到寬恕也得不到懲罰的情況下繼續活下去的恐懼而絕望。

白皙的臉龐沒有一絲血色,雙眼黯淡無光,不僅是身體連嘴唇都在顫抖。

藤乃和光犯下的罪過是深惡的。如今不能把它當做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是。

「已經收到懲罰了。因為你在光去世後,仍要活在這個世上啊」

張開沉重的嘴,從肚子的深處擠出聲來。

在這樣的是光身旁,光也挺直了腰板鄭重地抿著嘴。

光,我說的話沒錯吧、你是想對她說這些吧、因為這個你才死皮賴臉地呆在這里的吧。

一邊在心中確認著,一邊在這個緊張的環境中,醞釀著一詞一句。

「不要太束縛自己了。不要將和光的一切,都看做是詛咒」

「……」

藤乃仍低著頭一動不動。如今什麼語言都無法傳達到藤乃的心中。

藤乃自身在拒絕救贖。

所以是光詢問道。

「為何,你想要見我呢。不惜將王野美琴支走,私下聯系我」

藤乃的眉毛有些顫動,抓著披肩的手指抖了一下。

「難道不是因為你想讓身為光的朋友的我承認被你否定的光的存在麼」

藤乃曾經全面否定了光,說他要是沒有出生在這個世上該多好。

在夜晚咆哮的河邊,鐵青著臉,露出黑暗的雙瞳。

但是打心底里。

「你難道不是想說,有光在真是太好了麼?你難道不是想找一個人傾訴自己和光所度過的那段幸福的時光麼」

朝著頑固地低著頭閉著嘴的藤乃,是光胸口發熱,用力地盯著她,用強硬的口氣繼續說道。

「所以我告訴你。光在談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愛,十分艱辛和痛苦。可是,即便和很多花邂逅了,他還是最重視那朵花」

光到底有多愛她啊。

到底是怎麼活下去的。

「光的青梅竹馬的秋葵,你是知道的吧。光害怕被她討厭,所以一直沒有對她出手。以至于她認為光並不愛自己,即便在光的葬禮上,朝著光的遺像大罵,光仍然非常重視秋葵。為秋葵的准備了7樣生日禮物,還計劃向她告白。生日禮物我替他叫給秋葵了。秋葵十分高興,一邊大哭一邊說著自己從小時候就一直喜歡光了——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光的心情很好地傳達給她了」

——我最喜歡光了。……最喜歡。最喜歡……最喜歡。

抬頭看著仿佛流星般的噴湧而出的噴泉,在唇前雙手合十,一邊回憶著和光的點點滴滴,一邊說著最喜歡。

光所重視的,雪白的秋葵。


光的“希望”——。

「在學校被欺負,住在危樓的夕顏也是被光拯救的。光去她那里,告訴她外面盛開著很多花。如今那個夕顏已經靠自己的雙腳站立起來,通過自己的嘴巴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了!」

那是光的“治愈”,在夜晚夢幻般綻放的夕顏。

對少女來說,和光在一起度過的嫻靜溫柔的時間也是對她寂寞的內心的安慰。

正是因為光陪在身邊,夕雨才能在那個黑暗的房間里平和地做著夢。向外傳達自己的思念。隨後,憑借自己的意志向外邁出了腳步。

「家被光買下來的紫草如今是我的妹妹。討厭女人的爺爺如今也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拜她來我家所賜,如今家里的氛圍非常明亮。這都是光一手撮合的。光不想將紫草培養成和自己一樣無法哭泣的孩子。光十分擔心。老是說些讓我為難的話,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因為她還小,光想溫柔地守護她不被別人欺負」

——光……謝謝。我最喜歡你了。

其實在光在世的時候就想對他說了,紫草抓著是光的手臂,是光朝她看去,她哽咽地說道。紫草是光的“高興”的女子。

光露出快要幸福地融化般的雙瞳說道,她將來會成為多麼棒的lady啊,光是想象未來的光景就期待萬分了呢。

「垂在紅枝上的櫻花,總覺得自己十分丑陋,總是隨波逐流。可是,在花綻放之前——光發現了還垂在茶色樹枝上的櫻花,告訴她她有朝一日定能綻放出花園里最奪人眼球的花蕾。那朵花如今在枝頭上已經綻放出了讓人流連忘返一見鍾情的紅色的花朵。讓她綻放的人是光!那枝上的垂櫻,即便上天為她准備了別樣的命運,她也會笑著斷言自己會選擇這條路!」

