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亂世豪雄 第三十一節-第三十二節

第二卷 亂世豪雄篇 第一章 危機四伏 第三十一節

馬日磾看到韓馥痛心疾首,心內也很難受,但他還是勉強做了一番解釋。

從董卓進京到現在已經一年零兩個月了,這期間發生了太多的事,一件接一件,讓人應接不暇,根本沒時間坐下來靜心思考一下現在和將來。為什麼會造成今天這個局面?為什麼社稷傾覆在即?如何拯救搖搖欲墜的大漢?沒有答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個以長公主主政在晉陽建立朝廷的想法,最初是由張溫、崔烈、楊彪和皇甫嵩四個人在張溫的書房里想出來的。後來這四個人陸續召集自己和陳紀等十幾個老臣籌劃了很久,中間也有過激烈的爭論,爭論焦點也就是朝廷到底設在何處,是北疆的晉陽還是冀州的鄴城?

以張溫、皇甫嵩為首的老臣要求設在晉陽,因為劉虞和李弘兩人是目前在外官職最高的大臣,這個朝廷也主要圍繞著他們兩人構築。如果設在冀州,就等于把李弘變相地擠出了這個朝廷,那構建朝廷的主要目的就失去了。張溫和皇甫嵩的想法是,要想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平叛、討董、穩定,那就必須要倚仗李弘強悍的武力。

以崔烈、楊彪為首的老臣要求設在冀州的鄴城。要想以最快速度平叛、討董、穩定,決定因素是錢糧,而不是軍隊。李弘如果忠于大漢和先帝,他即使不願竭盡全力,但他為了北疆的生存,也不會從中作梗。崔烈和楊彪認為,倚仗各地州郡的軍隊,也一樣能實現這個目的。另外,如果李弘居心叵測,挾持了公主和這個在外的朝廷,那就等于造就了第二個董卓,其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把這個朝廷設在冀州,是個萬全之策。

雙方各不相讓,爭論沒有結果。最後張溫說,我們反正都要先到晉陽去,因此我們可以先試探一下李弘,如果李弘忠心耿耿,我們就把朝廷設在晉陽。他相信李弘能做出正確選擇。畢竟,董卓的現狀擺在這里,堂堂大漢國的相國大人,只控制著關東、關中五個郡,不能不說是走到窮途末路了。李弘如果驕縱枉法,把持權柄,以北疆之地抗衡舉國之力,下場不問可知。

張溫的試探結果完全出乎幾位老臣的預料,李弘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而且他在給張溫信中說,除了軍屯和民屯,北疆十六郡的軍政他可以立即還給朝廷,而且他要求北疆不再設州牧,朝廷直接督領十六郡。也就是說,在北疆,只有郡和縣兩級府衙,州一級府衙撤銷。這也就避免了李弘擁兵自重,割據一方,從而挾持長公主和朝廷的可能。李弘算是徹底把十六郡的軍政還給了朝廷。

李弘的這種態度足以證明他的忠誠,朝廷當然要設在晉陽。

馬日磾最後說道:“文節,大漢的命運就在你手里,懇請你早下決斷。”

劉恭、耿武、閔純、李曆、審配等人圍坐在韓馥四周,沉默不語。

“你們說說,冀州怎麼辦?”韓馥問道,“本來是個非常好的振興之策,但因為把朝廷設在了晉陽,結果好事變成了壞事。”

朝廷設在晉陽,等于被李弘所控制。董卓之禍還沒有結束,長安朝廷的一幫大臣們卻又造出了一個新禍患。韓馥無法理解。既然想拯救社稷,既然有前車之鑒,大臣們為什麼還要重蹈覆轍?

晉陽朝廷不是一個獨立的朝廷,而是從長安朝廷分出來的,是長安朝廷的一部分,主要構架是長公主、長公主府、太傅府、驃騎大將軍府和監禦史府。以長公主和四府代替朝廷處理國事,換句話說,除了韓馥兼領監禦史外,冀州和各地州郡沒有一個人在這個朝廷里。

冀州和各地州郡本來就是隸屬大漢朝廷的州、郡、縣三級府衙,各府諸吏當然沒資格要求進入這個朝廷。即使要進,也是這四個府里的掾屬,成了長公主、劉虞和李弘的僚屬,這肯定沒人願意。晉陽朝廷里既然沒有各地州郡的人,沒有討董聯盟的人,那這不是擺設是什麼?我們憑什麼要聽李弘的?這和讓我們聽董卓的有什麼區別?

