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幕

"我想見名叫阿茲•巴哈舒的工匠"

庫斯拉沒敲門就直接推開行會的門走入其中,只見一個男人站在會長的辦公桌前.雖然他的頭發剪成了騎士風的發型,但身上的裝束卻像個山賊.

他吃驚地看著庫斯拉,那張臉看來還很年輕.

"伊莉涅呢?"

庫斯拉問道,年輕人立馬皺起了眉頭.

"嗯嗯?"

"我有事找伊莉涅"

"你是誰?生面孔啊"

年輕人雖然體型偏瘦,但似乎頗有膂力.

工匠麼,庫斯拉在心中推測道,此時年輕人旁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迪肯斯"

是伊莉涅的聲音.

"讓開"

"可是"

"讓開.他是騎士團的煉金術師哦"

"!"

這話讓名叫迪肯斯的年輕人的表情僵住了.

不過他這正好面子的年紀.

迪肯斯勉強掩飾住驚懼的表情,邊瞪著庫斯拉邊挪到旁邊去了.

"你這兩天都很閑嗎?那麼,你是來干嘛的來著?"

"我想見一見那個叫阿茲•巴哈舒的工匠"

庫斯拉說完就走近辦公桌.

伊莉涅似乎正在處理行會的賬簿,一本大大的總賬攤開放在桌面上.

"我不記得有叫這個名字的工匠"

"是麼.不過,據說有這麼一個人"

"……我不想被你誤會,就實說了吧,我沒想過要隱瞞什麼.我們行會的人很多,一直以來也有很多人進進出出.因此……那個,巴哈舒先生?你找那個人有什麼事?"

她看起來不像是在裝傻,而且文件的落款日期是十四年前,那時伊莉涅還是連話都說不流利的年紀,對這個城市一無所知吧.

"嗯,有些研究方面的事情想問一下他"

"研究?可是,這種事已經——"

伊莉涅剛開口,庫斯拉就將寫有譯文的木板和文件丟到桌子上.庫斯拉毫不客氣的舉動讓伊莉涅皺起了眉頭,瞪著他.庫斯拉揚了揚下巴,她才不情不願地看向木板和文件.看到文件上寫著的是異國文字時她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不過,視線移到木板上後,她的表情變得略為有趣了.

"……這,這個是?"

伊莉涅極力保持理智故作平靜,不過就算不是煉金術師也應該能看出她的動搖.庫斯拉腦海里瞬間湧現出了沃森的話,不過他有著自己的優先順序.

伊莉涅的平和生活在庫斯拉的優先順序里排位相當低.

"能開門見山地說嗎?"

庫斯拉冰冷地說道,伊莉涅猛地睜大雙眼.

她的視線迅速地看向迪肯斯那邊,然後又回到庫斯拉身上.

"我真是意外地紳士呢"

像伊莉涅這種剛強的姑娘,不管庫斯拉在什麼情況下說出那話,她都只會嗤之以鼻的吧,可只有這瞬間,是個例外.

"迪肯斯"

"怎,怎麼了"

面對著這不明所以的對話,迪肯斯有點惴惴不安,他看了伊莉涅的臉一眼,後退了一步.

伊莉涅的眼神很犀利.

她的眼神透著某種覺悟——明確了什麼事是最重要的,為了確保其優先順序可以不擇手段.

"你今天就先回工房吧"

"不,可是——"

"回去"

在行會會長不受重視的城市里,工匠也不會辛勤地揮灑汗水.

迪肯斯是盯上了年輕守寡的伊莉涅吧.不知道他是被她的性格吸引了,還是看中了她從布魯納那里繼承的師傅的特權.

不過,他也不是傻瓜,他看得出對方現在是有多認真.

迪肯斯撅起嘴,聊勝于無地作個抵抗的姿態,然後鬧別扭似地說了句"知道了",就邊瞪著庫斯拉邊離開了會館.

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喧囂,臉色鐵青的伊莉涅先開口道.

"你為什麼會知道的?"

涉及到要緊的事情她也不裝糊塗了.

庫斯拉想起了因古斯希望他在時機成熟之前都對行會保密.就算是那種家伙在城市里也是有自己的顧慮的.

不過,庫斯拉沉思了一下之後,聳了聳肩,在心中低聲說了句"管他呢".

"這城市的工匠將有關煉制的所有事情都毫無遺漏地告訴了我,真是相當地配合呢"

伊莉涅只是皺起了眉頭,表情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只有因古斯本人覺得能隱瞞得住.

伊莉涅簡短地說道.

"那些家伙只會考慮自己"

因古斯他們不顧工匠的名譽,不對行會抱有敬意,將大馬士革鋼的事情告訴了庫斯拉.他們只顧考慮自己的私利.

"我也是一樣"

"煉金術師閉嘴!"

伊莉涅像狼一樣嚎叫了起來.

"比沒名譽的人還要渣的煉金術師不要不懂裝懂!"

雖然伊莉涅氣勢逼人,但庫斯拉只是眯起了眼睛,無視了她的態度.

"確實如此,不過我也有知道的事情"

說完,他向前走了一步,將手放到辦公桌上的木板和文件上.

目不轉睛地盯著伊莉涅.

他這是在好心地告訴她,亂說話就會死掉的哦.

"你隱瞞著有關大馬士革鋼的事情吧?給我全盤托出吧"

交涉的秘訣就是要讓對方知道這不是交涉.如果能在決出勝負之前就讓對方知道自己已經輸了的話,就沒必要開始決勝了.

伊莉涅抬頭看著庫斯拉.

她的眼神雖然剛毅,但眼中卻沒有真正的光彩.

因為她雖然坐在會長這個位置上,但本該支持會長的同伴卻都只顧著考慮自己的得失.

"我,我——"

"沒時間了,你說還是不說"

砰,庫斯拉跺了一下腳.

伊莉涅就像在街角被暴漢纏住的少女一樣,縮起了身子.

"說出煉制大馬士革鋼的方法"

不過,那只是一瞬間.只是一瞬間,伊莉涅的眼中就恢複了光彩.

為什麼?在庫斯拉感到意外的瞬間,伊莉涅反而氣勢洶洶地瞪著庫斯拉.

"沒有那樣的東西"

"哦呵"

庫斯拉立馬伸出手一把抓住伊莉涅的前襟.本以為對方會有點害怕的,不過就算只是形式上,眼前這人畢竟也是統領著一群血氣方剛的工匠的人.

瑩潤的雙眼毫不動搖地看著庫斯拉.

"就算你能將我打到口服,我的心還是不會屈服的"

雖然措辭不當,但正因如此,這句為了打倒聖典里記載的惡魔而念誦的台詞才顯得鏗鏘有力.

"反正因古斯他們也在背地里偷偷議論了,雖然晚了點,但我也聽說了,移民的事情"

"……"

"你來到這里拼命地逼問我,也只是為了這個吧.不過很遺憾,朝北方喀山進發的大部隊再過幾天就要到達這里了"

"!"

伊莉涅報複似地說道.

"為了請願而准備土特產也已經來不及了吧"

明知道對方是故意的,但庫斯拉的表情還是僵住了.再怎麼說她也是鍛造行會的會長,她得到的情報應該是可信的吧.

還有幾天.

只剩這麼幾天,幸運女神就擦肩而過了.

伊莉涅用因勝利而自鳴得意的眼神看著庫斯拉.