——愛光愛到無法自拔。

——因為光的那句話,如今我成為了紅舞姬。

鮮豔的雙唇總是露出爽朗的微笑的,光的“驕傲”。

世上已經沒有這麼出色的女子了,朝著是光這麼說的光的眼神是多麼地熠熠生輝啊。

面向花朵的時候,光無論什麼時候都是認真的。

發自內心地愛著和自己邂逅的花朵們,傾耳聆聽花朵的言語,毫不吝嗇地澆灌著名為愛的水。

「在網上結識的藏紅花其實是紅花,即便臉都不知道長什麼樣可是光還是非常喜歡她,他曾津津樂道地向我講述那認真、溫柔和特別的個性,以及充滿謎性的魅力。藏紅花將光成為『北極星』,還說自己要是見到了光,肯定會愛上的」

正是因為她喜歡的不是北極星君的外表而是北極星君的內在,所以長相什麼的無所謂。紅在胸前佩戴著橙色的花朵的胸針,用明亮的聲音說著在自己心中,北極星君就是世界第一的美少年——光的溫柔的“謎”。

即便看到了紅那充滿個性的臉仍面不改色『不是挺可愛的麼!』認真地大肆贊揚對方一番的光,是光重新認識到光並非是個色胚後宮王子,認為他是男人中的真男人。

「和光最近的朝顏為了守護光舍棄了建造錘子蛇主題公園的夢想,搖身一變成為了那樣腹黑的掌權者。從光那里得知那個令人火大的朝顏曾經也擁有可愛的女生的一面。還說自己在小學的時候,和朝顏約定一起去探險呢!」

——你……作為光的朋友,替他向我傳達了光的信息呢。

一邊哭著一邊看著漸漸綻放花瓣的朝顏的花群的朝衣。曾是光的“護身符”的值得信賴的女子。

光到底有在意那個趾高氣揚的青梅竹馬啊。他一直說著小朝是個溫柔的人哦。

「和你很像的帚木,光也是發自內心思念著她。帚木和你一樣一直在逃避光,可是光發自內心感謝和帚木的邂逅,帚木從光那里知道自己是多麼充滿魅力的花朵,說自己仿佛獲得了重生」

——再見,光君。

在眾人環視的校園內,抱著是光輕聲說道的光的“憧憬”的空。

那雙瞳是多麼得明亮,表情仿佛晴空一般清爽,光也坦然地看著那樣的空。

「企圖替代你的橘花,滿是惡意的虞美人草都因過度喜歡光而暴走了,但是即便如此光還是沒有舍棄這些花朵」

——是光。我明白花里同學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我也是,當那個人告訴我她懷上了父親的孩子的時候,我也差點瘋掉了。所以對我來說,花里同學還是如一瞬的“恩惠”一般散發著懷念的香味,潔白可愛的橘花,這點是不會變的。

——我對哥哥的事情向你道歉,可是希望你能和他好好相處。作為帝門家族的長男降生在這個世上,一邊隱藏著自己的本性一邊生活下去,哥哥也是很辛苦的。

光到底是多麼拼命地照顧著自己的花朵們啊。

守護她們。

愛著她們。

被光所珍愛的花朵們,是多麼地幸福啊。

光看著那些花朵們競相綻放的樣子,眼神又是多麼地溫柔和幸福啊。

藤乃依舊低著頭蜷縮著身子。雙瞳如今仍是一片黑暗。

可是,雙唇微微顫動,仿佛用盡力氣一般輕聲地擠出了幾個字。

「真的……光君真的幸福麼?」

即便如此還是能融化空氣的聲音中,是光感受到了藤乃的語氣中充滿了切實的祈願,情感充滿了是光的胸口。

——在分開的那段時間里,我也在祈禱。祈禱光君能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少女時代的藤乃用清純溫柔的聲音和年幼的光做了一個約定。