這個朝廷如果設在冀州,等于就是受過去討董聯盟的控制,那各地州郡官吏當然能接受它。但現在沒有人願意接受晉陽朝廷的指令,因為大家都認為那是李弘控制下的朝廷,是受李弘挾持的朝廷。這其實很好理解,如果朝廷設在冀州,李弘不可能放棄北疆獨自到冀州來,而且那時李弘也不可能放棄北疆軍政了。

李弘之所以願意放棄北疆軍政,其目的顯然是想留住長公主,挾持朝廷。北疆十六郡的太守幾乎都是李弘的人,而且北疆大軍遍布各地,這個北疆軍政李弘可以隨時拿回去,他交不交其實都是一回事。韓馥很難理解的是,這個北疆軍政是去年李弘從朝廷手上搶去的,現在李弘交出來了,怎麼反而成了李弘對朝廷忠心耿耿的證明?

長安朝廷希望靠太傅劉虞來制約李弘,這簡直是個笑話。董卓的例子就擺在那里,他是怎麼攫取權柄的?就是拿刀砍去的。你不給我,我就殺你。前太傅袁隗應該比今太傅劉虞有權有勢吧?結果如何?袁隗還不是敗在董卓的刀下。李弘比董卓更加凶殘陰毒。董卓還沒有進洛陽的時候,李弘就帶著大軍南下威脅天子和朝廷了,就這種人會拱手放棄權柄?至于什麼故主之情,那都是狗屁。和李弘談什麼故主?他就是一個鮮卑人的奴隸,是個蠻子,你和他談什麼故主之情?和一頭豹子談故主之情,還不如拿一把刀直接去砍他來得實在。

韓馥說了一大堆,最後的意思是這個機會萬萬不能錯過。長公主和朝廷必須要設在冀州。北疆錢糧緊缺,冀州供應有限,李弘看樣子馬上就要打洛陽了。等他打洛陽的時候,我們再談這個事。那時,由不得他不答應。至于北疆軍政,他還不還都是一回事,我們也不會主動派人到北疆去招惹他,去奪他的權。只要他攻打董卓,我們就給他供應一部分錢糧。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一殿之臣,都是為了討董興國嘛。

劉恭、耿武、閔純、李曆三人支持韓馥的意見,尤其是劉恭,言詞非常激烈,對李弘和朝中的一幫大臣大肆抨擊。

審配出言反對。

當前的形勢很明顯。晉陽朝廷要立即建,為什麼?討董聯盟經過黃巾軍暴亂、袁閥分裂、袁紹和長安朝廷決裂後,已經成了一盤散沙,急需有人出面再次把各地州郡的力量集中到一起,以便應對明年嚴峻的局勢。明年和今年一樣,有黃巾軍之禍,有董卓之禍,但更嚴重的是有流民之禍和糧荒之禍。所以,各地州郡必須要抱成一團,度過難關。長公主和晉陽朝廷的建立,正好給了各地州郡一次重新集結力量的契機。

冬天馬上就要到了,黃巾軍要休戰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得到一段時間的修整。趁著這個機會,我們可以利用晉陽朝廷來重新整合各地州郡的力量。這樣到了明年春天,我們就能以最強悍的實力攻擊黃巾軍。如果按照大人的辦法,等到李弘攻擊董卓之後,我們以錢糧來威脅李弘把長公主送到冀州,再把朝廷建在冀州,那時間和機會就都錯過了。

其實,大人對這件事過慮了。李弘和董卓要兩虎相爭,李弘暫時對冀州沒有危險,而且他為了緩解北疆的財賦錢糧危機,無論如何都不會為了權力分配的事和冀州鬧翻,這個朝廷暫時設在晉陽並沒有什麼關系。

過一段時間後,他會很自覺地把長公主和朝廷送到冀州。為什麼?

張溫等老臣把長公主和朝廷留在晉陽的主要目的是什麼?是制約和削弱李弘的權勢,利用他的武力振興社稷,最大程度地減小李弘對社稷的危害。李弘不是白癡,他怎麼會拿刀割自己的脖子?他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權勢被奪,部下離散,一步步走上必死之路?

李弘于是想了個以退為進的辦法。李弘為什麼要主動放棄北疆軍政?他不是為了要留住長公主和挾持朝廷,而是為了要逼走長公主和朝廷。

李弘放棄了十六郡軍政,撤銷州一級府衙,那劉虞呢?劉虞行丞相事,他主掌權柄,他不能不帶頭響應。以劉虞的為人和宗室大臣的身份,他必定會放棄幽州軍政,主動撤銷幽州牧府。那麼,還剩下誰?剩下大人、兗州牧劉岱和豫州牧孔伷。兩位上卿主動放棄各自手中的地方軍政大權,你們三位怎麼辦?不放?顯然不可能。放,大家又擔心朝廷被李弘所控。尤其是冀州,冀州牧府一旦被撤銷,冀州軍政到了朝廷手上,李弘就徹底控制了冀州的錢糧,我們也就再也無法制約李弘了,因此這冀州的軍政大權是萬萬不能放。

那怎麼辦?只有朝廷讓一步,把長公主和朝廷遷到冀州。長公主和朝廷到了冀州,李弘又要吵了,他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再把北疆軍政要回去。其實,就象大人所說,這個北疆軍政不管李弘還不還,都是他的,誰願意到北疆去招惹他?

