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亂世豪雄 第六十一節-第六十五節

第二卷 亂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一節

八月下,袁紹下令各部大軍發動攻擊,牽制北疆軍的兵力,吸引北疆軍的注意力,以策應曹操的兗州軍對故市和烏巢發動攻擊。

在官渡正面戰場上,袁紹集中主力從圃田澤和曲遇聚一線向鴻溝水北岸發動攻擊,削越則盡起大軍從曲遇聚和浚儀一線攻擊北疆軍。

在官渡戰場的側翼,徐璆命令關羽、張飛、紀靈率軍越過陰溝水,向三陵亭方向發起攻擊。自己親率孫輔、魯肅的大軍向封丘城攻擊前進,意圖切斷陰溝水東、西兩岸北疆軍之間的聯系,幫助曹操順利渡過濟水河攻擊烏巢。

雙方幾十萬將士在鴻溝水、陰溝水、濟水河兩岸各戰場激烈厮殺。

此時夏侯淵帶著五百輕騎三千悍卒迅速趕到了一百五十里外的攏城。攏城東面十里外就是汴渠。他命令將士們在汴渠岸邊的一座樹林里休息,准備黃昏時分渡河,連夜急行一百里偷襲故市。

曹操趕到浚儀會合了曹洪、楊平後,帶領大軍急速向封丘前進。途中他接到了一個好消息,許褚帶著三千虎豹騎從小沛日夜兼程而來,已經趕到了浚儀城。曹操大喜,急忙命令許褚率軍北上和自己會合。曹操見到許褚後,問他徐州的情況如何,許褚回答了三個字,不知道。曹操又好氣又好笑,“我是想問你,我的家眷現在怎麼樣?”許褚這才明白曹操的意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說軍隊屯兵小沛後,子和(曹純)曾親自到彭城探視了一次,據說簡雍照看得很好。

徐璆的攻擊非常順利,北疆軍抵擋不住,退到封丘城堅守。曹操趕到封丘的時候,徐璆已經開始攻城了。曹操見到徐璆後,請他連夜攻擊,以掩護自己的大軍夜間渡河。

傍晚,斥候來報,北疆軍感到了危險,正組織人馬,連夜搬運屯于烏巢的糧草,估計要把它們轉穢到延津去。

曹操當機立斷,立即命令大軍渡河攻擊。

****

烏巢。

昌豨匆匆跑進大帳向高順稟報最新軍情,“叛軍已經發動攻擊了,我們是不是把他們放過河?”

“是誰的軍隊?”高順皺眉問道。

“是曹操的。”昌豨興奮地說道,“這次我們可以把他圍住,把他殺得落花流水。”

高順想了一下,指著傳令兵說道:“立即稟報閻柔大人,說曹操來了,請他把防守濟水河東段的騎卒撤回來。”

“為什麼?”昌豨奇怪地問道,“大人原定計策不是把敵人誘到烏巢,然後予以圍殲嗎?”

“來的是曹操,他會拼命的。”高順神色冷峻地說道,“我們一旦圍殲不成,給他在烏巢站住了腳,封丘城就陷入了包圍。封丘城失去作用,叛軍就會蜂擁過河,直殺酸棗和延津,把我們的大軍包圍在濟水河和鴻溝水一帶。”

昌豨的目光隨著高順的大手在地圖上來回移動,心里驟然一驚。

“張燕大人命令我們撤出陳留,直接趕到濟水河北岸的烏巢一帶駐防,就是為了增強大軍在封丘城一線的防守力量。當封丘城失陷後,我們依舊能憑借濟水河的險阻,把叛軍牢牢擋在對岸,以確保大軍的退路。”高順說道,“在浚儀城附近,主要是蒯越和徐璆的軍隊,如果袁紹讓他們來偷襲烏巢,我們完全可以設下陷阱,等他們放火燒掉烏巢後,再出動伏兵包圍他們。這些人的軍隊和兗州軍比起來,缺少一股殺氣,一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

“現在兗州軍將士已經沒有家了,這場決戰是他們最後奪回兗州的機會,如果輸了,他們就死定了。當一個人無懼生死的時候,他就是瘋子。和一群瘋子不能正面對抗,應該避其鋒芒,徐圖他策,以免功虧一簣,把到手的勝利白白葬送了。”

高順把手從地圖上拿開,疑惑地搖了搖頭,“我覺得難以理解的是,曹操本來在官渡,他怎麼會親自趕到封丘偷襲烏巢?他即使要親自出馬,也應該去偷襲故市,而不是烏巢。”高順轉頭看向昌豨,臉上泛起一絲笑意,“你知道曹操為什麼會到烏巢嗎?”

昌豨擦擦頭上的汗,遲疑了片刻後,輕聲說道:“難道他想逃跑?”

高順抱著雙臂,沉思良久,“你立即到前線去,告訴吳雄、管亥,堅決守住濟水河防線,把曹操擋住。”

昌豨躬身告退,走了兩步他又站住了。

高順沖著他揮揮手,“你不要擔心,曹操會想辦法過河。我們既然有心讓他燒烏巢,他就是帶三百人過河,也能成功燒掉我們的糧草大營。”

曹操背著手,在黑暗里團團亂轉。

遠處封丘城上空火光沖天,震耳欲聾的殺聲震撼了黑夜。近處的濟水河兩岸,也是烈焰騰空,雙方將士冒著肆虐的箭矢奮力搏殺。

荀彧、郭嘉等人站在曹操的身後,焦慮不安。對岸的北疆軍越來越多,反擊的力量越來越大,滿天的長箭把兗州軍射得抬不起頭來。在這種情況下,想強行渡河根本不可能。

“快想個辦法,立即想個辦法。”曹操激怒攻心,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嘶啞了,“這樣僵持下去,烏巢的糧食就要給北疆軍搬空了。”

“不知道對面有多少北疆軍。”郭嘉望著遠處的戰場對曹操說道,“如果對面的北疆軍都是守護烏巢糧草大營的軍隊,那烏巢現在就是一座空營,除了糧草輜重就是民夫了。”

戰場上的聲音太嘈雜了,曹操聽不到郭嘉說什麼。他緊走兩步靠近郭嘉,大聲叫道:“你說什麼,大聲一點。”

“我們攻擊的目的已經暴露,估計看守烏巢糧草大營的北疆軍都已趕到了這里。現在烏巢沒多少敵人了。”郭嘉湊近曹操的耳邊,提高聲調說道,“我建議大人帶上虎豹騎,另找地方渡河,盡快趕到烏巢把他們的糧草燒了。”郭嘉舉手指指夜空,“陽武城距離這里只有六十里,酸棗和延津距離這里也只有五十多里,他們的援軍一旦在天亮前趕到,我們這次攻擊就失敗了。”

“另找地方渡河?”曹操眼前頓時一亮。

“北疆軍擔心我們渡河後殺到酸棗和延津,切斷他們的退路,因此他們會不顧一切把我們擋在濟水河。這樣打下去,戰斗會越來越慘烈,我們的機會也會一點一點地失去。”郭嘉焦急地說道,“大人,你立即讓許褚大人帶著虎豹騎沿著濟水河向東,看看能不能找到地方渡河。”

“北疆鐵騎肯定會在濟水河對岸巡查,我們恐怕很難找到機會。”曹操想到彪悍的北疆鐵騎,神色突然黯淡下來。

郭嘉遲疑了一下,手忙腳亂地打開了一直抱在懷里的地圖。荀彧急忙從旁邊的衛士手上拿過火把,走到了兩人身邊。

在封丘城以東五里處就是濟水河和濮水河的交彙處,然後兩河一南一北,齊頭並進流向巨野澤。兩條河自交彙處開始,間距越來越大。

“大人可以先渡過濟水河,然後北上數里,再渡過濮水河進入烏巢東北方向的平原。”郭嘉就著搖曳的火光,手指地圖說道,“北疆軍大部被我們牽制在這里,他們的鐵騎為了安全,肯定會集中在烏巢一帶保護糧草。他們沿河巡查的鐵騎目前只會注意封丘城東西兩段的河道,對兩河交彙處之後的濮水河段肯定疏于防范。我們的攻擊剛剛開始,他們不會想到我們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迂回到他們的背後展開偷襲。”

曹操稍稍想了一下,伸手拍拍郭嘉消瘦的肩膀,苦笑道:“到了這一步,我們只能試試了。”

****

黎明,晨曦初起。

閻柔、姜舞、衛峻、楊明駐馬立于烏巢東北方的一座樹林外,懶洋洋地看著天上的鳥兒飛來飛去唧唧喳地叫著,百無聊賴。

遠處的烏巢大營沐浴在朝陽下,忙忙碌碌的人群正在進進出出。

“乎平(高順)臨時變計,非要把曹操擋在濟水河南岸。這下好,曹操一籌莫展,不來了。”衛峻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不滿地看看坐在馬上打瞌睡的閻柔,“你為什麼要聽他的?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圍殺曹操的機會,卻這麼白白浪費了。”

閻柔含糊其辭的“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你不要急,現在還沒到殺曹操的時候。”姜舞伸了個懶腰,笑著說道,“曹操和他的手下如今都殺紅了眼,我們最好還是避一避,不要和他們硬碰。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事我們不干。”

“哼……”衛峻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老了?怎麼殺氣都沒了?”

姜舞懶得理他,隨他一個人罵罵咧咧。

正在這時,閻柔坐下的戰馬突然甩了甩頭,接著前蹄擺動,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嘶鳴。閻柔雙眼驀然睜開,轉頭向朝陽升起的地方望去。

幾匹快馬從火紅色的云層里沖了出來,一路呼嘯而來。

“來了。”閻柔興奮地大叫一聲,“曹操來了。”

曹操不顧荀彧、郭嘉等人的勸阻,親自帶著虎豹騎連渡濟水河、濮水河,繞了一個大約四十里左右的小圈子,順利趕到了烏巢的東北方。正如郭嘉所言,北疆軍大概是被封丘城的厮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這里竟然沒有看到北疆軍的巡騎。雖然這種情況極為反常,但曹操已經顧不上深思了。到了烏巢,也就面臨生死之戰,想什麼都是多余的了。

虎豹騎在曹操的率領下,一往無前,飛速殺進。

烏巢大營霎時就亂了。報警的戰鼓聲,驚惶不安的牛角號聲,一時間響徹原野。大營內的民夫就象炸了鍋一樣,狼奔豕突。恐懼的叫喊聲驚天動地,甚至蓋過了轟隆隆的戰馬奔騰聲。

一隊隊的護營騎卒從大營里沖了出來,但面對排山倒海一般殺來的敵人,面對驚心動魄的呼嘯殺聲,他們完全失去了迎戰的勇氣,一個個調轉馬頭狂奔而逃。

虎豹騎沖進了大營,肆意砍殺,四處縱火。短短時間內,烏巢大營便陷入了火海,滾滾濃煙遮天蔽日。

“快走,快走……”曹操看到大火燃起,立即縱聲狂吼,“立即撤,撤……”

十五里外就是激烈厮殺的戰場,稍有遲緩,偷襲鐵騎就會被北疆軍包圍,到時一個都跑不掉。

虎豹騎來去如飛,轉眼便沿著來路呼嘯而去。

巨大的轟鳴聲從烏巢大營四處響起,一支支鐵騎如風馳電掣一般沖了出來。

曹操大驚失色,打馬狂奔,恨不得肋生雙翅。許褚臨危不亂,讓一部分鐵騎護著曹操沿著濮水河北岸撤離,自己帶著一部分鐵騎轉身迎上。這時候如果不拚死把追擊而來的北疆鐵騎擋住,三千人勢必全軍覆沒。

度遼鐵騎、云中鐵騎、烏拉鐵騎從四面八方團團圍上,猶如砍瓜切菜一般,把曹操的虎豹騎殺得片甲不留。許褚帶著親衛騎奮力突圍,最後只帶了十幾個人跳河逃到了濮水河對岸。

衛峻意猶未盡,指揮烏拉鐵騎還要繼續追擊,但閻柔下令吹響了撤兵的號角。

“現在我們要救火,立即回去救火。”閻柔對怒氣沖天的衛峻笑道,“烏巢大營被燒,你不去救火,卻一路狂追去殺人,會引起叛軍的懷疑。”

