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儒生治軍”之法(2)



曾國藩認為治軍尤要做到“勇毅”,不可輕易奪其志。“大抵任事之人,斷不能有毀而無譽,有恩而無怨。自修者但求大閑不踰,不可因譏議而餒沉毅之氣”。選拔人才亦如此,“但求一長可取,不可因微瑕而棄有用之材。苟于峣峣者過事苛求,則庸庸者反得幸全”。曾國藩回顧當年艱難困頓于湖南江西之際,“幾于通國不能相容,六七年間浩然不欲複聞世事,惟以造端過大,本以不顧生死自命,甯當更問毀譽?”在此期間,曾國藩從“耐煩”二字痛下工夫,堅定意志,“成敗聽之于天,毀譽聽之于人,惟在己之規模氣象,則我有可以自立者,亦曰不隨眾人之喜懼為喜懼耳”。治軍尤其如此。“軍事棘手之際,物議指摘之時,惟有數事最宜把持得定。一曰待民不可騷擾;二曰稟報不可諱飾;三曰調度不可散亂”。曾國藩將治軍比作行船,云:“如遇大風暴,只要把舵者心明力定,則成敗雖未可知,要勝于他舟之慌亂者數倍。若從流俗毀譽上討消息,必致站腳不牢。”


第四,曾國藩強調治軍須張弛有道,既做到嚴明、公明,又要仁愛、勤勞。“古人用兵,先明功罪賞罰”,治軍必須嚴明。曾國藩認為近世以來,治軍者往往“專尚慈惠,或以煦煦為仁者當之,失循吏之義矣”。“為將之道,亦以法立令行整齊嚴肅為先,不貴煦嫗也”。立法不難,貴在執行。曾國藩深知“馭軍馭吏,皆莫先于嚴”的道理,“近年馭將,失之寬厚,又與諸將相距遙遠,危險之際,弊端百出。然後知古人所云做事威克厥愛,雖少必濟;反是,乃敗道耳”。


公明,指的是公正光明。曾國藩認為曆史上舉凡大亂之世,往往先變亂是非,而後政治顛倒,最後災害來臨。他把將帥比作店鋪伙計,“大君以生殺予奪之權授之將帥,猶東家之銀錢貨物,授之店中眾伙。若保舉太濫,視大君之名器不甚愛惜,猶之賤售浪費東家之貨財不甚愛惜也”。介之推曾說:“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下功以為己功乎?”曾氏將其改為:“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假大君之名器以市一己之私乎?”他指出“明”有兩層含義,一是高明,“同一境而登山者獨見其遠,乘城者獨覺其曠,此高明之說也”;二是精明,“同一物而臆度者不如權衡之審,目巧者不如尺度之精,此精明之說也”。理想境界乃是高明者“降心抑志以遽趨于平實”,然要真正做到頗為艱難。“若能事事求精,輕重長短一絲不苟,則漸實矣,能實則漸平矣”。曾國藩提倡治軍要有“公心”。他闡述道:“凡利之所在,當與人共分之;名之所在,當與人共用之。居高位以知人曉事二者為職,知人誠不易學,曉事則可以閱曆黽勉得之。曉事則無論同己異己,均可徐徐開悟。君子亦謬,鄉願固謬,狂狷亦謬,重以不知人,則終古相背而馳,決非和協之理,故恒言皆以分別君子小人為要。”他進而認為,“天下無一成不變之君子,亦無一成不變之小人。今日能知人、能曉事,則為君子;明日不知人、不曉事,則為小人。寅刻公正光明則為君子;卯刻偏私晻曖則為小人。營哨官之權過輕,則不得各行其志。危險之際愛而從之者或有一二,畏而從之者則無其事也。此中消息應默察之,而默挽之。總攬則不無偏蔽,分寄則多所維系”。


曾國藩乃理學名臣,自然提出以“仁”治軍思想,但“仁”要以“禮”為約束。“帶兵之道,用恩莫如用仁,用威莫如用禮。仁者,所謂欲立立人欲達達人是也。待弁兵如待弟子之心,常望其發達,望其成立,則人知恩矣。禮者,所謂無眾寡、無大小、無敢漫,泰而不驕也。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威而不猛也。持之以敬,臨之以莊,無形無聲之際,常有凜然難犯之象,則人知威矣。守斯二者,雖蠻陌之邦行矣,何兵之不可治哉?吾輩帶兵如父兄之帶子弟一般,無銀錢無保舉,尚是小事,切不可使之因擾民而壞品行,因嫖賭洋煙而壞身體。個個學好,人人成材,則兵勇感恩,兵勇之父母亦感恩矣。愛民為治兵第一要義,須日日三令五申,視為性命根本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