"不過,你居然也會蠢到跟因古斯他們一樣為這種荒唐的傳言而奔波.虧我還以為你是個有點出息的煉金術師呢"

不過,如果就此屈服了的話,庫斯拉老早就暴尸荒野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像是反咬住命運的枷鎖般說道.

"那你要怎麼解釋這里寫的東西?'關于在這個行會生產出來的傳說中的金屬,我自負自己的秘傳改良法能對其進行改善’"

如果大馬士革鋼被生產出來了的話,那消息大概會傳遍千里的吧.

包括那些弄虛作假之徒在內,來行會毛遂自薦的人肯定很多的吧.

"誰知道呢"

帶著笑意作出回答的伊莉涅視線緊緊地釘在庫斯拉身上,那是確信自己一步都不會退讓,也沒必要退讓的眼神.

庫斯拉知道打了她會有什麼後果.兩人互相瞪視了一會兒後,庫斯拉像要將她扔出去一樣松開了手.伊莉涅這才露出一副痛苦的樣子,將手放到脖子上.

庫斯拉不禁想,支撐這個小姑娘的到底是什麼呢.

試著抓住她的最重視的東西來威脅她吧.

"看來我判斷失誤了,害我多費了一番口舌"

"……?"

"雖然從能開口的人那里問的話會快一點.不過,如果借助騎士團的權力的話,就連死人都能開口.懂我的意思吧?權力就是要用在這種時候"

他盯著伊莉涅的眼睛說道.

掘開布魯納的墳墓,去他家里翻箱倒櫃,粗暴地踏入所有的記錄與回憶之中.

就算威脅伊莉涅要將她脫光了綁在十字路口的木柱上,她都能面不改色,可現在她卻面無血色.她也清楚騎士團的搜查是怎麼一回事的吧.

不過,伊莉涅咬緊牙關.

快要哭出來似地顫抖著,說道.

"隨便你,你繼續去追求那種不存在的東西好了"

"……"

"如果我們有大馬士革剛的冶煉方法的話,為什麼現在沒生產它?那是因為那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煉金術師跟那群無法理解工匠名譽的蠢貨一起追求不存在的秘術有夠愚蠢的,我會和泉下的羅伯特一起嘲笑你的!"

兩人間的距離足夠庫斯拉用緊握的拳頭將那纖細的下巴打碎.

和庫斯拉拉開距離後,伊莉涅說道.

"像你們這種自私的家伙是不可能做成些什麼的"

砰!

伊莉涅愣了幾秒.她轉過臉去,從擋在腦袋前的手臂間的縫隙間看著庫斯拉.狠狠地踹了辦公桌一腳的庫斯拉面無表情,默不作聲地盯著伊莉涅.

他本以為憑借手頭的材料馬上就能讓伊莉涅開口的,不過他想得太天真了.

不過,知道了用普通手段是無法讓她屈服的,也算是一個收獲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庫斯拉再踹了辦公桌一腳,拿起木板和文件,轉身揚長而去.身後的伊莉涅似乎再也無法忍受一直靠緊張和興奮壓抑住的恐懼,發出了啜泣落淚的聲音.

現在回頭的話就能乘虛而入的吧.

不過,庫斯拉不覺得這個計劃能順利進行.

那樣的威脅都無法讓其屈服,庫斯拉只能想到是有什麼能當作依靠東西在支撐著她吧.那肯定是單純想要守護個人的名譽和回憶這種自然的感情以外的東西.假如"沒有的大馬士革鋼的煉制方法"這句話是真的話,她也能將錯就錯的吧.

不過這麼一來的話,她就沒理由會對菲尼希絲的翻譯和因古斯他們追求大馬士革鋼的事做出那樣的反應.

感覺事態有點奇妙.

就像看到了一幅畫著能永遠向上走的樓梯的錯覺畫.

或者像騙子說自己只說謊言的悖論一樣.

庫斯拉邊想著邊走出到大街上,菲尼希絲就站在門旁等著.

她就像遭到訓斥,被罰站到大街上的小伙計一樣,縮著身子.

庫斯拉就是知道場面會失控才讓她留在這里的,不過她身上的詛咒似乎在這時起作用了.里面的對話她全都聽到了吧.

不過,如果她發怒說"你最差勁了"的話,自己就又得找借口解釋了吧.

菲尼希絲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就像自己被威脅了一樣.

"我沒打她"

"……"

"而且,那也不是認真的.那是強勢的做法"

庫斯拉聳了聳肩,就算他這麼說了,菲尼希絲依舊默不作聲.

這個煉金術師果然是會像惡魔一樣用嬰兒來活祭的吧.

不過,庫斯拉覺得,即便如此她還是能冷靜地理解自己的.

庫斯拉之所以看到菲尼希絲後會如此認為,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有些地方做得沒錯.

"嘛,我是做得有點過了"

"……"

菲尼希絲輕輕地縮了縮脖子,回過頭去,像是很擔心牆壁後的伊莉涅.

"乘人之危最差勁了"

"……"

"特別是拿別人最珍視的人做人質……"

與其說這是正義感,更不如說她是出于自己的親身經曆,才會這麼說的吧.

庫斯拉用手扶著額,輕聲歎息一聲.

"雖然我沒打算真的那麼干,不過她太過倔強了,我只是試著教訓她一下而已"

庫斯拉已經很多年沒這麼認真地別人解釋自己所做的事了.

這讓他湧起了一股"新鮮的不耐煩感".

"不過"

庫斯拉邊受著這種不可思議的感情折磨,邊強行改變話題.

"她的反應很奇怪呢"

"……?"

"你找到的文件無疑就是我要找的東西"

庫斯拉強調地重讀了"你"這個詞,讓菲尼希絲感覺一陣不悅.

在現在的狀況下,她就算被誇獎了也不會展露笑顏的吧.

"不過,肯定是有些什麼東西支撐著伊莉涅,她才敢將我的威脅置之不顧的吧"


"……因為她討厭你"

菲尼希絲輕聲嘀咕道,庫斯拉不禁輕輕地呻吟一聲.

"如果是個腦子有病的人這倒也說得過去.可伊莉涅是個聰明的姑娘"

"……"

"應該是有什麼東西的,能讓她忍耐這現實的東西"

菲尼希絲頭巾下的雙眼目不轉睛地朝上看著庫斯拉,嘀咕道.

"像抹大拉那樣的?"

庫斯拉頓時變得面無表情起來,因為菲尼希絲並非只是將記得的單詞說出口.

而是因為她開始一點點地理解庫斯拉所說的話了.

她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大概還在因庫斯拉和伊莉涅的對話而精神不振吧.但實際上她是在為剛才大膽地說的那句話而擔驚受怕吧.

庫斯拉輕哼聲一聲,看了一眼熱鬧的街道.

最後他低頭看著菲尼希絲,說道.

"就是像抹大拉那樣的"

菲尼希絲的表情瞬間緩和下來了,慌忙將頭扭向一邊.

大馬士革鋼是否存在呢,伊莉涅又是否知道它的煉制方法呢.

庫斯拉翻來覆去地想著,歎息一聲.

"先回工房吧"

幸好,工房里還有威蘭能一起出主意.

看到菲尼希絲點頭後,庫斯拉就邁步朝工房走去.

兩人回到工房時,威蘭正在吃遲來的午餐.