“那里面也許就有曹操。”衛峻指著敵騎逃亡的方向大聲叫道,“如果能殺了曹操,叛軍必定肝膽俱裂。”

閻柔連連搖手,“你也太看得起曹操了。曹操是什麼人?他會以身犯險?還有,你讓叛軍肝膽俱裂,這仗還怎麼打?現在我們不但不能讓叛軍肝膽俱裂,反而要讓他們士氣如虹。”

衛峻氣得吹胡子瞪眼,破口大罵。閻柔就象沒聽到一樣,調轉馬頭揚長而去。

****

八月下,中牟。

袁紹接到了夏侯淵的消息,他們成功燒掉了故市的北疆軍糧草大營,但三千五百人在撤退過程中遭到了北疆鐵騎的瘋狂追殺,最後三千步卒全軍覆沒,自己僅帶了四百多輕騎士卒撤回了攏城,損失慘重。

袁紹大喜,焦急等待曹操的消息。如果曹操能把烏巢大營也燒掉,北疆軍在官渡戰場上就支撐不了幾天了。

好消息接踵而至。曹操急報,偷襲烏巢成功,雖然為此付出了一千多名虎豹悍騎的沉重代價,但總算徹底扭轉了當前戰局,決戰可以開始了。

袁紹心花怒放,一邊下令重賞有功將士,一邊命令各戰場大軍立即撤出戰斗,抓緊時間休整,准備和北疆軍展開決戰。袁紹暫不決戰的理由很簡單,燒掉了北疆軍屯積于故市和烏巢兩地的糧草,並不等于北疆軍現在就沒有糧食和軍械了。按照慣例,各部大軍在戰時至少要備足三天到五天的糧草軍械以備不時之需,所以決戰的最好時間應該在五天之後。當然了,在這五天內,北疆軍如果要撤退,大軍則乘其陣腳不穩軍心大亂之際即刻發動攻擊。

袁紹這個命令傳到各部大軍之後,最著急的就是劉表和曹操了,兩人急忙趕到中牟勸諫。

劉表最先趕到中牟。他對袁紹說,現在正是乘勢攻擊的時候,你怎能讓大軍停下來?我們的糧草越來越少,難道你不知道?

許攸前幾天回來的時候,曾說大漠出了亂子,鮮卑王柯比熊擊敗了鮮于輔,李弘為此還特意從官渡急速返回了邯鄲。另外,臧霸背叛河北,重新投靠我們,這也是事實吧?這兩件事說明什麼?說明北疆軍有後顧之憂,李弘支撐不下去了,他可能已經提前做好了退兵的准備。現在我們把北疆軍的糧草燒了,北疆軍徹底失去了擊敗我們的可能,他們馬上便會撤軍,因此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攻擊,不停地攻擊,把北疆軍牢牢拖在官渡,讓他們想撤都撤不下去。這樣一旦等到他們糧草斷絕,軍心大亂,崩潰是必然之局。

袁紹搖頭拒絕。

我們燒掉的只是北疆軍屯積于官渡戰場上的糧草,他們在黎陽、白馬、濮陽還屯有更多的糧草,一旦我們在官渡戰場上逼得太緊,把他們逼得只有拼死一戰,那李弘只能暫時放棄撤退,轉而竭盡全力把糧草送到官渡,和我們繼續拼消耗。戰局進展到如今這個地步,我們還有必要拼消耗嗎?難道景升兄願意把自己的荊州子弟葬送在官渡戰場?

劉表明白了,袁紹根本不想打了。他現在停下不打,目的就是給北疆軍撤退的時間。只要北疆軍撤出官渡返回河北,他就能撿一個天大的便宜。蓋世功勳,中原大地,轉眼成了囊中之物。怪不得他非要把天子送到南陽,原來是這麼回事。

曹操日夜兼程回到官渡,出營迎接他的程昱神情悲戚,“子遠(許攸)死了。”

曹操駭然心驚,“袁紹殺的?”

程昱點點頭,“你和妙才(夏侯淵)成功燒毀了北疆軍的糧草後,逢紀馬上帶人包圍了我們的大營,逼死了子遠。”

曹操手腳冰涼,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愚蠢錯誤,“袁紹要對我動手了。”

第二卷 亂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二節

軍帳內空空蕩蕩的,一股淡淡的酒氣彌漫在悶熱的空氣里。在原來擺放案幾的位置上,有一灘干涸而醒目的血跡。曹操呆呆地望著那灘血跡,心里隱隱約約有些刺痛,還有些許愧疚,但想起過去和許攸交往的點點滴滴,他又有一種解恨的感覺。

你鄙視我,冷嘲熱諷了我一輩子,你敬佩袁紹,跟著他干了一輩子,但最後結果是什麼?你為了聯軍內部的和睦,善意地背叛了他一次,卻給自己惹來了殺生之禍。你聰明一世,自詡才智超人,但在忠誠這件事上卻犯了一個幼稚的錯誤。我不是成心要害你,要殺你九族,我不過想報複你這麼多年來對我的憎惡和嘲弄。我雖然不想把你留在身邊,但我也不想讓你重新回到袁紹的身邊,所以我跑到袁紹那里說了幾句,結果讓我非常寒心。這麼多年來,你忠誠袁紹,幫助袁紹征戰天下,為袁紹打下了一片穩固的基業,但袁紹待你太薄啊。他竟然不顧你們三十多年的交情,借著我的話,立刻下令誅殺了你的九族,把你的門生故吏鏟除一盡。十年前,袁隗、袁紹聯手,乘著洛陽大亂之際誅殺了前司空許相全家,把京都的許閥勢力幾乎連根刨起。今天,他故伎重演,再度舉起屠刀誅殺許閥勢力。我不知道袁紹為什麼變得這麼心狠手辣,他過去不是這樣的人,他一直很忠厚,一直以仁義君子標榜自己,他怎麼對你如此無情無義?難道是因為你們汝南的袁閥和許閥之間世代以來的權勢之爭讓他產生了殺機?難道他老糊塗了,要迫不及待地篡漢自立,完全不顧大局把忙于反對自己的老部下逐一誅殺?

曹操走到那灘血跡旁邊緩緩蹲下,就像看著躺在地上死去的許攸一般,神情悲痛,眼里漸漸湧出淚花。

袁紹要殺你了,要懲罰你這個背叛了他的老朋友了,但你還那麼執著,還是對袁紹那麼忠誠,還要為了他不顧生死執意要到河北實施反間計。其實,即使你不去,我也不會在大戰結束前和袁紹翻臉。

我是什麼人你難道不知道?自小以來,雖然好事漲面子的事,都是袁紹出頭,壞事損名譽的事都是我頂著,但我什麼時候吃過虧?即使到張讓家偷東西被我父親知道後打了個半死,我也沒有把你們在府外望風的事說出來。即使我們一起偷了人家的新娘最後也是我獨自承擔了罪責,是我受到了懲罰。在大事上,我是有分寸的,在李弘的威脅沒有解除之前,在我最大的生存威脅沒有解除之前,我是不會和袁紹公然對抗的。這麼多年來,我屢屢和袁紹發生爭執,但我什麼時候和袁紹決裂過?

幾十年來,你一直都很仗義。雖然你憎惡甚至痛恨我,但到了關鍵時刻,你還是把我當朋友,挺身而出跑來救我。然而,也正是你這個脾氣害了你。這幾年,袁紹想干什麼難道你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趕走沮授,關押田豐,打擊冀州勢力,他為什麼不願意把你留在身邊?他什麼一而再再而三要殺我?都是為了這片社稷這片江山啊。他心思已經動了,欲望已經不可抑止了,誰擋他的道都是他的仇人啊。

他有心要篡奪天下,但我們這些人卻不願讓他如願以償,我們想方設法擋住他篡立的步伐。我知道要想阻止袁紹,必須要像對付董卓、李弘一樣,拿起戰刀與其厮殺,但你卻不這樣認為,你和沮授、田豐這些人一樣,以為憑借自己的才智,憑借錯綜複雜的天下形勢,就能成功遏制袁紹的欲望。說到底,你還是把他當作你的朋友,而不是敵人,你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扭轉乾坤。你太自信了,自信得幾乎到了瘋狂的地步。袁紹都要殺你了,你竟然還跑到河北去實施反間計,你當真以為自己能扭轉乾坤嗎?

當你從河北回來的時候,看到你熟悉的那張臉,看到你熟悉的那種鄙夷的目光和輕蔑的冷笑,你知道我都有多高興嗎?你能活著,就能減少我心中的歉疚。我希望你能活著,能再生幾個孩子,能重新支撐起你許家的門第,但你還是死了,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敗亡。

你的反間計成功了,你用你的背叛把我留在了官渡戰場上,暫時緩解了我和袁紹之間的激烈沖突,讓聯軍上下暫時齊心協力了。你從河北回來後,給我們消息,讓我們燒毀了北疆軍的糧草,你想在聯軍因內訌而崩潰之前和北疆軍決戰的意圖也實現了。決戰可以重創北疆軍,可讓袁紹全取中原,可以讓我乘機南下奪取徐揚,可以在黃河以南實現袁紹、劉表和我的三足鼎立,可以因此形成制衡,徹底打消袁紹篡奪大漢社稷的企圖。

然而,你大概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我們燒毀了北疆軍的糧草,燒毀了北疆軍擊敗我們的可能的時候,也燒毀了袁紹的決心,他從烏巢和故市上空熊熊燃燒的大火里看到了不戰而勝的希望,看到了不費吹灰之力全取中原奠定自己王霸之業的希望。所以他放棄了決戰,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決戰。

袁紹再次把戰刀舉到了我的頭上,他要殺我,但他現在殺我需要找一個完美的無可辯駁的理由。否則,在我剛剛率軍焚燒了北疆軍糧草建下大功的時候,他殺我會遭到聯軍各方的指責,他可能會激怒聯軍里的某些人,他可能因此給自己的王霸之業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再次想到了你。殺了你就有殺我的理由了。

你的所有心血,你的聰明才智,你的九族性命,你所付出的一切,都在這瞬間被你對故友的盲目忠誠和信任所摧毀。你死在了自己手上,死在了你那份近乎瘋狂的自信上。

于是,你選擇了自殺,當你當著逢紀的面把長劍割開自己咽喉的時候,你在想什麼?你是不是很憤怒?憤怒袁紹的無情。你是不是很痛苦?痛苦自己為之奮斗了一生的夢想終于破裂。自己終究無法挽救大漢社稷。或許,你死得很平靜,因為你知道,你的死可以告訴很多人袁紹真正的面目。

曹操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地上的血跡,就像撫摸在許攸的臉龐上。

“你走好,我會完成你的心願。無論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自己,我都會把袁紹逼進決戰的戰場。”

劉表剛剛走進浚儀城,曹操就追了過來。

“你知道北疆軍平安撤回河北,對大漢意味著什麼嗎?是敗亡,徹底的敗亡。”曹操揮舞著雙臂,沖著一臉愁容的劉表大吼大叫,“你老了,難道連拯救社稷的雄心也沒了嗎?”

曹操一把攤開案幾上的地圖,拳頭在地圖上連連重擊。案幾上的幾卷竹簡劇烈地跳動了幾下,然後掉到了地上。蒯越、鄧義、文聘、龐季等人站在四周,一個個神情冷峻,一言不發。

“北疆軍撤回河北,沒有任何損失,他們只要休養生息兩三年,馬上就能卷土重來。袁紹霸占了中原,很快將席卷青、徐,到時包括西涼韓前、益州劉璋,都會投靠袁紹。但我們呢,你看看我們……”曹操的手狠狠地砸到地圖中央,“除了你的荊州外,我已經沒有實力了,而劉備兵力有限,前有袁紹、臧霸,後有江東孫策周瑜,他能堅持幾天?我們還有什麼力量可以對抗袁紹?如果袁紹從南陽和豫州、劉璋從益州、孫策周瑜從江東三面夾攻,你還能守得住荊州嗎?荊州沒有了,我們還能保得住大漢社稷嗎?”

