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集上

第六集 第一章赤血術 我離開比利亞叔叔的帳篷,有點迷茫地走著。不知不覺地,我想起了安達,每當我遇見令我迷亂的事情,無法作出決定的時候,我都會想起她來。 在營中士兵的指點下,我找到了安達所在的營地。斷後的黑龍騎士團守衛的是東面的防線,而第八軍團負責西面的防線,實際上兩個軍團是連在一起共同防衛的。經過斯羅特要塞下的絞肉戰和慘敗之後,兩個軍團的部隊加上其它部隊掉隊的殘兵敗將,人數還沒有以前黑龍騎士團一個軍團的兵力多,至于戰斗力就更不用提了。 連日戰斗中產生的大量傷兵現在就擺放在兩個軍團間那片長滿了闊葉樹的樹林里。從攻城戰那天起,安達就沒日沒夜地工作著,用回複魔法為傷兵治療傷口,用輕聲細語安慰那些精神上受到極度刺激的士兵。她的行動贏得了士兵們的尊敬與熱愛,士兵們在背後都稱她為白衣天使。 “好了,睡吧,睡著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當我找到安達的時候,她正抱著一個身體受了重傷,精神上處于極度錯亂狀態中的士兵輕聲地安慰他。那個士兵的兩條腿膝蓋以下的部分已齊根斷去,臉上也掛著很深的一道傷痕,他的臉紅得發亮,正在發著高燒。安達的手輕輕地撫著他的頭發,嘴里輕輕地念叨著。 “安達!”看見安達的時候,我欣喜萬分地喊著她的名字,聽到我的聲音,安達回過頭來。 “不!”當我看清安達的臉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過去那個我心中健康完美,完彩照人的女神現在滿臉憔悴,消瘦不堪,雙眼都深深地陷入眼眶中,有如剛剛生了場大病一般。 “你是不是用了生命魔法!”我一把抱住安達的雙肩問道。 所謂生命魔法,就是當魔法師的精力耗盡無法再施展魔法的時候,運用某種特殊的方式將自己的生命力轉化為魔法力量。這種方法就像天魔解體大法一樣,其實是提前預支自己的生命來提升力量的黑魔法。 “傷員太多了,而且恢複魔法師不夠。”安達在我的懷中低下頭,輕聲說道。 “那也不能使用生命魔法啊!”我摸著安達消瘦的臉頰,又心痛又生氣地說道。生命魔法在魔法師中間幾乎是被禁用的魔法,因為那會大大地縮減魔法師的生命, “我只是消耗一點生命力,卻可以救回一條人命,很值得了。”安達邊說邊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頭發說道。 “大人,他是你的女友嗎?”邊上,一個胸口纏著厚厚紗布的士兵勉強地支起身子對我說道。 “是的,安達是我的未婚妻!”我說著用盡全力將安達抱在懷中,生怕她飛走了。 聽了我的話,安達蠟黃的臉閃過一絲紅暈,頭垂了下去。 “不要再這麼做了,求你了!”我在安達的耳邊低聲說道。 安達的雙手象小女孩一樣地玩弄著衣角,並沒有回答我。 “大人,你很幸福,因為你的未婚妻是個善良天使!”士兵對我說,從他的眼中自然流傳出來的敬愛的目光讓我突然明白到,安達其實並不是只屬于我一個人的,她也是屬于黑龍騎士團所有的傷兵的。 但這並不是我所喜歡的,就算是要拿全世界所有的人的生命去換安達的生命,我也毫不猶豫地去做的,在我的心中,安達比什麼都重要。 “但她首先是我的未婚妻!”我大聲地宣布道,三年來,我第一次在公開的場合承認了我們之間的關系。 “等回到家鄉後,我就一定正式娶你為妻!我是認真的!”我又一次地對安達說道,以前我也曾對安達說過類似的話,但那只是在床上。 話音剛落,躺滿傷兵的樹林里立刻響起了一片“喔喔”的起哄聲。 “你很霸道。”在四周圍的怪叫聲中,安達紅著臉小聲地嗔怪道。 “我身上沒有戒指,沒法向你求婚,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承諾:我會拼盡我的一切努力保護你,愛護你,給你幸福!為了你,我願意做出任何的犧牲!”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離開了這片樹林。 在那一刻,我已立下一個決心,為了安達,我不會再逃避自己肩頭上的責任,我會勇敢地去承擔它,面對它! 我決定打開一直被封印在我的腦海深處的來自七位祖先關于戰爭的記憶,我要從中找出一條可以把安達她們帶出這條死路的捷徑。 安達是我的,誰也不能從我的懷里奪走她,誰都不行! “咦……”當我再次出現在比利亞叔叔的帳篷里的時候,我發現帳篷里除了虎特以外又多了一個人,那人正是剛剛升任黑龍騎士團的副軍團長,被人們稱作“壁虎”的奧維馬斯。 “一會兒不見,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身上多了點軍人的氣勢!”佩斯叔叔說道,“這才象話,以前的你嫩得象個還沒有畢業的學生。” “你想通了?”比利亞叔叔問道。 “是的,不但想通了,而且我還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我大聲說道。 “哦,讓我聽聽。”說話的正是邊上的那只壁虎,現在他一掃往日的頹廢之氣,臉上的胡子刮得干乾淨淨,衣服也梳理得整整齊齊,在他身上再也看不見從前那只醉貓的影子了。 打扮得衣冠楚楚的壁虎看上去年輕了整整十歲,他最多不過二十八九歲。過去那一天到晚都昏昏欲睡的眼神現在已被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所代替,呈現了一副威風凜凜的軍人形象。就算是傻子看到他現在的神情也會認為這個人做起事來一定非常的堅決果斷。 至于剛剛從小小的副官連跳七八級一下子升為萬騎長的虎特,顯然還不太適應身份的突然變化,顯得有些坐立不安,畢竟他的身份、地位、資曆都遠遠不如我們四人,不過這個年齡只比我大一歲的學長卻一點也不避諱我審視的目光。 “我們必須突圍,留在這兒只是等死!” “該怎麼打?突圍誰都知道!”奧維馬斯插口說道,對于我這個頂頭上司,他一點也不客氣。 “向南進攻,從獸人那個方向突圍!”我抵擋著他足以刺穿一切的目光回答道,“獸人和魔族的聯盟是非常松散的,獸人畢竟是在別國的土地上、為別的國家,而且是為有世仇的國家作戰,這樣的軍隊在戰斗中是不會拼盡全力的,從那兒突圍相對會容易得多。” 我知道如果我不能顯露出自己的真材實料的話,這只高傲的壁虎是不會服從我的指揮的。 “很好,然後呢?”奧維馬斯繼續問道,我注意到,邊上的比利亞叔叔和佩斯叔叔兩人此時都不發一語,豎起雙耳,靜靜地看著我和這只壁虎對談。 “繞道向北走嗎?” “不,繼續向南方前進,向南方進攻!”我說道。 “向南?” 此話剛出口,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叫了起來。 “對,向南走,從北方回家的路是絕對行不通的,我們只有往南走才有希望。” 我不知道等我說出下一步的計劃的時候,會不會把一屋子的人都嚇傻了。 ※※※※ “這簡直是個瘋狂的主意!”在耐著性子聽完了我突發奇想弄出來的作戰計劃後,虎特第一個叫了出來,而我的兩位叔叔的臉上也掛滿了“震驚”的“微笑”。 “確實是個瘋狂的主意。”唯一還算鎮靜的人是那只壁虎,他摸著剛剛刮了胡子的下巴平靜地說道。他應該是在被任命為副軍團長後刮了胡子的,三天前開軍事會議的時候,這家伙臉上的胡須又髒又長,亂得就像雜草一樣。 “我是第一次打仗,什麼都不太懂。”望著屋內目瞪口呆的四人,我有點退縮地說道。 屋內的四人全都靜了下來,陷入了無聲的思考之中。 “我認為這個計劃是可行的。”在冷場了許久之後,比利亞叔叔開口打破了沉默。 “雖然很瘋狂,卻總比沒有計劃好。”佩斯叔叔跟著說道。 “虎特,你的意見呢?”比利亞叔叔問坐在陰暗的帳篷里一角的虎特道。 “理論上是可行的,可是,”虎特愣了一下,顯然是因為突然被人詢問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艱難地吞下一口口水,“可是操作上的問題卻很多,因為不可預見的因素太多了。” “他說得沒錯,現在就有兩個困難的因素擺在我們面前!”看著有些緊張的虎特,奧維馬斯冷冷地說道。 “什麼因素?”我問道。 “這個計劃第一個要求就是快,我們每天最少要進行七八十里的急行軍,用速度甩開敵人,爭取時間。如此長距離的艱苦奔襲,軍隊里的那些傷兵是我們最大的累贅,兩個軍團加起來的傷兵達到了我們總兵力的四分之一還要多,他們會拖我們後腿的。” “傷兵?”說到傷兵,我就想起了今天看到的滿地傷員,隨之而來的是安達那瘦得不成人樣的面孔。如果安達再像這樣用生命魔法為那些傷兵治療的話,她的生命很快就會結束的。 生命魔法?我絕對不能再讓安達做這種事了! 想到這里,一個非常殘忍的主意在我的腦海里形成了。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比利亞叔叔說道。 “但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方法!”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呼出來,“用赤血術就可以治好他們的傷,並且讓我們重新獲得一支有戰斗力的精兵!” “赤血術?”佩斯叔叔驚呼道。 “那是被禁制的黑魔法!” “不錯,就是用赤血術!”我慢慢地把赤血術這三個字從牙縫里擠了出來。 赤血術和生命魔法一樣,都是以消耗生命力為代價的魔法,不同的是,生命魔法是通過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來提升力量,而赤血術則是一種魔法師施加在傷者身上,通過消耗傷者未來的生命達以治愈傷勢的法術。 被施加了赤血術的人,不管受了多重的傷,只要他的身體能承受得住被施術時巨大的消耗,身體所受的傷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地複原,並且力量和體力都能馬上恢複到沒有受傷時的巔峰狀態。 但用這種方法療傷的後遺症也是非常明顯的──在被施用了赤血術十年,或者幾年之後,這些人會毫無預兆地突然暴斃,因為赤血術只是消耗受術者的生命來換取身體的康複,在治好傷勢的同時也把人的身體掏空了。 “赤血術?說得好!這也正是我想說的。”奧維馬斯贊同道。 “這樣做好像太殘忍了點。”虎特猶豫地說道。 “沒有什麼殘忍的,如果那些傷兵不能恢複戰斗力的話,他們會成為我們突圍的絆腳石,而且現在的情況是敵強我弱,我們根本沒有多余的兵力去保護他們。”奧維馬斯哼了一聲說道。 “而且你想想,我們的回複魔法師嚴重不足,除了赤血術根本就沒法治好他們!就算是治好了又能這麼樣,剛剛治好傷的士兵根本就沒有戰斗力,沒有戰斗力就會被敵人殺死,用了赤血術最少可以讓他們多活幾年。”奧維馬斯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要吵架一樣。 “現在這種情況只有用赤血術了!”佩斯叔叔贊同道。 “好,同意!”比利亞叔叔斬釘截鐵地說道。 “還有一點!”奧給馬斯接著說道,“那就是那些無法使用赤血術的重傷員!” 赤血術並不能用在受了重傷的人身上,因為受了重傷的士兵本身就沒有剩下多少的精力了,如果強行施用的話必定會因為身體無法承受得住而當場死亡。一個重傷員要兩個沒有受傷的士兵來抬,如果帶上他們,更會嚴重影響部隊的行軍速度。 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並不難,非常的簡單,屋內的人誰都知道該怎麼做,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願意說出來。 “達克!”沉默只停留了一小會兒,比利亞叔叔把這個熱山芋扔給了我。 “為什麼是我?”我不滿地抗議道。 “因為你現在是黑龍騎士團的最高指揮官!”比利亞叔叔厲聲說道。 “就因為這個?” “當然了,誰叫你是最高指揮官!”他把“最高指揮官”這五個字加重語氣又說了一遍。 “下命令吧!”佩斯叔叔在邊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的,不能為了少數人而犧牲了更多的人!” “那好吧,就把他們通通拋棄!”我有些軟弱地說道,要是安達知道使用赤血術和拋棄重傷員這兩個命令是我下的話,她心中會怎麼想。 “說第二條?”比利亞叔叔把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會兒,繼續問道。 “第二條就是兵力,光靠我們黑龍騎士團三萬多一點的兵力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得到第八軍團的支持!但是莫里斯那個老頑固你們也看到了,他滿口騎士的榮譽比什麼都重要,是不會同意我們的意見的,除非我們……”他故意把語氣拖長,沒有把下面的話說下去。 “兵變!”比利亞叔叔和佩斯叔叔同時開口,替他說出了下面的話。 “不錯,就是兵變!”奧維馬斯點了點頭說道。 “兵變奪權並不難,我們可以在召開軍事會議的時候干,問題是那些第八軍團的士兵願不願意服從我們的指揮。陽奉陰違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實在是經不起一場內哄了。”我說道,我並不怕發動兵變後回去會受到皇帝的懲罰,就憑我龍戰士的身份,皇帝最多也只是把我撤職罷了,而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 這時邊上的虎特做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態,似乎想說些什麼。 “虎特,你有什麼話要說,盡管說吧,不要不好意思。”比利亞叔叔對又縮回去了的虎特說道。 “我的意思是就算是兵變,最好是等開完會,把秀耐達伯爵的計劃向第八軍團的將領說了之後,征求了他們每個人的意見之後再發動。”虎特說道。 “哦?你的意思是?”佩斯叔叔用疑問的口氣答道。 “我想當秀耐達伯爵的計劃被提出後,一定會在第八軍團的高級將領中間攪起很大的波瀾,前一次的軍事會議大家也看到了,除了莫里斯將軍以外,其它幾個年青的將領都不贊成留下來死守。”虎特說話的語氣開始變得流利起來,他已漸漸地有了自信。 “等莫里斯提出反對意見時,我們從中挑撥,讓他們分成兩派,互相對抗爭論。然後我們再動手,把支持突圍的那一派拉過來,用孤立的方法架空莫里斯的權力,這樣做的效果比直接強搶要好許多。強扭的瓜不甜,畢竟我們還是要和第八軍團一起合作的。” “說得好!” “好主意!”他的話得到了我們所有人的一致認同,于是這次突圍計劃就這麼定了下來。 ※※※※ 這個五人的小會議結束之後,虎特和奧維馬斯一起前去調動黑龍騎士團的精英部隊──“黑色龍騎兵”,做好發動兵變的准備,而我卻被比利亞叔叔留在了帳篷中。 “是不是覺得我剛才有些過分,硬逼著你下這個命令。”比利亞叔叔問我道。 “是的!”我低頭答道,我現在的腦子里盡是安達傷心痛哭的樣子。 “你要明白,戰爭如棋,為了全盤的勝利,拋車棄卒是常有的事情。以後你會經常遇上像這樣左右為難的事情,你必須從大局著想,該做一只拋棄尾巴的壁虎時就做壁虎。”佩斯叔叔也在邊上苦笑著說道。 “像我們現在就是被皇帝拋棄的棋子。”他搖頭歎道。 “你說出赤血術三個字時是那麼的堅決,可是要你拋棄重傷員時你卻在那兒猶豫再三,你剛才是不是想起那個女人了?”比利亞叔叔把我心中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是的。”我並不想騙他,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嗨,她是個好女人,也是個令人尊敬的醫生,這幾個月來她做的那些事我都很清楚。可是你要明白,戰爭是一個殺死一部分人來救另一部分人的游戲,你和我都不能破壞這個游戲規則。”比利亞叔叔歎道。 “無情之道,不光是對敵人無情,也是對自己人無情,並不是那麼容易做得到。”佩斯叔叔在邊上感慨萬千地說道。 “其實我和你一樣,我也無法做到這一點,所以我無法成為名將。”比利亞叔叔深有感觸地說道。 “如果一個人真的做到無情了,那他就不能算是人,而是惡魔。”我說道。 “你說得對,可是現在只有惡魔才可以拯救我們!你別忘記了,如果這一戰我們失敗了,那不光是你和我,那些傷員,連你的愛人都無法幸免!” 叔叔的這句話仿佛在我的腦袋上猛敲了一記,讓思維一片混亂的我猛地清醒了過來。 是啊,如果這一仗我們失敗了的話,誰都無法得救,包括安達在內。 為了她們,我必須把個人的情感因素全拋到一邊去。 “我明白了,叔叔!”想通了這一點,我終于有勇氣抬起頭,去直面叔叔的目光。 “到外面去吸一口新鮮空氣,靜一靜,把所有的雜念拋開,然後准備開會,這次會議我一句話都不說,全部由你來主持。” 第二章會議之前 離開帳篷之後,我去找波爾多,這次行動我需要波爾多的支持。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副軍團長,這麼大的計劃,如果不事先通知他一聲就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 無論是帝國這方還是魔族或獸人那邊的陣地,現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平靜中。將帝國軍隊圍個水泄不通的魔族和獸人的聯軍似乎也被頭頂上的炎炎烈日給鎮住了,自從我回到黑龍騎士團後就再也沒有發動進攻。 但這一切只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安甯,或許在天氣變得涼爽的晚上,或者在明天太陽再次升起來的時候,這里就將成為一片充滿血色的人肉加工廠。 雖然沉默的死神持著鐮刀就站在每個人的身邊,卻已嚇唬不了任何人。苦戰了一整個晝夜的帝國士兵趁著這個難得的戰斗間隙,找了塊陰涼的樹蔭,或靠或倒,蒙頭大睡。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睡覺,而且是在這麼髒的地方?”我在一棵大樹下找到波爾多,他坐在肮髒的土地上,背靠著樹干小睡。 “為什麼不能睡?我已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了,困死了!”波爾多邊說邊打了個哈欠,戰爭持續到現在已快半年了,波爾多和我也從中學會了許多東西,其中之一就是可以隨時隨地躺下就睡,可以十幾天不洗澡不換衣服。 “你難道不想想我們的將來,我們下面該怎麼走?不管怎麼說你也是副軍團長啊!”我有些不滿地說道,我的右手抓住他的左耳用力地擰了一下,驚破了波爾多的好夢。 “那是我自找的。”正在半睡半醒之間的波爾多吃痛地睜開眼,天藍色的眼珠子閃了一下,懶洋洋地說道。 “自找的?” “我們偉大的皇帝命令黑龍騎士團斷後的時候,他還給我下了一個命令,要我和他一起先溜。我說錯了,不是溜,是戰略轉移,他是這麼說的。”波爾多頑皮地說道。 “戰略轉移?明明是大敗潰逃,卻說是戰略轉移,真是死要面子。”我奚落道,“你為什麼不走?” “誰叫我們是兄弟呢,老大這次一去失蹤了一整天,生死未卜,你不回來我怎麼好意思自己先溜了,結果我就留下來和這些斷後的家伙做了一回傻瓜。”波爾多摸著被我擰痛的耳朵說道。 “我這個做小弟的夠意思了吧?老大,從小到大都是你罩著我,這次就算我報答你好了。” “笨蛋!”我心中一陣感動,雙手用力地鉗住了波爾多的雙肩,不知何時起,波爾多的雙肩已變得非常的結實,他也長大了。 “走吧,開會了!”我一把將波爾多從地上拉起。 “開會?開什麼會?”波爾多問道。 “當然是軍事會議了!”我拉著波爾多邊走邊說道,一路上我簡要地向波爾多輕聲講述了要發動兵變和對傷兵使用赤血術這兩個計劃。 “你有什麼看法?”我問道。 “一切都聽老大的!”波爾多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沒有意見?” “我為什麼要有意見,我才懶得動腦子呢?”波爾多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什麼?”聽了這話,我頭冒虛汗,啞口無言。 “幸好剛才沒有把‘你長大了’這四個字說出口。”我暗暗慶幸,這小子還是象以前一樣。 ※※※※ 會場是在一片胡楊樹林里召開的,在樹林里我遇上了虎特和奧維馬斯。他們按照我們商議的結果,已經偷偷地把龍騎兵團調了過來,就等著莫里斯這個老頑固鑽進套子里了。 奧維馬斯這時正在給龍騎兵團帶頭的拉茲副團長交待一些重要的事宜,還不太適應自己現在身份地位的虎特則站在一旁認真地聽講。奧維馬斯一邊說兩手一邊比劃著,站在一旁的拉茲副團長頻頻地點頭不已。當重新得到賞識與重用之後,過去的醉貓現在已是一只充滿無盡力量的猛虎,而虎特這只年青的雄鷹此時才剛剛展開他稚嫩的翅膀,他還需要一段時間成長。 本是最高指揮官的比利亞叔叔這時候卻和佩斯叔叔坐在地上,兩人的身體成九十度。背靠著坐在同一棵大樹下,他們雙眼緊閉,胸膛有節奏的起伏著,正著打盹。 當我走過去的時候,拉茲朝奧維馬斯行了一個軍禮,轉身離去,看情形他是去命令手下做好行動的准備。 “秀耐達伯爵,一切都准備好了,就等那家伙過來了。”奧維馬斯不卑不亢地對我說道。 “你年齡比我大,叫我達克好了,叫我達秀也行。”我有些不知所云回答他道, “你有些緊張,達秀。”奧維馬斯說道,“從後台走到前台都一樣的,久了也就習慣了。”這只壁虎輕易地就看出了我心中的想法,安慰我道。 “還好啦……”他說得沒錯,我的確很緊張,主持這麼一個決定幾萬人生命的軍事會議是我過去所不曾經曆過的。 “虎特比我還緊張呢。”我轉移目標說道。 “哪里!”我的學長分辯道,“只是面對十幾個人嘛,比起三年前我們面對兩千多號人時可就差遠了。”說著他就笑了起來,他指的自然是三年前的那次問題學生考試。 “嘿嘿,那時你很會說,面對幾千人面不改色,侃侃而談!想不到這次你做得也一樣出色。”學校時期發生的事,就算是糗事也是令人懷念的。 “哈哈,是啊,我到現在還記得你說出舍不了孩子打不著狼這句話時那些老家伙臉上的目瞪口呆的表情,實在是太有趣了。”勾起了對往事的回憶,彌漫在我和虎特之間的緊張氣氛在不知不覺就漸漸地消散了,這回是輪到站在一邊的壁虎有些不知所以然了,他沒參加過那次問題學生考試,自然聽不懂我們的對話。 “這次是我們的第二次考試,希望這次能考好!”笑聲突地停了下來,虎特舉起右手,一臉嚴肅地對我說,學校的事再有趣也只是過去,而困難的現實就在眼前。 “我可不想出局!”我也舉起右手,啪地握住了虎特的手,我們倆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這次我們可沒有補考的機會,一起努力吧。”我說著用力捏緊了右掌。 “我們在互相鼓勵,你怎麼不加入呢?”看著有些古怪地站在一邊插不了口的奧維馬斯,虎特開口邀請道。 “真是無聊至極!”奧維馬斯嘴里囔囔地嘟了一句,卻也舉起右手搭了進來, “誰叫我也是一個無聊的人。”被我們倆的氣氛感染的壁虎無奈地說道,說這句話時他的表情非常的有趣。 邊上比利亞叔叔和佩斯叔叔已經醒了,他們相互間對看了一眼,兩人同時發出會心的微笑。 “要有自信,年青人,你們倆比那群飯桶要出色多了。”奧維馬斯松開手說道。 “聽口氣好像你是前輩啊。”虎特不滿說道。 “當然了,我也是蒼龍學院畢業的,可是你們倆學長的學長了,還不叫聲前輩?”緊張的氣氛一解除,壁虎也露出了他的另一面。 “蒼龍學院最不吃的就是倚老賣老這一套了,我今年二十二歲。” “我差兩個月二十九歲。” “不會吧,你這麼年青?”我有點疑惑地問道,卻發現他們兩人都瞪著眼睛注視著我。 “怎麼了,我臉上有花嗎?” “你多大了?”他們倆一起發問道。 “我二十一!”我隨口答道。 “那我們都比你大,我們都是前輩了……” “快叫前輩……” “哇,恨啊!” …… 隨著開會時間的臨近,其他的將領也陸陸續續地來到會場,加上第八軍團來的五個人,以及我的勤務兵兼書記員胡安,參軍白蘭度,到會的人共不過十五個人,和我上次離開軍營前比起來,有幾位舊人已永遠看不到了。 騎兵團的正副團長全都戰死沙場,接替他們位置的是剛剛從副官提拔上來的年齡不到二十三歲的新人虎特。娜依秀的第四兵團在這次慘敗中幾乎全軍覆沒,雖然她人被我救回來了,卻只是空頭的指揮官,斷了條腿的佩斯叔叔把自己的第一兵團與第四兵團的殘余部隊合並在一起交給了她指揮。至于第二第三兩個兵團現在已合為一個兵團,兩個兵團的活人加起來還不到一個兵團的編制,他們的指揮官是萬夫長羅爾,原先是第三兵團的指揮官,現在是第二第三兩個兵團的共同的指揮官。至于第二兵團的那些高級將領,也差不多都為國捐軀了。 四個步兵團的人數加起來還不到二萬人。黑龍騎士團唯一還算完整的就是虎特手下的第五騎兵團,但經過兩天的激戰,人數也銳減到九千人。 被奧維馬斯和佩斯叔叔罵作是老頑固的莫里斯將軍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將,他臉上一道道又深又長的皺紋已清楚地告訴了我們他過去所經曆的風風雨雨了,或許,就是那並不順利的過去才讓他看上去如此蒼老吧。 在被任命為這個“斷後送死”的軍團長之前,莫里斯只是一個萬夫長而已。他並沒有什麼出眾的軍事才能,也不會溜須拍馬,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就是他行事耿直,做事一絲不苟,對皇帝忠心耿耿。 想要升官,光靠正直是沒有用的,所以他當了幾十年的兵,打了幾十年的仗也混不到半個軍團長。只有這次擺明了要你去送死,他才被皇帝“閃電般”地提拔上來,接替了現在正在皇帝身邊“護駕”的原第八軍團長奧斯特-法比爾伯爵的位置。 一向以昏庸無能出名的奧拉皇帝這次倒真是用對人了,這樣的傻瓜這年頭可真不好找。 跟在他身邊的四個將領,除了一個名叫隼人的大概有三十多歲外,其它的也都是二十六七歲的青年。第八軍團的情況比黑龍騎士團還要慘,原先的高級將領幾乎都戰死了。 從斯羅特要塞中突圍而出的皇龍騎士團人數約有八千人,他們的頭是羅蘭德-法比爾男爵,一個年青的皇族子弟。 羅蘭德生得儀表堂堂,個頭和我差不多高,舉止卻比我得體多了。我們的這次會議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所以到會的人要麼是歪歪斜斜地靠在樹干上,或者是隨隨便便地坐在肮髒的土地上,而羅蘭德卻端端正正地挺直了腰杆站得筆直。他的舉止間明顯散發著貴族子弟獨有的習慣:非常注重自己的個人形象。雖然打了大敗仗,他的衣冠卻還算整潔,從整齊的頭發看得出他來開會之前剛剛整理過。 “比利亞將軍,如果是要討論突圍的事情,我看就不必談了,陛下要我們在這兒堅守三天,不得後退!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是不會同意你們的意見的。” 一到會場,莫里斯就把我們的路堵死了,對于剛剛從“敵後”趕回來的我,他連正眼都不瞧上一眼。 “誰說我們要撤退了,我這次請你來討論的事情是進攻而不是撤退?”比利亞叔叔焦黃的臉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低聲說道。 “進攻?” “我受了重傷,精神不好,思維也不清晰,思維不清晰的人是絕對不能指揮軍隊的,所以從現在起,我把部隊的指揮權交給了達克,由于他全權負責黑龍騎士團的事務。”他的話剛剛出口,立刻在其他人當中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莫里斯這才第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我。 過去在他們的心目中,我除了龍戰士的身份以外,另一個身份就是花花公子。 “是他?”莫里斯用疑問的口氣說道。 “當然了,這次的計劃就是秀耐達伯爵提出來的,所以這次會議由他來主持。” 提到我名字時比利亞叔叔用的是秀耐達伯爵這個稱號而不是達克,他是有意要向對方表明我並不是個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子。 “是的,從現在起,我就是黑龍騎士團的最高指揮官,黑龍騎士團的一切事務由我全權負責!”我不失時機地從邊上站了出來,這個時候我必須處處向所有的人表明自己成熟穩重,能夠獨當大局的一面,否則將來要指揮他們就困難多了,坐在擔架里的佩斯叔叔和比利亞叔叔為我的這個舉動向我投來了贊許的目光。 “哦,是你?很好!進攻?這幾天我聽夠了撤退突圍的說法了,倒想聽聽你進攻的想法。” 莫里斯的語氣中帶著少許的嘲諷,而他身邊的那些年青將領聽到他說這句話時,臉上都露出憤憤不平的神態來。虎特說得沒錯,只要我們從中挑撥得當,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從這個頑固不化的老將軍手中奪過兵權。 “胡安,把阿沙尼亞的地圖給我掛起來!”我用毫不退縮的眼神與莫里斯有些不屑的目光對沖了一眼,這才對胡安下令道。 胡安和虎特忙不迭地把阿沙尼亞的大地圖展開掛在樹干上。“我的這個計劃,並不是向北撤退,而是向南進攻!”我看著展開的阿沙尼亞的地圖說道,地圖上彎彎曲曲的天水河就像是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在搖晃的圖紙上咆哮著,這條河將決定我們所有人的生命。 第三章四大優勢 “這次包圍我們的是魔族的第四、第五和第九軍團,共約七萬人,此外就是獸人祖寇的四萬援軍,他們的數量是我們的一倍以上。”我放松呼吸,緩緩地把現在軍隊的處境向到會的諸人介紹道。 “敵人的數量是我們的兩倍,這些我們誰都懂,我只想知道你打算如何進攻?”莫里斯不耐煩地追問道。 “你們看!”我指著地圖對莫里斯說道,“魔族的軍隊雖然號稱三個軍團,其實他們的實力不到兩個軍團,我們南邊的防線上是第七魔將阿爾法的第四軍團,以及魔族的第五軍團,這兩個軍團都參加過斯羅特要塞的消耗戰,他們和我們一樣損失慘重,兩個軍團的兵力加起來不會超過三萬人,並不足懼。” “但他們身邊還有完整無損的魔族的第九軍團,足足有四萬五千人,而且邊上四萬獸人大軍也不吃素的。”我說話的時候,會場上全靜了下來,只有莫里斯和我一問一答地展開了辯論,比利亞叔叔則面帶微笑地在一邊看著,而壁虎奧維馬斯則安閑地把雙手抱在胸前,將身子斜靠在一棵樹干上望著我們兩人冷笑。 “這正是我要說的。今天中午我回來的時候,魔族的第九軍團和部分獸人軍隊正頻繁調動著,你知道他們去了哪里了嗎?”我問道。 “他們是想繞到我們的背面,從背後夾擊我們!”莫里斯沉聲回答道。 “不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大概在今晚午夜之前,他們的部隊就會布置好一切發動攻勢了。所以我們的這次行動必須在天黑前展開,否則就來不及了。” “說了半天,你還沒有說出要怎麼做呢!”莫里斯冷哼一聲說道。 “向南進攻!從留守的獸人那兒進攻!”我抬高了嗓門說道,“獸人在南面的部隊現在最多只有一萬五千人左右,加上魔族的,撐死也只有四萬余人,我們有六萬人,六比四,我們肯定能突……突襲成功。”一時失口,差點就把突圍這兩個字給吐出來,幸好收得快,否則這個會也別開了。 “六萬人對四萬人,優勢並不是很大,而且繞到我們背後的魔族和獸人的精銳部隊隨時都會加入,到時候腹背受敵,軍隊馬上就會崩潰。倒不如死守我們現在的防線,反而有一線的生機。”莫里斯就算是再蠢也能聽出我的言外之意,說了半天,我的意思還是要突圍,只是換了一種講法而已。 果然是個笨蛋,這個時候還在談死守,這個木頭疙瘩的老混蛋! 看著這個象石頭一樣頑固的老家伙,我的火氣“﹛”地一下子就上來了,差點沒有開口大罵他放屁。 “留下來只是等死!”我大聲說道,在那一刻我已想好了,如果這老家伙再不答應的話,我立刻拔出逆鱗劈了他。 “啪!” 我的肩膀上從背後搭上了一只手,那只手示意般地用力地在我的肩頭捏了一下。我回頭望去,是奧維馬斯。壁虎正以一種平靜的眼神看著我,他的眼神讓我想起了深藍色的湖水。 壁虎開啟嘴唇,用同樣平靜至極,不帶半點火氣的口吻不緊不慢地說道:“秀耐達伯爵,把我們向南進攻的優勢向莫里斯將軍說一下,等他聽了你的提案後再作決定吧。” 在那一瞬間,沉浸在怒氣中的我一下子冷靜了下來,是的,這個時候動怒是毫無意義的。 “我們向南面進攻有三大優勢。”