朝廷設在晉陽,就象長公主拿著一把刀架在李弘的脖子上,李弘避之惟恐不及,怎麼會留下?所以大人不要擔心朝廷的事,你什麼事都可以答應,只要不答應放棄冀州的軍政大權就行了。

韓馥和劉恭等人不得不承認審配分析的有道理,但李曆的一句話讓韓馥疑心大起。

“正南兄,大將軍對你有救命之恩,你可不能因此幫助大將軍欺騙大人,耽誤振興社稷的大業啊。”

韓馥頓時疑心大起。

審配無奈說道:“這樣吧,我代大人到河內去一趟,問問袁大人的意見。不管怎麼說,現在大人還是尊奉‘承制詔書’,聽從袁大人的調遣嘛。”

韓馥臉色更加難看了,他十分不高興地揮手說道:“那你就去跑一趟,快去快回。”

****

十月下,河內,懷城。

黃巾軍要准備上山過冬了,黃巾軍諸部在各地戰場上隨即轉入了守勢,連通冀州和河內之間的馳道逐漸被官軍控制。

審配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懷城。袁紹聞訊,和許攸、郭圖、荀諶等人到城外相迎。眾人互相寒暄一番後,袁紹笑道:“正南是不是給我們帶來了什麼好消息?”

審配搖搖頭,“好消息是大人心願得償,壞消息是社稷前途渺茫。”隨即他把張溫等老臣准備在晉陽建朝的事詳細說了一遍,“長安朝廷巧妙地避過了皇統之爭在外建朝,這是我們事先沒有預料到的。不過,能迅速建朝,終歸實現了大人重新整合討董聯盟的想法,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啊。”

“看樣子我那一刀沒白砍。”袁紹笑道,“長安朝廷里的那些大臣們總算頭腦清醒了。這個辦法不錯,社稷振興有望了。將來社稷穩定了,我們給冤死的四位大臣樹個碑,以感謝他們為大漢社稷做出的犧牲。”接著他問道,“正南,你剛才說前途渺茫是什麼意思?是說我嗎?”

審配點點頭,“從馬日磾走進鄴城開始,他自始至終就沒有提到過大人。關于建朝的事,大人更不在他們的視線之內。也就是說,大人和討董聯盟已經被長公主和這個即將籌建的朝廷代替了。大人在他們眼里,不過就是個渤海郡的太守而已。我親自趕到河內來,就是想問問大人,大人打算束手待斃?”

袁紹神色略顯尷尬地笑笑。

審配隨即把韓馥和冀州府的意見說了一遍,“我說要到河內問問你,韓大人顯得極為不高興。大人,如果長公主和朝廷遷到了冀州,你的處境……”

袁紹和眾人互相看看,鄙夷地笑道:“你們說,我叔叔怎麼會看上韓馥?怎麼會把他安排在冀州?”

“走吧,我們回城再說。”

審配的意見沒有得到許攸等人的完全同意。

許攸、辛評、逢紀、郭圖等人認為把長公主和朝廷放在晉陽好,荀諶、陳琳兩人則同意審配的意見,他們認為放在冀州好。但所有人都有個共識,那就是冀州牧韓馥無法利用冀州的錢糧控制這個朝廷,控制整個大局。這幾年冀州對于振興社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誰控制了冀州,也就等于控制了這個朝廷,控制了國家權柄。無論長公主的身份多麼尊貴,太傅劉虞的權勢多麼顯赫,驃騎大將軍李弘的武力多麼強悍,最後都要錢糧,沒有錢糧,說什麼都沒用。

袁紹背著手,一直低頭來在回踱步。許攸看著他,低聲問道:“大人,你看,是不是應該動手了?”

“不,不要急,還沒到時候。”袁紹搖手說道,“我們首先必須考慮清楚,晉陽朝廷的權力應該怎麼分配,這非常重要。”

這幾年,我們不是平叛就是討董,還要預防天災人禍,相當于在三個戰場上同時作戰,所以我們要想盡快穩定社稷,必須要整合所有力量。如果動亂時間太長,根基被毀,社稷恢複起來就難上加難了。驃騎大將軍的武力是我們能否盡快振興社稷的決定性力量,因此,我們現在不但不能壓制和掣肘他,反而要盡可能幫助他,讓他發揮最大的武力,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敗董卓。

董卓的勢力只是京畿一地,十幾萬大軍,但黃巾軍遍布三四個州,上百萬兵力,還有愈演愈烈之勢。在朝廷衰微,錢糧匱乏的情況下,我們再想象幾年前一樣輕松擊敗黃巾軍已經不可能了。所以我們只有先擊敗董卓,等董卓敗亡後,我們再集中所有力量平叛。基于這一點考慮,我認為,冀州要以最大的力量幫助北疆,但韓馥這個人辦事瞻前顧後猶豫不決,這個人必須要拿掉。但現在拿掉韓馥,阻力太大,必須要得到李弘的幫助,也就是說要得到晉陽朝廷的幫助。但李弘不可能幫助我,在我和韓馥之間,他更願意選擇韓馥。我們應該怎麼辦?