“三年後,等李弘准備再次南下中原時,袁紹已經控制了黃河以南的所有郡縣,天下的形勢已經徹底變了。”曹操瞪著劉表,聲嘶力竭地吼道,“景升兄,你睜大眼睛看看,那時李弘還能象今天這樣橫掃中原嗎?不行了,他不行了,他既要穩定廣袤的北疆,又要在河東和冀州兩地同時抵擋袁紹的攻擊,以他小小的河北三州,他能支撐幾年?”

“河北敗亡,這天下是誰的?”曹操舉起雙拳,用盡全身力氣砸到案幾上,“你用腦子想想,好好想想,這天下是誰的?”

劉表忍受著撲面而來的唾沫星子,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我從不信什麼讖緯之說,但今天我的信心動搖了,中原大戰後,袁氏代漢將是無可爭辯的事實。”曹操仰天慘笑了兩聲,“哈哈……我馬上就要死了,你和玄德暫時對他還有用,暫時還能苟延殘喘幾天。等他穩定了中原,玄德也罷,你也罷,你們很快便要身首異處了。你們會像許攸一樣,死後被當作叛逆,葬身于亂墳崗,留下世代罵名。”

劉表眼露殺機,冷冷地“哼”了一聲,依舊沒有說話。

“許攸?他不是逃到河北了嗎?”蒯越驚訝地問道。

“他回來了。他叛逃河北,是為了給袁紹實施反間計,但袁紹太狠了,先是在許攸叛逃後殺了他九族,以騙取李弘對許攸的信任。今天許攸返回後,剛剛把北疆軍屯糧位置說出來,便被袁紹殺死了。”

劉表、蒯越等人震驚不已。

“難道袁紹是神仙嗎?隨便掐著手指頭算算,就能知道北疆軍屯糧的地點?”曹操隨即把許攸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沮授、田豐、許攸、郭圖等人對大漢忠心耿耿,反對袁紹篡立,一直在想方設法阻止袁紹走上篡立禍國的路。但今天你們看到了,許攸死了,田豐下獄了,沮授和天子一起被趕到了南陽,郭圖被趕到了長安。現在袁紹要想篡立,還有多大的阻力?”

“孟德,這些都是你的猜測,在本初沒有做出異常舉動前,我們不能說他有篡立之意。”蒯越看到劉表的臉色陰睛不定,急忙勸阻道。

“是嗎?那我們是不是要等到袁紹像李弘一樣弑君之後,我們才說袁紹確有篡立之心?那時候是不是太遲了?”曹操瞪著蒯越,怒聲質問道,“你蒯家在荊州是名門望族,高門大第,即使景升兄被殺了,你依舊還能到袁紹手下任職,甚至還能享受更大的功勳,所以你無所謂大漢社稷的存亡,無所謂景升兄的生死,是不是?”

“曹孟德,你不要在這里胡扯八道。”蒯越濃眉緊鎖,面如寒霜,“我看你被北疆軍打得屁滾尿流,丟掉了兗州,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神智不清了。”

“我神智不清?”曹操指著自己的鼻子,放聲大笑,“哈哈……我神智不清?我是神智太清楚了,我早把你們這幫人看透了。”接著他手指西方,縱聲吼道,“你們這幫蠢貨轉頭看看,天子在哪?北疆軍殺到許昌了,袁紹還拒絕把天子移駕洛陽,為什麼?如果這件事還不能讓你們被蒙蔽的眼晴變得明亮一點,讓你們被袁紹的聲望和謊言所欺騙的頭腦清醒一點,那你們就等著社稷敗亡吧。”

蒯越大怒,剛想反駁,卻被身旁的鄧義拽住了,“你不要上了曹操的當,看看他到底想說什麼。”

大堂上安靜下來,只有曹操劇烈的喘息聲回蕩在眾人耳邊。

劉表拿起衣袖擦了擦臉,然後看著站在對面的曹操,平靜地說道:“如果我們率先殺進戰場,和北疆軍展開決戰,袁紹擔心自己的功勞丟了,勢必會盡起大軍,隨後殺來。但問題是,我們把北疆軍擊敗了,袁紹是否會因此實力大損而無法占據兗州?憑你現在的實力,你還能占據兗州和袁紹對峙嗎?”

“我要決戰的目的不是奪回兗州,而是挽救即將傾覆的社稷。”曹操聽到劉表的話,心里一喜,知道劉表已經心動,急忙解釋道,“決戰後,北疆軍損失慘重,三、五年之內休想恢複元氣。同樣,袁紹和我們的損失都很大,這樣袁紹要想在短時間內全取中原,席卷青、徐兩州,繼而南下奪取荊州的計策就無法實施,他妄圖篡漢自立的步伐將大大延緩。”

“袁紹損失大還會給他帶來連番不斷的戰事。西涼的韓遂早就想趁機奪取關中了,此戰後李弘、袁紹傷痕累累,正是他奪取關中的最佳時機。關中若失,李弘、袁紹為了自身的安危,都會把有限的兵力和財賦投到關中戰場上。袁紹顧得了關中,就無法顧及我們了,而我們則利用這段寶貴的時間,迅速恢複各自的實力,再度聯手結成同盟,和袁紹形成對峙。這樣一來,袁紹即使得到了兗州,也無法利用大戰後我們損兵折將實力大損的機會予以各個擊破,黃河南部的形勢將再次恢複到大戰之前的狀況。”

曹操抬頭看看凝神細聽的劉表,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河北是李弘,中原是袁紹,長江兩岸是我們。三者互相對峙,互相牽制。”

“袁紹在河北和我們之間的中原,由他替我們擋住河北李弘,我們可以在長江兩岸迅速發展。當河北威脅袁紹的生存時,我們則聯合袁紹。當袁紹威脅到我們的生存時,我們則利用河北牽制他,讓他無法動彈。幾年後,當我們蓄積了足夠的力量,威脅到袁紹的生存時,袁紹為了自身的安全和發展,為了打擊我們,必定會再次利用天子的名義結盟共擊河北,這將是我們重返中原,平定天下,中興社稷的最好機會。”

劉表、蒯越等人沉默不語,一個個低頭沉思。

“如果中原大戰後,形勢按你說的這麼發展,你到哪去?”劉表突然問道。

“我到揚州去。”曹操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到了揚州,可以和你、玄德三人同攻江東,把孫策和周瑜徹底滅了,免得讓他們總是在我們的背後打來打去。這兩個人年紀不大,心計倒是深沉,連袁術這種人死在了他們手上。當然了,如果他們願意尊奉天子,和我們盡釋前嫌,齊心協力共救社稷,那就求之不得了。畢竟仗打得越少,我們的實力才能增長的越快啊。”

“天子呢?”劉表又問了一句。

“天子還是留在南陽為好。”曹操說道,“把天子接到襄陽,雖然可以大大增加你的威望和權柄,但也讓袁紹得到了解脫。現在是北疆軍打到了河南,逼近了洛陽,他迫不得已只能尊奉天子,和我們結盟聯軍。但一旦北疆軍撤走了,他的本性肯定又要暴露。”

“把天子留在南陽,可以約束他,讓他不敢隨隨便便就篡漢自立。北有河北李弘,南有我們,中間還有一個天子。如果韓遂還沒老,還能乘勢占據關中,那他就徹底被困在了中原。”曹操得意地笑了起來,“他這幾年一門心思就是想全取中原,建立自己的王霸之業。好,這次我們遂了他心願,看看他還能不能一展抱負。”

劉表眯起眼晴,盯著曹操看了很長時間,終于點了點頭,“好,攻擊,立刻開始攻擊。”

****

八月下,陽武。

張燕坐在案幾後面看著地圖,臉上的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流,手上的蒲扇“呼啦呼啦”地搖著,煩躁不安。

叛軍燒掉了故市和烏巢的糧草後,突然全線退出戰場,又不打了,這讓張燕心急火燎。叛軍的意圖很明確,現在就等著北疆軍撤退,想不勞而獲了。

“撤退吧。看樣子不撤出官渡,是很難把叛軍引出來了。”賈詡喝了幾口涼水,神情很無奈。

“撤退和詐敗是兩回事。”司馬懿坐在他旁邊,一邊給賈詡扇著扇子,一邊說道,“袁紹決戰的決心本來就不大,他能不戰而勝,當然就沒有必要和我們打得頭破血流了。至于其它人比如劉表、曹操當然更不願意打了。打得越狠,他們的損失就越大,而袁紹在戰後得到的好處也就越多,誰願意做這麼愚不可及的事?”他皺皺眉,湊近賈詡,小聲問道,“我們是不是上了許攸的當?”

“問題不在于是不是上了許攸的當,而是如何把叛軍引出來決戰。”賈詡笑道,“叛軍燒掉的不過是兩座空營,我們堅持不退,叛軍也就知道自己中計了。但我們不想損失這麼好的誘敵機會。如今許攸已經回去了,我們再想尋找這樣的機會就很難了。”

“撤退就能把敵人引出來?”魏延坐在張燕的對面,遲疑著問道。

“難啊。”張燕把蒲扇丟到案幾上,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袁紹決策明確,就是拖,無論形勢對他多麼有利,他就是拖,你能對他什麼辦法?”

“先讓顏良把軍隊撤出來,撤到濟水河北岸,加強封丘、烏巢和酸棗、延津兩地的防守,做出大軍即將撤退的姿態。”張燕指指魏延,示意他立即擬寫命令,“書告麴義、呂布,退出鴻溝水北岸,逐漸向濟水河靠攏,准備退守原武和陽武。”

“告訴大將軍,如果三天後,袁紹還沒有指揮大軍發動決戰,那就不要指望他在近期內有所行動了。我們只能指望關中和徐州戰場迅速取得突破,以便改變中原戰場上的形勢。”

張燕說完之後,站起來緩緩走了兩步,“你們看,是不是派一支鐵騎渡過濮水河,立即趕到東昏、濟陽一帶待命?”

“既然大人想從兩翼戰場取得突破,那我們確實有必要預先采取對策。”賈詡點頭道,“關中戰場不要我們操心,相信太尉大人(徐榮)會及時做出兵力調整。徐州戰場上的兵力在臧霸解決了陳登後,應該夠了。到時兗州任城的陳宮、吳敦率軍南下彭城、下邳,青州的臧霸、孫觀直殺琅琊、東海,戰事應該很順利,唯獨讓人不放心就是兗州南部郡縣的防守。在陳宮、吳敦南下後,我們應該派一支鐵騎過去。”

“那就讓閻柔、姜舞、衛峻、楊明率軍渡過濮水河,急速趕到東昏、濟陽一帶。”張燕揮手說道,“如果袁紹想強攻封丘,切斷我們的退路,我們就讓他們頻繁出擊浚儀、陳留一線,威脅叛軍的後方。如果袁紹要決戰,我們就讓他們在叛軍全線越過酸棗、延津一線後,急速殺進浚儀、中牟和陳留、開封一線,切斷敵人南逃的退路。如果我們和袁紹一直僵持,想從兩翼戰場取得突破,那就待陳官和臧霸兩路進擊徐州後,讓他們趕到徐州戰場支援。”

“好,這個部署可謂萬無一失了。”賈詡笑道,“把閻柔大人的鐵騎派到兗州後,我們就有充裕的手段應對戰場上的各種突變。”

“下令吧。”張燕揮揮手,“讓閻柔大人不要耽擱,急速動身。”

****

八月下,青州平原郡,高唐城。

陳登端著酒爵,坐在案幾後,一臉漠然地望著沖進大堂的衛士們。

臧霸站在大堂上首,殺氣騰騰地瞪著左席上幾個被繳械的徐州軍將領。

幾個衛士舉著長矛、手弩,對准了陳登,另有兩個衛士拿著一捆繩子走了過來,打算把他綁起來。

“慢,慢……”臧洪和禰衡適時出現在大堂上,看到有衛士想捆陳登,臧洪急忙舉手阻止,“你們都退下去,這里沒事了。”

臧霸沖著衛士們揮揮手,示意他們押著幾個徐州軍的將領立即退下去。大堂上隨即安靜下來。

“元龍,別來無恙啊。”禰衡沖著陳登連連拱手,笑得前仰後翻,“沒想到你這麼聰明的人,也有給人算計的一天,哈哈……”

陳登三十歲左右,長得白白淨淨的,氣質儒雅,一雙眼睛很有神。此刻他面帶嘲諷之色,冷冷笑道,“正平兄,這件事是你干的?”