不過他正單腳撐在椅子上,只有在進行工作的時候他才會這樣.

就算庫斯拉他們回來了,威蘭也沒有回頭,而是在專心地看著些什麼.而且,他還時不時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在旁邊的紙上寫些什麼.

庫斯拉繞到他身後去看他在看些什麼,只見桌上放著掌管城市營運的參事會的征稅賬本.

"你在干嘛"

威蘭抬起頭,不過並不是因為庫斯拉的聲音,而是因為想要用勺子舀起跟牛肉一起燉煮的豆子.

他愣愣地張開嘴,總算注意到了站在身側的庫斯拉.

"只有我的份哦"

"別廢話.你在干嘛?在調查別人的財產,打算行賄?"

威蘭正在看的那本厚賬本上記錄著城市中有一定資產的人該繳稅的金額.因為稅率是一樣的,所以這實際上可以說是這個城市的財產目錄.

當然,也有些家伙會避開參事會嚴密的監視,私藏秘密資產的.不過這世上有著一雙名為妒忌的監視之眼.一輩子都生活在居民一成不變的城市里,想做些什麼隱秘的事是極其困難的.

"調查一下大馬士革鋼的煉制方法的線索"

"……?"

庫斯拉一臉詫異地皺起了眉頭,當他看到威蘭從征稅賬本中摘抄下來的東西後,頓時感覺猶如當頭棒喝.

"工匠的出身地麼!"

"我在尋找大馬士革鋼的記述時注意到了"

威蘭嚼完嘴里的豆子後說道.

"如果大馬士革鋼的煉制方法是眾所周知的話,肯定會有人生產的,然後這里就會成為大馬士革鋼的一大生產地.可實際上並沒有這樣,知情的人大概只是將大馬士革鋼作為移民時展示自己技術的秘密手段,或者大馬士革鋼很有可能只是某個地方的人的所有物.不管是知道煉制方法,還是擁有大馬士革鋼,這群家伙應該都會在這個城市里出人頭地的吧.立功受到獎賞,給姻親帶來幸運.而且,就算是煉制方法,也不光是方法的問題,還得看他們在出身地能入手的原材料的品質"

"也就是說,你在調查知曉大馬士革鋼的人來自哪里?"

庫斯拉認為工匠移民們應該會為了獲得移民的權利而使用大馬士革鋼,然後就從伊莉涅那邊入手調查,不過威蘭根據別的觀點來展開調查.

庫斯拉自信自己如果思索一下的話,還是能想到這種辦法的,但卻不知道自己能否馬上就想得到.

被節省下來的時間才是短暫的人生中最寶貴的財產.

"調查得怎麼樣?"

威蘭給他看了一下寫著東西的紙.

"粗略統計有五個地方.最有可能的是名叫庫拉茲尼的地方"

因為曾擔任行會會長的布魯納就是庫拉茲尼出身,所以這結論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

不過,這種情況下可不能如此妄斷.

"那里是會長的出身地自不必說,而且有錢人還有點多呢"

紙上寫著地區名,旁邊還刻有一些線,那大概就是符合條件的人的數量吧.

絕大部分人都集中在南方,時而有東方的,還有西南島國的人.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是來自傳說出產大馬士革鋼的沙漠地區.

"這里本來就是異教徒的城市,我可不認為工匠是隨心所願地聚在一起,慢悠悠地建設城市.因為那時候聖戰開始才沒多久.那時候異教徒的反抗應該強到現在無法想象的程度.騎士和傭兵自不用說,工匠們應該也是湊齊人數再帶著決一死戰的覺悟來到這里的.他們想要在這里恣意地壟斷財富肯定是不可能的"

"于是自然就能想到,庫拉茲尼的家伙能積攢這麼多的財富肯定是有著什麼明確的原因的…"

"嗯,不過,那里生產出來的劍因質地堅硬,刀刃光滑尖銳而出名.因為他們有著將質地不同的鐵合在一起的特殊技術.光憑這些足以解釋為何那里的人才備受重視了"

"用硼砂來鍛接嗎"

"硼砂可是我們這里弄不到的貴重東西,而且因為無法練習,所以處理貴重材料的必要技術很難掌握.因此,他們也極可能是工作時極其認真.光是有材料的知識和高超的技藝就已經是非常寶貴的財富了啊"

"哼"

庫斯拉在腦海里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不過,無風不起浪.財產如此集中在一個地方,就足以構成我們鎖定每一個庫拉茲尼出身的家伙的理由了"

"嗯嗯?聽你這麼說,行會會長那邊失敗了?"

"我都已經強硬到被那邊的大小姐訓斥的地步了,可還是不行"

庫斯拉說著,朝菲尼希絲那邊揚了揚下巴.她雖然很疑惑,但還是板起臉,生氣地縮起脖子.庫斯拉對此輕聲一笑.

"庫斯拉沒有人性這方面是可以信任的.那麼,就是說不做些無法挽回的舉動就無法讓她屈服咯.這可是迫不得已的手段"

菲尼希絲之所以會露出奇妙的不解的神色,大概是因為笑著的威蘭那輕松語調與他所說的話格格不入吧.

"不過,這樣啊…….感覺不妙啊"

"嗯?"

庫斯拉將菲尼希絲翻譯的木板和裝訂成冊的文件拿了出來.

"雖然寫在這份文件的內容讓伊莉涅動搖了,可問及大馬士革鋼的事情時,她卻頑固地不肯開口.或許布魯納所指的是他們故鄉出產的高品質刀劍,因為以這個城市的技術和材料都無法做出來,所以他才會裝作開玩笑地稱那是大馬士革鋼"

"事到如今她是不會承認的吧?"

庫斯拉馬上就察覺到威蘭的反擊了.

"如果他們不是弄虛作假的話,大概承認事實會更有利吧"

不管如何,庫斯拉都說到要挖開墳墓這份上了.

"即使大馬士革鋼是確有其事,她也是有理由撒謊的吧"

那麼,大馬士革鋼果然是真的嗎?

即便如此,庫斯拉還是有不解的地方.

"不過,我不覺得坦白交代會對伊莉涅造成什麼損失.如果能生產大馬士革的話,她反而會引以為豪的吧?"

只要跟那種金屬扯上關系就會玷汙城市居民的名譽.因為那傳言太過荒唐無稽了.可是,如果那不是傳言呢.

"我無法理解她不肯坦白的理由"

威蘭聽到這話後,撅起嘴說道.

"……是啊,總之,應該不是想獨占大馬士革鋼的生產之類的理由"

"那麼.就是有什麼不願說出口的理由.有著什麼要守護東西咯"

"嗯"

威蘭饒有興致地看著用沙漠地區語言書寫的文件,然後再看向菲尼希絲.

"烏爾醬你怎麼看?"

"誒?"

菲尼希絲正坐在房間角落里無聊地聽著庫斯拉他們的對話,聽到威蘭喊她後,頓時縮緊了身子.

"煉,煉制的方法是惡魔的方法之類……"

"哼"

威蘭輕哼一聲,重新看向庫斯拉.

"這真是直率的想象呢.就連煉金術師的工房也極少做這種事的,不過好像偶爾也會有將聖人的骨頭丟進熔爐的家伙"

庫斯拉只是聳了聳肩,避開了威蘭的視線,說道.

