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③出乎意料地,一色彩羽的缺席所帶來的是……

說是說不用去做那些小事,這反倒令人如坐針氈。

實際上,在發生了那怒濤般的商談和一色的提案之後的這幾天里,活動室多少有種坐立不安的氣氛。

放學後,來到活動室,讀著書,飲著紅茶,時而嘗一口茶點,忽然間又瞟向門口。這幾天一直這麼過著,今天也同樣如此。

這坐立不安的心情宛如觀察「第一次出門買東西」時的一樣。至今我總是被肆意地硬塞了很多工作,對于一色一個人能否做得好這點不由得替她捏一把汗。

嗯,是的。一定是那個。那個啊,名叫父性的東西。

若不是的話,我會開始懷疑自己說不定是樂于工作的人的而陷入性格危機的……。

一直以來如果接受了委托或者商談,總會馬上演變成就這麼開始工作的情況,但這次似乎有點不同。

要說的話,就像是被告知了截止期或最後期限,但卻受托了一個不明確詳細內容的業務一樣,給人生不如死的感覺。

我抱著「接下來,我會怎麼樣啊~!?」這魔法少女的主人公似的心情,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後,從對面也傳來了歎氣的聲音。

一看,雪之下正從小說書里抬起頭來,隨之將視線投向了門口。

看樣子,她也有著和我所懷有的危懼感類似的感覺。呀,難道說她喜歡上一色了嗎?彩雪,這個可以有!

我一邊這麼想著,忽然聽到由比濱笑了一下。

「從剛才起兩個人都朝著門口看太長時間啦。」

苦笑著說道。

「小彩羽的事兒,我覺得不用那麼擔心呢……」

「才不是擔心一色的事情啊。」

「誰也沒提起過一色同學吧。」

我和雪之下幾乎不約而同地回答道。雪之下接著突然將臉轉過去。

實際上我和而且或許雪之下都是因為把一色的事情掛在了心上,可被由比濱徹底看透了這點實在過于害羞,不禁露出了招人討厭的口氣。

然後,仿佛連那扭曲而招人討厭的口吻都看穿了的由比濱,浮現出了稍帶嘲弄的微笑。

「是這樣麼—?」

「是這樣。」

臉被窺探的雪之下,這次則將整個身子突然扭向了一邊。雪之下的臉頰和從發間探出的雙耳均微微染上了一抹朱色。看到這樣的由比濱則幸福似的輕輕吐了口氣。

假如就這樣滿足了的話就算了,可由比濱又朝這邊瞥了一眼,鼓著臉露出了複雜的表情扭了扭頭。

「唔—?……但是,小企對小彩羽很溫柔呢。」

「是呢,太嬌慣了呢。連我也覺得那實在有點過了呢。」

剛聽見由比濱的話,雪之下就一臉凜然地直盯著我,咄咄逼人。喂?別馬上就把目標集中到我身上啊?