明明是要突圍,卻硬要說成是進攻,實在是讓人氣悶無比,大家都心里有數,可是遇上這種木頭腦筋的笨蛋,我也只好強行把怒氣壓下來。 “第一個優勢就是敵人指揮不統一!”我不給這個木頭疙瘩有機會打斷我的話,連下去說道,“獸人和魔族的部隊畢竟來自兩個國家,指揮不統一,各行其是,不可能配合得象一支軍隊一樣,而我們不同。”說這話時我真想放聲大笑,因為這句話現在完全可以用在我們自己身上。 這次會議完了之後,不管用什麼手段,我無論如何都要把三個軍團整合成一個軍團,我暗暗地下了這個決定。 “那第二呢?”說話的人正是站在莫里斯身邊的是隼人,他是第八軍團臨時任命的副軍團長。剛才說話的時候我就一直在觀察著他,他臉上的表情就告訴了我他一直處在思考中。 “第二就是魔族和獸人比我們要累!”我盯著隼人的眼睛說道,恨不得能把自己心中的想法烙進他的思想中去。要想從莫里斯手中奪得第八軍團的指揮權必須得到其它人的支持,隼人或許是個突破口。 “累?”聽了我的話,隼人皺了一下眉頭問道。 “你們知道為什麼魔族和獸人現在不進攻了嗎?”我環視了周圍一眼,在場所有的人現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 “戰斗到現在,大家已一天一夜沒有睡過覺了,可是獸人和魔族卻是兩天兩夜沒有睡過覺了。” “他們不進攻是因為他們現在正在睡覺!正在養精蓄銳!魔獸聯軍是在被我們的偵察兵發現後,這才連夜奔行了數十里地趕過來進攻我們的,那時他們已一夜沒睡了。”我邊說邊把身子轉了一圈,將四周所有人臉上的表情全都收入眼中。 從帝國軍隊被擊潰到現在已過了整整一天半的時間了,我們的部隊一夜沒睡,而陪我們“玩”了一整天的魔獸聯軍同樣也不得休息,加上他們前一天又趕了一夜的路,在體力方面帝國軍隊確實有嘲笑他們的本錢,雖然這只是五十步笑百步式的嘲笑。 虎特是最早明白我的話的人,因為他的臉上很快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來;奧維馬斯在我說出敵人兩天兩夜沒睡覺時就不自覺地輕輕點著頭。而隼人與羅蘭德則要比他們倆還要遲一點才明白我的話。至于娜依秀,白蘭度等人就差遠了,半晌才回複過來。 在那一刻,與會各人軍事能力的高低在我腦中已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了,因為這個說法是我剛剛臨時才想出來的。那位高唱人在陣地在的老頑固則眯著眼睛苦思了許久才露出明白了的神色。 “這麼後知後覺,難怪一直升不了官。”看著他的那副樣子,我心中暗罵道。 “所以我們這次行動一定要盡早進行,否則等敵人睡夠了恢複體力就不劃算了,另外……”我把目光再次投向隼人,說出了我們的第三個優勢。 “至于第三點就是敵人兵力分散,這四萬人是成半圓狀把我們包圍起來的,他們的防線足足有數里長。和我們集中在一塊的部隊相比,敵人的兵力更加的分散!我們只要攻其一點,就能撕開一道口子,破圍而出,不會陷入持久戰。” 集中對分散,這個道理很簡單,周圍的人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可以說兩句嗎?”虎特插口說道,開會的人中除去胡安以外,資曆最淺的人就是他了。兩天內從一個小小的副官連升數級,變成指揮萬人的萬騎長,虎特創造了一個帝國軍隊有史最快的“升官”記錄了。 “大膽地說吧,這兩天你已經向大家證明了你的能力了!”佩斯叔叔在一邊鼓勵道。 虎特從樹林的一角站起身來,有點怯生生地走到我身邊說道:“其實我們還有第四個優勢!而且是最大的優勢!”他的表情舉止還有些怯弱,可是說話的聲音卻很大,而且是用非常的興奮口氣說出這句話的。 “什麼優勢?”比利亞叔叔插口問道。 “騎兵!我們兩個騎士團加起來差不多還剩下一萬二千人左右的騎兵,而敵人卻缺少騎兵!”說話的時候,虎特的腳尖在地上輕輕地蹭著,靴尖在黃土地上刨了一個小小的土坑。 “他們胃口太大了,既想吃掉我們斷後的部隊,又想吞掉皇帝陛下的軍隊。你們注意到沒有,包圍我們的敵人幾乎都是步兵!把我們包圍在這兒以後,魔族的格魯巴騎兵和獸人的狼騎兵幾乎都被調走去追擊皇帝陛下的敗軍了。他們殘余的騎兵數目加起來不會超過兩千人。”虎特邊說邊習慣性地舉起了右拳,這讓我想起了三年前那次問題學生考試里的情景,那時他也是這麼表演的。 “只要我們能把兩個騎士團的所有騎兵集中起來,在對方防線的一點上強行突破,反複地沖擊,就能輕易擊破敵人的防線!” “說得不錯,無論是突圍還是斷後,騎兵機動性和強大的突擊力會發揮極大的作用,可是突圍後我們該怎麼走?向北嗎?如那樣的話我們就要直接面對趕回來的魔獸聯軍了。”羅蘭德在邊上插口道,突圍這兩個字還是他向大家挑明了的。羅蘭德是貴族子弟,貴族的傲氣使他對莫里斯這個老將並不忌諱。 “當然不是向北走,是向南走!”我邊說邊大步走到地圖邊上。 “看這個,”我用手指著地圖說道,“這次魔族雖然和獸人聯手,但也一定是舉全國之兵來對付我們,現在他們腹地的防禦非常的空虛。我的計劃就是向南進攻,十天之內急行軍七百里,穿過半個阿沙尼亞大陸,占領魔族在阿沙尼亞最大的海港──紐因斯港。” 帝國和魔族之間雖然戰爭連綿不絕,但彼此通商往來卻沒有中止過,紐因斯是大陸上有名的海港。 “從海上走?”羅蘭德微皺了一下眉頭,“這個可能嗎?” “北行的路是走不通的,不要忘記了,追擊皇帝軍隊的魔獸聯軍現在就在北面,再加上魔族的第九軍團,向北走只是自殺!”我解釋道。 “而且往南走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避開獸人,打破魔獸聯合這個局。” 奧維馬斯插口說道,在開會之前我們達成了一個默契,決定用一唱一和的方法不給莫里斯發表異議的機會。 “為什麼還有這個好處?”莫里斯問道,他的胸膛起伏得厲害,看樣子他也是強壓著心中的火氣。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奧維馬斯故作高深地說了一句。 “什麼意思?”羅蘭德問道。 “魔族和獸人積怨極深,這次獸人幫助魔族,我相信只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而魔族也同樣非常地忌諱獸人,他們的聯盟是松散的。斯羅特要塞這一帶人煙稀少還沒什麼,但我們要是向南走,深入魔族的腹地,那就是人口密集區了。你說魔族能容忍一支異族的軍隊隨意踐踏他們的土地嗎?” 奧維馬斯的目光在會場中所有的人臉上掃了一圈,最後目光停在莫里斯的身上,面對著莫里斯質疑的目光,他自信地一笑,說道:“請神容易送神難!路西法十三世如果不是太笨的話,應當明白這一點,他絕對不會允許獸人的軍隊深入自己國土腹地的。所以我們突圍之後所要面對的,僅僅是包圍我們的魔族的三個軍團七萬人的追兵而已。” “主意是不錯!”羅蘭德點了點頭贊同道。“但是如果魔族識破了我們的計劃,事先把船都開走了……”在我們三人有意無意的聯手之下,莫里斯已全無了說話的機會,畢竟他除了留下死守之外,找不出別的提議。 “哼,其實奪取紐因斯港只是秀耐達伯爵的吸引敵人注意力的誘敵之計而已!他真正的計劃是……”奧維馬斯說著猛地轉過頭,把目光移向我。 “是連云山脈的天之裂痕!”我接口說道。 “天之裂痕?”除了前次小會中的五人以外,在場的所有的人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對!就是天之裂痕!你們看這條天水河,就在這條河水的走勢由向東流改為向北流的轉折點──尼爾斯城!它是我這個計劃的關鍵所在!尼爾斯城距紐因港約有三百里,這個內陸港才是我們真正的目標!我們用奇襲的方法攻下這座城市之後,奪取那兒的船只,順流而下,借水遁之法向北行軍七百里,在距天之裂痕不到五十里的莫丘迪南那兒下船,然後我們只需攻下天之裂痕的瓦倫關口,就可以從那兒直接殺回家去了!” “什麼?”聽著周圍的人發出的驚呼聲,我知道現在已到了決定我們所有人命運的關鍵時刻了。 “我們的兵力夠嗎?”在靜場了一會之後,隼人先開口說話了。 “絕對夠的,我說過,魔族的腹地現在防守空虛,為了對付我們他們已把後方的兵力都抽空了,內陸的每座城市幾乎都是不設防的。”奧維馬斯搶在我之前說道,這個很冷靜的人也開始有點沉不住氣了。 “那天之裂痕呢?”莫里斯也開口問道,“那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恐怕……”他口氣松動多了,用頑固堆起來的自信也因為我的這個計劃而開始松動。 “地勢險要是相對的,瓦倫關口所有的防禦布置都是針對北面的,而且那兒險要的地勢也是相對于北面的,魔族在南面的防守幾乎為零。” “你這只是猜測,我們誰也沒有到過裂痕山口的瓦倫關!”莫里斯似乎找到了一條反駁我的理由,說話的語氣也抬高了幾度。 我知道該是給這個老將最後一擊的時候了。 “波爾多!” “什麼事啊?”靠在樹干邊上半睡半醒的波爾多被我大聲的喊叫震了一下,跳了起來。 “你在天之裂痕北面的鳳鳴關住了好幾年了吧,你應該知道那兒的防禦情況的。”我問道。 “防禦?很強啊,那里在路口處修了三道城牆,一重套一重的!不過我母親說其實根本沒必要修得這麼牢固。天之裂痕是神魔大戰時被硬生生地劈出來的一條羊腸小道,路面不是很寬,最窄的地方至多只允許兩輛馬車並排通過。只要在谷口處駐紮上幾百號人,就算是有幾萬人也無法從南面攻破的。”波爾多揉著惺松的睡眼說道。 “但這些都是針對南面的吧?”我詢問道。 “當然了,天之裂痕位于帝國的中部,如果真有人能從背後發動攻擊的話,那時候帝國早已經完蛋了。所以說我們從南面進攻瓦倫關是可行的,因為誰會想到會有人繞過半個阿沙尼亞大陸從後面發動攻擊呢,別忘記了裂痕山口兩邊幾百里地全是一馬平川的平原,要是從背後進攻的話根本就無險可守。” “這下該放心了吧?我想聽聽你們的所有人的意見。”我故意把征求這個計劃的意見踢給了第八軍團的所有的軍官而不是莫里斯一人,這個老家伙已不可救藥了,但他身邊的隼人卻是一個可以爭取的對象。 “這個……”隼人猶豫了一下,看了身邊的莫里斯一眼,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至于他身後的那些人,個個都把目光放在隼人的身上,很明顯,他們唯隼人馬首是瞻。 第四章兵不血刃 莫里斯一臉鐵青,他的意見不說大家也都明白。隼人望了他許久,嘴唇動了動,遲疑再三,一直沒有開口。 “羅蘭德爵士,你呢?我想聽聽你所代表的皇龍騎士團的意見。”看到隼人這個樣子,我馬上把目標轉向羅蘭德。 跟風和隨大流是所有生物的天性,人也不例外。只要羅蘭德同意了,隼人也一樣會同意。隼人身邊的其它將領都是想看隼人的意見行事,我想在隼人的心中也需要一個帶頭的吧,而這個帶頭人就是不屬于第八軍團軍系的羅蘭德。 “讓我想想!這關系到幾萬條人命。”羅蘭德望了我一眼,並沒有馬上回答我。他低下頭,開始在林子里慢慢地踱起了圈子。羅蘭德很清楚,他的意見將決定我們所有人的命運。 