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我堅持我的風格,我活在我的世界 第一百四十章 趙姬必須選擇

趙姬呆了,好半晌才問道:“秦王為何要殺君侯?”

“太後請思。秦王親政之後,大權獨攬,雖太後不能治也。嫪毐詐為宦者,私侍太後,育有二子,罪在不赦。秦王一旦覺察,嫪毐必死也。你我雖兩情相悅,無奈國法難容,秦王難容,奈何奈何。與其日後牽連太後,使太後蒙羞,不如嫪毐就此自殺,以報太後寵遇之恩。”說完便拔劍抹脖子。趙姬忙攔住,雖然如此,利劍已在嫪毐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嫪毐釋劍,兩人相擁而泣。

二兒聞聽動靜,跑來一看究竟。二小子牽手而立,遠遠站著不敢近前,老大已經會說話了,道:“阿父阿母因何而泣?莫非是因為我和阿弟淘氣?”嫪毐拭淚,強笑道:“不關爾等事,速去。”

二兒被侍女帶走之後,趙姬道:“君侯勿憂,容我徐圖良策。”

嫪毐淚下如雨,道:“太後何必因嫪毐為難。臣固一死而已。只是秦王刻薄少恩,擅殺毀傷,睚眦之怨,無不報複,二子尚年幼,恐不能保全。早知如此,實不該生他們于人世,受此夭折之苦。與其坐視二子受秦王酷刑,不如一刀成快。萬望太後恩准,嫪毐願先殺二兒,同赴黃泉。太後不必憐惜,我父子三人加起來,也比不得秦王之于太後貴重。秦王悖逆,雖不敢殺太後,太後也當自謀,毋為所害,則臣父子于幽明之下亦可含笑也。”

趙姬瘋了般地撲到嫪毐身上,一陣撕扯扭打,道:“不許你胡亂言語。二子乃妾親出,誰敢害之!”嫪毐也不還手。趙姬打累了,幽幽說道:“如要君侯二子保全,當如何為之?”

“惟有廢黜秦王,以二子代之。”

趙姬道:“利不百,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器。廢黜秦王,易而代之,豈是兒戲?”

嫪毐道:“易雖功不十倍,不易害則百倍。”趙姬遲疑未決。嫪毐只得再次激將,乃手執其陽,面有悲色,長歎道:“太後不能決,則嫪毐死也。嫪毐將死,留此物無益。太後素愛此物,嫪毐願割而獻之,以為紀念。異日太後睹物思人,暗垂珠淚,則嫪毐死而無憾也。”

趙姬急止之,道:“身體發膚,受諸父母,須殘傷不得。”

嫪毐心里好笑,心想這女人終究露出了蕩婦本色,于是愈加沉痛道:“嫪毐別無所長,願最後一次為太後侍寢。”

我們通常能記住和愛人的初吻,卻記不起訣別之吻。當初吻發生之時,我們知道,我們在意,我們珍惜。而當訣別之吻發生之時,我們往往並不知道,那會是最後一次,彼此的嘴唇呼吸在一起,于是事中並不珍惜,事後追悔痛惜。而如果我們事先知道,那將是最後一次親吻,最後一次擁抱,最後一次纏綿,乃至于那是我們在人世的最後一天,我們又將會怎樣?

趙姬感到絕望,感到亢奮,感到前所未有的需要和激動。她和嫪毐如同兩個溺水者,緊緊抱在一起,以為在拯救彼此,卻又越發快速地向水底深處墜落下去。趙姬在暈眩之中,意識化為零星的碎片,在腦海中前後漂浮,卻無法拼湊:最後一次?但願時間就此停滯。這個風情萬種的男子,怎舍得讓他冰冷地死去,葬于蟲蛆?此番放手,別君而去,再見已是無期,便縱有愛情三十六計,更找誰使去?

在快樂到達巔峰的刹那,她知道,為了她身邊的這個男子,她願意付出一切。她知道自己會同意的。嬴政和嫪毐,她的兩個男人,只能有一個有權利繼續陪她在人世走將下去。對她來說,這注定是一場沒有勝利者、但是有一個失敗者的較量。她只盼著那個交鋒的日子早點來臨。來得越早,走得也就越早。好在,春暖花開,萬物複蘇,四月已經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