「也沒有這回事吧……」

回答完,由比濱和雪之下卻直勾勾地投來了表示可疑的視線。不不,為什麼沉默不語啊這些孩子……。

不不,真的不是這樣的!不知為何感覺像是在找借口一樣,干咳著故意清了清嗓子再說道。

「像一首這種情況,我只是擔心她不知在哪里會把事情全丟給我而已。那時候事態已經無藥可救的話就困擾了。所以,我只是覺得從一開始就出手更加有效率而已。」

說著,自己也覺得唐突說出口的話倒挺抓住核心的。不不,正是因為唐突說出口,所以是真實的。

這是我的壞習慣。

無法托付,即等價于無法信任。

對這樣的人類,怎可能理解信賴。更不用說,怎可能會領悟到那近似于信賴而更為過分的存在。

真是的,誰會為那種家伙擔心啊,愚蠢可笑也得有個限度。

想起了在那寒風凜冽的咖啡店里說的話。對于那提問真的有人能回答得上嗎。

想著想著,嘴停了下來,不由得產生了片刻的沉默。發覺之後,為了填上間隙迅速補充道。

「所以,擔心的與其說是一色,不如說是我的將來啊。一想到會陷入必須工作的窘境就感到不安啊。」

「你那發言讓人更加擔心你的將來了呢……」

雪之下摁住太陽穴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嘛,那也算很符合小企的回答了……」

由比濱也回以似驚訝又似困擾的苦笑。

嘛,實際上,我和雪之下對一色都並不是很溫柔吧。

因信任而托付,在這層意味上,說得上對一色溫柔的估計是由比濱吧。認真地評價一色,不會無為的去擔心或插手。在這點上應該明顯和我與雪之下劃清了界線。

話說,雪之下的情況嘛……。都已經將對肌膚接觸和死纏爛打超級弱的弱之下前輩這點暴露給一色了……。想到這里,我也覺得不得不說一下。我帶著責難她的意圖唰地朝她瞪了一眼。

「如果是說嬌慣,說起來雪之下也差不多啦。」

「我?我不如說是刻意嚴肅點接待她的啊……」

雪之下一臉茫然地扭了下頭,但我所想說的似乎傳達到了旁邊觀察著的由比濱,交叉著手臂開始呻吟。

「唔—嗯……,正是這種地方給人有點溫柔的感覺。畢竟小雪挺喜歡照顧別人的呢。」

不愧是小比濱,真了解啊。

「就是啊。由比濱也經常受到照顧呢。」

「誒!?才,才沒有這回事咧!才沒添過麻煩咧,或許!沒那麼!」

由比濱噌的站起來情緒激昂的像是要抗議道,但是這被身旁的雪之下的微笑打斷了。

「啊啦,難道沒有自覺麼?」

「才,才沒有缺少自覺咧……」

看見她祥和的微笑,由比濱羞紅了臉支支吾吾的,垂頭喪氣地重新坐好。而且姿勢也擺正了,雙手也文靜地擺在腿上。

嗯,自覺,很重要。

不過,雪之下照顧人的方式對由比濱的與對一色的有些微妙的不同。

對由比濱已是任其擺布,或者是毫無抵抗地嬌慣她,對一色則是有點主動去幫助她的印象。有一點距離感,或者說是以意識到前輩的立場為宗旨的發言更為突出。

若是把雪之下和由比濱間的密切關系比作小貓和小狗,雪之下和一色的立場則應該說像是母貓和小貓吧。不,一色與其說是貓,更感覺像本性有一定的凶暴和堅強的白貂。

……嘛,感覺雪之下也經常受到照顧,彼此彼此吧。

哎呀,容貌靚麗的女孩子之間關系好是件好事,嗯。不如說,容貌靚麗的女孩子之間互相仇視是真心恐怖啊……。三浦和川崎之類的,魄力十足到令人膽怯甚至整個人都蜷縮起來了,不如說都要變成切布爾星人了。(注:切布爾和縮小諧音,至于切布爾星人自行百度)才不會咧。

不管怎麼說,奉仕部和一色的關系相應的算得上是良好的。

就在這麼想的時候,由比濱又擅自領會了什麼似的連連點頭。

「嘛,但是小彩羽或許也挺喜歡受到照顧的呢。這種地方很是可愛呢……」

懶洋洋地忽然趴在桌上,最後嘟囔道。嘛,由比濱意外的也有很可靠的地方,也沒有自發的去依靠他人的印象。一眼看上去和一色挺像的,但其實也頗為兩極化……

所以,也許她會是對此感到羨慕吧。

但,一色這樣的有一個就足夠了。

那樣的家伙有兩個的話就困擾了,而且由比濱變成一色那樣稍微有點那個呢,那樣有那樣的好或者說這樣就可以了,或者或現在這樣更加好一點呢……,嗯……。感覺要支離破碎地長篇大論了,干咳著故意清了清嗓子咽了下去(花生味)。