"雖說如此,伊莉涅想要守護的東西似乎除了名譽就沒其他了"

"……有點難想象呢"

威蘭撓了撓頭,雙臂抱在胸前呻吟道.

"工房傳承的秘密的奧義,之類的?感覺不太像這種東西……"

"那麼,雖然麻煩點,但果然還是得對工匠們逐一調查麼.畢竟那里最好入手"

庫斯拉說完,菲尼希絲就想起了他和伊莉涅的對話,用可悲的視線看著庫斯拉.

被她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庫斯拉身上本不存在的良心隱隱作痛起來了,此時威蘭插嘴道.

"不過很可惜"

"啊?"

"調查出身庫拉茲尼的工匠也算走運的了,知道當時的事情的師傅現在只剩一個人了.他的名字叫謝納魯•索裴特斯.不過根據遞交的報告他已經七十二歲高齡了,隨時都有可能去見上帝"

雖然把他恐嚇至死也無所謂,可他要真的死了,庫斯拉他們還是會很困擾的.他們不同于那些將燒殺搶奪當作家常便飯的傭兵.

"他的家人呢?"

"沒有"

庫斯拉露出一副吃了黃連般的表情.

"怎麼辦?雖然庫斯拉毫無人性,可半只腳踏入棺材的孤寡工匠現在還會怕沒人性的人嗎"

"如果是怯弱貪生怕死的老東西的話就省事了……"

"你還是不要抱希望的好.舊時代的家伙就是一種別的生物.不管貧富貴賤……他們心中都有著抹大拉"

威蘭只會在說到最重要的東西時才會用到這個詞.

"馬勒戈壁的"

庫斯拉不禁罵道.

而且,伊莉涅肯定會提醒那個索裴特斯說,煉金術師正在調查大馬士革鋼的事情.恐嚇是出其不意才最有效果的.如果對方事先知道你要來的話,就能采取對策了.

或許先想一下對方有什麼弱點為好.

庫斯拉想到這,猛地抬起頭.

"怎麼了"

威蘭也察覺到了,順著庫斯拉的視線看去.

庫斯拉視線前方的菲尼希絲就像被兩個暴漢逼入絕路的少女一樣,畏縮地縮起了脖子.

"談到奧里哈魯根之劍,之後就肯定會想到公主大人"

聽到庫斯拉的話,威蘭揚起一片眉毛,回過頭來.

"那麼,頑固的老人之後呢?"

"可愛的孫女吧"

庫斯拉本該堂堂正正地出擊的.可意外的是,伊莉涅和索裴特斯是不可能輕易地將情報告訴庫斯拉他們的.

當然,正攻不行的話,就不惜恐嚇,撫慰,哄騙,懇求,也要達成目的.

不管如何,首先應該試著跟索裴特斯直接會面.

庫斯拉按照習慣的思考程序得出了結論,但利用菲尼希絲這個方案實際上也不是隨口說說的.世界各地都有少女打倒所向無敵的巨人的故事,因為這是事實.

"……可是,竟然這麼不合適"

在將沒見過的礦石放入熔爐之前,煉金術師都會去查一下有沒有相關的文獻.有些礦石也許一碰火就會爆炸,而且時常會有一些礦石混合在一起會產生毒氣.

庫斯拉他們調查了過去的征稅賬本,看索裴特斯的征稅和財產有沒有奇怪的變動,他們還跟騎士團聯系,請他們幫忙調查了一下庫拉茲尼這個地方,同時還讓參事會的人調查了一下索裴特斯的為人.

在此期間他們還派了別的人去讓裁縫店准備衣服.

准備一套隨處可見的城市姑娘的服裝.

"先不說耳朵,頭發的顏色太過白了啊.也許在宮廷那種地方會沒那麼顯眼"

"鶴立雞群啊"

"這可不是褒義詞啊"

"可我是打算贊她的"

庫斯拉和威蘭正在一對一答,站在他們跟前的菲尼希絲則像是忍受著恥辱般一直低著頭,雙手緊緊抓住裙子.

不過,菲尼希絲總給人一種不現實的感覺,不光是因為威蘭所說的她的頭發太白了.美麗的秀發,纖細的肩膀,清秀的容顏,這一切都是脫離日常生活的東西.不管將她身體的哪個部位切下來,她都還是無法融入到日常中去.威蘭說的她在宮廷不顯眼就是這個意思.

"讓她去裝城市姑娘是不行的了.果然還是讓她做修女吧.看望快死的老爺爺的修女,如果她演得好的話,也很有殺傷力的……"

"……"

"怎麼了?"

不過,庫斯拉其實很清楚地明白菲尼希絲為何會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庫斯拉在對她說"城市姑娘的衣服送來了穿上吧"的時候,她露出了一副有點期待的表情.

"算了,你果然不適合城市姑娘的生活"

"!"

她那副表情就像在被人用爪子撓身上敏感的部位一樣.

威蘭聳了聳肩,他知道庫斯拉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所以你的容身之所只有這里.死心吧"

庫斯拉料到了她會露出一副愣神的表情,不禁嘿嘿地笑了起來.

菲尼希絲注意到自己被捉弄了之後賭氣似地粗暴地解開了綁在頭發上的絲帶.

"先別管這個,你趕快教我鐵的煉制的知識"

"不要生氣嘛"

"沒有生氣!"

連威蘭都跟著庫斯拉一起傻傻地笑了起來,菲尼希絲越發惱怒,獸耳都一抖一抖地動了起來.

之所以要教菲尼希絲煉鐵,是因為如果菲尼希絲要出擊的話,還是有點煉鐵的知識更好.如果有人在自己感興趣的方面跟自己有共同話題的話,人會變得好說話起來.

"嘛,我也同意,這不是鬧著玩的,還是趕緊開始的好.鐵的煉制很花時間的"

"可是,不管怎樣庫斯拉也會一直等到晚飯的時候的吧?"

聽到威蘭的話,正在賭氣的菲尼希絲頓時露出一副被勾起興趣的樣子.

"因為那是老人家最感到孤獨的時候.瞄准獵物最脆弱的時候出擊是狩獵的基本"

要取得最大的效果,就得用最合適的方法在最合適的時機進攻.如果在確定了目標後,懂得為達目的該重視些什麼的話,應該所以人都會這麼做的.

然而,菲尼希絲無疑在庫斯拉的話中感覺到了些什麼無情的東西.

庫斯拉雖然不在意菲尼希絲鬧小脾氣,可如果讓她討厭了就有點麻煩了,于是他再補充了一句.

"就是說這種程度的決心是必須有的.索裴特斯十有八九不是那種柔弱的家伙"

"……是……是這樣的嗎?"

"如果是個柔弱的家伙的話,不必動用那麼蠻橫的手段就能完事了,那樣就好辦了"

"不管怎樣,迄今為止他都沒暴露過大馬士革鋼的秘密.光這點就足以判斷他不是一般人了"

"也是.以前騎士團肯定刺探過大馬士革鋼的事情的吧.能在騎士團手下保住秘密可不簡單"

這可不是奉承.

菲尼希絲雖然還想說些什麼,但她還是沒有做出牽強的判斷,大概是覺得如果自己想當然地武斷的話,又會落入陷阱吧.

"不管怎樣,烏爾醬是為了輪到自己出場時能更好地辦事,才想先大致地學一下煉鐵的吧"

"嗯?啊,是,是的"

聽到威蘭的話後,她出奇地挺直了腰回答.


