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卜卜‥卜卜‥‥」
整個世界,只剩下楊桓和楊浩兩人不斷跳動著的心跳聲音,也是唯一的聲音。天地間的視線,彷彿都在這刻把自己的目光傾注於那道大門之上。
再蠢的人,在這刻也會感到不妥,楊浩扯一扯楊桓的衣角,悄悄地問道:「哥,發生什麼事了嗎?」楊桓沒有回應,他走到門前,拿起了一塊毛氈,然後示意楊浩跟上,兩人便靜靜地走向大門。
一步!兩步!三步!
「躂躂躂‥‥躂躂躂‥‥」
在房間裡面,好像有無盡的東西在不斷爬行著似的,發出悠長而恐怖的腳步聲。楊桓聽狀,臉色劇變,步伐也隨之加快。
四步!五步!六步!七步!八步!
終於,兩人走到大門之前。
「嘶‥‥嘶嘶‥‥」
「躂躂躂躂‥‥躂躂躂躂‥‥」
楊桓右手握著那冰冷的門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楊浩也是聽到那聲音,一陣恐懼的感覺緩緩地在他心中升騰而起。
在家中,光線好像微微變得昏暗起來,變成了光的絕境。
「裡面是什麼,爸爸和媽媽會有事嗎?」看到遲遲沒有扭開門柄的楊桓,楊浩不禁心急地問道。聽著那些聲音不斷地在自己的心中繚繞著,就連自己的氣息,也變得紊亂起來。
「裡面‥‥」楊桓說了兩隻字後,就沒有再說下去,他緩緩地扭開門柄,然後推開大門‥‥
一片黃潮,霎眼間映入兩人的眼簾。
只見房間中爬滿了一隻又一隻的黃蟻,無論在天花,地上抑或是衣櫃上,無處不在,牠們肆意地揮動著自己頭上的觸鬚,彷彿是在跟同伴溝通一樣。偶爾從地板的小窟窿中,一隻蟑螂飛掠而出,彷彿對這間房間極其恐懼一樣。可是,牠還沒走太遠,已經被一群黃蟻所包圍。
幾隻黃蟻扭動著那裝滿黃色液體的大屁股,跑向蟑螂,在蟑螂還沒作出任何反應之先,那幾隻黃蟻,猛然爆炸起來。
「呯!」
一縷黑煙冉冉地升起,然後煙沒在空氣當中。只見原本是蟑螂的位置,只剩下一片殘肢,包括幾隻仍然在擺動著黃色的腳。
然而,楊桓和楊浩的目光沒有注視那兒太久,因為當他們把目光移向大床的時候,只感到腸道一陣翻騰,彷如在玩過山車一樣,險而把剛才吃的東西盡數吐出。