對那極其不自然的干咳,由比濱仍舊保持著趴倒在桌上的姿勢,頭部緩慢的向後扭。

從團子綻開的散發流向了後方,前側的頭發悄然地披下來。眼睛從那縫隙間向外探去。稍稍張開的嘴角,雙唇在吐出的呼吸中微微抖動,顯得晶瑩剔透。

「不不,一色的那個被稱作是可愛還有點那個吧,又不是那樣就算是可愛的了……」

說著說著由于實在羞恥不禁抓了抓腦袋,低下頭去看向讀都沒讀過的小說書的某一頁上。完全語無倫次,說著意義不明的東西。早知道這樣還是閉嘴好了……。

就在這麼想的時候,聽見了小聲的嗤嗤偷笑聲。一看,由比濱正坐起身來露著笑臉。

「……嗯,是這樣呢。」

多虧她的應答稍微讓人放心下來,我能像平常一樣繼續說下去。

「而且,因為這邊有溫柔的姐姐們願意陪她做各種各樣的事,所以她挺中意的吧。最近有時比我都來得早。」


說完,雪之下用手支著嘴邊,繃著個臉。

「是不是中意我不清楚。……不過來的時候希望能聯系一聲呢。紅茶的儲存也減少得挺快的了,茶點也得准備得充裕一點。而且,能靜下來讀書的時間也變少了呢。」

誇張地哈的一聲歎息道。明明雪之下說的滿是抱怨,嘴角卻柔和地松緩下來,似乎挺高興的。

打比方,就像刁難人的婆婆被孫子迷得神魂顛倒……。像是說「給貓咪買了床卻不睡在那兒,而是睡在外包裝的紙箱子里,那孩子真是的。」這樣的口吻。雪之下和一色兩個人在的時候的場景感覺可想而知啊。

裝作對一色毫無關心,不由得在意去倒點茶啊,一會兒又幫這幫那的,為此一色暗自竊笑想著要慶祝的時候,心底里卻對雪之下放下了警戒心,什麼啊這進展太快了。彩雪,這個可以有。