“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利用皇統之爭,讓李弘背上挾持公主和晉陽朝廷的罪名,讓李弘成為第二個董卓,讓長公主和朝廷失去作用。”袁紹看看眾人驚異的目光,微微一笑,“如此,則大事可定。”

何謂皇統之爭?我們重建皇統。重建皇統有什麼好處?可以重建真正意義上的朝廷,天子、三公、九卿、百官俱齊。從社稷到黎民,人人可以從中收益,所以沒有人會不答應。那誰做皇帝?太傅劉虞。劉虞乃東海恭王劉強的六世孫,宗室中聲望最隆之人,擁戴此人為帝,必定振興我大漢。

問題是,劉虞會答應嗎?不會。長公主會答應嗎?不會。驃騎大將軍李弘會答應嗎?他傻了。反對?他不敢。冀州和我們都竭力擁戴劉虞為帝,劉虞又是他的故主,對他恩重如山。他敢說什麼?答應?他更不敢?先帝的兩份遺詔就在他手上,他敢答應?他只有不說話。

好,我就是要他不說話。

我們一旦要擁戴劉虞為帝,劉虞必定要匆忙逃離晉陽。將來勤王討董成功,天子主政,劉虞死定了。劉虞逃離洛陽,晉陽朝廷由誰主掌權柄?驃騎大將軍。

長公主、劉虞、張溫等等,包括北疆諸吏,他們在驃騎大將軍不敢說話的時候,怎麼想?

好,至此為止,驃騎大將軍的真面目暴露于世,他是董卓第二,而且比董卓更加殘暴,更加狠毒,更加卑鄙,他不但背叛先帝,還陷害自己的故主,這就是我大漢國的驃騎大將軍。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晉陽朝廷瀕臨崩潰,冀州斷絕對北疆的支援,我還是討董大軍的車騎將軍。到了那時,驃騎大將軍就要和我談談了。

我的條件很簡單,拿掉韓馥,我做冀州牧,我成為晉陽朝廷的三公之一,我代行丞相事,我和驃騎大將軍共掌權柄。

晉陽朝廷一分為二。我居冀州,主掌大漢行政;驃騎大將軍居晉陽,主掌大漢軍事。長公主和長公主府居晉陽。這個代理國事的長公主,還是留給驃騎大將軍為好,這可以讓他天天想起先帝對他的恩寵,讓他誓死效忠于大漢效忠于天子。

書房內靜寂無聲。

良久,荀諶才輕輕問道:“大人,如果驃騎大將軍憤而駁斥呢?”

“那時,他在河東,不在晉陽。”袁紹說道,“劉虞到了晉陽,李弘就不會留在河東了,難道他還不相信劉虞?”

“韓馥會擁戴劉虞為帝?”許攸懷疑地問道。

“這件事,子遠和正南去辦,我相信你們會有許多辦法,會讓韓馥高高興興地答應。”袁招望著他和審配笑道,“另外,我會派人告訴劉岱、袁遺、張邈、王匡等人,我會聯合各地州郡一起聯名上奏。”

“如果驃騎大將軍和我們再度決裂怎麼辦?”

“不可能的。”袁紹自信地笑道,“李弘要想得到冀州的錢糧,要想緩解北疆危機,只有和我聯手,舍此以外,別無他途。”

“這件事你們要秘密進行,千萬不要走漏了風聲。”

“正南,你先回鄴城。”袁紹說道,“你告訴韓馥,我渤海郡鼎力支持韓大人。”

審配躬身答應。

“前段時間,我請你幫我征辟沮授和田豐兩位先生,這事怎麼樣了?如今社稷危難,他們怎麼能待在家里看書念經,不問國事?”

審配笑道:“過完年,大人去信催一催,他們應該會來的。”

袁紹大喜,“好,好,多謝正南了。”

第二卷 亂世豪雄篇 第一章 危機四伏 第三十二節

大漢國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十一月。

十一月初,虎牢關。

許混匆匆從河內返回。

他奉驃騎大將軍令趕到洛陽後,把李弘要聯合袁紹和袁術攻打洛陽的意思通告了朱俊和顏良,然後他和田疇兩人一個赴河內,一個赴宛城。

許混見到袁紹後,仔細闡敘了李弘的想法,並把李弘提出的三路夾擊,中路取勝的具體攻擊計策做了說明。

李弘的北疆軍從北面攻擊洛陽,切斷董卓的退路,從而把洛陽北軍的主力吸引到函谷關以西。袁術孫堅的大軍從南面攻擊洛陽,牽制洛陽北軍的兵力回援函谷關。當董卓忙于應付南北兩路大軍的攻擊時,袁紹自己親率大軍從東北方向攻擊洛陽,力爭一戰而下,迅速占據洛陽。董卓暴虐殘忍,在敗局已定的情況下,他極有可能焚毀京都,摧毀大漢根基。河東距離洛陽最近,如果李弘和袁術孫堅能有效牽制北軍兵力,那麼袁紹必能以最快速度拿下洛陽,從而避免京都被毀之禍。