“是啊。”禰衡本能地想炫耀一番,羞辱一下陳登,突然想到以後要和這小子共事,難免會被這小子公報私仇,旋即改口,手指站在一旁笑呵呵的臧洪說道,“這都是子源兄的主意,我和宣高只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呵呵……”

“哼……看你那副賊眉鼠眼的樣子,你也說服不了宣高,更想不出這麼高明的計策。”陳登仰頭把酒喝下,冷聲嘲諷道。

“那是,那是……”禰衡急行兩步,拿起酒樽里的長勺,小心翼翼地給陳登滿了一爵,“元龍啊,我們把你騙到黃河邊上,不容易啊。”

陳登不理他,冷眼看著臧洪,“子源兄,你打算怎麼處理我的手下?”

“只要你一句話就行。”臧洪笑道,“當然了,這句話你也不要急著說。現在我們無論怎麼逼你,你也不會說的,等中原大戰結束後,你再做決定吧。”

“李弘弑殺君王,殘暴血腥,你們怎能助紂為虐,塗炭社稷?”陳登突然一拍案幾,厲聲叫道。

“我記得你認識華陀大師。”臧洪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現在說什麼你也不會信,所以這件事我們不談,將來等你遇到華陀大師,你可以問問他。”

“華陀大師?他怎麼清楚李弘弑君的事?”

“當時華陀大師就在晉陽。”臧洪非常肯定地說道,“他最清楚這件事。你不要聽信謠傳,把子虛烏有的事當成真的。”

“這些破事不要談了,不要談了……”禰衡大笑道,“元龍,大家多年不見了,還是唱酒聊天吧。哈哈……能把你抓住,真是太高興了,解氣啊,快活啊。”

第二卷 亂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三節

八月下,冀州,邯鄲。

黎明前夕,長公主率領一萬烏拉鐵騎率先趕到邯鄲大營。

大將軍李弘率行轅大吏,冀州刺史郭策率冀州大吏出營相迎。

長公主在雷子等一幫北疆將領的簇擁下,飛速趕到大臣們面前,“諸位愛卿快快免禮。天要亮了,大家不要擠在行轅門口,還是到營內說話吧。”

李弘站起來,抬頭向長公主望去,一張白皙而略帶倦色的臉龐映入他的眼簾,在布滿灰塵的亮銀色鎧甲的映襯下,這張臉更顯得格外的美麗而英武。長公主沖著他嫣然一笑,眼內流露出百般柔情。李弘一陣窒息,心跳驟然加劇,身軀輕微地戰栗了幾下,一時間竟然不敢和長公主對視,兩眼慌亂地看向長公主身後的一幫將領。

“大將軍……”雷子興奮地大吼一聲,帶著眾將大禮參拜。

“好了,好了,都免了吧。”看到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聽到這一個個熟悉的聲音,一股親切感從李弘心里油然而生,強大到可以摧毀一切的信心霎時噴湧而出,讓李弘揮動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大將軍……”雷子等諸將因為太過激動,躬身再拜。

“都起來吧,都起來……”李弘急行兩步,一一扶起。諸將圍在他的四周,一雙雙眼晴熱切地望著他。李弘想說兩句感激的話,但那句話哽在嗓子里,半天沒有說出來。這時一股淡淡的幽香傳來,長公主出現在他的身邊,有意無意的輕輕依偎著他高大的身軀,一雙含情脈脈的眼晴狠狠盯著他,片刻也不離開。當著諸大臣和將領們的面,李弘非常緊張,臉上的神情有些局促不安。

突然,長公主踮起腳尖,盡力湊到李弘的耳邊,“我千里迢迢給你帶來援軍,你不但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竟然連看都不看我一眼。”長公主幽怨的聲音傳入李弘的耳中,讓他心弦震顫,臉顯愧色,但他隨即意識想到長公主這個姿勢和自己顯得太過親密,慌亂中不禁急退一步。

“殿下,臣……”他剛想彌補自己的過錯,卻發現眼前那張迷人的小臉上盡是戲謔之色,那雙水靈靈眼睛里的濃濃情意讓他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大將軍,你身體好些了嗎?”長公主溫柔而關切的聲音再度在他耳邊響起。

李弘勉強鎮定了一下心神,迅速掃了一眼四周。大臣們和將領們都在望著他們,臉上的笑容明顯就很暖昧。李弘暗暗苦笑,畢恭畢敬地躬身施禮道:“謝謝殿下,臣在陳留遇到了華陀大師,經他診治後,已經好多了。”

“接到奏報後,我很著急,立即請襄楷大師和黃達大人急赴邯鄲。”長公主寬慰地一笑,輕聲說道,“我很擔心你。你真的沒事了嗎,”

李弘感激地點點頭,伸手相請,“殿下,連日奔波行軍,太累了,還是進行轅休息吧。”

“你還知道關心我?”長公主瞥了他一眼,神情驕嗔,頓顯萬種風情。李弘心中再窒,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長公主隨著年齡的增長容貌也愈發美麗,李弘每隔一段時間看到她,都有一種驚豔的感覺。

長公主休息了幾個時辰後,立即在行轅召集大臣們軍議。

傅干向長公主稟奏了這段時間中原戰場和其它戰場的軍情,“目前河東方向,楊鳳大人正在和袁譚、段煨交戰。青州的臧霸大人已經在高唐城把陳登的徐州軍解決了,現在他正率軍急速南下北海,准備在中原決戰結束後,再次攻擊徐州。”

“中原戰場上,閻柔、高順兩位大人已經率步騎大軍撤離了陳留、雍丘一線,現正在濟水河兩岸的封丘、烏巢一帶阻敵。河內的彭烈大人已經率軍撤到朝歌,正在鹿腸山、牧野、淇水河一帶阻敵。官渡戰場上,袁紹在故市和烏巢兩地燒毀了我們的糧草大營後,再次停戰,依舊沒有和我們決戰的意思,為此,張燕大人打算撤到濟水河北岸的原武、陽武城一帶,看看能不能把袁紹引出來。”

長公主黛眉微皺,轉頭望向坐在自己左側的大將軍李弘,柔聲問道:“這麼說,中原戰場還是沒有形成決戰之勢?”

“決戰之勢早已形成,但雙方的決戰卻因為袁紹抱定了拖延之策所以至今還沒能展開。”李弘擔憂地說道,“現在殿下已經統率大漠胡騎南下,時間久了,這個消息勢必要暴露。要想在黃河北岸隱藏七萬鐵騎,難度太大。袁紹一旦得到消息,他就更不會主動決戰了。”

“胡騎在中原參戰的時間只有一個月。”長公主的目光轉向懸掛在大帳一側的地圖,“十一月大漠就要下雪了,所以到了十月初,他們必須返回大漠。大將軍要盡快想辦法啊。”

“實在不行,只有強攻了。”李弘苦笑道,“七萬鐵騎趕到戰場,我們兵力上有優勢,可以不惜代價展開全面攻擊。只要我們能在官渡上取得突破,這場決戰我們還是贏了。只不過因為我們未能重創叛軍兵力,因此明年的中原戰事估計很頻繁,這對河北財賦來說,是個沉重的負擔。”

長公主輕輕歎了一口氣,“大將軍只管把仗打好,其它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明年我們即使一天只吃一餐飯,也要把這個難關度過去。”

黃昏,李弘把雷子等一幫烏拉鐵騎的將領送出了大帳。

“你們沿著馳道一直南下到蕩陰城,和屯兵黑山的子龍(趙云)、大單于劉豹會合。”李弘一邊緩步而行,一邊囑咐道,“所有南下的胡騎都將趕到黑山東麓的幾座大山谷里駐紮。子龍已經在這些山谷里搭建了營帳,屯積了糧草。你們趕到後,好好休整幾天。”

“的確需要幾天時間休整。”雷子說道,“進入飛狐要塞後,我們都在夜間行軍,一千多里路走下來,將士們都已疲憊不堪,這樣子無法渡河打仗。”

“大將軍,我們大概什麼時候渡河?”一個校尉問道。

“如果袁紹堅守不出,中原決戰遲遲未能按照我們預定之策展開,那麼九月上你們就要渡河參戰了。”李弘說道,“有件事我要警告你們,屯兵黑山期間,要嚴加約束你們的部下,嚴禁任何人私自下山。如有士卒違律下山騷擾百姓,殺無赦。”

諸將轟然應諾。

第二天黎明前夕,燕無畏、鐵鉞、弧鼎、棄城帶著大軍趕到了邯鄲。

大將軍和一幫老部下親熱地閑聊了一會,待他們告辭休息後,這才匆匆走進了自己的軍帳。

風雪躺在胡床上,已經沉沉睡去。她隨燕無畏的大軍南下,到了行轅後便被傅干接到了大將軍的軍帳休息。連日行軍讓她精疲力竭,躺到舒適的胡床上便睡著了。

李弘蹲在她身邊,撫摸著她柔軟的金色長發,擁著她嬌嫩的身軀,身心漸漸平靜下來,溫馨而歡悅的感覺慢慢彌漫了全身。

李弘湊到她光滑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突然,他看到一滴晶瑩的淚珠,正沿著風雪的臉頰悄然滾落。

第三天黎明前夕,左衛將軍鮮于輔、烏丸大單于踏頓率軍趕到了邯鄲。

對于官渡戰場上的僵局,鮮于輔也是憂心如焚。但此刻胡騎已經陸續到達黃河北岸,北疆軍的兵力劣勢正在一步步扭轉,即使戰場形勢並沒有按預計的那樣發展,中原大戰也是勝券在握了。

李弘則更關心遼東和烏侯秦水兩岸的鮮卑部落,一再問到柯比熊的事。鮮于輔笑著問道:“夫人是不是很擔心他們的安全?”

“柯比熊、闕昆、熊霸、裂狂風都是她的親人,她當然很掛念了。”李弘歎道,“我一直想讓中部鮮卑諸部過上穩定的日子,但柯比熊桀驁不馴,屢屢和大漢為敵,實在沒有辦法達成心願。小雪活得太累了。”

“夫人心情不好嗎?”

“換了是你,你孤身一人遠在異鄉它土,兄弟姐妹都成了仇人,性命旦夕不保,你心情能好嗎?”李弘搖搖頭,“我欠她太多了。”

鮮于輔苦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長公主何時回晉陽?”

“大概要等到大戰結束後。”李弘說道,“昨天她要求渡河到中原戰場督戰,被我拒絕了。”

“她沒有堅持嗎?”鮮于輔好奇地問道。

“想說服她很難,但最後她還是同意留在邯鄲。”

“現在朝廷上下也只有你的話她還能聽得進去,將來……”鮮于輔想想把後面的話又吞了回去,“大戰結束後,你回晉陽嗎?”