由比濱發著愣,望向夾雜著歎息對一色說東道西的雪之下。

然後,輕輕嘟囔了一句。

「我要不也稍微來早點麼……」

那話音里似乎聽得出那麼點羨慕的意味。雪之下聽見後像是要責備一樣的挑起了眉頭。

「……姑且是明確的社團活動,早點來也是應當的哦?」

「啊,嗯,但是不小心和優美子她們聊起天來就來晚了呢」

由比濱呵呵笑著敷衍道,一邊反複梳攏自己的團子頭發,可雪之下的臉上卻毫無笑意。

「……是嗎。」

短促地回答後,又靜靜的俯視起手上的書。

看樣子,有點鬧別扭。嘛,那話也可以認為是把三浦放得更為優先哪。真愛吃醋呢。今天的活動室也依然和平。

嘛,連我這樣的也都看出來了,由比濱不可能不知道這點。由比濱把姿態擺正後,順便將椅子的位置移動了少許。

「但是,真的要不來得再早一點吧。像這樣三個人在一起悠哉游哉的,我挺喜歡的……不對,是非常喜歡的。」

因為比剛才更近一點了,那話語似乎更容易傳達給雪之下了。輕輕地歎了口氣後,雪之下瞟了一眼觀察由比濱的表情。嘛,就算觀察了也沒什麼意義。

兩個人的表情並沒有多大區別。

出于些許的害羞而偏向下方的眼神與微微泛出紅暈的臉頰完全一致。

「……紅茶,我重新泡一壺吧。」

「啊,真的嗎?那,我來拿新的點心吧!」

說著,由比濱從包里搜刮起吃的。

嗯,嘛,那些點心基本都是你在吃呢……。你喜歡的實際上是點心吧……像這樣的招人討厭的話怎麼也沒能說出口。

反之,夾雜著微笑歎息道。

「比企谷同學。」

「啊,麻煩了。」

被叫到之後,我也朝她伸出了茶杯。

氤氳的熱氣,以及紅茶的香氣,再添上餅干的甘甜的香味兒。

「來,小企。」

「哦,謝了。」

盛到盤子里的點心被推到面前,悄悄地取其一枚送入嘴中。然後,一邊喊著燙一邊將溫和的紅茶小口吞咽品嘗,最後呼出長長的一口熱氣。

三個人三種方式,各自的呼吸重疊在一時,不由得視線交錯在一起。

嘛,但是。

尤其是這種時候,往往會有來客。

不出所料的,被咚咚的敲門聲所言中。應著雪之下「請進」的回答,那來客慢慢地將門打開。

「各位久等了!」

說著,一色彩羽久違的來到了活動室。

× × ×

正當雪之下在准備新的一人份的紅茶時,一色把數張印刷紙傳給了我們。

「那麼,因為各種事情都差不多定下來了,所以由我來說明一下。」

「嗯,拜托了。」

雪之下一邊回答,一邊向紙杯中倒入紅茶。順便,加了兩小管糖粉。接著,一色道謝後沉著地接下茶來。……嗚,雪之下的顧慮雖然很厲害,被調教到這種地步的一色也夠厲害的。

「總之,日程和地點的話……」

驚訝之余,一色開始了說明。和那聲音同時地,我讀起了收到的印刷紙。

忽然,目光停留在了日期上。

「並不是情人節當天舉辦啊」

想方設法的要把巧克力送給葉山隼人,順著這樣的話擅自以為她肯定打算在當天辦的。誰知,日程上卻設定在幾天之前。關于這點似乎雪之下已經想明白了,從印刷紙移開視線後,看向了這邊。

「因為當天有入學考試,所以得不到能來監督的老師的許可嗎?」

「啊,是呢,而且那天學校也停課。」

一色點頭向仿佛心服口服一般感歎著的由比濱回應道。

「嘛,雖然這是原因,當天恐怕也有人有預定,考慮到參加率在事前舉辦對大家而言都好一些,我是這麼想的」

「原來如此……」

實在是令人信服的理由。

要是情人節當天有入學考試的話,我會一整天保佑祈禱小町的合格自不必說,獸骨占卜,抽簽算卦,甚至連盟神探湯(注:某種古代的祈求神明裁判的行為)都會去做的程度。不不,盟神探湯實在是不會去做的。

因為滿腦子都是小町的事,感覺活動已經變得無關緊要了。

入學考試那天是情人節也就是說小町絕對不會准備巧克力了……不如說,假如眼看就要入學考試了還通宵制作愛意滿滿的巧克力,就算是我也會生氣打她的,打完她然後靜靜地擁抱她的……。