庫斯拉對威蘭的話沒什麼興趣,不過威蘭繼續說道.

"因為這件事必須得合我們三人的力量才能完成"

威蘭和顏悅色地說道,菲尼希絲不禁眨了一下眼.

"扮城市姑娘的計劃也並不是在捉弄你哦.只要有可能,能找到的手段我們都得盡可能地嘗試,這是在遵從煉金術師的原則行事.也就是說我們都互相協力"

"協……力?"

"烏爾醬也是這個工房很重要的戰斗力哦"

他還不忘加上,你是我們不可或缺的成員哦.

威蘭說的話很正確,可庫斯拉聽了之後比菲尼希絲還要吃驚.

他怎麼突然關心起菲尼希絲了.大概是對昨天白天捉弄她的事作反省了吧.

威蘭出其不意地刺中到了菲尼希絲心中柔弱的部分,她瞬間就無法自控了.帶有多余的感情只會讓人舉步維艱.威蘭臉上浮現出了嗜虐性的笑容,菲尼希絲依舊低著頭,雙手擰住裙子,連眨眼都忘了.他看到菲尼希絲的這個樣子,肩膀都抖動起來了.

庫斯拉想說現在馬上就抬起頭看一下這家伙的表情吧.不過瞬間他的頭腦反而冷靜下來了.他馬上就明白了威蘭這麼做的理由,威蘭並不是在戲弄菲尼希絲.

如果大馬士革鋼確有其事,菲尼希絲成了從索裴特斯那里問出情報的最後王牌的話,情況會怎麼樣?威蘭心里還有所顧慮,他擔心庫斯拉也許會獨占菲尼希絲帶來的情報.因為菲尼希絲是直接問出情報的人,如果上頭問起她是誰的人,庫斯拉肯定會被選上的.

因為有這種可能性,他才會想事先在精神上打入庫斯拉和菲尼希絲兩人之間的吧.

威蘭總是能考慮到之後的事情.

不然的話,他可沒理由對菲尼希絲多管閑事,換做庫斯拉也絕對會這麼做.

煉金術師是絕不會輕易使用"同伴"這個詞的.

不管何時,不信任對方都是正確的.

"嘛,煉鐵雖然麻煩,不過很快樂.放輕松點去做就行了"

威蘭邊斜眼看著庫斯拉邊說道.

菲尼希絲換了衣服從房間里出來後,一臉疲憊地歎息了一聲.她果然還是對城市姑娘的打扮抱有某種期待的吧.她將疊好的衣服放到桌子上,接著為了方便煉鐵而紮起長發,她有點在意地抓起長發盯著看.

"漂亮確實是很漂亮呢"

庫斯邊說邊仔細研究著騎士團送來的情報,那是他們拜托騎士團進行調查的東西.

菲尼希絲松開長發,興致索然地回答道.

"沒覺得你在稱贊我"

"以前有個不知恐懼為何物的商會有錢人對煉金術師很感興趣,他經常這麼說"

"?"

"他說'金錢本無罪,但一旦擁有太多,錢就會變得罪惡.好奇心也是一樣的吧?’我對此深表贊同.煉金術師本身並不壞.他們開發出來的技術都是對人有幫助的,能改善人們的生活.可是,煉金術師之所以會遭人忌諱,是因為他們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超乎尋常的好奇心.而美麗也是這樣的吧"

聽到庫斯拉這番話,菲尼希絲的耳朵就像有蟲子停在上面一樣,一抖一抖地顫動著.

"不過,要改變與生俱來的東西相當困難.嘛,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試著去尋找染發的藥品?"

"……"

菲尼希絲再次伸手抓住一小撮頭發,一臉疲憊地笑了笑.

"你偶爾還是很溫柔的嘛,真是狡猾"

"威蘭教我的"

"教了什麼?"

"被徹底討厭之後,再讓對方看到你的誠意,對方就會很輕易地淪陷"

菲尼希絲眨了眨眼,看著庫斯拉,一臉困擾地笑了笑.

"將訣竅說來沒問題嗎?"

"貨幣的背面的背面就是正面.人的話可不一定是這樣"

"……"

"有時候背面的背面還是背面"

"……十分,有說服力"

庫斯拉點了點頭,菲尼希絲露出混雜著歎息的笑容縮緊了脖子.

"比起這個"

這次開口的不是庫斯拉,而是菲尼希絲.

"我真的能對你們有幫助嗎?"

菲尼希絲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就像將水灑到沙漠上一樣,菲尼希絲臉上的笑容馬上消失掉了.

"能"

"……"

"正確的說,是有些情況下"

庫斯拉以為她會因這句話而灰心,誰知她卻像松了口氣一樣長舒一口氣.

"你大概是在害怕別人覺得你肯定能幫忙,而自己卻失敗了的情況吧"

庫斯拉戲謔似地指出道,菲尼希絲輕輕地應了聲"嗯".

"我不會因你失敗而生氣的.但我並不是不期待.我雖然不是威蘭,但也是你的伙伴"

菲尼希絲的耳朵刷地豎了起來,瞬間就露出了一副感動得要哭的表情.

因為威蘭做了些多余的事,庫斯拉也不得不緊緊地維系自己與菲尼希絲的關系.在對菲尼希絲說了這種別有用心的話後,收到的效果太過理想了,反而讓庫斯拉感覺到了一點罪惡感.他很難分清菲尼希絲是單純對他抱有依賴之心,還是抱有好感,不過這肯定是她的真情實感.

"而且,拜托別人做什麼事的時候肯定得先設想有可能失敗.我不會像你這樣鑽牛角尖,將所有賭注押在一個人身上.我們那樣押注——"

"明,明白了"

這也算是一種反擊嗎,或許更像在沉默地哭泣吧.

庫斯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說了聲是"是麼".

"因此,你就算單純把這當作是學習威蘭的煉制技術也沒關系的.因為我們不知道索裴特斯有會多執拗.有些太過執拗的工匠,光是看到小女孩就會激動"

"……"

"這是真的.因為他沒有親人,就算說這是執拗的證據也不為過.不過,如果實在沒辦法的話,你也該采取些煽情的手段.做你能做的事吧.不要疏于准備了"

菲尼希絲一臉認真,略帶疑惑地點了點頭.

"不過,我先認真地跟你說一聲"

庫斯拉放下讀著的資料,說道.

"煉制作業中的威蘭就是一頭狼.被打被罵也是理所當然的"

"!……"

"你不會動不動就哭的吧?"

"不會哭的!"

菲尼希絲豎起耳朵保證道.

快速地吃了點簡單的晚飯後,庫斯拉站了起來.

下層的工作間傳來水車拉動風箱和砸碎礦石的聲音.因為現在聽不到怒喝聲,看來菲尼希絲意外地做得不錯.

實際上菲尼希絲肯定會按照步驟去做的,憑這一點就應該能做得非常優秀.

不過,她那種鑽牛角尖的方式是很危險的,但只要抓住她的脖子將她拽出來就能解決了.

最讓人困擾的是注意力不集中和隨意判斷吧.不知道她會做出些什麼來才是最可怕的.因此,就算是庫斯拉也有點擔心威蘭的計劃了.不過,庫斯拉有自己的目的,在他心中,菲尼希絲無疑是跟奧里哈魯根之劍不相上下的存在.