李弘搖搖頭,非常堅決地說道:“不把洛陽打下來,我絕不回晉陽。”

鮮于輔盯著李弘看了一會兒,欲言又止,“算了,隨你吧。我們這一代人別無所求,只求能平定天下,讓百姓安居樂業,也就算沒有白活了。你看我……”鮮于輔以手托起長髯,“白須越來越多了。過了五十,也就算著日子過,過一天是一天了。”

李弘笑了起來,“過幾年,等你五十歲的時候,我們在洛陽給你做壽。”

“算了,算了。”鮮于輔笑道,“你不要折我壽了,讓我多活幾天吧。再過幾年,子烈(徐榮)、云天(麴義)、飛燕(張燕)、子善(顏良),還有很多當年跟你一起從幽州出來的人,都要到五十了。希望在我們死之前,能看到社稷安甯的一天。”

李弘笑笑,“你要象趙岐老大人一樣,要活到九十多歲。這樣你就能看到大漢的中興了。”

“活到九十歲?這世上有幾個人能活到九十歲?”鮮于輔搖手笑道,“不要說活到九十歲,就是活到六十歲也是高壽啊。大漢中興的那一天,我們是肯定看不到了,下一代還差不多。”接著他手指李弘,“說點正經的,這幾年你要留在中原,那就把小雪夫人留在身邊吧。她的確太孤單了,而且她身體也不是很好,一旦出點什麼事,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李弘點點頭,“看到她眼睛里的悲傷,我也很心痛。你說的不錯,我聽你的,把她留在身邊,讓她過得高興一點。”

第四天黎明前夕,鮮于銀、李溯、公孫續、樓麓、射纓彤、射虎、鹿歡洋等率軍趕到。至此,南下七萬胡騎全部到達。

當天晚上,李弘辭別長公主,率軍南下黑山。

傅干奉命趕到黎陽,在黎陽渡口到長壽津之間幾十里長的河面上架設十座船橋。

****

八月二十六,浚儀城。

劉表和曹操緊急召集荊州軍、兗州軍、徐州軍各路統軍大將于浚儀城軍議。

蒯越在軍議上詳細分析了當前戰局,嚴厲抨擊了袁紹遲延不戰之策,要求諸將以社稷為重,齊心協力,乘著北疆軍正在撤離戰場之際,奮勇殺敵。

諸將情緒激昂,士氣極為高漲。

蒯越接著做了攻擊部署。除了劉表、劉磐、文聘率軍堅守在曲遇聚和浚儀一線外,其余大軍即刻北上,以將近八萬多人的兵力攻擊封丘一線,意圖殺過濟水河,奪取延津和酸棗,把北疆軍團團包圍在原武和陽武城一帶,逼迫袁紹揮軍渡過鴻溝水進行決戰。

曹操、劉表同時書告河內劉備,盡起所部大軍,從延津渡方向渡河攻擊,以牽制駐守于燕城和延津一線的北疆鐵騎,策應大軍奪取延津和酸棗。

同日,北疆軍顏良部撤到濟水河北岸,並迅速向封丘、烏巢和延津、酸棗兩地移動。

****

八月二十七,中牟。

北疆軍後撤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中牟袁紹處。袁紹隨即書告劉表、曹操,北疆軍正在分批後撤,但尚不能確定北疆軍是否已經決心撤出中原,所以請各部暫時不要盲目攻擊,以防遭到北疆軍的重擊。

這份書信剛剛送出去,劉表的書信就到了。劉表在書信中直言不諱地說道,北疆軍糧草被燒,軍心渙散,正是重創其主力的最佳時機,但大人為了保存實力,遲遲不願下達攻擊的命令。此等絕佳時機一旦錯過,讓北疆軍順利撤回河北,社稷將要遭受更多殺戮。我等本為大漢社稷而戰,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今大人既然不願戰,那我只好命令荊州將士獨自殺敵了。

袁紹勃然大怒。聯軍本是整體,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損俱損,劉表竟在這個關鍵時刻擅自違抗軍令,獨自下令所部出戰,簡直不可思議。袁紹急告劉表,勸他冷靜一點,再耐心觀察幾天。聯軍糧草還能支撐半月,即使北疆軍確實糧盡而撤,我們依舊還有追擊滅敵的機會。

袁紹把這份信送出去後,一個人站在地圖前思考了很久。

北疆軍如果撤過延津、酸棗一線,聯軍即使全線追擊,也來不及了。在燕城和白馬一線,都是大平原,北疆軍的鐵騎可以利用自己的優勢,肆意沖殺,阻擋聯軍的追擊。劉表顯然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才急于攻擊,想搶在北疆軍撤離延津、酸棗之前切斷北疆軍的退路,把北疆軍包圍在原武和陽武一帶,以便數路大軍同時展開圍攻。雖然這樣的決戰會給聯軍帶來巨大的損失,但對北疆軍來說,卻極有可能是全軍覆沒的命運。

如今劉表的軍隊已經殺了出去,曹操必定也是追隨者,聯軍將近一半的軍隊已經出戰,如果自己依舊按兵不動,那麼劉表要麼擊敗北疆軍獨占蓋世功勳,要麼被北疆軍擊敗,徹底斷送中原大戰。當然了,劉表主動出兵攻擊,絕不是只想著要重創北疆軍這麼簡單,他的主要目的還是要脅逼自己出兵決戰,以消耗自己的實力,阻止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霸占中原,取得王霸之業的根基。

袁紹思前想後,知道自己這份信肯定無法阻擋劉表出兵,遂下令官渡戰場、河內戰場和封丘戰場各部,准備第二天展開攻擊。

****

八月二十八,濟水河,封丘城。

高覽看到叛軍浩浩蕩蕩地殺來,大為興奮,一邊急告陽武的張燕,一邊指揮軍隊迎戰。但一個時辰後,他就覺得不對了,叛軍好象把攻擊的重心放在封丘、烏巢一線,而不是官渡,看看城下黑壓壓的大軍就知道,叛軍這次用于攻擊的力量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預料。

“急告張燕大人,我要援軍,要援軍。”

當封丘城里的高覽指揮軍隊浴血奮戰的時候,高順、管亥也在濟水河邊遭到了叛軍猛烈地打擊,防線一度出現危機。

徐璆、孫輔、魯肅也接到了劉表的書信,但他們沒有接到袁紹的命令,因此左右為難。

負責攻擊封丘的蒯越看到徐璆三人按兵不動,大為惱火,怒氣沖天地跑到徐璆的大營,把徐璆罵了個狗血噴頭。你到底是袁紹的家奴,還是大漢的臣子?你讀書念經幾十年,什麼叫忠誠,什麼叫社稷你也不知道?難道你跪在天子面前發的誓都是假的?

徐璆給蒯越罵得啞口無言,老臉掛不住了,斷然下令大軍開向前線參戰。但為了不得罪袁紹,他還是給袁紹寫了一封急書以表明自己的兩難處境。徐璆率軍出動了,孫輔和魯肅當然不敢縮著腦袋,于是也跟在徐璆後面,急速殺向封丘。

徐璆的大軍剛剛投入戰場,袁紹的命令就到了。徐璆大喜,一面派人把自己剛剛送出去的書信追回來,一面指揮大軍展開攻城。

封丘城內的七千守軍奮力迎戰,但面對十倍于己的叛軍,他們損失太大,城池岌岌可危。

就在此時,張郃、張遼率軍殺到。他們奉命從陽武東渡陰溝水支援封丘、烏巢一線,途中接到高覽、高順的求援,隨即丟下輜重,飛速馳援。

援軍的及時趕到,大大緩解了危機。

****

官渡戰場。

劉磐、文聘在劉表的指揮下,從曲遇聚、浚儀一線出擊。呂布、樊籬指揮南軍將士奮力還擊。

同日下午,袁紹的大軍從圃田澤到官渡一線出擊。夏侯淵指揮七千人馬從官渡到曲遇聚一線出擊。

麴義指揮北疆各營死守鴻溝水北岸。

****

陽武城。

張燕接到從各戰場傳來的消息,興奮的連聲叫好。

“急告邯鄲,叛軍已經全線出擊,決戰已經開始了,請大將軍即刻率領胡騎渡河南下。”

“急告顏良大人,立即趕到延津、酸棗一線指揮阻擊,務必把劉備的大軍擋在黃河岸邊,掩護主力大軍撤離。”

“急告張郃、高覽、高順諸將,封丘、烏巢一線戰事暫由張郃大人指揮。”張燕頓了一下,轉身對伏案疾書的司馬懿繼續說道,“告訴張郃大人,要死守封丘,把叛軍擋在濟水河西岸。”

“給他一個具體的時間。”賈詡補充道,“讓他盡快調整兵力部署。”

“至少要堅守四天,也就是九月初二。在這之前,無論如何不能讓叛軍渡過濟水河,否則大軍主力將被包圍在原武和陽武一帶。你告訴他,就是把人拼光了,也要給我守住。”張燕用力一揮手,“誰敢後退一步,殺無赦。”

這時魏延匆匆走了進來,“大人,最新軍情,清水口和延津渡方向的叛軍還是沒有動靜。”

“劉備今天沒有發動攻擊,但明天一定會。”張燕笑道,“急告朝歌城的彭烈,立即出擊,給我奪回清水口。”

“我們何時退出官渡戰場?”賈詡仔細翻看了一下麴義和呂布送來的戰報,“浚儀和曲遇聚方向的叛軍都開始攻擊了,但袁紹還是沒有動。”

“袁紹真的很有耐心。”張燕連連搖頭,“叛軍的攻擊策略很明確,他們就是要突破封丘,渡過濟水河攻占延津,然後把我們圍在原武和陽武一帶展開圍殲。這樣一來,大戰的主攻方向就移到了封丘,他只要把我們的主力牽制在官渡戰場就行了。”

“所以他不攻也可以。”賈詡贊道,“這步棋的確不錯。看樣子袁紹胸有成竹,指揮起來也是得心應手啊。”

“命令麴義、呂布連夜後撤,把袁紹的主力全部吸引到陽武城的南面,讓他和攻擊封丘的叛軍形成包圍正在合攏的假象,誘騙封丘的叛軍發力狂攻,以激起他們的斗志,一定激起他們的斗志。”張燕揮舞著雙手叫道,“叛軍士氣如虹,才能一往無前的奮勇追擊。”

****

八月二十九。

官渡戰場上的北疆軍全線後撤。

夏侯淵、劉磐、文聘毫不猶豫,三路大軍渡過鴻溝水,街尾追擊。劉表坐鎮浚儀,居中策應官渡和封丘兩個戰場。

袁紹再一次猶豫了。他沒有接到封丘方面的任何消息,不知道北疆軍的撤退是不是因為封丘戰場上出現了重大變故。難道北疆軍頂不住,封丘、烏巢防線已經被我們突破了?

過河探查消息的斥候匆匆回稟。對岸北疆軍大營一片狼藉,北疆軍撤退得非常匆忙,大量輜重被丟棄,甚至連營寨里的帳篷都沒有拆除。

“我們在距離北疆軍大營不遠的一處樹林里,發現了大量牲畜的內髒和頭顱,在大營內也發現了大量的牲畜骨頭。”

“殺牲畜?”袁紹心里一喜,急忙問道,“大營里的火灶你們可去看了?”

“看了,都是冰涼的,至少三天沒有動火了。”

“北疆軍當真斷糧了?”袁紹自言自語道。

“大人,不要遲疑了,下令渡河追擊吧。”逢紀急忙勸道,“夏侯淵、劉磐、文聘已經率軍追了上去,一旦他們給北疆軍反咬一口,我們救援不及,不但劉表要找大人麻煩,我們還有可能錯過全殲北疆軍的機會。”

“全殲北疆軍?”袁紹嗤之以鼻,“你想都不要想。憑他們的實力,至少可以保證一半的軍隊成功撤到黃河北岸。”

袁紹想了一下,下令大軍分成左中右三路,齊頭並進,並要求各軍之間保持距離,一定要形成有效的保護和支援。

下午,袁紹的主力大軍在辛評、蔣奇、孟岱、韓珩、夏昭等人的統率下,渡過鴻溝水,向陽武城逼近。

延津渡。

劉備接到劉表的書信後,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甚至都沒有和高干、高柔、朱靈三人說。以他現在的處境,當然還是遵從袁紹的命令好,貿然把劉表的命令拿出來,也許當場就被高干一刀砍了。另外,他很同意袁紹的拖延不戰之策。如果能把北疆軍逼回河北當然是最好的,這樣自己可以保存一定的實力。自己實力猶存,袁紹想把自己趕出徐州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等自己回到了徐州,利用徐州的優勢迅速恢複實力,將來袁紹再想吞並徐州就難上加難了。

然而,第二天袁紹的命令就到了,這讓劉備感到了一絲不安。袁紹不願意決戰,而劉表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條件下擅自違抗軍令出擊,聯軍內部的矛盾已經公開化了。雖然袁紹為了大局被迫下令決戰,但此刻袁紹的命令已經不可能再得到忠實地執行,這種情況下聯軍還能決戰?劉備聞到了一股死亡的氣息。

從洛陽趕來的船只早就到了,渡河大戰隨即在延津渡展開。

有高干和朱靈在前線指揮攻擊,劉備顯得很悠閑,他站在一只停泊在河道中央的大船上,密切注視著戰場。時間不長,他本來就很凝重的面孔上漸漸露出了稍許的驚惶。他發現顏良的戰旗了,還有王當、徐晃和張繡的戰旗。這支本來在官渡戰場上的軍隊顯然提前撤退了,也就是說,在一百多里外的封丘、烏巢一線,聯軍也同樣遇到了提前撤回來的北疆軍。顏良的軍隊從河內打到河南,又從河南打到官渡,極為強悍,有這支軍隊堅守延津、酸棗一線,聯軍想在短短時間內攻占延津和酸棗,幾乎就是一個白日夢。退一步說,就算自己占領了渡口,劉表指揮軍隊占據了封丘,打過了濟水河,但還有更強悍的北疆鐵騎在後面。接下來的厮殺將更加殘酷。