啊啊,小町的巧克力,簡稱町克力離我漸行漸遠……。

就在我痛苦呻吟的時候,一色仍舊莊嚴地進行著說明。

「雪之下前輩當天的到場時間大致在17點左右行嗎?前輩和結衣前輩稍微晚點也沒關系。」

「我沒關系的。」

「我們也和小雪一起去。呐,小企?」

從遠處傳來由比濱的聲音。

「啊,已經什麼都無所謂了……」

如果得不到小町的巧克力,剩下的怎樣都無所謂了……。疏疏落落的,心境仿佛化為流逝的塵沙一般。宛如原核被擊得粉碎的ARMS。嘛,小町對我來說就是原核,沒辦法啊。

將軀體靠到椅背上,燃燒殆盡成一片蒼白的我,感受到了來自坐在斜對角的一色投來的冷冷的視線。

「好像有點敷衍了事的樣子很讓人在意啊……」

一色說完,由比濱哈哈地笑著看上去像是在說「沒什麼事。」。

「嘛,小企變成這樣的時候基本上理由很明確的所以沒事啦。」

「是呢,大體上猜得出呢。放著他別管不用擔心的。」

「哈,這樣啊……」

對于一臉受不了的雪之下說出的話,一色透著怎麼樣都無所謂的語調回答道。

一色繼續說明道。

「材料及道具學生會會籌備的所以沒問題。圍裙之類的還麻煩請自行准備。」

手撐在下顎,側耳傾聽的雪之下一下子抬起了頭。

「姑且,烹飪器具的單子之後能給我看一眼麼。想確認一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

「收到!」

一色回答得有點微妙,不知是明白了還是沒明白,隨之開始在自己的印刷紙上寫起了筆記。結束後將筆當作魔法棒一樣一圈圈地轉來轉去,又瞅向了由比濱。


「聯絡相關應該就是這樣,呃,三浦前輩和海老名前輩的聯絡能拜托嗎?我其實不知道她們的聯系方式」

「好的,了解。」

由比濱淡然地回複道,我卻一瞬間愣住了。

哦,哦……。微妙的讓人嗅得到一絲女人社會的味道啊,能不這樣麼……。明明見面時聊得這麼歡,卻連聯系也沒有,有點恐怖啊……。話說,女人之恐怖在于明明關系並非很好,甚至連朋友都不是,可是在對話中卻絲毫察覺不到這點啊……。

……不不,一色和三浦看上去關系原本就不好,只能算一般吧。不愧是阿西桑,超討厭繞彎子!

「還,還有……,那個川……,川……,什麼的挺嚇人的前輩那邊,希望有誰能聯系一下。」

「嗯,沙希也交給我來聯系吧。」

由比濱淡然地回複道,我卻一瞬間愣住了。

哦,哦……。果然一色也沒記住名字麼……。不愧是川什麼同學。但是,千萬別在本人面前提起這個哦,小彩羽!別打臉!要打打身體!

「聯絡事項感覺就這樣了。」,一色再一次確認印刷紙說道,突然「啊,對了。」一聲想起了什麼追加道。

「如果還想邀請其他的人來的話請告知一聲,這邊要做人數調整的!」

「啊,還可以叫其他人啊。」

「是的。雖然沒有叫過戶部前輩不過好像打算來的樣子。」

感覺一色含著瞧不起而消沉的口氣說道。你對戶部的真的很過分欸。和我真是合得來。

「啊—,是從優美子或隼人那邊聽來的嗎……」

由比濱困擾地哈哈笑道。不過,戶部也要來啊。嘛,全是女生的活動中戶部來的話,葉山也能輕松點,更容易到場吧。意外的作為一個細心的男人,也有可能是在哪里聽到後火速趕過來的。戶部,雖然很煩不過是個好人啊……。

正想到這里,突然有幾個詞兒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戶部,男生,女生,葉山……其他人也能叫?

也就是說,將至今出現的拼圖一片片謹慎地嵌套進去。然後,不久便聯結成了一個畫像。

即。

即是說。

…………也可以叫戶塚過來咯?

「好的,聯絡就交給我吧!」

在得出答案的一瞬間,我高聲喊道。對此一色的肩膀驚訝地一顫,而後又戰戰兢兢的一臉被雷到的樣子看過來。

「感覺一下子超有干勁了……」

一色說完,由比濱哈哈地笑著看上去像是在說「沒什麼事。」

「嘛,小企變成這樣的時候基本上理由很明確的所以沒事啦。」

「是呢,大體上猜得出呢。放著他別管不用擔心的。」

「哈,這樣啊……」

對于一臉受不了的雪之下說出的話,一色透著怎麼樣都無所謂的語調回答道。

哎呀,兩人能這麼快就理解實在是太好了。不如說,這已經是完全放棄了吧……。

「雪之下前輩,想關于菜單方面商量一下,我覺得應該先決定好幾個候補。否則,沒辦法訂貨了啦—」

一色已經完全懶得再去理我了,一邊說著話,一邊從包里把看似教學制作點心的冊子一本本抽出來。雪之下點頭示意後,取出其中一本,開始一頁頁翻閱起來。

「雖然有各式各樣的,哪些好呢……。巧克力蛋糕或薩斯蛋糕,還有松露巧克力……。較為妥當的話選餅干也沒關系。再怎麼說,光只是巧克力實在是說不過去吧。而且還有初學者,還得把難易度考慮進去……」