如果讓他選擇其一的話,他肯定會選擇觸手可及的菲尼希絲.

也就是說,如果將去喀山和擁有菲尼希絲放到天平上去衡量的話,他會先選菲尼希絲,然後再考慮去喀山的手段.

因此,庫斯拉才擔心威蘭為了去喀山,會做出些什麼無可挽回的事情來.或者,威蘭就是要讓庫斯拉先察覺到這點,對庫斯拉形成一種牽制,這樣庫斯拉就無法利用菲尼希絲獲得僅對自己有利的情報的了吧.

背面的背面還是背面啊,庫斯拉不禁獨自感歎道.

想太多了也沒意義.

至少威蘭是個聰明的家伙,應該對自己夢想之外的東西沒有興趣.

光這一點就應該足夠了吧.

庫斯拉做了個深呼吸,排開腦海里的雜念.接下來要的事情就算說得好聽點也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在人家吃飯的時候突襲,就連庫斯拉都有點于心不安.

不過,如果將這事和自己的目的放到天平上去的話,天平會傾向哪一邊,結果一目了然.這樣的話,就只能上了.只有這樣自己才有活著的意義.

雖然暫時用不上,不過庫斯拉還是檢查了一下掛在腰間的短劍,以表覺悟.

准備完成後,庫斯拉正要離開工房.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平時的話,他會先看一下情況.

然而,現在庫斯拉已經站到了門前,打算攻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

接著,雙方都瞬間倒吸一口氣.

當然,兩人吃驚的意義各不相同.

對方臉上還沾著炭汙,挽起袖子露出一雙沒洗的手,就連工作了一天被弄髒的鞋子都沒換.他面紅耳赤,雙目有點無神,這一切都似乎在顯示他剛從工房趕來.

庫斯拉無言地回瞪著因古斯,推開他從工房里走了出來.

他背對著因古斯將門鎖上,然後才回過頭來,說道.

"有何貴干"

一聽到這話,因古斯就像回過神來一樣,露出一副奇妙的表情,欲哭無淚的臉上混雜著狂怒,沖庫斯拉怒罵道.

"聽,聽說你去行會了!你去威脅伊莉涅了嗎!這,這,你說了那,那件事了吧?還,還將我的事也說出來了?"

"……"

庫斯拉目光冰冷地盯著因古斯.

因古斯似乎在他的沉默中找出了答案.

"你,你說了嗎……為,為什麼!你讓我在行會怎麼立足!要是我去請求煉金術師的事情敗露了,我身為工匠就抬不起頭來了!"

雖然這附近荒無人煙,但他居然在路上這麼放聲大喊,大概已經失去理智了吧.

大概是那個叫迪肯斯的小子說出了自己和伊莉涅的事吧.

不管怎樣,庫斯拉就像看見什麼髒東西似地看著因古斯,聳了聳肩.

"我沒跟你約定不跟伊莉涅講吧"

"啊,這……"

因古斯頓時為之語塞,臉轉眼間就紅了.他大概是覺得被侮辱了吧.

他是優秀的工房的師父,也算是城市的名流之一了.可他未曾出過城市,師傅的特權肯定也是從德高望重的父親那里繼承的,完全不知道獨當一面的辛勞.盡管如此,他還是有著前往新天地的夢想,有著為此而不知輕重地踏入沃森這種怪人的夢的覺悟,不然就是有著冒失地拜托煉金術師的魯莽.

不過,眼前這個大聲怒罵的男子怎麼會如此迂闊蠢呢?庫斯拉有點束手無策了.

原因顯而易見.

哪怕這些家伙擁有常識,他們也不會有不惜一死的覺悟.

他們沒有操守.

"你要說的就這些?"

"……!…!"

"我很忙的"

庫斯拉瞪了一眼畏縮如羔羊般的因古斯,徑直從他身旁走了過去.

每日從事體力勞動,渾身肌肉隆起的師傅如果要打庫斯拉的話,就算庫斯拉拿著短劍,勝負也還是兩說之事.因古斯自己也該明白到這點.

不過,他沒有動,只是緊握拳頭,呆立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跟煉金術師干架之後,在這個城市里會遭受怎樣的對待.

如果傷到了煉金術師的話,出面的就是騎士團了.

明哲保身,面子,名譽,秩序.

庫斯拉往路上吐了口吐沫.

明明要追求夢想,卻連這種東西都不肯被踐踏,這種家伙要之無用.

庫斯拉頭也沒回地徑直往前走去.

因古斯也沒有追上去的意思.

庫斯拉做了個深呼吸,走進傍晚城市的人潮中,與放工回家的人,准備結束一天最後工作的人擦身而過.他在腦海中再次回憶了一遍讓騎士團的人收集的索裴特斯的資料.

謝納魯•索裴特斯,現年七十二歲,跟布魯納一樣,他的妻子在他來戈爾貝蒂前就過世了.或許在當時,前往新天地一件十分冒險的事,有家室的話幾乎都是不可能去的.而且,他就算是在二十年前來到這個城市,那時他也已經五十歲了,也許來到這個城市後他就一心埋頭于工作中,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年事已高了,于是才沒有娶新的妻子.

索裴特斯為人溫厚這點倒讓人意外.雖然如此,他還是數次在深夜酗酒.被城里的警戒兵逮捕.不過一番說教之後還是將他釋放了,看來酒品不差.

他老早就退隱了,他擁有的開工房的師傅特權也似乎因沒親人繼承而拿去拍賣了.出售的收益大半都贈給市參事會和行會了,不過他捐掉大部分錢後的出售收入依舊讓他的財產多到能記載在征稅賬本上.據說之後他就沒再干涉過城市或行會的營運,一直悠閑地生活在工房的家里.

功成身退,性情溫厚的城市支柱人物.

人生贏家啊,庫斯拉嘴角微揚,在心中感歎道.這個像聖人一樣的老人身上藏著某個秘密,庫斯拉不禁有點發怵,自己能從他身上套出這個秘密嗎.

索裴特斯跟因古斯那樣的笨蛋不一樣,他雖然沉著穩重,但內里卻透著一股舊時代的人的氣息.

街道道路狹窄,兩旁建築密布,來往的行人臉上都掛著拼命工作的人特有的清爽.這里是貫穿工匠區的街道,被稱作鐵鏽街.家家戶戶看起來都樸素,每家每戶都飄出了晚飯香氣.

亂闖入別人的日常是需要勇氣的.

如果將這稱之為勇氣的話,菲尼希絲又會發怒的了吧.對方的晚餐此後每天仍會有,然而好機會卻只有一次.

沒有任何理由能讓庫斯拉感覺過意不去.

"索裴特斯先生"

庫斯拉敲了敲門,喊了一聲.

收工回家路過的工匠都詫異地看了庫斯拉一眼,然後快步地走了過去.

庫斯拉再次敲了敲門,正要喊名字的時候,就感覺門後面有動靜了.

"哪位啊"

跟情報上說的一樣,溫和的聲音.

"騎士團的人"

伊莉涅肯定對索裴特斯說了些關于庫斯拉的壞話.于是庫斯拉的措辭有點無禮,比起先禮後兵,先兵後禮應該更能體現誠意吧.

"哦,找我這個隱退了的老家伙有什麼事嗎"

"總之,先給我開門吧"

庫斯拉的回答聽起來有點焦躁,過了幾秒後索裴特斯才說了句"知道了",將門打開.