當然了,如果三路大軍攻擊洛陽的時候朱俊和顏良還能繼續占據虎牢,那麼搶占洛陽的重任就應該是他們的。不過,李弘認為這種可能幾乎沒有,董卓一定會在年底之前趕走駐守虎牢的顏良和駐守孟津、小平津的韓浩。為了保證攻擊成功,李弘希望袁紹考慮一下,是不是在河內戰事暫緩的時候,悄悄派兵增援孟津和小平津兩關。

許混把這個攻擊之策對袁紹解釋了很多遍,他一再表白大將軍並無獨占洛陽之心,主要目的還是想通過這一戰,占據關東之地。把北疆、關東和關東東南兩個方向的所有州郡連成一個整體,這樣無論是封鎖關中,還是平定黃巾軍,三方都能互相支援,以求每戰必勝,迅速穩定社稷。

至于由誰控制洛陽的問題,李弘建議三方在打下關東,占據洛陽後再詳細商談。反正三方的軍隊最後都要進駐洛陽,到時大家可以慢慢商量。李弘認為一定會有辦法,袁紹和袁術兄弟也許可以因此得以和解。

袁紹滿口答應,並承諾河內大軍不論是否能徹底擊敗黃巾軍,都將于年底趕到河陽一帶和北疆軍同時攻擊洛陽。

許混完成了重任,非常高興,正准備要離開河內,這時袁紹突然又把他請進了府衙。袁紹把長公主要在晉陽建朝的事告訴了許混。袁紹說,你回虎牢後,應該能接到大將軍的消息。大將軍很可能要你再跑一趟河內,你不要來了,你直接回河東去告訴大將軍,我袁紹絕對聽從長公主和晉陽朝廷的指令,誓死效忠。

許混把袁紹的承諾告訴了朱俊和顏良,然後問道:“長公主真的要在晉陽建朝?”

顏良點點頭,指著坐在一邊的楊華說道:“問之已經來了很多天了,這個消息是真的。你立即回河東,把袁紹、朱大人和我的回複帶回去。”

朱俊嚴肅地說道:“因為董卓在洛陽,我無法給大將軍寫信,所以我就長話短說了。你回去告訴大將軍,晉陽朝廷能不能讓各地州郡信服,關鍵在于大將軍。大將軍如果能迅速攻占洛陽,勤王討董,長公主和晉陽朝廷就能起到拯救社稷的作用,否則,晉陽朝廷就是一個擺設,比長安朝廷更加卑劣的擺設。”

顏良不滿地瞅了朱俊一眼,冷聲說道:“你回去告訴大將軍,大將軍指哪我打哪,誰要是對大將軍不利,我就宰了他。”

許混看看朱俊那張冷峻的臉,頗為尷尬地問道:“顏大人,沒有別的話了?”

“沒有了。”顏良說道,“朝廷有什麼用?長安有天子,有朝廷,可我們照樣打董卓。我們說董卓是奸賊,他就是奸賊。勤王也罷、拯救社稷也罷,靠的是刀,是武力,不是朝廷。我看大將軍是給李瑋、朱穆說暈了頭,竟然想到要在晉陽設朝廷。那個朝廷有個屁用,純粹浪費糧食。”

朱俊氣得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許混和楊華漲紅了臉,慌忙站起來,送又不是,不送又不是,一臉難堪。

“虎頭大人,當著朱大人的面,你怎麼能這麼說?”許混埋怨道,“朱大人可是本朝的柱石重臣,曾經官至右車騎將軍,地位非常尊崇,而且他還是李瑋、朱穆、朱筱嵐三位大人的至親,你怎麼能……”

“他把我害苦了。”顏良忿忿不平地罵了兩句,“算了,算了,不說了。”他從案幾上拿出一卷文書遞給許混,“這是高覽和高順兩位大人寫給大將軍的書信,你立即帶到河東去。”

****

十一月初,南陽,宛城。

穎川和南陽一帶戰事頻繁,路途危險,田疇帶著五十名親衛晝伏夜行,以最快的速度再次趕到了宛城。

早在十月下的時候,田疇就奉命到南陽拜見過一次袁術。

袁術在得知北軍出武關攻打南陽後,火速從襄陽撤兵回援,而劉表也趁機再次派蒯越到宛城和袁術和解。此時袁術率軍在宛城一帶和董越、李肅激戰,急需錢糧軍械,所以無奈之下他只好答應了劉表提出的條件,承認劉表為荊州刺史。田疇到宛城後,袁術不待田疇說話,立即要求田疇回稟顏良,請顏良率軍從穎川方向攻擊胡軫和呂布,從而讓孫堅從魯陽脫身,迅速回援宛城,擊敗董越和李肅。