整張床單,也染上了一片腥臭而乾涸的鮮血。只見在大床上,密密麻麻的黃蟻來回爬行著,而在牠們身上則帶著幾隻的小蟻。在牠們之下,只有兩具血肉模糊,已經認不出相貌的屍體。
只見屍體整張臉龐也是血肉淋淋,而且遍佈了一層淡黃的油脂,彷彿被轟炸機進行地毯式轟炸一樣,眼球充滿著條條血絲,在其之上,一條條極其幼小的白色小蟻不斷搖動著其小巧的身軀,彷彿在等待著同伴的到來。
而在兩人的肚子上,皆是出現了一條大約有五十厘米長的裂縫,鮮血以及內臟,都是自這裂縫中流出。而經過時間的流逝,這些血液和內臟都是呈淡黑色,可是上面卻佈滿了一層黃色的油份,以及一條條蠕動著的白色小蟻。
然而,一隻隻黃蟻不斷地從這裂縫中爬出爬入,每次也會帶走幾隻小蟻,而那些爬入的黃蟻中,走出來的時候背部那儲存囊,總會多了一些黃色的液體。這兩具屍體雙手平放於身旁,雙腳筆直,彷彿在死前根本就沒有受過痛苦一樣。
「轟隆!」
一條亮黃色的閃電從天而降,頃刻照亮了整個房間。
照出了楊桓和楊浩那呆滯的臉。
照出了那一片寂靜,天地闃然無聲。
「不可能!!」楊浩猛然失控地尖叫起來,然後便想朝著那大床衝去,可是楊桓立即抓緊了楊桓的肩膀,厲聲道:「別去,不然你也會死!」
「但是‥‥但是‥‥但是爸爸媽媽‥‥」他雙眸淚水泛濫,傾湧而出,順著臉龐一滴滴地滴在地上,濺起了無數悲痛的淚花。
「我知道‥‥」楊桓這時也是又驚又懼,他的心好像被幾把刀來回抽插一樣,流出潺潺的鮮血。可是,他不能死!楊浩也不能死!不然再沒有人能夠把這事說出去的了。
正當兩人出現之時,所有黃蟻好像也發現了楊桓楊浩的存在,然後扭動著其圓鼓鼓的屁股,朝著楊桓楊浩衝去。而在桌子上,一隻蟻後看著楊桓,在雙眸中閃過了一刻人性化的光芒,好像在嘲笑楊桓兩人似的。
牠指揮著所有黃蟻,極具隊形著呈包圍之勢,想把兩人包圍。可是以螞蟻的速度,怎能追上人類呢?
「快跑!」楊桓當機立斷,看到那會爆炸的黃蟻,眼見在房間的黃蟻,足足就有幾千隻了,剛才那隻大約一厘米的黃蟻就有如此的殺傷力,而在房間中,比一厘米大的可不少。自己和楊浩在站在這裡,簡直就是一個活的箭靶一樣‥‥
楊桓深雙現在必須把一切悲痛拋諸腦後,假如自己和楊浩都死了,就再沒有人幫他們報仇。他拉著楊浩,朝著大門飛奔而去,走出大門後,旋即把它關上,然後走進梯間,瘋狂地奔下。
到了管理處的位置,看到背後再沒有任何東西追上的時候,兩人終於頹然地坐在地上。
兩人頭髮凌亂,雙眸呆滯無神,好像對這世界完全絕望似的。陳叔看到兩人狼狽的樣子,隨即走到兩人身旁,奇怪問道:「你們怎了?」
楊桓沒有說話,只見楊浩喃喃地道:「他們死了‥‥」
「什麼?」陳叔臉色一變,難以置信地看著楊浩和楊桓。他們,大概就是指楊桓的父親和母親了,但是他們為什麼會突然死去的?難道是家庭暴力?在陳叔的腦海中,突然泛起了很多的可能性,可是隨即被他自己否決。
「他們‥‥他們‥‥‥」楊浩淚水泛濫,像是洪水般湧出,泣然悲絕,已經再說不出半句話來。

「快,帶我上去。」陳叔看到兩人好像不是鬧著玩的,立即叫兩人帶自己上去,但是楊桓搖一搖頭,道:「上面很危險。」
「什麼危險?」
「是黃蟻殺了他們。」楊桓冷靜地道,可是在其字裡行間,卻散發著濃濃的悲痛之氣。陳叔雙眸閃過一刻不可為意的緊張,可是他那嚴肅的臉,在這刻突然猶如菊花般綻放而開,笑著道:「別鬧了,黃蟻每個人家中也會有的,牠們怎會殺人咧‥‥」
楊桓雙眸平靜地看著陳叔,但是在其雙眸的深處,似乎出現了淡淡的白色,那種代表著絕望的白色,他說道:「你跟我上去。」然後他示意楊浩在這裡等待並冷靜一會,便帶陳叔上去。
當楊桓帶著陳叔進入自己家中之時,那道大門仍然開著。
「這‥‥」陳叔這時臉色變得略為蒼白起來,因為在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但是卻不像是魚類那種‥‥
陳叔突然跑進那個開著的大門之內,楊桓發現之時,剛想喊停他,卻已經太遲了,因為陳叔已經進入了房間。要知道,房間中可是遍佈著密密麻麻的黃蟻啊!
可是,陳叔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好像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突然,他從口袋中掏出了手機,然後打了個電話。楊桓見狀,也是緩緩地走進房間,眼前的一幕令他大感震驚。
因為黃蟻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床上那兩具血淋淋的屍體。屍體表面遍佈了一層油份,好像浸過食油一樣的油膩,反射著那微弱的燈光。陳叔掩著鼻,緩緩地走近屍體,然後隨便摸了一摸,道:「死了‥‥」他就像電視中那些的法醫官,隨便摸一摸,就能夠判斷是否生還。
楊桓平靜地看著床上那兩具屍體,看似平靜得沒有為此事泛起一絲漣漪,
但是那憤怒到不斷顫抖著的右拳,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不能哭!」楊桓咬緊牙關,假如自己也崩潰了,誰來照顧楊浩?
「很糟糕‥‥看上去不是人為的‥‥」陳叔雙眉微皺,雙眸極其凝重,他看著在床上的兩具屍體,喃喃地道:「屍體之上到處都是被撕咬的痕跡,臉部像是被爆炸所波及‥‥還有腹部的傷口‥‥」說著,他還彎下腰,朝著那位置摸去。
「應該不是被利器所傷,邊緣位置不完整,凹陷,‥‥」說罷,他縮回右手,只見其手指的位置已經沾了一層厚厚的油脂,他連忙抹在身上。這時,他雙眸茫然,好像想起往事似般,喃喃地道:「沒可能‥‥」
「你‥‥」楊桓愕然地看著陳叔,聽著他的解釋,好像就是一個專家一樣。後者滿臉凝重,認真地道:「你確定你剛才看到很多的黃蟻嗎?」
楊桓點一點頭,陳叔再以一種更為嚴厲的語氣,踏前一步,問道:「你肯定?!」楊桓顯然被陳叔的氣勢嚇了一跳,連忙退後一步,然後重重地點一點頭。看到楊桓認真的表情,他好像立即老了幾十歲一樣,身體更見佝僂。
「先離開這個房間,我有話跟你說。」