劉備不知道劉表為什麼一反常態,突然擅自改變袁紹的大戰策略,不過就自己看來,劉表顯然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雖然自己從劉表的信中知道聯軍因為許昌糧草大營被毀後,糧草已經支撐不到十月了,但這並不是主動尋求決戰的理由。或許劉表有更好的理由,他不敢寫在書信里唯恐泄密,但以這種慘重代價來換取中原決戰的勝利的確不劃算。這一仗打下來,自己還能剩下多少兵力?曹操已經完了,而自己接著也完了,除非袁紹也遭受難以想象的重創,否則這大漢天下遲早都要變成他人的囊中之物。

劉備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他要想個辦法,他不能就這樣白白放棄。

一艘小船飛駛而來。高干派人來報,北疆軍的阻擊太猛了,突擊將士傷亡太大,根本沖不上去,是不是暫時退下來,想想其它的辦法,或者另尋地點渡河。這附近百里河道上有很多渡口,北疆軍兵力有限,不可能在所有渡口上都派駐重兵。

“撤。”劉備巴不得了,急忙下令,“快撤。”

曹操發了瘋,完全不計代價,指揮兗州軍、徐州軍、九江軍和江東軍向濟水河狂攻。

曹洪、史渙、于禁、樂進、李典、關羽、張飛、紀靈、孫輔、朱治、魯肅等人無不身先士卒,帶著突擊士卒一次又一次向對岸發起猛攻。

張郃、高順、張遼、吳雄、管亥、昌豨率軍死擋。統軍大將成廉、張瓚先後陣亡,項澄、孫鸞重傷,七位軍司馬陣亡。兵力上處于劣勢的北疆軍傷亡慘重。

與此同時,封丘城的戰斗也越來越慘烈。

蒯越、鄧義、龐季、黃忠、劉虎、徐璆等人指揮各自的大軍輪番攻擊,根本不給北疆軍喘息的時間。

高覽、雷重想盡了一切辦法,死守城池。統軍大將周華陣亡,蕭恩重傷,五個校尉倒下了三個,傷亡極其慘重。

張郃面臨困境,不得不向陽武求援。叛軍集結了大約十萬人以上的兵力攻擊封丘和烏巢一線,懇求大人速速增兵援助。

****

八月三十。

麴義、呂布率領北疆軍主力撤到濟水河北岸,退守原武和陽武城一線。

袁紹、夏侯淵、劉磐、文聘率軍追擊到濟水河,並立即開始了渡河作戰。

這時,袁紹終于接到了封丘送來的消息。徐璆書告袁紹,封丘城、烏巢一線攻擊順利,北疆軍支撐不住,搖搖欲墜,請大人不要追得太快,太猛,要盡可能把北疆軍拖在原武和陽武一線,為聯軍突破封丘、烏巢,攻占延津、酸棗贏取時間。

劉表也把封丘戰場的消息送到了夏侯淵、劉磐、文聘三人手上,囑咐三人把攻擊速度放慢一點,再給封丘戰場上曹操和蒯越至少一天的攻擊時間。

另外,劉表也給袁紹寫了一封書信,一方面通告了一下封丘戰場的消息,一方面表示自己將竭盡全力配合袁紹打贏這場中原大戰。但他在書信中只字未提把戰場指揮權交還給袁紹的事。此刻,戰場上的指揮權一分為二,一部分掌控在袁紹手上,一部分掌控在劉表手上,兩人各自指揮自己所控制的軍隊在各戰場上展開攻擊。

袁紹拿著劉表的書信不知道是笑好,還是哭好,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籠罩了他的全身,讓他不寒而栗。

“告訴各部,全力攻擊,不要停下來,連夜攻擊,不惜一切代價打過濟水河,直殺陽武城。”

袁紹這時只有一個念頭,盡快把北疆軍趕到黃河北岸去。聯軍現在這種可怕的局面如果繼續維持下去,聯軍如果在延津、酸棗一線把北疆軍擋住,和北疆軍形成僵持局面,最後敗亡的一定是占盡優勢的聯軍,這幾乎沒有絲毫的懸念。他無法理解劉表,這是打仗,是決定生死存亡的大戰,不是在朝堂上搞什麼陰謀詭計,在戰場上打仗需要一個統一的指揮,這是致勝的根本。兩年前冀州大戰的教訓難道他全部丟到腦後了?

袁紹的軍隊在猛烈攻擊,而夏侯淵、劉磐、文聘的大軍卻在一旁冷眼旁觀。他們對袁紹這種做法極為不滿,不願意配合封丘戰場也就算了,何必故意趕跑北疆軍。既然畏懼決戰,那還跑到戰場上來干什麼?

簡雍從徐州送來了最新的消息。陳登來書,大軍已到平原郡的高唐城,准備渡河攻擊冀州甘陵國。

袁紹大喜。按時間推算,臧霸、陳登已經打進冀州了,北疆軍應該退得更快。他一邊把這個消息送給劉表,一邊命令大軍加緊攻擊。

第二卷 亂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四節

陽武城。

張燕接到張郃的求援書信後,才知道叛軍竟然把一半兵力投到了封丘和烏巢一線,這讓他大吃一驚,急忙調派援軍。他急令正在延津、酸棗一線阻敵的王當急速率軍趕到封丘城支援,命令呂布連夜渡河,率兩營南軍趕到烏巢一帶幫助張郃、高順等將守住濟水河防線。

袁紹不把主要兵力放在正面戰場上展開追擊,卻集結重兵從側翼進攻意圖切斷北疆軍的退路,全殲北疆軍,這種膽識和氣魄完全出乎張燕的預料,導致北疆軍在兵力部署上出現了嚴重失誤,僅僅兩天時間內堅守在封丘和烏巢一線的北疆軍便遭到了慘重損失。

張燕又是心痛又是懊悔。自開戰以來,北疆軍還是第一次在一個戰場上同時損失四員統軍大將,近萬士卒,這是戰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急告大將軍,請他率領鐵騎大軍盡快渡河。”張燕臉色鐵青,一拳砸到案幾,“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陽武城以南二十里外的濟水河畔,辛評、蔣奇等人指揮大軍以排山倒海之勢奮力猛攻。

中壘營校尉于毒、步騎營校尉陳踐急告麴義,叛軍攻勢如潮,軍隊損失太大,請求增援。

此時北軍部分將士在玉石的統率下,已經撤到了原武城,南軍留在陽武城的兩營將士也由樊籬統率渡過了陰溝水,正在向酸棗撤離,麴義手上已經沒有了可以調派的軍隊。麴義無奈之下親自趕到陽武城,打算懇求張燕臨時從原武城抽調軍隊南下支援。

“云天兄,命令于毒和陳踐兩位大人立即撤出戰場,退守原武城。”張燕一邊搖著蒲扇,一邊指著在府衙內匆忙進出的衛士們,“我先渡河趕到陰溝水東岸,你隨後率部撤到原武城,和我在延津會合。我們要把袁紹引過來,不能在濟水河耽擱太長時間了。”

“大將軍已經渡河了?”麴義聽說要撤,心情頓時輕松下來,他一把搶過張燕手上的扇子,狠命扇了幾下,“鐵騎是不是都已趕到黃河北岸了?”

張燕俯身把案幾上的幾卷竹簡遞給正在收拾東西的魏延,“按時間推算,大將軍應該到了黎陽。”

“這麼說,袁紹沒有幾天高興日子了。”

“快了,他馬上就要哭了。”張燕笑道,“你的撤退速度要快一點,能丟的東西都丟掉,不要心痛。過幾天,等我們殺回來,這些東西還是你的。”

“哈哈……不但這些東西還是我的,連袁紹的人頭都是我的。”麴義把手上的蒲扇扔到張燕懷里,轉身大步而去,“我們延津見。”

****

延津渡。

今天劉備卷土重來。他命令高干在延津渡展開牽制攻擊,自己和朱靈帶人從延津渡上游十里處渡河。

渡河非常順利,數百人暢通無阻地到了對岸,但劉備和朱靈卻嗅到了一絲令人窒息的危險,兩人都感覺不對勁。這里距離酸棗和延津只有四、五十里路,距離延津渡也只有十里,即使北疆軍沒有在此部署重兵,至少會安排北疆鐵騎往來巡查,不可能連敵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率先上岸的突前曲小心翼翼地在附近查看一遍,回稟劉備一切平安。劉備咬咬牙,揮手下令再派兩千士卒渡河。

這兩千人還沒有上岸一半,戰馬奔騰的轟鳴聲就響徹了大河上下,一隊北疆鐵騎沿著河堤呼嘯殺來。聯軍士卒措手不及,倉惶迎戰,單薄的戰陣轉眼就被橫沖直撞的鐵騎撕得粉碎,一千多人很快便被滾滾洪流吞噬了。

劉備大驚失色,急忙下令撤退,攻擊再告失敗。

既然北疆軍在延津渡一線屯有重兵,無法突破,劉備隨即想到從下游一百多里處的清水口方向實施攻擊。不管怎麼說,自己總要奉命帶著大軍殺上對岸,否則大戰結束後,北疆軍一旦完好無損地撤回去,聯軍未能實現重創北疆軍的目標,自己的罪責可就大了。

然而,他剛想到清水口,從清水口方向就傳來了求救的消息,北疆軍開始反攻了。還沒等劉備做出是否救援的決定,高柔的第二封書信就到了,北疆軍攻勢太猛,自己抵擋不住,只好撤出了清水口。

劉備拿著高柔的書信,一籌莫展。現在自己的麻煩大了,不但要馳援高柔以擋住北疆軍的反攻,還要迅速渡河攻擊延津。兩件事都迫不及待,兩件事都需要兵力,自己到底是先馳援高柔奪回清水口還是先集中兵力殺到延津?假如放棄清水口,自己就要在汲縣屯駐重兵,把北疆軍擋在清水河東岸,但這樣一來攻擊延津的兵力就不夠了。劉備左右為難,進退失據,不知如何是好。

“先守住汲縣,把北疆軍擋在清水河東岸,然後伺機攻擊延津。”高干看到劉備半天拿不定主意,知道他心里顧慮袁紹,于是主動建議道,“靠我們這點人馬,再加上眼前這條黃河,想奪取延津事實上根本不可能。我們進攻延津,最大的作用其實不過就是牽制一下北疆軍的兵力,以幫助封丘、烏巢一線的聯軍迅速取得突破。所以,守住河內應該是我們的首要之務,其次才是幫助對岸的聯軍攻占延津。”

高干是袁紹的侄子,他既然說話了,那事情就好辦了。劉備毫不猶豫,立即接受了高干的建議,命令朱靈率軍支援高柔,盡可能奪回清水口,把北疆軍打回朝歌城去。

****

黎陽。

黃河河面上,五條船橋猶如巨龍一般,靜靜地俯臥在滔滔河面上。

橋上旌旗飛揚,一隊隊運送糧草輜重的車隊正從橋上通過。渡口上人海如潮,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的非常熱鬧。

李弘輕輕皺了一下眉,轉身看向傅干。“黃昏前,這里能夠清理乾淨嗎?”

“可以,不會耽誤鐵騎大軍過河。”傅干急忙回道,“從明天開始,所有的民夫和糧草輜重都從長壽津方向渡河,這里的五條船橋全部留給大軍使用。”傅干手指渡口和船橋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到了下午,這些人渡河完畢後,渡口和附近幾十里的馳道將全部封鎖。”

李弘點點頭,“白馬城那邊可都做好了准備?”