田疇安慰了袁術幾句,然後把李弘攻擊洛陽的計策做了說明。田疇說,顏良即使率軍支援,兵力也有限,無法改變戰場上雙方實力的對比。現在北軍有三萬大軍在穎川和南陽一帶,如果袁術、孫堅和孔伷等人能把這三萬大軍拖在這里,可以極大地幫助大將軍和袁紹在最短時間內擊敗董卓,攻占洛陽。

事實上,袁術、孫堅和孔伷三人雖然兵力上和北軍不相上下,但雙方實力差距較大,目前固守城池有余,擊敗北軍很難,因此袁術對李弘提出的攻擊之策也沒什麼反對意見,不過他對攻占洛陽之後的事有自己的看法。他不願意和袁紹一起出現在洛陽。他請田疇回複李弘,要麼把袁紹趕出洛陽,要麼把劉表趕出荊州,“人都要現實一點,如今我連飯都吃不飽,還拿什麼去振興社稷?”

田疇帶著袁術這句話迅速回到虎牢,但他還沒進關,顏良就告訴他,你要再到宛城去一趟。

袁術看到田疇又來了,非常驚訝,“洛陽又出了什麼事?虎牢關丟了?”

田疇立即把長公主要在晉陽建朝的事對袁術詳細解說了一下。袁術初始很吃驚,後來一直低頭沉思。

田疇問:“大人對此事是個什麼態度?”

袁術自嘲一笑道:“我和大將軍之間的恩怨你應該知道。大將軍是個好人。當年我想殺他,被他識破了,但他沒有殺我,還是把我當朋友,我很感激他。所以今天我也就把話挑明了說,你把我的話原封不動地帶回去。”

袁術看看年輕英俊的田疇,輕蔑地一笑道:“你今年還沒二十歲吧?你一個北疆的小孩,雖然書念了不少,但你知道朝政的實質是什麼嗎?大將軍南征北戰,在洛陽前前後後待了不到兩個月,他知道國事的背後是什麼嗎?朝政也罷,國事也罷,說白了就是兩個字,欺詐。”

田疇暗自心驚,但仔細想來,他又不得不承認袁術說的精辟。這一年來的風風雨雨,讓他懂得了書本上的許多東西,學到了許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欺詐,各方之間為了各自的利益,無不竭盡全力,但每一件事的背後,都深深地寫著欺詐兩個字。袁術的話,讓田疇有一種醍醐灌頂,豁然大悟的感覺。

“國政就是欺詐,這就象一個美貌的女子被人脫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赤裸裸的,羞愧欲死,所以她需要一件漂亮的衣裳來掩飾自己的羞愧。這件衣裳對于國政和欺詐來說,是什麼?”

田疇搖搖頭,他的確不知道那是什麼。

“門面。”袁術哈哈大笑,“門面,華麗而耀眼的門面。”

田疇驀然領悟到袁術這句話的意思,他心里不由地一陣戰栗,恨不得一步跨回河東。

袁術似乎看透了田疇的心思,沖著他搖搖手,示意他稍安毋躁。

“大將軍百戰百勝,每每以弱克強,用兵如神,奇正之道,對于他來說,就象翻動手掌一樣,輕松自如。”袁術看看自己的手心,又看看自己的手背,然後抬頭望著田疇,輕聲問道,“你讀過《孫子兵法》嗎?”

田疇不知道他想說什麼,茫然地輕輕點頭。

“那你一定知道‘反間計’了?”

田疇又點點頭。

“孫子曰,反間者,疑中之疑,比之自內,不自失也。意思是說在疑陣中再布疑陣,使對方內部自生矛盾,這樣我方就萬無一失了。”袁術笑道,“大將軍上次到洛陽來,和我閑聊時說,他這幾年讀了不少書,尤其是兵書,所以這孫子兵法一定是讀了。不過,大將軍是個血性漢子,喜歡直來直去,不喜歡搞這些陰謀詭計,所以他即使讀了孫子兵法,對這反間之計也定然是一掃而過,不屑一視。你回去告訴他,就說是我說的,請他好好讀一下這反間之計,然後再仔細想想這一年里所發生的事,他就應該明白朝廷是怎麼回事,晉陽朝廷是怎麼一回事,國政、權柄、社稷又是怎麼一回事。”

田疇若有所悟,躬身領命,“大人還有什麼話要我帶給大將軍?”