回到管理處後,已經有很多的救護車以及警員把這裡嚴密封鎖了,一個個身穿整套防護衣物的人員,紛紛走上樓梯。楊桓和陳叔走到楊浩旁邊,楊桓拍拍他的肩,可是楊浩沒有理會他,跪坐於地,把頭深深地埋在兩腳之間。
「我跟你們說個故事吧。」陳叔深吸一口氣,試圖喚醒那沉睡的記憶。

「我曾經在內地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我在一條落後村落中擔做醫生,那條村落大約有幾千人,是一條陳姓村。我們的生活一直都很美滿,我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呢,如果他們還在世,應該比你們大‥‥」他微微一笑,可是這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
「但是,在我四十歲的那年,在陳姓村之下,發現了一個遺跡,在裡面我們發現了很多玉器和金飾,當然,我們是極其開心的。可是,在這個遺跡之內,有很多螞蟻的化石,因為這些化石雖然數量極多,大約有萬多顆,而且呈死灰色
,所以我們都沒有為意。直到我們再次進入遺跡的時候,發現這些螞蟻化石全都不見了‥‥」
「自此,村內不斷發生村民離奇死亡的事件,而這些死者全都是跟你父母的死法一樣‥‥最後,我們幾個醫生發現,那些螞蟻以我們人類的身體為寄體,以繁殖後代。當我們發現了這事之後,立即向中國政府匯報,可惜太遲了。那些黃蟻好像知道我們跟別人說出牠們的事,在蟻後的指揮之下發動的總攻勢‥‥」
「在一天晚上,把我們陳家村所有人被牠們完全殺掉,以他們的身體為寄體以繁殖後代,而整條村,只有我一個跑了出來‥‥」
「沒有親身經歷過,絕對不能想像到近萬隻螞蟻洶湧而來的情景‥‥」
回想起當初的情景,陳叔的雙眸也是被濃濃的驚駭包著著,幾滴汗水在其額上滴下。
「我偷渡到香港,用了十多年的時間,才把當初的事淡化,可是現在‥‥」
陳叔這時深深地看了楊桓一眼,楊桓雙眉緊皺,好像在深思什麼一樣。
「你說是發現了一個遺跡‥‥」楊桓說道,陳叔卻打斷他,接著道:「沒錯,我們用炸藥炸開了那道遺跡的大門。」
「如果螞蟻是從遺跡中走出來的話‥‥你的意思是‥‥」
楊桓想到這裡,不禁失聲地道:「你的意思是‥‥在香港也有一個遺跡?」

這時,一個警員走到三人旁邊,問道:「你們是楊桓,楊浩和陳二嗎?」
楊桓連忙收拾心情,點一點頭,道:「嗯。」
那個警員也是點一點頭,道:「麻煩你們跟我們回警署協助調查。」
楊桓扶起了楊浩,跟著警員走去,陳二見狀,連忙跟上,可是他猛然望後一眼,可是卻沒有看到什麼,於是便跟著警員上去警車。
只見在管理處的位置,一隻黃蟻看著三人走去的方向,觸鬚微晃,隨即轉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