這是一個炎熱沉悶的下午,空中沒有一絲的云彩。來自天上的烈炎象毒箭般毫不留情地射向干旱的大地,濺起陣陣的白煙。在綠樹蔥蔥的樹林里,除了羅蘭德機械的腳步聲,就只余下眾人沉重的呼吸聲。虎特的眼珠隨著羅蘭德來回移動的身子而左右轉動著,奧維馬斯的額頭上也滲出豆大的汗珠,就連開會時一直在打瞌睡的波爾多現在也收起了睡意,繃緊了身上的肌肉。 強搶是下下之策,那樣做只會讓軍心分崩離析,但如果羅蘭德不答應的話,我也只好使用這下下之策了。 腳步聲停了下來,羅蘭德站在比利亞叔叔和佩斯叔叔的身邊,低下頭,冷冷地看著他們兩人。而已成殘廢之軀的兩位叔叔則懶洋洋地抬起頭迎接著羅蘭德射來的犀利目光。 “現在一切都由達克負責,我們倆都不管事。”比利亞叔叔口氣就像是個快要睡著的人一樣。 “你們贊同他的主意?”他問道。 “他比我們年輕,比我們更有活力!”比利亞叔叔說道,“而且他需要鍛煉!” “這種情況下叫他去鍛煉?” “不是這時候那是什麼時候?” “明白了!”羅蘭德輕輕地哼了一聲,轉身回到了會場的中央。望著羅蘭德的嘴唇,我的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羅蘭德就要作出決定了。 “這是一個瘋狂的主意,這個計劃破綻很多,可以說是九死一生。”羅蘭德說道,說話的時候他茶褐色的眼睛就一直盯著我不放,而我卻回避似地把目光轉到了莫里斯的身上。聽到羅蘭德這麼說,莫里斯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可是我們現在沒有比這個瘋狂的計劃更好一點的計劃了,所以我贊同秀耐達伯爵的意見。”羅蘭猛地把頭轉向其他人,口風也隨之一變。 “不行!我反對這個計劃,我不能把我的第八軍團交給一個乳臭未干的瘋子來指揮。”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莫里斯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 “你說達克是瘋子,那你呢?你除了死守還有更好的計劃嗎?不要忘記了,你的手中可是握著兩萬多條人命!”令我驚訝的是,雖然也動了怒,奧維馬斯的語氣仍然能保持著先前的平靜。 “皇帝的命令是要我們在這兒死守三天,一切都等三天後再說!真正的騎士是絕對不會臨陣退縮的!” “要是我們支撐不了三天呢?”一直不敢說話的隼人終于也提出了自己的異議。 “我答應過陛下的,甯死不後退一步!”莫里斯轉身吼道,這一回,我總算見識到什麼是頑固不化了,難怪佩斯叔叔會在我面前公開地罵他。 “卡托,這次我原諒你,我不希望再聽到類似的說法。”莫里斯擺出了一副長官的樣子罵道,卡托是隼人的真名。被罵了的隼人恨恨地垂下了頭,看得出來,他的心里非常地不滿。 “這個弱智加白癡的蠢蛋!”看到莫里斯怒斥隼人的情景,我知道該是挑撥他們之間的關系,架空莫里斯權力的時候了。 “照你這麼說,在你的心中,皇帝的命令,騎士的榮譽比什麼都重要了?”我陰陰的說道。 “當然了!”看著我陰寒的臉,陰寒的眼神以及陰寒的語氣,莫里斯打了一個冷戰,他底氣不足的回答道。 “那我問你,如果要你用自己身敗名裂來換取手下士兵的生命,你會選擇名譽呢,還是士兵的生命?”我邊說邊和站在莫里斯背後的奧維馬斯交換了一個眼神,他會意的點了點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里斯有些手足無措地問道。 “怎麼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回答不了?”我邊說邊走到隼人的身邊,“我來回答你吧,就算是遺臭萬年,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的,我手下士兵的生命比什麼都重要!而不是什麼狗屁騎士的榮譽!”我說著伸出右手用力地摟了摟隼人的肩膀,我在向他發出一個訊號──我支持你! 我的示意起作用了,隼人接受了我的訊號,他抬起頭,感激地看著我。 “至于說是皇帝的命令,你沒聽說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嗎?戰場上的形勢千變萬化,皇帝陛下的命令只適用在一天前,而不是現在!” “隼人,我想聽聽你自己的意見,是你自己的!”我把目光牢牢地盯在隼人的身上,誠懇地問道,其實我是要逼他表態。 被我盯住了的隼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莫里斯,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 “我也不贊成死守!我同意秀耐達伯爵的意見。”隼人小聲地說道。 此話剛一出口,我暗暗松了口氣,總算不必強搶了。 “你!”莫里斯氣得臉色發白。 “給我閉嘴,我是問他,不是問你!”我不留情面地喝道,登時將這位老將的臉“刷”得有如豬肝一樣的通紅。 “那你們呢?你們的意見呢?”我指向站在隼人後面的年輕人,和顏悅色地問道。 “我同意!” “我贊成!” “我和隼人一樣。” 一切都是隨大流,那些剛剛從千夫長,百夫長的位置臨時提拔上來的年青人紛紛表明自己的看法。無形之中,莫里斯已被孤立。 “娜依秀,羅爾!”我轉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兩人。 “沒意見。” “同意!” 早就通好氣,知道一切的兩人自然沒有什麼反對的意見。 “既然大家都同意我的意見,那我們現在就討論突圍的事宜!”我馬上宣布道,對于身邊的莫里斯,我擺出一副視而不見的架勢。 “等一下,我還沒有說話呢。”莫里斯吼道,他終于忍受不住我的傲慢爆發了。 “你?”我冷哼一聲,“我們是在討論如何生存,而不是在討論騎士的榮譽。” “你竟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不管怎麼說,我也是第八軍團的……” “那是過去的!”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 “從你為了自己的名譽而放棄了部下生命的那一刻起,你已沒有資格做第八軍團的軍團長了! “什麼?” “還不明白嗎?”我咄咄逼人地說道,“你被解職了,莫里斯先生!” “你……你……”莫里斯惡狠狠地瞪著我,臉漲得通紅,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是想問我憑什麼?那我告訴你,就憑我龍戰士的身份,暗黑龍卡魯茲-秀耐達的第八代傳人,夠了吧!”我步步緊逼,運足了力量,當著莫里斯的面變身為龍戰士。 變身之後,我將全身的氣勢提升至極點,兩眼射出銳利的寒光,罩在莫里斯身上,我用強大的殺氣和不可一世的傲氣緊緊地壓迫著他的神經。在我氣勢的逼迫下,莫里斯一步一步地向後退著,而我也一步步地緊逼著他,直到把他逼到樹林的一角,背靠大樹無路可退時才停了下來。 莫里斯把求援的目光投向隼人一干人等,但他們四人卻裝作沒看見似的把身子移開,他已被孤立。 “羅蘭德爵士,你同意我的說法嗎?”我放松了壓迫,轉身用詢問的口氣對羅蘭德說道。這位可憐的老將此時渾身發軟,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你真是一個瘋子!”羅蘭德淡淡地說道,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在討論如何突圍之前,我想先把軍隊指揮的問題統一一下。我們來自三個軍系,如果指揮調動不一致,配合不當,很容易被敵人各個擊破。”奧維馬斯的這個提議對于莫里斯老將可以說是最後的,也是最致命的一擊,這個提議其實是要把第八軍團納入我的指揮之下。 “這確實是個很嚴重的問題,軍令不一,這是兵家大忌。”羅蘭德點頭道。 我過去很看不起這些皇族子弟,認為他們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二世祖。但對于初次見面的羅蘭德,我卻沒有這種看法,他很精明,也很識大體。 “比利亞將軍,佩斯將軍,你們兩個真的不說半句話嗎?”羅蘭德走到靠在一起快要睡著的兩位老將身邊,彎下腰問道。 “他做得很好,我為什麼要插手?”比利亞叔叔回答道。 “一切就全靠你們了,羅蘭德爵士。”佩斯叔叔也擺出了絕不插手的架勢。 “好!”羅蘭德微微一笑,站直身子,轉身面對奧維馬斯。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奧維馬斯,還有你伯爵先生!”羅蘭德把手指向我說道,“不過為了大局,為了我手下的八千條人命,我還是同意把皇龍騎士團並入黑龍騎士團中,歸你們指揮。”羅蘭德說著向奧維馬斯友好地伸出手去。 “我不喜歡貴族。”奧維馬斯說道,“但我會試著和你做朋友!”他握著羅蘭德的手說。 “你呢,隼人?”由于有羅蘭德的幫忙,我也省去了提出“將三個軍團合而為一”這個有些尷尬的問題。 “我?”隼人一愣,把目光移向莫里斯,這個頑固不化的老頭子現在正淒涼地站在樹林里的一角。 “主持第八軍團大局的人現在是你了!”我對隼人說道。 “你們同意讓隼人主持大局嗎?”我問隼人身後的三個青年將領道。 “同意!”三個年齡比我大不了幾歲的青年看了我背後的龍翼一眼,同時答道。 “好!我也同意把第八軍團歸入你的麾下!”隼人咬咬牙,跺了跺腳答道。 “謝謝!”我說著擁抱了隼人一下,以此來增進彼此之間的感情聯系。比利亞叔叔說得沒錯,我是龍戰士,龍戰士在士兵們心中崇高得近乎于神的地位是我最大的本錢。若不是這樣,我也不能兵不血刃地從莫里斯的手中奪得兵權。 “現在我們就正式討論突圍的事宜吧!”我大聲地宣布道,在那一刻,我突然有點同情已被我剝奪了兵權的莫里斯,這位六十余歲的老將在他的手下喊同意的那一刻起,就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第五章惡魔-天使 經過兩個小時的商議,我們擬出了一個初步的突圍計劃。對傷兵使用赤血術,放棄重傷員這兩個問題再一次地被提了出來,雖然很無奈,大家都不願意這麼做,但最後還是通過了。 為了防止有意外發生,莫里斯老將會後被軟禁了起來,由拉茲派人看管著。把這位老將宰了以絕後患是個很誘人的想法,但此法絕行不通,且不說將來能否過皇帝這一關,就算是現在也會令剛剛投過來的第八軍團將領們產生異心。 我們把三個軍系的部隊重新整合,黑龍騎士團的四個步兵團的殘兵敗將整成兩個兵團,與第八軍團和羅蘭德的部隊組成四個步兵團。原來的參軍白蘭度被我暫時調為軍務長,用來協調三個軍系之間的關系。而三個軍團的騎兵全部集中起來,歸虎特統一指揮調動。 “嗚,總算結束了!原來打仗是這麼複雜的一件事!”會議完了之後,波爾多捂著有點發昏的腦袋感歎道。 “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最幸福啊!”虎特歎道。 “這次行動太倉促了,許多細節的地方我們都來不及考慮。”奧維馬斯說道,“比如說……” “還想啊?”波爾多苦著臉叫喚著。 “沒辦法,誰叫我想得特別多!”奧維馬斯白了他一眼,“比如說突圍後我們的糧草補給問題;敵人第九軍團的援軍會在何時趕到戰場;幾萬人擁向被打開的缺口時部隊軍心渙散,無心戀戰,士氣下降,這時我們該如何處理;我們被敵人咬尾攻擊時該怎麼做?” “天……這麼複雜?”波爾多驚呼道。 “當然了,你當打仗是在玩游戲啊。”奧維馬斯不滿地訓道。 “你說的這些都不是小事,會影響到大局。不過我們現在是在和時間賽跑,三軍合一,部隊的整合調度,對傷兵的處理,幾個兵團間的配合作戰,這些問題都要花費時間去處理,可是我們現在只有不到三個小時的准備時間!”羅蘭德同意道。 “說得沒錯,我們不能再在開會上浪費更多的時間,突圍戰必須在天黑前開始,越早越好!大家先分頭回去把傷兵和部隊整合的事處理好。”我停了下來,看了正准備散會的諸人一眼, “當然,大家做事的時候,腦子里也要多想想剛才奧維馬斯提出來的問題。一個半小時後我們在這兒會面。” “秀耐達伯爵!你要把我們一個人分成兩個人來用嗎!”羅蘭德苦笑說道。 “沒辦法,補給,傷員,敵人的情況,我方的狀況,什麼都要考慮,我現在恨不得一個人能分成十幾個人來用!我的腦子根本就忙不過來!”現在我終于明白了“戰爭是整個國家的戰爭”這句話的含義了,這種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覺讓我非常的難受。 “好了,快去干活,別磨蹭了。”自始至終從未發表過意見的比利亞叔叔催促道。 “我做得怎麼樣?”當所有的人都離開的時候,我問比利亞叔叔。 “很不錯,已有點統帥的樣子了,不過你現在還要去做一件事,很重要的一件事。” “什麼事?” “去面對自己,戰勝自己!” “戰勝自己?” “對傷兵使用赤血術,拋棄重傷員這個命令馬上就要被頒下了,你說安達聽到這個命令後她會怎麼做呢?”比利亞叔叔認真地對我說道,他的眼中掠過一道讓人不寒而栗的閃光。 我啞口無言。 “人最難打敗的對手就是自己,你還不夠成熟,基斯的兒子,秀耐達伯爵!”看到我半天說不出話的樣子,比利亞叔叔悠悠地說道。達克,秀耐達伯爵,基斯的兒子,比利亞叔叔對我的稱呼在一天內換了三種。 “你還需要更多的磨練,秀耐達將軍!”比利亞叔叔用上了第四種稱謂來叫我。 ※※※※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知道用了赤血術的後果嗎。”當我來到擺放傷兵的營地的時候,首先聽到的就是安達與人激烈的爭吵聲。以安達為首的回複系的白魔法師們正和奧維馬斯帶來的黑魔法師們對峙著。四周圍著一大群觀看的士兵,大多是手腳纏著繃帶的傷員。 我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卻不敢擠入人群中去面對安達,只能悄悄地躲在一邊。我對安達心中有愧,我提出對傷兵使用赤血術,理由是為了突圍,其實更多地是為了安達。 “這是上頭的命令!”奧維馬斯不冷不熱地說道,他現在的表情就像是一個刻板地按照上級命令行事的木偶人。 “他們可以選擇不用赤血術的。”奧維馬斯平靜地說道。“我不會逼他們的,他們可以自己決定,或用赤血術走,或者留下來。” “你這不是在逼他們嗎?你禁止我們用回複魔法為傷兵療傷,同時卻又下令拋棄不能自由行動的傷員,這不是在逼他們是什麼?”安達毫不退縮地反問道,她的聲音有點啞,聲調卻很高,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安達用這種口氣和人說話。希拉就站在她的身邊,她們與一大群以女性為主的白魔法師一起,和奧維馬斯帶來的要對重傷員施用赤血術的男性為主的黑魔法師對峙著。在安達的背後,是躺了一地,排得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傷兵。 新人類的力量發展到現在,“男女有別”的差異也漸漸地顯示出來。男性出于自身好斗的天性,他們在修煉魔法時,多半偏向于攻擊型的黑魔法,而女性則相反,所以軍隊的白魔法師幾乎都是女性,而黑魔法師差不多都是男性。 對于安達的指責,奧維馬斯沉默了許久,他的兩眼死死地盯著安達,目光一變再變。 這家伙想干什麼?看到奧維馬斯的樣子,我開始擔心安達的安危來,這只壁虎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 就在我正准備插手這件事的時候,只聽“叭嗒!”一聲,奧維馬斯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舉動──他抬起右手,以極其認真莊重的姿態,向安達行了一個軍禮。 眾皆愕然。 “路易斯小姐!我向你致敬!”奧維馬斯說道,“這幾個月來你一直不辭辛勞為這些傷兵療傷,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寶貴的生命力運用生命魔法,我為你的行為向你致敬!” 他的話音剛落,身後的那幾百名黑魔法師也一起抬起了右手。原本帶著火藥味的對峙立刻變成了另外一種氣氛古怪的場面──那個場面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一群惡魔突然良心發現,哭泣著向一個天使表示懺悔要求接受洗禮。 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這家伙想做什麼事了。他想利用傷兵們對安達的尊敬,讓傷兵們主動提出要求使用赤血術! “你……”安達望著奧維馬斯,似乎想說些什麼,突然安達的身子搖了兩下,她一手捂著頭,兩眼一翻,身子一軟,竟昏了過去。 “姐姐!”站在安達身邊的希拉急忙一把抱住安達,在外圍偷窺的我連忙推開眾人,擠了進去。 “安達!”我從希拉懷中抱起安達,拼命地呼喊著他的名字。我發現安達面如白紙,面色比我中午看見她時還要差。我把龍氣注入安達體內探索她身體的情況,發現安達非常的虛弱。 “我走了後她是不是又用了生命魔法了?”我抱著安達體向身後的傷兵狂吼道,我很憤怒,甚至有些失去了控制力,我大聲吼叫的樣子就像是一只受傷的獅子。 沒有人回答我,所有的傷員都低下了頭,他們都害怕我如刀的目光。 “下午為了救一個快死的重傷員……”希拉小聲地說道。 “你……”我正想怒斥希拉兩句,問她為什麼不阻止安達,卻發現希拉的面色也比中午時要差了許多。 “你也用了生命魔法?”我一把抓住了希拉的手,目光掃過其它的治療法師,發現她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著過度使用魔法的痕跡。 “這個該死的戰爭!”我又氣又怒,真想拔劍砍人,卻發現不知該找誰才好,唯有發泄似地一拳擊在身邊的土地上,砸出了一個深坑。 “你們不覺得可恥嗎?”奧維馬斯走到我跟前,一手指著我懷里的安達,大聲地對所有的傷兵說道,“堂堂的七尺男兒漢,竟要靠女人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救你們,你們不覺得可恥嗎?” 他停了一下,狠狠地瞪了在場所有的傷兵一眼,跺了跺腳,大聲地罵了一句,“懦夫!”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轉身氣呼呼地離去。 “對我用赤血術吧!” “不能讓路易斯小姐再為我們犧牲了。” “來吧!” 四周響起了傷員們主動要求施用赤血術的呼聲。 第六章別了,叔叔 “啊──” “痛啊──” 離傷兵營地不遠處的另外一片樹林里,被施用赤血術的傷兵的慘叫不斷地傳來,赤血術是用痛苦激發出人體的潛力,同時消耗受術者未來生命的魔法。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讓傷者云集的樹林有如人間煉獄般淒慘。 如果不用赤血術就要被拋棄,被拋棄的代價就意味著等死──戰爭中的戰俘最幸運的結局就是淪為奴隸,而戰俘中傷員的下場最慘。 “本著救死扶傷的精神,為敵人的傷兵療傷”,那只是學校課本里為了美化本國軍隊宣傳用的。無論是哪一方,對于浪費口糧的敵方戰俘,最常用的優待方式就是當場格殺。 因而除去那些斷去手腳鐵定要被拋棄的人以外,幾乎所有的傷員都接受了這種飲鴆止渴的做法,很多人恢複了“健康”,但也有不少人因承受不了這種巨大的消耗而當場斃命。 “等安達醒來,她要是知道了這種情況,一定會傷心地痛哭吧。”我坐在一塊背陰的草地上,安達靜靜地躺在我的懷中,望著隨著她呼吸起伏的胸脯,我又難過又擔心。如果剛才安達沒有突然暈倒的話,赤血術這個命令絕對無法實行的。 “對不起。”希拉向我道歉道,“其實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為我,魯亞基公爵也不會……” “這不關你的事,傻姑娘。”我伸過另一只手把希拉也摟到懷里,“要怪就怪這場該死的戰爭吧!皇帝一個人就決定了我們所有人的不幸。”我邊說邊親吻著希拉的臉蛋安慰她。 “姐姐她怎麼樣了?不會有事吧。”希拉關切地問道。 “還好,她只是疲勞過度,但如果再象現在這樣運用生命魔法的話,那就我就不敢說了。”我不禁暗暗痛罵發明生命魔法的魔法師。安達的情況屬于過度使用魔法,身體極度疲勞,對于這種情況唯一治療的方法就是好好地靜養。 但現在是軍隊最艱苦的時期,馬上就要進行大范圍的戰略轉移了,想想都讓人頭痛。我能做的事也就是在安達身上施一個安魂魔法准備讓她好好地睡上一整天。 “朵拉和梅兒呢?我怎麼沒有看見她們?” “她們是魔法劍士,回複魔法並不擅長。朵拉看到大家都在醫治傷員自己卻無法插手,感到過意不去,所以她主動地要求到前線去,結果梅兒也跟著去了。”希拉說道,“這兩個笨女人!”我急得差點跳起來,這兩個女孩根本沒有半點戰斗經驗,過去我和比利亞叔叔都很照顧她們,從沒讓她們打過仗,這樣子上戰場只是送死。 就在這時,胡安一路小跑地來到我們跟前,“大人,大家都到齊了,就等你了。”他畏畏縮縮地對我說道。 我看了胡安一眼,我在這兒已呆了很久了,許多該做的事情因為安達都忘了做。我知道現在應當做什麼,可是安達的情況實在是讓我勞心牽懷。 “我會好好照看安達姐姐的。”希拉看出了我的猶豫,對我說道。 “你還說呢,你不也用了生命魔法。”我愛憐地摸著希拉束成一團隨便用一根紅線綁在腦後的秀發,過去住在那個小山村的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給希拉梳頭了,戰爭讓我們平靜的生活變得面目全非。 “答應我,別再干這種傻事了。”我說著在希拉的嘴上輕輕地吻了一記,又看了安達一眼,這才將安達交給希拉照顧。 “大人……”胡安那還帶著童音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催促我快點離去。 “你放心地去吧,達秀。”希拉接過安達對我說道,“別耽誤了正事。” 我朝希拉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安達,站起身來隨胡安離去。 在樹林的邊緣處我遇上了奧維馬斯,他早已在那兒恭候多時了。 “你先走,胡安,我們有話要說。” 胡安識趣地離開了,只余下我們兩人面對面。 “謝謝你!” “不必了,反正人家都叫我壁虎!我的名聲很臭,也不在乎更臭。” “不過你為她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了。” “我知道。” “但是你因為她而狠不下心其實反會害了她。我們現在的情況絕容不下半點感情用事。” “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的那兩個女孩我已做好安排了,我把她們編入保衛魔法師的護衛隊中,你暫時可以放心,至于安達我也會特別照顧的,盡量讓她得到最好的照料,你就專心地處理突圍的事吧。” “謝謝!”我很感激奧維馬斯,這個人做事真的很細心。 “現在部隊的糧草還夠吃幾天?” “如果只是黑龍騎士團,夠我們吃上七天,但要是加上其他部隊的嘴,只夠三天!” “還不算少嘛,我還以為什麼都丟光了。” “還算運氣,你走了之後比利亞將軍就命下面的人把重要的物資全都打了包,大潰逃的時候及時帶出一部分,總算沒有一貧如洗!” “我已命令下面的人把所有可吃的東西全都做成干糧了,這三天會是我們最艱苦的日子,時間寶貴。不過三天後我們就要面臨斷糧的難題。” “補給問題,我們可以以戰養戰,命令先頭的騎兵四處搶掠村莊,就地解決口糧問題,再往南走就是魔族的人口密集區了,應該不是很困難的事。” “我也是這麼想的,突圍的事呢?” “突圍的事好辦,我想由你來負責指揮調動全軍,為了全局,你可以砍掉任何一條尾巴,犧牲多少人都沒有關系。” “又要我做壁虎?你不覺得這樣很殘忍?” “殘忍總比被敗家子敗掉幾萬條人命好!我和你一樣,只注重結果,不在乎手段。” “啊!”聽到我這麼說,奧維馬斯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謝謝!”他感動地對我說道。 命運很有意思,有時候一句話、一件小事,就會改變一個人、甚至幾個人的命運。就因為我說的“我和你一樣”這句話,從此以後,我成為奧維馬斯最好的知交。 “再說我畢竟是新手,很多東西都考慮不周全,而你不一樣,這方面你比我強得多。至于如何突圍,我想虎特應當已經想好了,他在這方面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我並沒有注意奧維馬斯的表情,繼續說道。 “你倒挺會偷懶的。”他笑著回答我。 “父親說過,一個好的將軍不一定需要有很好的軍事才華,但一定要會用人。你和虎特,羅蘭德的能力都比我強,不用你們用誰?”我用一句土得不能再土的話回複他。 “這句話聽起來怎麼這麼熟悉啊?”奧維馬斯促狹地說道。 在去會場的路上,我們倆進行了一次短暫的交談。這次接觸讓我對這只壁虎有了全新的認識,亦是我們日後相互信任的伙伴關系的開始。其實奧維馬斯才是比利亞叔叔所說的那種理智型的人物,他做事心細如發,什麼細節都能考慮到,而且最令人敬畏的是不受個人情感所左右,處事的手段冷靜得近乎冷酷。 第二次的軍事會議只開了一小會兒就結束了。虎特一到場,就拿出了詳細而完整的突圍計劃。按他的要求,我們的部隊決定排成菱形的陣式突圍。重新整編後的近一萬二千騎的騎兵排在菱形陣式前半截,以三角攻擊陣形發動攻擊;娜依秀的部隊作為菱形的左翼,第八軍團為右翼,羅爾的部隊擔任斷後的任務。羅蘭德的部隊作為機動兵力,與三個軍系所有的魔法師一起集中在這個菱形的中間位置,這樣可以隨時對其它軍團提供支持。 我把指揮全軍的重任委托給了奧維馬斯,自己則與波爾多一起加入虎特的騎兵團中。現在部隊士氣低落,我們只有用身先士卒的方法才能提升士兵的士氣。 分配完所有人的任務之後,大家分頭辦事去了,比利亞叔叔又一次趕走了樹林里所有的人,把奧維馬斯和我留了下來。 “我們還有什麼不足之處嗎?”我問叔叔道。 “你們都做得很好,非常的好。”比利亞叔叔點了點頭,欣慰地說道。 “不過……” 比利亞叔叔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在奧維馬斯和佩斯叔叔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又回到了我的身上,他用一種令人擔憂的口氣說道:“有一件事我還要達克去做,奧維馬斯,還有老虎,你們倆給我做個見證。” “什麼事?”我感覺有些不妙,叔叔的語氣就是像是在交待後事一般。 “你們都疏忽了一件事,現在三個軍團的士氣都太低落了,這個樣子的軍隊是沒法打仗的。”比利亞叔叔長歎了一口氣說道。 “我會用我龍戰士的身份鼓舞起他們的士氣的。”我拍著胸脯說道。 “光靠這個還不夠!”比利亞叔叔微笑著答道,他笑得很安詳。 “那我該怎麼做?” 比利亞叔叔又笑了笑,他把頭一扭,轉向北方,那是家鄉的方向。 “我有個女兒,她叫雅格麗,二十三歲了,前年她的丈夫剛戰死在東方的所羅門要塞下。我還有一個兒子,他叫亞萊,今年十三歲。” “叔叔!我們一起突圍吧!”就算是傻瓜也能聽得出叔叔的意思,我緊緊握住比利亞叔叔的手喊道。 “請你幫我照顧好她們!這是我給我女兒和兒子的信。”比利亞叔叔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給了我。 “叔叔!”我幾乎要哭出聲來。 “別打斷,聽我說!”比利亞叔叔用他那只還能動的右手抓住我的左臂把我拉到他的跟前。 “看著我的眼睛!基斯的兒子,不對,應是秀耐達將軍才是!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就是……” 比利亞叔叔把眼神定格在我的眼睛上,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拖長語氣吐出了下面的話。 “殺──了──我!” “什麼?”我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殺──了──我!”這一次我聽得很清楚。 “為什麼?” “哀兵必勝!你需要的是一支哀兵!秀耐達將軍!”他特意把將軍這兩字加重了語氣。 “我死了之後,把我的尸體在全體士兵面前火化!這樣你就會得到一支無敵的哀兵!”叔叔抓著我的衣領說道。 “我做不到!”我搖著頭說道,“做不到也要做!” “不!”我膝蓋一軟,跪在了叔叔的面前,拼命著搖著頭。我哭了,母親死後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哭。在這幾個月的相處中,比利亞叔叔一直很照顧我,在我的潛意識里,我已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父親。 啪!比利亞叔叔狠狠地打了我一個耳光,臉頰上清晰地留下了五個指印。 “忘了我教給你的無情之道了嗎?無情之道,對敵人無情,對自己人也要無情!我受了不治之傷,你連對我這個快要死的人都狠不下心來下殺手,如何能做到真正的無情?咳,咳……”一時氣急,比利亞叔叔劇烈地咳嗽著,象哮喘病人般喘著氣。受了重傷的人是經不起情緒激烈的波動的,我急忙把手按在叔叔的背上輸入龍氣為他療傷,然而比利亞叔叔一把抓住我的手,狠狠地把我的手甩開。 “你的力量應用在突圍上,而不是浪費在我這個沒用的廢人身上!”他厲聲說道。 “為什麼要我這麼做?為什麼是我?”我哭著喊道。 “因為你還不夠成熟!所以比利亞將軍才要你親自動手。”一直在邊上旁觀的佩斯叔叔終于開了口。 “成長需要經曆磨難和痛苦的鍛煉,他想用自己的死讓你快點成熟。”佩斯叔叔說道,對于比利亞叔叔的舉動,他顯得非常的平靜。 “我不希望你將來付出更大的代價後才成熟,才學會無情。來!達克!就用我的死作為你成熟的祭品吧!殺了我,秀耐達將軍!”比利亞叔叔單手托起跪在地上的我的下巴,讓我的臉能夠直接面對著他的臉。 “殺了我!秀耐達將軍!我不想再重複!”叔叔的鼻尖幾乎和我的鼻尖貼在了一起,平靜的目光象標槍一樣地紮入了我眼中,深深地插入我的靈魂深處,我的靈魂和他的靈魂在那一刻被目光聯系在了一起。我的眼神被鎖住了,我無法移動我的眼珠。 我象被催眠似的,緩緩站起身來,藏有逆鱗的左手,慢慢地舉過了叔叔的頭頂。手臂上青筋暴起,微微顫抖著。 叔叔的眼睛輕輕地合上。 周圍象死一般的寂靜,我的眼前茫然失去了所有的景象,只聽見我和叔叔兩人粗重的呼吸聲還在空氣回蕩著。 只要一擊,我就會把叔叔送進另一個世界。 力量已凝聚到極點,手心的汗水蒸騰起發光的霧氣。我把頭扭向一邊,不敢再看叔叔一眼,淚水毫無控制地從我的眼角滴進腳下的塵土。 我還是不能…… 我盡力阻止自己想起幾個月來和叔叔一起生活戰斗的片斷,但是這一切沖破了所有的障礙,不停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漸漸地,我的手開始不知不覺地下垂。 “快點!” 聲音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刺進了我的神經,我感到有人用重錘砸進我的心口,我好像聽到心上的一道鎖鏈也應聲而斷。 “啊!──” 我緊閉著雙目,在自己的狂嘯聲中,左掌像是已經不屬于我自己了,印在叔叔干癟的胸膛上。 “你──終于──長大了!” 叔叔倒下前,我聽到了叔叔與我訣別時最後的話。然後,一切都化為了虛無。 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的淚水竟然不再流動?我出手前發出的那一聲狂嘯使得四下的密林里一片寂靜,就像我現在的心一樣。 過了許久,我睜開眼,我還在樹林里,前面是斷了條腿的佩斯叔叔,身後站著一只壁虎,面前躺著的人是我的叔叔,他的胸口上有一個明顯的掌印,那是我的掌印。 叔叔已經死了,他的臉上還掛著一絲安詳的微笑。 我拭去叔叔嘴角的血跡,木然地抱起余溫尚存的遺體,離開了這片樹林。 坐在地上的佩斯叔叔始終默默地看著我,他沒有說一句話,就這麼兩眼一眨不眨地目送著我離去。至于奧維馬斯,我始終都看不清他的臉,因為他總是有意無意地背對著我,回避著我的目光。 ※※※※ 比利亞叔叔的遺體平放在高高的木柴堆上,那是我部下的士兵從林子里砍來的松枝,就堆放在准備就緒即將突圍的六萬名戰士的面前。 六萬人現在已整裝待發,就等我一聲令下了。 所有的高級將領都站在木柴堆前,波爾多、白蘭度、娜依秀、虎特、奧維馬斯、羅爾,連被我奪去兵權的老將莫里斯也來了,大家全都不發一語,靜靜地望著木柴堆上一動不動的尸體。 