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引子評說(2)



如上可見,曾國藩確為維護清朝統治立下汗馬功勞,因此得到大多時人的贊譽。然至清末,特別是隨著反清革命的不斷深入,曾國藩自然而然地成為人們攻擊的對象。


革命家陳天華在其膾炙人口的反滿宣傳手冊《猛回頭》和《警世鍾》里分別對曾國藩作出評說:


“列位呵!當道光、同治年間,我們漢人有絕好自立的機會,被那全無心肝的人,苦為滿洲出力,以致功敗垂成,豈不是那湘軍大都督曾國藩嗎?俺想曾國藩為人也很誠實,只是為那數千年的腐敗學說所誤,不曉得有本族、異族之分,也怪他不得。但可憐曾國藩辛苦十余年,殺了數百萬同胞,僅得一個侯爵。八旗的人,絕不費力,不是親王,就是郡王。而且才立大功,就把他兵權削了,終身未嘗立朝,僅做個兩江總督,處處受人的挾制,晦氣不晦氣!若是當日曉得我的世仇萬不可不滅的,順便下手,那天下多久是我漢人的,曾國藩的子孫如今尚是皇帝,湘軍的統領都是元勳,豈不好的多嗎?列位,你道可惜不可惜呢?”


“恨的是曾國藩,只曉得替滿人殺同胞,不曉得替中國爭權利。當初曾國藩做翰林的時候,曾上過折子,說詩賦小楷取士不合道理,到了後來出將入相的時候,倒一句都不敢說了。若說他不知道這些事體,緣何卻把他的兒子曾紀澤學習外國語言文字,卻不敢把朝廷的弊政更改些呢?無非怕招滿政府的忌諱,所以閉口不說,保全自己的祿位,卻把那天下後世長治久安的政策,丟了不提,你道可恨不可恨呢?”


然而,並非所有的革命家都認為曾國藩可恨。同盟會領袖黃興和宋教仁對曾國藩的崇敬之心溢于言表。黃興說:“曾某之志,雖與我不同,然治己之嚴,吾直宜奉以為法。”宋教仁稱:“曾國藩、左宗棠者,起自布衣書生,而能摧陷大敵,人奉為宗。其是非無足論,觀其識度,無忝英雄。”


護國運動主將、云南都督蔡鍔將曾國藩、胡林翼的軍事理論輯成《曾胡治兵語錄》,高度評價曾國藩的軍事思想:


“古人論將有五德,曰:智、信、仁、勇、嚴。取義至精,責望至嚴。西人之論將,輒曰天才。析而言之,則曰天所特賦智與勇。而曾、胡兩公之所同唱者,則以為將之道,以良心血性為前提,尤為扼要探本之論,亦即現身之說法。咸同之際,粵寇蹂躪十余省,東南半壁,淪陷殆盡。兩公均一介書生,出身詞林,一清宦,一僚吏,其于兵事一端,素未夢見。所攻之役,所事之事,莫不與兵事背道而馳。乃為良心、血性二者所驅使,遂使其可能性發展于絕頂,武功燦然,澤被海內。按其事功言論,足與古今中外名將頡頏而毫無遜色,得非精誠所感、金石為開者歟?”


又說: “曾、胡之論兵,極主主、客之說。攻者為客,主逸而客勞,主勝而客敗。尤戒攻堅圍城。其說與普法戰爭前法國兵學家所主張者殆同。其論出師前之准備,宜十分周到。謂一械不精,不可輕出;勢力不厚,不可成行,與近今之動員准備用意相合。其以全軍破敵為上,不以得土地、城池為意。所見尤為精到卓越,與東西各國兵學家所倡導者如出一轍。所論諸端,皆從實行後經驗中得來,與近世各國兵家所論若合符節。吾思先賢,不能不馨香崇拜之矣。”


研治中國近代史,曾國藩更是不能繞開的關鍵人物,因此他始終是史學界研究的重點。近代史學鼻祖梁啟超最早提出曾國藩之曆史地位:“曾文正者,豈惟近代,蓋有史以來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豈惟中國,抑全世界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


清史學家蕭一山首著《曾國藩傳》,于代表作《清代通史》中如此評價曾國藩:


“曾國藩之出治湘軍,挽回垂危之清室命運,保存傳統之中國文化,此其經世學之本質乎?曰:是殆不然。其壯年之志,懷民胞物與之量,修內聖外王之學,無忝父母所生,不愧天地完人。


“視軍事政治為轉移風氣之手段,而軍事政治並非其事業之目的也。所謂‘引用一班正人,培養幾個好官,以為種子’,即欲獲致賢養民之功,以盡顧亭林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之義,國藩真正目的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