雪之下一邊苦惱思忖,又翻了一頁。嘛,說是巧克力點心也有很多種類呢。

有關這方面我也不是很熟悉,所以我就不多嘴了。要說有多不熟悉,是把薩斯蛋糕稱作慕斯蛋糕來假裝知道的程度。

但,偏偏這種時候有人不顧知識的有無毫不膽怯地敢于發言。由比濱就是這種家伙。

現在,由比濱也把手舉得高高的,迫不及待地希望被點名似的向前傾著身子發言道。

「啊!巧克力干酪之類的!有點像巧克派很有趣的樣子!」

「巧,克派……?誒,什麼……?」

或許是第一次聽到的單詞,雪之下一臉詫異的歪著腦袋。嘛,根據至今的由比濱的種種發言來推測的話,巧克派也許是指巧克力派對或者是做巧克力干酪的派對的簡稱。差不多能有小比濱語鑒定二級了,或者能在YUEIC中取得高分了。

雪之下到現在頭上還掛著疑問符號,在一側的一色則安心欽佩似的點著頭。

「嘛,大家一起玩的話也可以呢—。這樣的活動也是可以有的。」

可以的啊……。可是,那個啊。章魚派啊,火鍋派啊,咖喱派啊之類的什麼都弄成派對的各位,還真的是每天都juicy party yeah的party people啊(注:@高橋智秋)。

「可是,這次因為是料理教室活動所以……」

盡管有點難以說出口,一色還是拿手指比劃了個叉。由比濱看見後垂頭喪氣地支吾起來。

于是,守望著這兩人的一來一往的雪之下點頭道。

「那樣的話,果然還是教些常見的東西吧……稍微美觀點,又簡單的……」

迅速瀏覽著制作點心的教科書的雪之下忽然將目光停留在了某個部分。看樣子是廣告頁,上面刊登著新商品之類的東西。

「完整配好的套裝也有賣啊……。而且也不用去計量,看上去挺簡單的。」

「啊—,這個的話感覺我也能做」

由比濱說完的一刹那,我不禁無語了。不不,你,在說,什麼……。

「…………」

「別不說話啊!」

我的沉默和由比濱悲痛的叫聲重合在一起。在那聲音停止後,尤為優雅的天籟之音編織而來。雪之下悄然而又溫柔地撫摸著由比濱的肩膀。

「由比濱同學,這種時候我覺得多花點功夫在包裝上也是可以的哦?」

「不要特意照顧我啦!」

傳來了由比濱哇哇的哭聲。不不,包裝可以很重要哦?像這樣,在胸口卷上一根藍繩子(注:@赫斯提亞)作為裝飾的話肯定獨占話題,人氣爆棚無誤!