第一次見到光的時候,因為他漂亮純粹又可愛,仿佛上天派來為自己帶來幸福的天使一般,藤乃這般告訴美琴。

(你一直在祈禱光能獲得幸福啊。一直以為是自己毀了光的幸福麼)

比起無法觸及的痛苦,比起看不見未來的恐怖,這更折磨著藤乃,如今也在持續摧殘著藤乃的內心。

那就是將這個世上最喜歡的人陷入不幸。

比任何人都衷心渴望光能得到幸福的自己奪走了本應光輝燦爛的光的一生

她說不應該和光相遇。

她說光應該降生在一個沒有藤乃的世界上。

這樣一來,光就能過得幸福。不會才15個年頭,就已經因生存而備受折磨,陷入絕望,最終離開人世。

真的發自內心希望他能過得幸福——希望他能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明明我將全部的愛情都用來祈禱!

光難受地望著垂下的雙眼有些濕潤,咬著雙唇,肩膀顫動的藤乃。

藤乃聽不到光的聲音。

所以,是光滿含著情義大叫道。

通過大聲的呐喊將光的心意傳達給光最愛的花。

「啊!光他很幸福!」

藤乃只看到了光辛酸的一面。作為光的朋友,自己必須告訴藤乃她看到的只不過是光的一部分罷了。

竟然說光不幸?

靜安說光要是沒有降生在這個世上就好了?

怎麼可能!

「被那麼多的花朵們所關愛,全心全意全力地愛著她們的那家伙怎麼可能不幸福啊!」

在光和藤乃定下約定的藤棚下,是光吸了一口冬天的清新的空氣,再次大叫道。

「我也是,能遇見光真是太好了!發生了很多很有趣的事情!高興地事情也是多了去了!這些,都是光帶給我的!」

對基本不知道花的名字的是光,光用馥郁甜潤的聲音,解說著花的知識,告訴自己女生都是花朵,因為光的功勞,以往被同班同學退避三舍的寂寞感也一掃而空。

游樂園的事情,泳池的事情,要是沒有和光成為朋友的話,肯定都去不成的。然後在河邊光大叫「是光是我的朋友!」,在是光膽怯地時候安慰他。是光在文化節的時候成功融入班級的時候一起為他高興。

有光在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幸福了,這樣的事情比比皆是!

光露出快要哭出來的笑容聽著是光的話。嘴唇有些顫動,眼眶有些濕潤。

藤乃也抬起頭,露出和光一樣的濕潤的雙瞳望著是光。

是光熱情地注視著藤乃,毫不動搖地說道。

「光無疑是幸福的!可是,因為花的事情還有心願未了無法成佛。所以我來替他完成心願。你是最後一朵花了!」

光珍愛的藤之花。

光最後的心願。

「你以前曾約定過要和光永遠在一起吧。既然你無論如何都無法忘卻光,也不必強求。將光埋藏在自己心底吧。讓光永遠活在你的心中。光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過的幸福!」

很久以前。藤棚下光抬頭看著少女藤乃,一邊忘我地說道。

——我也是!我要向上天祈禱!願藤乃小姐能過得幸福,永遠都能nikoniko(不是故意的233)地笑下去。

就像光在心中建了一個房間追念和藤乃度過的幸福的時光一樣,希望藤乃也抱著和光的幸福的回憶。

藤乃的雙唇顫動。估計藤乃也回憶起了當時藤棚下所度過的時光。喉嚨有些哽咽,眼睛更加濕潤。

「你要活下去。隨後,抱著所有的罪與罰,即便如此還是能笑著面對的話,光就放心了!」

光祈禱般的眼神望著藤乃。

約定和祈禱已經無法實現了。即便如此,只要自己珍愛的人能幸福地活下去的話,認為兩人的邂逅是獨一無二的珍貴的回憶的話——。

藤乃發出顫抖的細小的聲音。

「我也……很幸福」

眼角滑下一絲淚痕。

「光君能降生在這個世上……能和光君相遇……」

披巾的前方,僵硬的白皙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是光——光也——屏住呼吸傾聽著那消失在森林冰冷的空氣中的聲音。

