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我堅持我的風格,我活在我的世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嬴政三計擇一

嬴政連忙扶起李斯,道:“客卿勿疑。今乃寡人安危存亡之際,盡請從容直言,百無忌諱。寡人能聽,則乃客卿之功,寡人不能聽,亦無客卿之罪。”

李斯道:“臣昧死直言。除嫪毐不難,難在太後。”

嬴政聞言默然。他對太後曾經還有幻想,以為虎毒不食子。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要傷害他,至少太後——他的母親是永遠不會傷害他的。當年在邯鄲,他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她曾給他怎樣的保護,給他怎樣的疼愛。如今回味起來,依然那麼甜蜜和幸福。難道,曾經那麼仁慈的母親,竟然會向自己的兒子下毒手嗎?

昔日,曾子之母在家織布,有人說曾子殺人,曾子之母不信,再有人說,曾子之母仍是不信。第三人再說,曾子之母終于信了,投杼翻牆而逃。以曾參之賢,與母之信也,而三人疑之,則慈母不能信也。更何況,子愛母,終不如母愛子。對嬴政來說,像太後要殺他這樣的消息,李斯說上一次,顏泄再說上一次,聽上這麼兩次,就足夠他相信了。尤其是,他現在不再是太後唯一的兒子,這讓他妒忌得發狂,也讓他在太後心中的地位直線下降,即便他死了,太後也還有兩個兒子承歡膝下,而且那兩個小家伙,仗著年幼無知,一定都比他更聽話,更招人疼,更會討太後歡心。

嬴政越想下去,面色便越發陰沉,切齒道:“計之所在,苟有利于國家,不避太後。”

李斯于是道:“臣有三計,惟王決斷。”

“說下去。”

“臣請先言上計。此上計者,實非臣之籌劃,而乃王之雄略。如王前日所云,以有事宣嫪毐進宮。嫪毐猝不及防,必一舉獲擒,就地誅之,然後昭告天下,明嫪毐之罪。嫪毐既死,其黨不攻自破,無能為也。此計只及首惡,不問其余,所費最小,收效最疾。”

“何為中計?”

“嫪毐黨羽甚眾,必有不臣之志,惟時不濟而未發。吾王可密令王翦諸將,使領兵屯于咸陽與雍城之外,隨時聽調。四月,吾王至雍城行冠禮,以太後同行,留嫪毐于咸陽,以相國昌平君、昌文君鎮之。爾後使人陰告嫪毐,云其罪已泄。嫪毐必大懼,乃糾結黨羽,倉促謀反。吾王就于咸陽收之,將嫪毐連同其黨羽一網打盡,永絕後患。此計殺害太多,恐百姓不安,朝野震蕩,故為中計。”

“何為下計?”

“待吾王行畢冠禮,親政社稷,收國柄,固權基,削重臣,用親信。數年之間,吾王威望既重,百官束服,令行禁止,莫敢不從。當此時也,嫪毐權奪勢消,不足為抗,雖賜書一封,令其自裁可以。此下計也。”

嬴政聽罷,道:“上計太險,非萬全之策。中大夫顏泄既死,嫪毐生性多疑,或有戒心,未必肯奉寡人之召,徒促其速反也。下計太緩,曠日持久,寡人不能待。寡人從中計也。嫪毐之黨,縱有千萬之眾,寡人也要連根鏟除,一人也不放過。”

李斯于是道:“吾王既行中計,最要在于,不宜動嫪毐之疑。吾王起居言行,當一如平日。見太後與嫪毐,也須不動聲色,與往日無異,切不可不忍于心,怒形于色。”

嬴政道:“嫪毐罪在不赦,辱先王,欺寡人,此天下之至恨也。寡人如見之,焉能不怒。寡人避而不見可以。”

“吾王貴為秦王,豈有避臣下之理。況避而不見,愈增嫪毐之疑。臣聞天子不輕怒,怒則伏尸百萬,流血千里。以此言之,眼下非吾王當怒之時。吾王見嫪毐,無使其見所欲,無使其見王意,去好去惡,虛靜以待可以。”

嬴政拜謝道:“謹如君誨。寡人敢不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