正這麼想時,一色輕輕地歎了口氣。

「哈,但是套裝的話的口味估計也都一樣,一眼望去估計也看不出來區別……總之這次因為是活動用的所以不用套裝了吧。」

「嘛,套裝的價格也高。」

「是的。嘛,姑且還是要收取成本費用部分的參與費,所以總是越便宜越好。」

「……誒,要收參與費麼?」

不由得在聲調中外露出了感情,順便連臉也一起伸出去了。看見我的表情的一色露出了「嗚啊」的被雷到的聲音。

「前輩,一臉嫌棄的樣子呢……。嘛,就幾百日元啦。……話說前輩們就不用了,畢竟麻煩你們幫忙了。」

「那太好了……」

「是呢,如果有參與費的話預算也許能更加充裕一些……。首先能把預算額告訴我嗎,在這基礎上試著列舉幾個候補來確定材料的基准和估價。」

「好的,拜托了。」

說著,一色從文件夾中取出印刷紙。那里邊好像是這次的估算表。雪之下在確認完後,又重新探討起菜單的候補。

可是,委托中的要求淨是些困難的條件,難以進展也沒辦法。

最適合義理巧克力的,能送給在意的那個人又不害臊的,學會之後會帶來方便的,而且還得是小孩子制作起來也感到有趣的。

然後,更為強人所難的難題則是,雪之下從剛才起一直掛在嘴邊絮叨的東西。

「由比濱同學也能做的……,由比濱同學也能做的……」

「好過分啊小雪!」

被哭著糾纏過來的由比濱所打攪的雪之下,基本維持著被緊緊抱住的狀態繼續翻著制作點心的教科書。

過了一會兒似乎是看中了幾個候補,雪之下開始記錄起所需要的材料及分量。由比濱則依舊牢牢抱著她,從腋下探出頭向前窺視。

然後,由比濱忽然開心地笑了。

以為她在身邊嘲笑自己而在意的雪之下,有些不愉快地向由比濱瞥了一眼。


「……怎麼了?」

「啊,沒什麼…………只是覺得,有點令人懷念呢。」

由比濱急忙揮著手想搪塞過去,但隨著緩緩落下的手安詳地說道。朝著雪之下望去的目光感覺格外耀眼。

她究竟對什麼感到懷念,答案我是知道的。然後,或許雪之下也是。

「……是呢。」

雪之下簡短地回複道。可是,她那回過去凝望的目光,在話語落幕之際仍久久地捕捉著由比濱的身影。

一會兒,由比濱略帶羞怯地笑著,為了接近雪之下索性挪動了下椅子,結果兩人正好並排坐在了我的正對面。

「……呐?」

然後,像是要確認似的,小聲說道。望著她傾側著腦袋從遠處探向這邊看這一天真爛漫的舉止,不由得表情松緩下來。

「是啊」

我也簡短地回複後,將視線轉移開來。

自那以來明明才過了不到一年,卻感覺已是十分懷念的往事。在一切都未開始的那個房間里,一切都動起來的那個時刻。

「小彩羽,謝謝你。」

「誒,啊,是的,不……怎,怎麼了?」

突然被由比濱感謝的一色不知如何是好,一個勁地歪著腦袋。不知是否是因為這動作太有趣了,由比濱嗤嗤竊笑。接著,收回笑聲後又滿意地歎了口氣。

「雖然今年馬上就要結束了,能在最後有件愉快的事情實在是太好了……」

「雖然今年剛開始沒多久啊。」

「准確來說應該是本學年呢。」

我和雪之下接連說完後,由比濱稍稍鼓起了臉頰。

一色也「嗚哇,兩個人都太斤斤計較了……」這麼嚇到了。但似乎是想到即便這樣的談話也總算告一段落,她眺望著我們長長的呼了口氣,邊說「就這樣」邊站起來。

「紅茶,多謝款待了。那麼,拜托各位了。」

「啊,嗯。當天就麻煩你了!」

「那麼,改日再見。我會做好估價的。」

聽完由比濱和雪之下的話語後,一色行了一禮離開了活動室。

就這樣被留下來的三人,比起剛才進一步真實地體會到了懷念的感覺。

但是,感覺到懷念,或許也是因為很多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變化吧。也是因為不知在何處失去了原有的同一性吧。也是因為領悟到再也無法觸及與那完全相同的東西這件事吧。

所以,才會令人懷念。

如果確實開始變動了,那麼,一定有一天會迎來停止的結局。

臉上滿是純粹的微笑的由比濱,以及仿佛對此感到耀眼而凝望她的雪之下。兩個人,聊著毫無內容的空話。

明明只是這樣的光景,但不可思議的是,心里卻裝得滿滿的。

× × ×

冬季的泡澡總是有變長的趨向。

不知是不是因為一個人死命地騎著自行車行過了令人憂郁的長長夜路,我不知不覺便沉醉于浸泡之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我在快要泡暈之前爬了出來,為了不在洗完澡後著涼趕緊把腳鑽入暖被桌里,橫躺下來。

