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儒生治軍”之法(3)



曾國藩一生勤奮,治軍亦然。早在其做京官時便養成“多勤少食”的習慣,“每日應辦之事,積擱過多,當于清早單開本日應了之件,日內了之。如農家早起,分派本日之事,無本日不了者庶幾積壓較少”。他強調,“天下事未有不由艱苦中得來。百種弊端皆由懶生。懶則弛緩,弛緩則治人不嚴,而趣功不敏,一處弛則百處懶矣”。治軍之道,以“勤”字為先。“身勤則強,逸則病;家勤則興,懶則衰;國勤則治,怠則亂;軍勤則勝,惰則敗”;“未有平日不早起,而臨敵忽能早起者;未有平日不習勞,而臨敵忽能習勞者;未有平日不能忍饑耐寒,而臨敵忽能忍饑耐寒者”;“必須官弁晝夜從事,乃可漸幾于熟,如雞伏卵,如爐煉丹,未可須臾稍離”。


第五,曾國藩指出軍隊要內部團結,具有凝聚力。他總結道:“湘軍之所以無敵者,全賴彼此相顧,彼此相救。雖平日積怨深仇,臨陣仍彼此照顧。雖上午口角參商,下午仍彼此救援。”內訌分裂,危害尤甚。“禍機之發,莫烈于猜忌,此古今之通病。敗國、亡家、喪身,皆猜忌之所致。凡兩軍相處,統將有一分齷齪,則營哨必有三分,兵夫必有六七分。故欲求和衷共濟,自統將先辦一副平恕之心始。同打仗,不可譏人之退縮;同行路,不可疑人之騷擾,處處嚴于治己而薄于責人,則唇舌自省矣。敬以持躬,恕以待人,敬則小心翼翼,事無巨細,皆不敢忽;恕則凡事留余地以處人,功不獨居,過不推諉,常常記此二字”。


第六,曾國藩的“兵機”、“戰守”思想。曾氏“兵機”思想主要有三個方面。首先,練兵須“簡練慎出”,軍隊“不可不精選,不可不久練”。有一次,曾國藩因戰事吃緊,需從湖北招兵東下,他便提出:“必須選百煉之卒,備精堅之械,舟師則船炮並富,陸路則將卒並憤,作三年不歸之想,為百戰艱難之行”。然湖北新募之軍倉促起行,“人盡烏何,器多苦窳,船不滿二百,炮不滿五百,如大海簸豆,黑子著面”,這樣的軍隊縱能速達,又何堪一戰,無異于送死。因此曾國藩令其繼續編練,直至打造成“戰艦二百號,又補以民船載七八百,大小炮千余位,水軍四千,陸軍六千”的可戰之師,次年再行前來,否則“名為大興義旅,實等矮人觀場,不直方家一哂”。其次是哀兵必勝,“兵事宜慘戚,不宜歡欣”。“兵者,陰事也。哀戚之意,如臨親喪;素敬之心,如承大祭,故軍中不宜有歡欣之象。有歡欣之象者,無論或為和悅,或為驕盈,終歸于敗而已矣”。第三是要保全士氣。曾國藩認為,戰斗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是勇氣的較量,“大約用兵無他妙巧,長存有余不盡之氣而已”。曆史上不乏氣盈則勝,氣虛則敗的戰例。“孫仲謀之攻合肥,受創于張遼;諸葛武侯之攻陳倉,受創于郝昭,皆初氣過銳,漸就衰竭之故。惟荀罃之拔偪陽,氣竭而複振;陸抗之拔西陵,預料城下之不能遽下,而蓄養銳氣,先備外援,以待內之自斃,此善于用氣者也”。曾國藩的自身體驗亦證明如此:“余治兵以來,每介疑勝疑敗之際,戰兢恐懼,上下悚懼者,其後常得大勝;當志得意滿之候,各路云集,狃于屢勝,將卒矜慢,其後常有意外之失”。“用兵之道,最忌勢窮力弱四字。力則指將士之精力言之;勢則指大局大計,及糧餉之接續,人才之繼否言之。能戰雖失算亦勝,不能戰雖勝算亦敗”。總之,危急之際,尤以全軍保全士氣為主。諸如“孤單無助,糧餉不繼,奔走疲憊”等,都是瓦解士氣的因素,也是用兵大忌。

曾國藩的“戰守”之法則是其軍事經驗的總結。


“凡出隊有宜速者,有宜遲者。宜速者,我去尋敵先發制人者也。宜遲者,敵來尋我以主待客者也。主氣常靜,客氣常動。客氣先盛而後衰,主氣先微而後杜。故善用兵者,每喜為主,不喜做客。休祁諸軍,但知先發制人一層,不知以主待客一層。加之探報不實,地勢不審,敵情不明,徒能先發而不能制人。應研究此兩層,或我尋敵,先發制人;或敵尋我,以主待客,總須審定乃動,切不可于兩層一無所見,貿然出隊”。

“師行所至之處,必須多問多思,思之于己,問之于人,皆好謀之實跡也。昔王璞山帶兵,有名將風。每與敵遇,將接仗之前一夕,傳各營官齊集,與之暢論敵情地勢。袖中出地圖十余張,每人分給一張,令諸將各抒所見:如何進兵,如何分支,某營埋伏,某營並不接仗,待事畢後專派追剿。諸將一一說畢,璞山乃將自己主意說出,每人發一傳單,即議定之主意也。次日戰罷,有與初議不合者,雖有功亦必加罰。其平日無事,每三日必傳各營官熟論戰守之法”。


“一曰紮營宜深溝高壘。雖僅一宿,亦須為堅不可拔之計,但使能守我營壘,安如泰山,縱不能進攻,亦無損于大局。一曰哨探嚴明。離敵既近,時時作敵來撲營之想。敵來之路,應敵之路,埋伏之路,勝仗追擊之路,一一探明,切勿孟浪。一曰痛除客氣。未經戰陣之兵,每好言戰,帶兵者亦然。若稍有閱曆,但覺我軍處處瑕隙,無一可恃,不輕言戰矣”。


“用兵以渡水為最難。不特渡長江大河為難,即偶渡漸車之水,丈二之溝,亦須再三審慎,恐其半渡而擊。背水無歸,敗兵爭舟,人馬踐溺,種種皆兵家所忌。隘路打勝仗,全在頭敵。若頭敵占腳不住,後面雖有好手,亦被擠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