“都已准備妥當,大將軍盡管放心。”傅干笑道,“那邊有楊奇老大人坐鎮,王凌、王昶兩位大人相助,當萬無一失。”

“十萬鐵騎呼嘯而下,近百里范圍內的戰場將片甲不留,沒人能生存下來。”鮮于輔十分嚴肅地說道,“我們不可能告訴胡騎士卒,哪些人是叛軍,哪些人是百姓,哪些人該殺,哪些人不該殺。所以你立即書告楊奇老大人,請他竭盡所能,把白馬、平陽亭、燕城一帶的百姓撤到安全地帶,如果有人不願離開,就把他們強行趕走。”

傅干躬身答應,“彥云(王凌)在書信中說,最近幾個月因為白馬、平陽、燕城一帶戰事頻繁,當地的百姓大多逃離了家園,那里可以說是荒無人煙了。另外,根據我們從洛陽得到的消息,袁紹早在四月的時候,就曾命令河南尹、陳留郡和東郡的官吏,把大量百姓從戰火可能波及的郡縣強行南遷到了豫州和洛陽等地。”傅干微微一笑,“袁紹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鮮于輔聞言臉顯疑色,轉頭看向李弘。

“的確有這件事。子善(顏良)打河南的時候,滎陽、成皋一帶的百姓大都逃進了虎牢關。”李弘笑道,“大軍渡河殺進兗州後,袁紹大概估計他至少要在封丘、陳留一線才能擋住我們,所以他未雨綢繆,早早就把那些地方的百姓南遷了。我們打到官渡的時候,走幾百里的路都看不到一個人。”

“袁紹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舍得拿糧食出來賑濟幾十萬甚至上百萬難民?”

“哪有上百萬人,能有幾十萬人就不錯了。”李弘搖頭道,“從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黃巾起事開始,到袁紹會盟討伐董卓,到曹操、呂布、袁術爭奪兗州,再加上連續的天災人禍,中原人口還能剩下多少?看看我們河北有多少中原人,你大概就能估猜到現在中原的人口了。”

“就算是賑濟幾十萬人對袁紹來說,也是個沉重的包袱。”鮮于輔搖頭道,“他在中原大戰的關鍵時刻,還願意做這種事?當年他不是把流民往冀州趕嗎?怎麼現在又要搶人了?”

“他的目的很簡單,是為了給自己募兵擴軍。”傅干解釋道,“中原大戰,需要消耗大量的兵力,而袁紹要想保持自己的實力,必須迅速募兵擴軍。但他如果要在洛陽和豫州等地強行征兵,勢必影響到洛陽和豫州的穩定局面。因此,如何在最短時間內既能征募到大量兵力,又不影響洛陽和豫州等地的穩定,便成了一個頭痛的問題。而要想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便是制造流民,然後從流民中得到自己所需要的士卒。”

“中原大戰會造成很多百姓流離失所成為流民,這些流民為了生存,要麼從軍,要麼賤賣為奴。總之,只要他們想活下去,就得聽袁紹的擺布,這樣袁紹的需要就能得到滿足。另外……”傅干指指黃河對岸,“你們不覺得官渡、開封、浚儀一帶的土地非常肥沃嗎?白馬、燕城一直到延津、酸棗一帶的土地雖然偶爾會遭遇洪災,但都是上好的土地。”

李弘和鮮于輔疑惑地望著傅干,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袁紹利用中原大戰的機會,把這些百姓全部遷走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搶奪這些土地。”傅干繼讀說道,“這些年,袁紹對自己的部下非常慷慨,常常賞賜大量的土地給他們。幾年來,他把洛陽、豫州等地的肥沃土地都賞完了,已經囊中羞澀,這次中原大戰結束後,他需要更多的土地賞賜給自己的部下,所以他急不可耐的南遷人口。雖然他擊敗我們後,肯定能占據兗州,會得到更多肥沃的土地,但那需要一段時間。相對來說,利用南遷人口搶到河南東部這一塊肥沃的土地,然後及時賞賜給自己的部下,乃是最省時間最省力的事,他何樂而不為?”

李弘和鮮于輔恍然大悟。

“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搶到良田萬頃,袁紹的手段果然很高明啊。”鮮于輔不屑地冷笑一聲,“以我看,他賞給自己的土地大概是最多的吧?”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此乃人之常情嘛。”傅干笑道。

李弘沒有說話。袁紹對自己的部下賞賜非常豐厚,但河北呢?朝廷是不是應該想點辦法了?

“大將軍,趙云、燕無畏、鮮于銀、雷子、鐵鉞等諸位大人都到了。他們想問問大將軍,軍議是否即刻開始?”任意的稟報聲驚醒了陷入沉思的李弘。他想了一下,沖著鮮于輔揮了揮手,“羽行兄,我們走吧。”

“是不是再等一等?”鮮于輔一邊走,一邊說道,“晚上,劉豹、樓麓、蹋頓三位大單于和射纓彤、拓跋貉等小王都會趕到黎陽。大家在一起談談不是更好嗎?”

“晚上,我要宴請他們一次。”李弘笑道,“我要告訴他們,不管他們過去是朋友還是敵人,現在到了我的帳下,都要聽我的,否則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剁了他們的腦袋。”

“哈哈……大將軍想嚇跑他們嗎?”鮮于輔大笑。

****

封丘城。

連續兩天的攻擊讓北疆軍損兵折將,防線頻頻告急,但聯軍各部也遭到了沉重打擊。各部在攻擊中因為武器、士卒作戰經驗等等原因,傷亡都很大。尤其是從長江兩岸趕來的荊州軍、汝南軍、九江軍和江東軍,損失相當大。這些軍隊本身就因為天氣炎熱,水土不服等諸多原因嚴重減員,再加上他們的士卒大都沒有經曆過這樣殘酷的戰陣厮殺,傷亡慘重也就在所難免了。

各部統軍大將本來以為依靠人多勢眾可以撿個便宜,誰知道兩天打下來,不但沒有拿下封丘城,渡過濟水河,反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損失。這種損失不是他們願意接受的,個人的求戰決心隨即開始動搖,士氣也隨著傷亡的增大急劇降落。

目前,北疆軍主力已經撤離官渡,正在向延津、酸棗一線移動,在今後幾天的厮殺中,他們將面對越來越多的北疆軍,損失也會越來越大。而殺過濟水河攻占延津酸棗堵住北疆軍的希望,隨著時間的延續也越來越渺茫。既然看不到全殲北疆軍的希望,那麼就有人不願白白損耗兵力了,尤其是紀靈的九江軍和孫輔、魯肅的江東軍。他們之所以千里迢迢趕到中原戰場,純粹是被袁紹逼的。中原大戰,無論誰輸誰贏,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對他們沒多大影響,他們該怎麼活著還怎麼活著。

大戰進行到第三天,九江軍和江東軍以兵力折損嚴重,士氣極度低迷為借口,率先停止了攻擊。

曹操非常憤怒,怒氣沖天,在軍議上直接指責紀靈違抗軍令,動搖軍心,並懷疑他和北疆軍有勾結。紀靈的家眷現在就在河北,這是最好的懷疑理由了。紀靈根本不理睬曹操那一套,他站起來一腳踢飛案幾,指著自己的腦袋吼道,“腦袋在這里,你來砍啊……”

紀靈本不願遵從袁紹的指令率軍趕到中原,但礙于劉備一而再再而三的勸說,這才勉為其難地率軍北上。所以曹操這一通毫無道理的指責,不但激怒了紀靈,也激怒了徐州軍的關羽和張飛。張飛因為偷襲昌邑城的事,對曹操的兗州軍抱著極大的怨恨,這下正好給他逮著機會發泄了。他緊跟在紀靈後面,一腳踹碎案幾,漲紅著一張臉,沖著曹操破口大罵,閹人、屠夫之類的話噴湧而出。

曹洪、史渙、許褚、典韋這些人一聽那能忍受,當場就跳了起來,連罵帶吼,互相推推搡搡,動手動腳。張飛眼明手快,順手抄起案幾旁邊的一個酒樽,摟頭蓋臉就砸在典韋的腦袋上,當場把典韋砸得頭破血流。還沒等典韋反應過來,許褚已經縱身撲了上去。張飛怒吼一聲,一拳砸中了許褚的面目,把許褚打得鼻血長流。許褚也不是好惹的,順勢一腳把張飛踢得倒飛了出去。魯肅唯恐天下不亂,大吼了一嗓子,“不好了,張大人暈過去了,要死了。”關羽勃然大怒,一掌推開擋住他的黃忠,飛起一腿把正在擦鼻血的許褚踹得橫飛而出。張飛暈頭暈腦地爬起來,縱聲枉吼:“抄家伙,抄家伙,剁了曹屠夫,剁了他……”

大帳內頓時一片混亂。

曹操被親衛們護在大帳一側,神情有點發懵。他沒想到事情會糟糕到這種地步。

蒯越、鄧義、龐季、徐璆等人極力勸阻。

關羽考慮到這是曹操的大營,擔心出事,急忙拉著張飛、紀靈,在一幫親衛的保護下,匆匆沖了出去。

蒯越臨時代替曹操指揮,他下令各部停止攻擊,休整一天,同時急告劉表,請他火速趕到封丘指揮大局。

第二卷 亂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五節

封丘城。

正當封丘和烏巢一線的北疆軍將士准備誓死一搏的時候,他們驚訝地發現叛軍竟然沒有乘著他們岌岌可危的時候繼續發起攻擊。

張郃、高覽、高順、張遼等北疆大將難以置信,難道叛軍方面出了什麼事情?以叛軍這兩天的士氣來說,他們沒有理由放棄眼前這麼好的攻擊機會。

北疆軍僥幸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張郃一邊命令各部加固防線,一邊再次催促張燕調派援軍。

下午,呂布率楊意、郭勳兩營援軍匆匆趕到烏巢,並從張郃手中接過了戰場指揮權。當天晚上,王當也率軍趕到,進駐封丘城。

張燕書告呂布,大軍主力已撤到原武和陽武城,將于明日渡過陰溝水,撤到延津、酸棗一線,請呂布務必再堅守一天。

封丘城下,兗州軍大營。

聯軍各部因為擔心自己損失過大,不願繼續遵從曹操的命令強行攻擊封丘和烏巢一線,致使曹操想突破濟水河攻占延津、酸棗包圍北疆軍的計策失敗。

曹操因此憂心忡忡。此計失敗,意味著北疆軍可以順利撤到黃河岸邊,袁紹在自身實力沒有遭到較大損失的情況下可以輕松獲得中原大戰的勝利,他將成為此次中原大戰的最大受益者。而自己如果不及時從戰場脫身,有可能成為袁紹第一個要清除的對象。從今天軍議上的爭吵就能看出來現在自己在聯軍中的地位,沒有人再把一個失去地盤的落魄丞相當作一個人物了。中原大戰結束後,袁紹的聲望如日中天。只要他把矛盾對准自己,紀靈、關羽、張飛這些人會毫不猶豫地一擁而上,新仇舊恨一起清算。

曹操和荀彧等人緊急商量應對之策。

“陽武、原武、酸棗、延津等地距離烏巢和封丘都只有一百多里,北疆軍的援軍一天之內就能趕到。”荀彧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今天我們休戰一天,等于白白錯過了突破北疆軍防線的機會。等到了明天,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也許明天北疆軍就要撤退了,封丘、烏巢一帶未必還有血戰。”郭嘉指著案幾上的地圖說道,“但有一點我們可以肯定。北疆軍撤到燕城、白馬一線後,必定要在這一帶據城死守。”

北疆軍南下中原打了半年的戰,當然不希望自己空手而歸。為了將來能平定天下,他們勢必要竭盡所能占據兗州。雖然青州的臧霸又投靠了我們,北疆軍腹背受敵,占據兗州有一定的難度,但臧霸這個人並不值得信任,他隨時都有可能再次背叛我們投靠河北。所以,北疆軍只要牢牢占據白馬、濮陽,對河南和兗州西部郡縣形成威脅,那麼袁紹想在短期內占據兗州全境根本不可能。

北疆軍這次撤退,和烏巢、故市的糧草被燒有直接關系。他們本來由水陸兩道輸送糧草,但因為劉備、高干等人乘機出兵收複了河內大部,占據了黃河上的兩個重要渡口延津渡和清水口,造成水路糧道被斷。官渡戰場上有十幾萬大軍,僅靠一條陸路運送糧草顯然捉襟見肘,所以烏巢、故市屯積的糧草被燒後,北疆軍馬上就支撐不住了。而我們適時展開的反攻,又清楚地暴露了我們想把他們堵截在延津、酸棗一線予以圍殲的打算。在這種不利的局面下,北疆軍只好選擇後撤。