站在門後的是一個像是經過長年使用,磨損了的鐵錘一般的老者.

大概是他的禿頂,白胡子和瘦削的身體讓人產生這樣的聯想的吧.

索裴特斯長得不高.

不過,他就算看到庫斯拉的體格後也毫不畏縮.不如說,他身上還有一股仿佛馬上就會笑出來般的柔和.

"哦喲,稀客"

"我想你也聽說了吧.我是煉金術師庫斯拉"

"……確實聽說過.伊莉涅很生氣"

在說這話的時候,索裴特斯的表情依舊很溫和.看起來就像看著孫子和孫媳婦吵架的老人一樣.

"能讓我進去嗎?"

索裴特斯瘦削的肩膀在長期使用後形成了理想的形狀,沒有太多的肌肉隆起.他像年輕人一樣聳了聳肩,側身閃到一邊.他一讓開,一股香味就從大開的門口飄了出來.

"你在吃飯吧"

"嗯嗯,正准備吃"

進去之後就看到一個像是商會倉庫一樣的房間.

不過,這里放著的是各種礦石和工具.東西看起來很雜亂,能看出是已經不再使用的了.隱退,之後就等著進墳墓的孤寡老人.看來盯准了他吃飯的時間突襲是正確的.他肯定每天都很寂寞.

"嘛,難得你在吃飯,冷了就不好了吧?我就在這邊跟你聊吧"

"……現在的煉金術師大人都很溫柔呢"

索裴特斯的回答有種輕快的感覺,或許不管是誰.只要有人來訪他都會感到高興的吧.他邊走還得邊扶著身邊的東西,足見他的腳已經不好使了.

庫斯拉盯著索裴特斯的背影,突然在心中問道.

他人生的成就是什麼呢?他沒有留下遺憾了嗎?他覺得有活下去有意義嗎?


庫斯拉對快要迎來人生終結的追夢人有著某種興趣.

不過,這無精打采的背影已經沒什麼能期待的了吧.

庫斯拉大概受昏暗的房間的氣氛影響,才會在走進房間的瞬間想到這些的吧.

"你來得正是時候"

"……"

索裴特斯迅速轉過身來,不知不覺地笑了笑,說道.

"正好准備了雙人份的,要一起嗎?"

那邊的一張小桌子上放著兩人份的晚餐.

他知道自己會盯准他吃飯的時候過來.

庫斯拉臉上的笑容扭曲了.

這個老狐狸,不能大意啊.

"……不愧是是城市的支柱人物呢"

"呵呵.嘛,跟煉金術師打交道,伊莉涅的壓力也很大的吧.很久沒看到她哭了"

索裴特斯速度地坐到椅子上看著庫斯拉,用手示意庫斯拉坐到對面去.雖然完全被對手牽著走,不過庫斯拉反而冷靜了下來.

這氣氛告訴他,這家伙是明事理的對手.

庫斯拉確信,如果自己拿伊莉涅做人質就能輕易地讓索裴特斯屈服.

不過,正因如此,反而讓庫斯拉改變主意想跟他好好地談談.

索裴特斯有值得尊敬的東西.

那是跟煉金術師追求的東西像似的東西.

庫斯拉入座後,重新看向晚餐.

"不愧是能在征稅賬本上留名的工匠,吃鵪鶉料理麼"

"因為是能讓伊莉涅流淚的人,而且還是久違的客人,所以我也得努力准備"

他邊說著邊拿起酒瓶往庫斯拉杯子里倒葡萄酒.

透明,沒有渾濁的高檔酒.

"接下來"

索裴特斯一臉滿足地說道.

"感謝神賜予食物,動筷吧"

這份晚餐香得讓人感覺肯定是索裴特斯請附近旅館准備的,可實際上似乎是他自己去市場買材料回來做的.燉著河魚和根菜的鍋里放著用蔥和香草烤過的鵪鶉.索裴特斯雙手靈活地用小刀將鵪鶉大卸八塊,最重要的是他還有著一口能嚼碎肉和軟骨的好牙齒.看來他邊走要邊扶著東西也只是演技罷了.

庫斯拉越發覺得索裴特斯老奸巨猾了,他毫不客氣地大口吃起了高價的鵪鶉肉.

"看來挺能吃的"

食物被消滅了大半,晚餐告一段落了.

索裴特斯一臉高興地說完喝了一口葡萄酒.

"但是不貪吃"

"……"

庫斯拉重新看了眼桌上的盤子,聳了聳肩.

明明是一頓很輕松的晚餐,卻因為太過美味而吃得入神了.

"以工匠的標准看來是這樣的麼"

"你到現在都還沒談起那件事"

他看起來就像在笑,這也許才是他的真實面目.

不,他實際上是在笑吧.

坐在眼前的是在條件遠比現在嚴苛時代,憑一門手藝參與城市建設的工匠.

"我是個單身男人,所以難得吃到一頓好飯"

"享樂主義者會去當煉金術師麼"

他的表情和溫和,但說的話卻像錐子一樣尖銳.

沒退休時的他想必深受徒弟的畏懼吧.

庫斯拉將最後的鵪鶉肉塞進嘴里,伴著葡萄酒吞了下去後,突然舒了口氣.

"把伊莉涅弄哭這件事我道歉"

"那是因為那小姑娘太剛強了.一看就知道她會被懂得傷害人心的人擊垮"

"不巧,我是不懂人心的'利息’"

"不過,至少你知道自己是什麼,在這世上,光憑這個就能成為很厲害的武器了"

索裴特斯說完,又給庫斯拉滿上了.

"移民的事似乎鬧得很沸沸揚揚呢"

沸沸揚揚.

措辭的選擇方式就是說話人看待事物的方式.

庫斯拉喝了口葡萄酒說道.

"我想入選喀山的初期移民"

"喀山……原來如此,喀山麼.順便問一下,我們行會的因古斯他們能選上嗎"

他盯著杯中的葡萄酒說道.

"……哈"

庫斯拉只是聳了聳肩.

他沒打算幫因古斯他們.因古斯給他帶來了大馬士革的情報,這確實能看作是欠因古斯的人情.但將欠和借放在天平上衡量是商人和城市里的家伙做的事.煉金術師的天平沒有放那種東西的余地.

如果幫助他,自己是否能得利.

庫斯拉喝了口葡萄酒,索裴特斯哈哈地笑了起來.

"很不講人情呢"

在索裴特斯的笑聲中,庫斯拉將手肘撐在桌子上,探出身子.

"那麼,關于大馬士革的煉制,你都知道些什麼?"

"什麼都不知道"

索裴特斯沒有抬起頭.

他這並不是在害怕,看起來更像是在享受些什麼.

"伊莉涅的回答也是這樣.你們肯定知道些跟大馬士革鋼有關的情報.不過,你們都頑固地不肯說.應該是有著什麼能讓你們保密的理由吧.理由是什麼?"

他果然是會說那是不能為世人所知的魔術性的方法,之類的吧.

而且,到現在都沒有生產大馬士革鋼的原因也不明.如果大馬士革鋼是能自由地生產的話,此時的鍛造行會就沒必要討好騎士團了.然而事情卻並非如此,他們果然只是拿出了一個地區無意中傳承下來的金屬塊嗎?