火燒了起來,熊熊燃起的焰火逐漸吞沒了比利亞叔叔的身體。 生命真是一種脆弱的東西,只是一掌,剛剛還在教育我,指導我的叔叔就這麼去了。 尸體在火焰中燃燒著,嫋嫋升起的煙霧將哀傷的氣息傳遍了軍營中的每一個角落。受著煙霧的感染,在場的每一個士兵的眼中都包含著悲憤。 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因為我知道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我將體內的力量提升到極點,就在周圍六萬人的面前變身為龍戰士,當暗黑龍那巨大的肉翼從我的背後升起時,我猛地回過身去,運足了目力將目光一個接一個地掃向我面前的將領,然後是他們身後的六萬名戰士。 我要把勇氣,斗志和信心,盡我所能地通過目光傳播到他們的身上。無論是奧維馬斯、虎特、白蘭度、娜依秀、隼人、羅蘭德,或者是他們身後無數的我不認識的士兵,他們每一個人都毫不畏懼地迎上了我的目光。 我將身體升到了半空,開始了我參軍以來的第一次演講。 “大家離開家鄉已經很久了!我知道你們每個人都很懷念家鄉,懷念著家鄉那肥沃的土地上出產的香甜的水果,懷念那綠油油的蔬菜,甘甜的泉水,懷念著我們遠在千里之外的父母,妻子,兒女,還有情人!” 我的目光又一次掃過整個軍營,營地里現在一片寂靜,只有燃燒的火把發出爆裂的聲響以及戰馬原地踏步撞出的微弱蹄聲。 “大家都很想回家,可是我們現在身陷重圍!獸人的四萬雄兵,魔族的七萬大軍,他們擋住了我們回家的路。如果我們不能突出重圍,那等待我們的只有棄尸荒野,成為敵人鐵蹄下的肉泥,連被火化的權力都沒有!” “我剛才說了這麼多的廢話,只是為了讓你們所有的人明白,我們今天的戰斗,不是為了皇帝,更不是為了正義,而是為了我們自己,為了我們能夠活著回到家鄉去!”我放開嗓門,盡我之所能聲嘶力竭地喊叫著。 “我們今天的這一戰,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能活著回家!──回家!──回家!”我一連吼出三次“回家”這個詞,聲音一次比一次響亮,但空曠的原野很快地就把我的聲音吞噬了,因為我一個人的力量太弱。 “我說的是不是這樣,回答我!” “是!”人群中有人小聲地答道。 “大聲點,是男人的就給我大聲地喊出來!” “是!” 周圍平靜了一秒,然後六萬人整齊的大吼就如一聲炸雷,回蕩在整個帕爾斯平原上。 “是為了什麼?”我又問了一句, “回家!”幾萬人舉起了手中的兵器,發出了最響亮的呐喊,火一樣的熱情已在他們身上燃燒了起來。 一股熱流從我的心中湧起,在那一刻我已明白,這幾萬人已完全恢複了斗志。 我望向地上依舊燃燒著的火堆,火焰中的尸體已縮得很小。 “看到了吧,叔叔,你的犧牲並沒有白廢!現在我們已擁有了一支充滿斗志的哀兵,你放心,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把這六萬人都活著帶回家鄉去!” 火焰中傳出“劈啪”的脆響,那是比利亞叔叔對我的回應。 “咚──咚──咚” 激昂的鼓聲就在這個時候響起,我從半空中望去,在厚厚的人牆後面,斷了一條腿的佩斯叔叔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下接一下地擂著軍中僅余的一面戰鼓。 “你也不想走嗎,叔叔!”我飛過人群,來到叔叔的跟前,鼓聲停了下來。 “走吧,別管我!達克,就讓我用鼓聲送年青的小鷹飛上藍天!”叔叔伸出右手,一掌拍在我的肩頭上。 “叔叔……” “對傷兵用赤血術,把重傷員拋棄,這是我出的主意,我下的命令。我斷了一條腿,應算是重傷員,所以我應該留下來陪他們!”佩斯叔叔故意大聲地說道,在他的背後,躺滿了千余名因無法自主行動而被我們拋棄的重傷員。 “叔叔……” 佩斯叔叔這麼做是有意地把這兩件事全都攬到自己一人身上,目的是為了消除因這件事而對我領兵打仗產生的負面影響。 望著佩斯叔叔堅毅的雙眼,我知道我是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強忍著眼眶中溢出的淚水,抬起右手,兩腳一蹬,認認真真地朝佩斯叔叔行了一個軍禮, 身後,所有的人都莊重地舉起右手,向他表示敬意。 “准備突圍!”我轉過身下令道,我邁開步伐,大步地向前走去,前方的士兵為我讓開了一條道路。而我身後的士兵們開始向被我們拋棄的傷兵們擁抱告別,哭泣的聲音充滿了整個軍營。 “年青的小鷹,盡情的飛翔吧!未來,是屬于你們的!”佩斯叔叔在我的身後高聲喊著。 聽著再度響起的鼓聲,淚水終于止不住地從我的眼中流了出來。 我回到陣前,跨上馬背,卻發現虎特也和我一樣淚流滿面, “走吧,回家了!”我說。 “是的,回家了!”虎特向我舉起了緊握長矛的手臂,用力地揮了一下。 “出發!”虎特發出帶著哭腔的命令,矛尖指向了前方。在那一刻,我們倆的眼淚已經流干。 嗒嗒作響的馬蹄聲淹沒了咚咚的鼓聲,一萬一千匹戰馬聚集在一起,排成整齊的三角形攻擊的陣式,形成一道奔騰的鐵流向前滾動著。戰馬的鐵蹄震撼著天空,就連掛在西邊的殘陽也被這股鐵流沖擊得晃動個不停。 塵土在飛馳著的人馬左右兩方飛揚著,厚重的鐵甲發出了單調的碰撞聲。 我們在回家的路上奔馳著。 大地就在腳下,命運就在掌中! 決定我們六萬人命運的不是正義,也不是皇帝,而是我們手中的武器。 第七章血色黃昏 獸人的營地越來越近,借著西邊的殘陽,可以清楚地看到嚴陣以待的獸人的隊伍,站在獸人陣營最前列的,是一排一手持大斧,一手持厚盾的熊人戰士。 一千步,八百步,五百步,二百五十步…… 已進入了弓箭的射程了。 “放箭!”隨著隊列中指揮官的一聲令下,一萬一千名鐵騎擎出大弓,搭上羽箭,弦聲響動,一萬一千支羽箭化成一萬一千只蝗蟲飛向空中,射向獸人。 盡管有堅實的盾牌抵擋漫天的箭雨,仍有大量的羽箭送入獸人的隊列中,引出一聲聲為人送終的慘嚎。 前排的騎兵只來得及射出一支箭,就已了進入獸人遠程兵種的射程。獸人中精壯的擲斧戰士朝我們投出了短斧,擲矛兵擲出了短矛,不時有人從馬背上跌落,騎兵的慘喝和戰馬的悲鳴不斷響起。 兩軍越來越接近,二百步,一百五步,一百步,前面幾排的騎兵已收起了弓箭,換上了長矛。他們壓低了身子緊貼在馬背上,長矛水平地指向前方,帕爾斯平原上立刻多了一道波濤起伏的海浪。 後排的騎兵依舊在放箭,和獸人的遠程攻擊手對抗著。 鐵流組成的狂濤呼嘯呐喊著沖向用鋼鐵和血肉鑄成的堤岸,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距離越來越近,我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清前排的獸人那因緊張興奮而劇烈起伏的胸膛。 “殺!” 幾千張嘴在同一時刻發出了同一聲的怒吼,沖在第一排的騎兵借著強大的前沖力,用長矛輕易地刺穿前排的獸人護身的盾牌,紮入他們堅實的身體中。卟哧卟哧濺起的紅光比五月的鮮花還要豔麗,身體被洞穿的獸人的慘嚎與戰馬的嘶鳴聲連成一片,就像潮水拍打岸堤一般連綿不絕。 同樣是用鋼鐵和血肉之軀鑄成的防波堤馬上對這股鐵流發起了反擊。排在第二排的獸人趁著第一排的騎兵的前沖勢頭受阻的一刹那猛地突向前來,笨拙粗重的狼牙棒准確無誤地將戰馬的前肢一一打折。在天上盤旋的雷鳥也趁著鐵流受阻的那一刻從空中俯沖而下,用他們那銳利的尖爪將馬背上騎士的腦殼活生生地抓碎。 從馬背上跌落下來的騎兵們根本就感受不到跌落的疼痛,因為隨之而來的呼嘯聲已讓他們再也不知痛苦為何物。而剛剛敲碎了騎兵腦袋的獸人戰士們還來不及把沾滿血汁和白漿的兵刃舉起,第二波的鐵流已洶湧無比地當頭壓來,再次將他們淹沒在紅與黑的海洋中。 我的戰馬在第一波的攻擊中就折斷了前蹄,雖然在沖鋒的時候我用手中的長矛挑飛了無數飛斧和短矛,可是我也無法抵擋住從四面八方攻來的專剁馬腳的兵器。 從馬背上掉下來的我比其它情況相同的騎兵們要幸運得多,身後龍翼的幫助我及時地以戰斗的姿態離開馬背,比一般人強得多的龍戰士的力量讓我在和獸人的近身格斗中獲得了更多的生存機會。 逆鱗很鋒利,但我還是覺得殺起人來太慢,太鈍。獸人強壯的身體比魔族具有更強的忍受痛苦的能力,在驍勇方面卻過之而無不及──明明被我一劍削去雙腿,可是這些家伙卻還能趴在地上用力抱住我的大腿不放,用牙齒咬我的腳肉;肚皮都被破開了,卻一手捂著流出來的腸子,一手卻仍然持著大斧朝我猛砍。 “如果不用魔法,在近身格斗方面獸人天下無敵!”這句話一點也不假,就算只是把劍刺入他們的皮粗肉厚的身體,費的勁也要大許多。 沖得太快,失去了魔法師的支持,激烈得沒有使用魔法空隙的近身肉搏戰,那些從馬背上摔下來沒死的騎兵在地上根本就不是這些獸人的對手,除了我以外,落馬的騎兵們幾乎都被獸人殺了個精光。 但獸人的優勢只是相對于從馬背上跌下來的騎兵的──騎兵們胯下的戰馬在高度上抵消了獸人的一部分近身格斗的優勢,而騎兵高速突擊時威不可擋的沖擊力,坐騎躍起時的“踐踏”攻擊,都給獸人帶來極大的殺傷。 兩萬人就擠壓在長不足三百米,縱深不過百米的狹窄空間里絞殺著,兵刃的寒光在陽光下奔竄閃爍,化作貫穿云層的電光,所到之處都卷起了混濁的火焰,掀起了一片血色的腥臭。 這種你殺我,他殺你,我又殺他的相互對殺的戰斗並沒有持續很久, 緊跟在鐵騎後面的步兵已趕了上來,在夾雜在步兵隊伍中間的魔法師們的支持下,戰局出現了一邊倒的傾向──由于獸人和魔族是分開來駐紮的,他們得不到來自魔族魔法師的支持,獸人不會魔法的弱點在這個時候暴露無疑。在聖光系的支援加強型魔法的幫助下,力量大增的騎兵劍士們更是殺得人數上本就處于劣勢的獸人潰不成軍。而原先在天空中逞威一時的獸人的空中王牌──雷鳥,面對著大地精靈弓箭手精准得嚇人的裂風弓,也失去了原先不可一世的銳氣,不是被射落就是嚇得遠遠地飛到高空躲起來了。 當我手中的逆鱗砍倒第四十一個獸人的時候,先頭的騎兵已將獸人整條防線打通──和高度集中的人類部隊比起來,獸人的防線只是一扇並不太厚實的門板。 在獸人防線幾十米寬的斷面上,已再也找不到半個敵人。 “突破了!”身邊的騎兵們興奮地喊著,被堤岸堵住了的鐵流迅速地從這個破口處瘋狂地湧出。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但這一切只是剛剛開始。 風之大陸上最偉大的軍事家漢尼拔曾經說過:對突圍的部隊來說,最危險,最困難的時刻並不是他們突破包圍的過程,而是他們突破敵人防線,生路就在眼前的時候。因為這時整支軍隊只想著逃走,已完全喪失了斗志。 右翼的號角聲響起,就在這一刻,魔族的第四,第五兩個軍團加入了戰場,對我們的右翼發動了攻擊。 &title=龍戰士傳說(正文)第六集上 (如果章節有錯誤,請向我們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