由于剛才不去思考的事情感覺又突然浮現在了眼前,腳底總還是有點輕飄飄的。

為此來回翻身打滾,忽然踢到了類似柔軟的毛球的東西。

于是,愛貓的卡瑪庫拉從里面蠕動著鑽出來。帶著稍有嫌棄的眼神瞧了我一眼後,又整理起了毛發。

過了一會兒,它好像發覺了什麼似的突然將耳朵直直地豎起來,臉轉向了門的方向。幾乎與此同時的,傳來了開門聲。

看樣子是小町回來了。隨著踏上台階的腳步聲客廳的門被打開了。

「我回來了—」

「噢—,回來啦。」

小町把包放下來准備脫去外套的時候,卡瑪庫拉來到她的腳邊蹭來蹭去,纏著示意她抱它。

「呀—,不可以。毛會粘到校服上的」

由于小町滑溜地躲了開來,我作為代替抱起了卡瑪庫拉。看看你,我來照顧你了就別去打擾剛回來的小町咯。

于是,不知是不是推測到了我的意圖,卡瑪庫拉在我的懷中掙紮著亂鬧起來。真的一點都不體諒人啊這貓……。

不如說,卡瑪庫拉桑你至于這麼討厭被我抱麼,為什麼用爪子使勁推我的臉……。

一邊被卡瑪庫拉用力地按著臉一邊看向小町,發現小町正好在用單腳站著維持平衡來脫去高筒襪。

雖然說暖空調起效了,腳底要著涼的啊。女孩子可不能讓身子著涼哦?以母親般的眼神望向她後,似乎是發覺到了我的視線,小町略帶疑問地歪了下頭。

「啊,小町,准備去放洗澡水了。」

「這樣啊。啊—,但是,我剛才泡過了所以水已經燒開了」

「嗯。所以小町,准備去放洗澡水了」

「不不,所以說我已經泡過了水已經燒開了。」

「嗯。所以。」

小町再一次一臉認真地反複相同的話。

……等等?怎麼回事?帶著盤問的眼神瞅向她後,小町來來回回地揮著手。

「不不不,哥哥泡過的洗澡水肯定受不了的吧。你想啊,哥哥的汁水都溶進去了。受不了受不了。」

「別把人家說得像是豬骨頭啊?」

鰹男君會不會也有一天被裙帶菜醬說這樣的話麼……(注:@海螺小姐一家)。磯野家留下的洗澡水感覺會很好喝。

話說,這家伙至今為止在我之後洗澡的時候總是重新放水的啊。這待遇不過分麼?明明我在小町之後洗的時候每次都享受小町汁的說……。感到惡心也是理所當然啦,嗯。

可是,小的時候被稱作伶俐可愛的小町chica(注:chica,西班牙語的女孩子),如今小町醬或許已是十足的青春期了……。

不禁為妹妹的成長感動落淚,而小町的眼角也有什麼亮的東西閃了一下。「討厭,小町醬也是這種心情嗎。」正這麼想著,隨後聽見的卻是「呼啊」的伸懶腰的哈欠聲。

「那麼,小町去洗澡了。」

「啊啊,慢慢來,別在浴室睡著咯。」

「好—」

返回來的回答也夾雜著哈欠。看樣子相當疲憊。

嘛,距離正式的入學考只有幾天了。

我能做到的也就是,今後不要在小町之前洗澡,以及祈禱一下了。還有的最多就是幫小町暖暖被子和鞋子吧(注:@豐臣秀吉)。討厭又要被嫌棄了!若是在戰國時代的話就飛黃騰達了!

這看樣子不是討論情人節的時候啊……。

有關制作點心的活動還是不要和小町講比較好。沒事讓她苦惱悔恨也沒什麼用,畢竟小町為了應試已經忙不過來了。考試結束後隆重地好好犒勞她一番也不錯。

所以現在盡可能的不給小町添麻煩,不讓她擔心,不要她操心!

不能打攪小町一個人努力。

憑借一人之力,一人的意志奮斗是成長的第一步。獨自爬起來,獨自行走,然後第一次了解到和另一個他一同行走的意義。

逐漸離我這個作兄長的遠去,小町也逐漸變成大人了啊。好寂寞啊好寂寞……,這麼想著更是覺得有點寂寞,心情十分複雜。

由于過度的寂寞,忽的將臉埋進了懷中的卡瑪庫拉腹部的毛中。

哈啊—……,什麼時候能得到小町的巧克力啊—……。真想一輩子從小町那兒得到巧克力。

朋友巧克力也好基佬巧克力也好都已經無所謂了,只想要町克力。

……做個町克力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