索裴特斯一直盯著杯里的葡萄酒.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

"這個世上知道這方法的人只有兩個"

他看著庫斯拉的眼睛,直截了當地說道.

"我和伊莉涅"

庫斯拉拼命地忍住不被對方強力的視線和驚訝壓倒.

"能別再那麼氣定神閑麼.如果我威脅你說,要將伊莉涅脫光了丟到傭兵住宿的地方去的話,你應該會屈服的吧.不對嗎?"

索裴特斯眯起了眼睛.

依舊是笑臉.

"'利息’似乎浪得虛名呢"

"因為我對你抱有敬意"

索裴特斯笑了起來,但他的笑容是假的.

"這話很有趣"

"感覺你跟普通的工匠不同.你身上有著跟我們相似的東西"

索裴特斯依舊掛著虛假的笑臉,緩緩地別過臉去.

"老家伙只有過去的回憶.也許,是名為夢想……東西吧"

說完,他歎息一聲,輕聲說道.

"我無法直接告訴你大馬士革鋼的秘密,因為它能實現我們的夢想,但卻無法實現伊莉涅的夢想"

伊莉涅的,夢想?

庫斯拉有點茫然地說道.

"伊莉涅說過,有夢想地人是成不了一個好工匠的"

"!"

此時,庫斯拉第一次看到索裴特斯露出驚訝的表情.

雖然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但卻讓庫斯拉強烈地感覺到他有種無法掩飾的感情表露了出來.

"伊莉涅竟然說了這樣的話"

"你如此驚訝的本身就很讓人吃驚了.僅僅是因為理解了城市秩序為何物?"

聽到庫斯拉的話,索裴特斯露出一副像是吃了黃連般的表情.

他在此時喝了一口葡萄酒也絕非偶然的吧.

"那個……傻丫頭"

他接下來說出來的話確實很像一個頑固的師傅說的話.

"不,傻的是羅伯特.因為那個蠢貨連最重要的事都沒說就死掉,所以事情才會搞成現在這樣.將信任對方誤解為太過相信的蠢貨"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說話的語調卻十分尖銳.不過,這措辭也跟他的本性很相稱吧.

庫斯拉一動不動地盯著索裴特斯,連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都不放過,專注得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

"不過……事情若不發展成這樣的話,我也會繼續假裝沒看見,默默地離世的吧…….帶給城市變化的一直以來都是對其他事物漠然視之的人"

在人際關系狹小閉塞的城市里,也有只靠當事人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

索裴特斯的視線像將庫斯拉穿透了一樣.

他的眼中閃耀著只要曆經重重困難的人才有的黯啞的銀光.

"我有個請求"

"請求?"

"如果你發現了你所說的大馬士革鋼的煉制方法,被選為初期移民的話,我希望你能帶伊莉涅一起離開這個城市"

這下就連庫斯拉也無法繼續保持面無表情了.

伊莉涅這會長確實做得很不愉快.

可是,因為這樣就對庫斯拉提出這種請求也太跳躍了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說過那丫頭有夢想的吧"

索裴特斯用深色的眼睛看著庫斯拉.

庫斯拉就像在對一個蠢貨說你是個蠢貨一樣,皺起眉頭說道.

"我指的不是這個.你知道自己的話的意思嗎?我們是想獲得能入選喀山移民的技術才奔波行動的,可你們卻隱瞞著這技術.然而現在你卻說,如果我知道這技術的話就帶伊莉涅走?你這就像咬自己尾巴的蛇一樣.再說,你想那樣的話,自己煉制大馬士革鋼獻給給騎士團不就好了"

索裴特斯面不改色地聽著庫斯拉的話,只有白色的眉毛微微地動了動,那幅度比被微風吹動的幅度還要小.

"就像人會對工具產生留戀那樣"

"啊?"

"技術里也寄宿著感情"

移開視線的索裴特斯露出像似看向遠方的眼神,深深地了口氣.

伴隨著一聲歎息,他將盤踞于心中深處的話也說了出來.

"我還沒世故到能說出'只要結果是一樣的,過程是怎麼樣的都無所謂’這種話.追求結果的旅途上有著各種故事.正因為有這許許多多的故事,活著才有意義.不是嗎?"

不是嗎?聽到這句話,比起思考如何反駁,庫斯拉更先想到的是探詢托馬斯•布蘭科特的煉制過程時的事情.

確立目標,而後拼命地朝目標進發時肯定會有故事發生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對菲尼希絲最大的要求是什麼?

牢牢地看准目標.

換而言之就是要踏上自己期望的路.

"這不是輕松就能領會的事情,也不是只需接受結果的事.不過,我同時也覺得那丫頭該開始一段新的故事了.那丫頭因羅伯特的錯而一直被囚禁在過去.她的責任感太強了.羅伯特那蠢貨不知道有些人會被微小的願望束縛住"

索裴特斯說罷,就像燃燒似地歎息一聲.

果然,他們既不是因好色,也不是因為貪圖錢財才結婚的.伊莉涅迷上了羅伯特•布魯納的技術.對工匠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因此,伊莉涅才會被托付的吧.羅伯特向她托付了一個"小小"的心願——守護身為工匠引以為豪的,羅伯特和索裴特斯他們一手構築起來的東西.

"不過,我已經垂垂老矣了.現在只有能變鉛為金的魔法才能編織出新的故事"

"……煉金術師無法變鉛為金"

"不過,你們能從鉛里提取出金吧.伊莉涅的事就交給你了.要是你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到我會很困擾的"

索裴特斯是在那個戰亂遠比現在激烈的年代,憑一門手藝建設城市的支柱人物中的一人.

他就像庫斯拉對菲尼希絲做的那樣,用蠻不講理的說辭將庫斯拉的話堵住了.

"而且,就算你能靠自己找到大馬士革鋼的秘密,能不能得到那種金屬還是未知數呢"

"什麼?"

"那東西就是這樣的.並不是光煉制就能得到的金屬.要制造那金屬需要特別的知識和技術.我雖然知道方法,但體力已經跟不上了.所以,實際上你們最後還是得拜托伊莉涅"

索裴特斯看著庫斯拉.

深色的瞳孔中仿佛連靈魂的顏色都能看到.

"打動伊莉涅的心吧.然後將那丫頭帶走"

這請求有夠奇怪的.

不過,他無法拒絕,當然這並非因為移民喀山的誘惑.

而是因為索裴特斯說的話撼動了他心中深處那如同煉金術師的核心一樣的東西.

"我有一個擔心"

"什麼"

"伊莉涅很頑固"

"不會的"

"為什麼你會知道,或者,你能解釋一下嗎"

索裴特斯露出了生氣勃勃的笑容.

"那個丫頭對高超的技術極其著迷"

"……"

"發自內心地對金屬著迷"

老奸巨猾的工匠眼含笑意,仿佛在說,這句話在什麼地方聽說過吧?

"因此那丫頭自己也應該想移民喀山的,她也應該大馬士革鋼是實現這一願望的手段.之後就看她是否會配合了.而且,那項技術本來就那樣的……"

索裴特斯的話讓庫斯拉不得不回答說.

"我並不是引導迷途羔羊的聖職者"

"將神換成夢想,聖典換成技術書就好了.而且,為什麼煉金術師會賭上性命呢?"

庫斯拉沒做出回答,也許是因為索裴特斯比起他更像煉金術師吧.

"拜托了哦"

索裴特斯笑著說道.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