但北疆軍此刻後撤,並不代表他們完全失去了戰場主動,相反,他們的後撤,正是想扭轉目前戰場上的不利形勢,以便重新奪回戰場主動。

烏巢、故市的糧草輜重雖然被燒了,但冀州還有糧草,白馬、濮陽一帶也還有,定陶和昌邑一帶也還有,北疆軍只要撤回到白馬、燕城一線,十幾萬步騎大軍就能及時得到補充。過去我們曾說過,北疆軍糧草最困難的時候應該是九月。十月秋收後,他們的糧草短缺情況將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緩解。因此,北疆軍此刻把十幾萬大軍主動回撤,是非常明智的舉動。這樣一來,他們後撤了數百里,緊靠黃河,不但可以節約民夫們在長途運輸中的糧食消耗,還能讓大軍處在更安全的隨時可以撤回冀州的地方,同時也能迅速奪回戰場主動,重新和我們對峙于白馬、燕城一線。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北疆鐵騎將很快在河內戰場和兗州戰場出現,以便攻擊我們的兩翼,遲滯我們的攻擊速度,打擊我們的糧道,為十月之後的反擊做准備。”郭嘉舉起兩手,右手放在定陶、濟陽和東昏一線,左手放在汲縣、獲嘉和懷城一線,“諸位大人看到了嗎?”郭嘉看看圍在四周的兗州諸將,雙手用力在地圖上劃出了兩道痕跡,“等到北疆軍把我們的所有兵力吸引到了延津、酸棗和燕城一線,那麼他們的鐵騎必將乘著我們後方兵力空虛之際,從戰場兩翼果斷出擊,威脅河南腹地。”

郭嘉望著荀彧,輕聲問道:“此時,袁紹怎麼辦?”

“分兵回守河南,阻止北疆鐵騎對戰場兩翼的攻擊。”荀彧又驚又喜,“我們的機會到了。”

“對,我們的機會到了。”郭嘉望著典韋和許褚笑道,“兩位大人今天這場架打得好啊。沒有今天這場架,聯軍中的矛盾就不會爆發,我們也不會成為眾矢之的。現在我們在聯軍中不受歡迎,大人也被剝奪了戰場指揮權,那麼我們還有必要在戰場的最前方奮勇殺敵嗎?”

“北疆軍從封丘和烏巢一線撤離後,聯軍各部將隨後追擊,我們理所當然留在最後面。”郭嘉用力拍拍地圖上的濟陽和東昏兩城,“現在我們急切盼望著北疆鐵騎的出現。只要他們打來了,開始攻擊浚儀和中牟了,我們這支留在最後面的軍隊必將奉命南下阻擊。”

“我們將脫離戰場,我們可以飛速南下攻打徐州了。”曹操非常興奮,一拳砸到了案幾上,“給奉孝這麼一說,本來亂糟糟的局面霍然開朗了。奉孝,還是你腦子清醒啊。”

郭嘉淡淡一笑,沖著曹操連連搖手,“我們不要急著南下,千萬不要。”

“北疆軍的鐵騎從兩翼戰場殺出來後,袁紹隨即能清晰地看到北疆軍的意圖。北疆軍無意退守河北,李弘更不願放棄兗州,他們還要和聯軍對峙、決戰。而袁紹眼見北疆鐵騎出現在兩翼戰場,他心中最恐懼的北疆強敵已經不在正面戰場上了,他怎能不決戰?對于他來說,此刻要想全取中原,成就自己的王霸之業,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擊敗北疆軍主力,把李弘趕到黃河北岸去。北疆軍主力一敗,它在河內和兗州的兩翼戰場隨即失去作用。北疆鐵騎只能迅速回撤,駐守兗州東北部郡縣的北疆軍其它軍隊也將在袁紹的進逼下陸續退回冀州,所以袁紹無論如何都要拼死一戰了。”

“要想讓袁紹下定決下和北疆軍決戰,我們就要給他守住浚儀和中牟,讓他沒有後顧之憂,讓他全心全意去決戰。決戰不論勝負如何,袁紹、劉表和聯軍其它各部都將遭受重創,而我們……”郭嘉指指四周,“除了夏侯淵大人那七千人馬,這里的一萬人都將毫發無損,我們可以帶著聯軍的糧草,大搖大擺地南下徐州。此時袁紹、劉表等人傷痕累累,自顧不暇,哪里還有力氣追殺我們?”

“哈哈……”曹操大笑,用力拍拍郭嘉消瘦的肩膀,“一切盡在奉孝的掌控之中。好,我們就按照奉孝說的辦。急告夏侯淵,讓他遵從袁紹的命令,盡心盡力去決戰。至于我們……”他指指四周眾將,“明天劉表到了後,大家表現惡劣一點,凡事要和他對著干,逼著他把我們丟在大軍的後面。”

“大人,我們雖然暫時留在中原戰場,但徐州要即刻奪下來。”郭嘉待眾將應諾之後,再度建議道,“現在陳登在青州,估計正在和臧霸渡河攻打甘陵國,以逼迫北疆軍主力回援,而簡雍手上沒有多少人馬,彭城更是形同虛設,正是我們奪取徐州的最佳時機。”

曹操絲毫沒有猶豫,立即派人連夜南下,急告曹純、任峻兩人,盡快和劉勳、夏侯霸會合,快速奪取徐州各郡。

****

九月初一。

黎陽。

李弘接到張燕的書信。張燕在信中說,大軍已經撤到延津、酸棗一線。袁紹的追擊速度非常快,死死咬住了麴義。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封丘、烏巢一線的聯軍在狂攻兩天後,突然停了下來。為了把封丘、烏巢一線的聯軍盡快吸引到延津,張燕表示需要更多的時間。

李弘隨即下令,大軍休整一天,暫不渡河。

延津。

張燕聽說劉備集結主力反攻清水口,立即命令長水營的穆斯塔法急速渡河趕到河內戰場,幫助彭烈守住清水口。

“閻柔大人的鐵騎已經到達東昏、濟陽一線,你看是不是讓他適當出擊一下?”賈詡望著案幾上的地圖,皺眉說道,“這個時候,應該給袁紹點好消息,免得他殺到延津後,又是躊躇不前。”

“袁紹打陽武非常堅決,封丘戰場應該予以有力的配合,為什麼反而停了下來?”張燕把手上的戰報扔到席上,疑惑不解地說道,“袁紹到底在想什麼?是不是聯軍內部出了什麼事?”

“聯軍各部之間雖然矛盾重重,但此時正值大戰關鍵時刻,任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的性命當兒戲。”賈詡搖頭道,“以我看,大概是我們在官渡撤得太快了,而聯軍在封丘、烏巢的損失又太大,于是袁紹改變了主意,放棄了在延津、酸棗一線堵住我們的計策,轉而集中力量把我們趕過黃河。”

“如果袁紹真是這麼想,我們的詐敗誘敵之策就要成功了。”張燕笑道,“給子玉(閻柔)下令,讓他分出部分兵力,先在小黃、浚儀和陳留一帶展開攻擊。我們要讓袁紹知道,我們的鐵騎主力已經趕到兩翼戰場,准備遲滯他的攻擊速度了。希望他能正確判斷出當前的戰局,並迅速集結兵力北上攻擊。”

“對于袁紹來說,把我們趕過黃河並不算取得了中原大戰的勝利,他只有在占據了兗州全取中原後,他才算真正取得了中原大戰的勝利。所以從這一點出發,袁紹無論如何都會北上尋求決戰的機會。”賈詡說道,“既然他現在已經追上來了,就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大人,目前劉備還在延津渡方向繼續攻擊。穆斯塔法渡河後,如果和彭烈大人迅速擊敗了叛軍,把叛軍打到了清水河西岸,劉備的軍隊極有可能在我們撤守延津後,放棄渡河,轉而反攻彭烈大人,一直把他打到朝歌城,威逼冀州,從側翼配合聯軍主力在正面戰場上的進攻。”司馬懿在一旁說道,“大人是不是應該書告彭烈大人,讓他在我們還沒有撤到燕城之前,暫時不要打到汲縣和獲嘉一帶,免得影響到了主戰場上的決戰。”

“不。”張燕搖搖手,“彭烈和穆斯塔法如果不能迅速殺到汲縣和獲嘉一帶,擊敗劉備,我就要懲罰他們。我們在河內戰場上打得越凶,攻擊得越猛烈,袁紹對北疆鐵騎主力離開主戰場一事越是深信不疑。要想把袁紹的主力全部吸引到白馬和燕城一帶與我們決戰,這是最好的辦法。”

****

原武城。

袁紹指揮大軍殺過濟水河,奪取了陽武,然後繼續北上,浩浩蕩蕩殺到了原武城。

麴義率軍一路急撤,丟棄了大量輜重。

夏侯淵、劉磐、文聘三人有些左右為難,不知道是不是跟著袁紹的大軍一起北上追擊。這時他們接到了蒯越的書信,得知聯軍在封丘和烏巢一線停止了攻擊。蒯越在書信中沒有說明停戰的原因,但三人從蒯越的語氣上還是猜到聯軍內部可能出現了問題。三人商量了一下。目前形勢很明顯,北疆軍即將退守延津和酸棗一線,聯軍即使現在突破了封丘和烏巢,也來不及搶在北疆軍之前攻占延津和酸棗了。原先打算把北疆軍圍殲在原武和陽武一線的計策已經失敗。三人隨即決定跟隨袁紹北上,並書告劉表解釋原因。

同日,夏侯淵接到了曹操的密信。夏侯淵心領神會,率軍一路狂奔,率先趕上了袁紹。

麴義、玉石看到聯軍飛速追來,也不迎戰,率軍渡過陰溝水撤進了酸棗。

袁紹當即下令,各部連夜渡河攻擊,殺到酸棗去。辛評急忙勸阻,大軍在三天內急行了兩百多里,而且還在濟水河畔和北疆軍最強悍的軍隊激戰了大約一天時間,將士們早已疲憊不堪,還是暫時在原武城休息一晚為好。袁紹斷然拒絕,此刻北疆軍三面受敵,不但軍心渙散,士卒更加勞累,此刻正是進攻的好時候,絕不能給北疆軍以任何喘息的機會。

夏侯淵這次非常積極,主動率軍配合袁紹的軍隊向陰溝水對岸的北疆軍展開了猛烈進攻。

****

封丘城下,荊州軍大營。

劉表接到蒯越的書信後,又驚又怒,連夜飛馬趕到封丘城下,召集各路統軍大將議事,重新部署攻擊。

曹操是丞相,當然不會自降身份到荊州軍大營聽從劉表的安排,不過為了顧全大局,他還是讓荀彧帶著曹洪、史渙、李典等人趕到荊州大營參加軍議。

軍議的場面很混亂,不待劉表把開場白說完,曹洪和紀靈就吵了起來。這兩年,先是袁術乘著冀州大戰之際攻打兗州,後來兗州軍、徐州軍又反攻揚州九江,雙方的仇怨很深。曹洪好象是故意的,開口就痛罵袁術,如果沒有袁術的倒行逆施,中原怎麼會出現今天這種惡劣的局面?他一口一個逆賊,立時激怒了紀靈,兩人隨即在大帳內里大吵起來。曹洪口無遮攔,罵完了袁術又痛罵陶謙,當年如果不是陶謙的幫助,袁術早就死了,他怎能逃到揚州塗炭生靈?關羽、張飛等徐州軍將領隨即跳了起來,反唇相譏。曹洪猶不解恨,又把江東的孫策、周瑜罵得體無完膚。孫輔、魯肅豈能忍受?大概曹洪罵得太難聽了,孫輔氣得連刀都拔出來了。

大帳內一片混亂,劉表和蒯越等人攔不住,嗓子喊啞了都沒人聽。蒯越急忙喊來衛士,把曹洪等人強行拖開。曹洪看到自己目的達到,帶人呼嘯而去。

劉表考慮良久,決定暫時把兗州軍放到一邊,讓蒯越、關羽、孫輔、魯肅等人率軍繼續攻擊。

當日下午,聯軍再度向封丘和烏巢一線展開了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