藤乃濕潤的雙瞳摻雜著悲傷。

「我愛光君……」

藤乃所隱藏的真實——。

即便痛苦,即便否定,也愛著他。

交換約定的時候,十分幸福。

是光看見光的雙瞳落下了透明的水滴。仿佛藤花凋零一般,閃閃發光的水滴,順著白皙的臉頰滑落。

(你發現了麼,光。你在哭呢)

即便內心悲傷也露出微笑的光——曾悲傷地說過自己哭不出來的光,如今正在哭泣。

(啊啊,漂亮的淚水啊)

紫色的藤的瀑布下連呼吸都無法辦到掙紮至今的戀情,終于迎來了尾聲。

「謝謝。光這樣一來也能愛心上路了」

是光深深地點了點頭。

藤乃一邊淚如雨下,一邊露出愛怨交織的神情,看著是光的身旁。是察覺到光在是光身邊麼,還是說在懷念藤棚下天真玩耍的以前的自己的話語麼。

「再見」

輕聲說道。

隨後光也濕潤著臉龐,溫柔地輕聲回應道。

「再見」

◇ ◇ ◇

流眼淚真是件暢快的事情啊,是光。

體內的肮髒不堪的東西和淚水一起被沖走了。

如今整個人都心情順暢了,能再次考慮了。

愛她而胸口撕裂般地辛酸,想要大聲叫出來的苦悶。

看不見未來的黑暗的日子,還有其他種種。

無論如何都無法切斷的思念,我和那個人在藤的瀑布下只有絕望。

不忘記那個人不行。

可是,辦不到。

照著鏡子就會看到那個人悲傷的臉龐。索性瘋掉也就算了。

可是,苦到快要瘋掉一般,卻又不能完全發瘋。

在那時在從學校回家的路上,聽到了向前走的中學生男子們的對話。

一邊的人垂頭喪氣的樣子,另一個人則將手搭在對方肩上。

「別吹頭喪氣的了,不就是失戀了嘛。你不是有我♂麼」

「寫寫 ……和你做朋♂友,真是太好了」

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憧憬的眼神看著兩人的背影。

我也想交朋友啊。

要是有朋友的話,這時候就能找他商量了。這樣就能熬過這份痛楚,肯定能向前邁進了。

胸口灼熱地祈禱著。

這個願望成為了現實,我遇見了你了,是光。

為了救助老爺爺,筆直飛向卡車的紅色頭發——和我一樣年齡的男子。為了他人竟然能拼命到這種程度。多麼強大多麼鮮明,仿佛是英雄一般。

對了,孩子的時候我想要結識的朋友就是英雄一般的男子啊!

我想和他成為朋友!這樣一來,我一定會有所改變的。

和他成為朋友吧!改變吧!

然後手捧辛夷,去你所在的病院里看望你吧。再告訴你辛夷的花朵的花語是友情。

雖然因為緊張過頭而將花束放在門房間就逃走了。等你來學校的時候,我內心祈禱那朵花的花語能成真。

和你成為朋友——。

在決定的瞬間,感覺所有事情都云開見日了。

看不到的未來也在眼前開闊起來了。

你在一旁咂嘴看著我和葵小姐手牽著手散步。雖然愛理不理地回應我的話,卻時而露出溫柔的眼神露出微笑。

和葵相愛吧。

我會將我的最愛介紹給你。

隨後,你的身旁有一位愛笑的爽朗的女子,我們四人一起玩耍吧。

這個美夢沒有成真,我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的河邊,做出了即便被葵小姐罵我是『騙子!』也不為過的事情,不僅是葵小姐,讓許許多多的人陷入了悲痛。

在聽到我求救的呼喚聲後,你回過頭來了。

你成為我的朋友,我想向安撫我的心的花兒們溫柔地一一道別,在聽到我這一單方面的請求後使勁渾身解數幫我實現。

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我也,終于,能說再見了。

和愛她的痛苦的每一天告別了。

伴隨著出生後第一次流下的暖暖的淚水,說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