袁術想了一下,突然問道:“子泰,你說勤王討董,我們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田疇看看袁術,猶豫了一下。袁術的眼睛里總帶著一股世家子弟的傲慢和紈绔,嘴角也帶著一絲鄙夷的笑容,這讓坐在他對面的人極為不舒服。田疇輕輕咳嗽了一聲,以掩飾自己心里的緊張和不快。袁術這幾句話已經讓田疇自慚形愧,此時再面對袁術那雙眼睛,他有點揣揣不安了。

“大人,你看三年……”

“三年?”袁術詫異地問道,“你認為只要三年?”

“關中有千里沃野,險要地勢,再加上董卓擁有十萬大軍,西疆之根基,所以沒有十年,我們想都不要想。”袁術笑道,“當年六國攻秦,六國大軍可有越過潼關之時?這個比喻也許有點不恰當,但你想想現在。自從先帝重建州牧地方權重之後,董卓挾持天子皇權沒落之後,青州蟻賊大亂社稷各方義兵興起之後,各地州郡已經漸成擁兵自重之勢,我們根本無力勤王。這你都沒有看出來?”

“大將軍是第一個擁兵自重的大漢重臣,其次是誰?是韓馥、劉岱和所有不向朝廷繳納賦稅的州郡長官。州郡不依律繳納賦稅,那還叫什麼州郡?大漢律法形同虛設,天子和朝廷不就成了擺設?劉表老兒不聲不響地跑到襄陽,倚仗一幫門閥私兵的支持,竟然自己封自己為荊州刺史。一個一無所有就帶著一張嘴一個黨人帽子的宗室大臣,都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那有錢有兵有地盤的州郡長官們會怎麼做?”

“各地州郡擁兵自重,那象什麼?象不象過去的諸侯國?”袁術兩手一攤,無奈地苦笑道,“我堂堂一個大漢國的後將軍,竟然淪落到要帶著軍隊去打一個自稱是荊州刺史的老頭,由此可見,州郡擁兵自重已經到了什麼地步。我承認,我算一個,我也是擁兵自重,我也不希望大將軍勤王成功。所以,大將軍攻占洛陽可以,但他要想擊敗董卓,攻占長安,根本不可能。”

“為什麼?”袁術大聲問道。

田疇急忙搖頭。

“大將軍勤王成功了,皇權威臨天下,州郡還怎麼擁兵自重?一州一郡的賦稅是交給朝廷好還是留在自己家里好?比如我袁術……”袁術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為什麼要打劉表?因為我想拿到整個荊州的賦稅。勤王如果成功了,我能得到這麼一個取之不竭的錢庫?”

“劉表為什麼要奪取荊州?他難道是為了討董勤王嗎?他要討董勤王,為什麼不來給我出謀劃策?為什麼不帶著襄陽的門閥私兵攻打洛陽?說白了,他就是為了荊州的我,他和我一樣,甚至比我還無恥。說什麼漂亮話都沒用,都是放狗屁。為什麼他們叫我路中悍鬼袁長水?因為我知道他們無恥,我就是要攔路搶劫他們,他們能拿我怎樣?我無恥,劉表比我更無恥,袁紹比我無恥一百倍,一千倍。我攔路搶劫,說到底不過就是搶點小錢,袁紹和劉表這些人呢?他們可不是搶劫,他們是洗劫,連人帶錢,一洗而空,連根骨頭都不留。”

田疇目瞪口呆,張口結舌。

“大將軍要勤王,要討董,要打洛陽,最後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我早就說過,人要現實一點,君子還要顧其本,何況我們這些不是君子的人。如果自己都吃不飽了,還勤什麼王?拯救什麼社稷?這不是笑話嗎?”袁術指著田疇說道,“你把這句話一定要帶給大將軍,你告訴他,他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打洛陽,而是打冀州。大將軍幾個月後就算把洛陽打下來了,他也很難解決北疆的糧食財賦危機。你一路上來,你都看到了,董卓和北軍幾乎把大半個穎川和南陽翻了個底朝天,宛城里塞滿了流民,大將軍已經很難得到荊豫兩州的援助了。在我也很難,我還要打劉表,打襄陽,否則,我就要餓肚子。”

田疇腦子一片混亂,袁術這番話他很難接受,也很難理解。你袁術是這樣的人,劉表和袁紹是這樣的人,難道孫堅、孔伷、朱俊也是這樣的人?他想不通。這是不是袁術的反間計?他剛才不是說國政就是欺詐,朝廷就是門面嗎?他是不是想讓大將軍和韓馥、袁紹他們互相打起來?但大將軍和他們打起來了,對袁術又什麼好處呢?

袁術看看面孔漲紅,有點暈乎乎的田疇,忽然大笑起來,“子泰,你是不是認為我在使計啊?哈哈……我一般說真話,都能達到以真亂假的地步,絕對能讓對方上當,哈哈……”

田疇的臉更紅了。

袁術狂笑,“子泰,你回去吧,你記住要把我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大將軍。否則你就害了大將軍了。”

田疇手足無措地站起來,躬身拜別。

“子泰,告訴大將軍。十年後,我要和他在長安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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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上,河東,河北驃騎大將軍營。

許混帶回來的消息讓李弘非常高興,但高覽的回書卻讓李弘憂心如焚。

高覽、高順、朱治三人率軍先到陳留郡,和陳留太守張邈、東郡太守王肱(橋瑁被劉岱殺死後,袁紹就安排自己的親戚,穎川名士王肱為東郡太守)合兵一處,屯軍于濟陰郡的定陶。

不久,曹操從揚州募兵而回。曹操這趟募兵非常不順利。雖然揚州刺史陳溫、丹陽太守周昕依照袁紹的請求,給曹操拼湊了四千士兵,但這四千兵許多都是從青州、兗州逃到揚州的流民,其中還有被官軍打敗逃跑到揚州的黃巾軍將士。曹操帶著這四千兵走到沛國龍亢(今安徽懷遠西)時,軍中的幾個原黃巾軍軍官率眾叛亂,攻殺曹操的大帳。曹操帶著曹仁、夏侯淵等人和自己的幾百名老部下拼死殺出重圍,僥幸撿了一條性命。後來他們一路上強拉硬拽,到老家譙縣(今安徽毫州)又轉了一圈,這才勉強湊足一千人趕到定陶會合張邈。

曹操對北疆軍極度仇視。他看到高覽和高順在定陶,當即帶著人馬到濟陰郡的成陽去了。兗州牧劉岱,濟北相鮑信,廣陵太守張超的大軍都在那時,他們已經敗了好幾戰了。九月中,劉岱率聯軍于巨野和可馬俱大戰,再遭敗績,不得不退回定陶。

高覽意外地遇見了劉備。劉備看到高覽,非常高興。劉備說,自己去年隨毋丘毅到丹陽募兵,到了徐州的下不邳時,正好遇上徐州刺史陶謙和黃巾軍激戰。毋丘毅和劉備隨即率軍參戰。一場血戰後,這股黃巾軍全軍覆沒。劉備作戰勇猛,為徐州刺史陶謙欣賞,遂為其上奏請功,不久被朝廷安排到青州北海郡的下密縣(今山東昌邑縣)任縣丞。今年青州黃巾軍暴亂,北海郡遭到攻擊,下密縣被黃巾軍占據,劉備率領殘兵一路敗逃,後來遇上劉岱,隨即並入其軍。

九月下,劉岱率聯軍會合山陽太守袁遺,于山陽郡的武唐亭擊敗黃巾軍吳霸,戰局因此得到了扭轉,聯軍隨即轉入全面反攻,連克東平國、任城國和魯國。大軍隨即一分為二,一路繼續東進,攻打濟北、泰山,一路南下攻打徐州的沛國、彭城。

十月中,張邈、袁遺、高覽等人和徐州刺史陶謙會合于彭城國的彭城,與司馬俱、徐和、何議等數十萬黃巾軍對壘。

高覽說,陶謙正在准備一場大戰,估計十一月中左右要和黃巾軍決出勝負。從目前局勢來看,取勝肯定沒有把握,但由于冬天即將來臨,黃巾軍要逐漸退出戰場,所以在未來幾個月里,兗青徐三州的戰火會暫時平息一段時間。

高覽認為黃巾軍全部集中到青州和泰山一帶不是什麼好事,黃巾軍經過幾個月的休戰後,實力得到恢複,明年的戰事將會更加激烈。

兗青徐三州的連番戰火讓三州百姓苦不堪言,無數的流民向南北兩個方向滾滾而去。現在三州不但田地里顆粒無收,就連樹皮樹葉都給吃得差不多了,到處都是死尸盈野,人爭相食的慘狀。高覽說,百姓沒有吃的,軍隊也沒有吃的,戰馬已經殺光了,能吃的都吃到肚子里去了。他希望大雪早一點來臨,這樣黃巾軍就會撤走了,只是,大雪一下,流民們就死得更多了。

就在李弘為黃巾之禍彷徨無計,苦悶不安的時候,楊華回到了河東。

楊華帶回來的消息讓李弘陷入了沉思。

楊華很機敏,當著徐榮、玉石、朱穆幾位大人的面,只說田疇已經得到了袁術的承諾,並沒有說其他的。到了晚上,楊華再次求見李弘,把袁術告訴田疇的那番話,原原本本地述說了一遍。

李弘送走楊華後,一個人在軍帳里苦思冥想,夜不能寐。

國政就是欺詐,國政和欺詐都需要門面,富麗堂皇的門面。

反間?反間?國政就是由無數個相互作用的反間形成的不可預測的結果?

門面、國政、欺詐、反間、勤王、討董、黃巾、流民,無數的問題交織在一起,深深地困擾著這位大漢國年輕的驃騎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