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集下

第八章破襲 比武打斗,最忌諱的事情就是腹背受敵。同樣,行軍打仗被敵人兩面夾擊也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被騎兵截成兩段的獸人部隊現在就一左一右地分布在我們軍隊的兩側,而魔族的部隊又從我們的右翼發動了攻擊。 “兵分兩路,分而擊之!”面對這種情況,如果有將領下了一個這樣的命令,一定會被人罵作是不負責任的飯桶指揮官,但現在統率全軍指揮大局的奧維馬斯就下了這麼一個命令,而提出這種做法的人則是虎特。 唯一不同的是他這麼做是我們事先計劃好的,因為這種情況也是我們早就預料到的。 “在那些繞到我們背後的七萬敵人趕回戰場之前,我們的兵力比敵人要多,並不怕被敵人兩面夾擊!”虎特解釋道。 “這樣做是很愚蠢的,兩線做戰是兵家大忌,何況情況隨時會變成三面受敵,因為那七萬人隨時會趕回來。”羅蘭德毫不客氣地指責道。 “不一樣,第一,這是我們有意為之的,和倉促下這個命令不一樣,每個兵團分工到位,大家知道自己該干什麼,不會亂成一團;第二,當時獸人的部隊已被我們打得七零八落,對我們的左翼的威脅不會很大;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對于羅蘭德的指責,虎特毫不在意,嘴唇飛快地動著,一條一條地列出了他的理由。 “我們擁有騎兵,這是我們最大的優勢!” “騎兵?我知道你對騎兵運用得很好,但我想你打算怎麼做?”羅蘭德問道。 “獸人的防線很長,也很薄,我們的騎兵集結在一起,一次沖鋒就可以突破了。” “突破敵人的防線並不難,關鍵是我們這幾萬大軍如何平安地穿過這個缺口,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圍城必闕’的戰術,敵人只要不斷地在我們的側翼和尾翼發動攻擊,就可以把我們的部隊消滅在逃跑過程中。”虎特和羅蘭德的爭執是那次短會中唯一的一次爭執,我們就是通過這次爭執定下了整個突圍的方案。 “通過缺口的只有我手下的騎兵,也只能是騎兵!騎兵不怕被人咬尾攻擊,因為兩條腿是跑不過四條腿的。”虎特自信地答道,那次會議的焦點人物不是我也不是奧維馬斯,而是這個新任的騎兵團長。 “只有你的騎兵?”眾人一起發出了疑問。 “是的,當我們突破獸人的防線後,這個時候魔族的增援部隊應該已向我們的右翼發動攻擊了。我就帶領全部的騎兵突到外圍,繞到他們的背後,從後面襲擊他們!” “背後給他們一刀?”羅蘭德說道。 “不錯!”虎特微微一笑答道。 “好主意!我同意你的意見!”羅蘭德稱贊道,他的身份地位都要比虎特高出許多,但他從不以此壓人,更不會為了所謂的面子而不顧一切地死硬堅持自己錯誤的意見,這亦是我們後來能合作得很好的原因之一。 ※※※※ “沖啊!”一萬騎的騎兵就在我們的右翼受到攻擊時瘋狂地從獸人防線的缺口處湧了出去,那個情景就像河堤決口,洪水傾泄而下時一般壯觀。 決堤的洪水是任何力量都阻擋不住的。同樣,當一萬鐵甲騎兵集結在一起發動沖鋒時,想靠側面的狙擊就把他們攔住那只是癡人說夢。只是一頓飯的功夫,虎特的鐵騎就已消失在缺口處,唯一留下來的,就是愈來愈遠的蹄聲。 當虎特的騎兵消失在視野里的時候,魔族第五軍團和第四軍團的部隊已沖入了第八軍團的陣地,展開了慘烈的白刃戰。在長達一里的戰線上,幾萬把白晃晃的刀刃在陽光下閃爍著銀色的鱗光,而抵擋來自左翼獸人部隊攻勢的任務則由娜依秀的第一兵團擔任。 就在這一里長的戰線的頭頂上,空氣劇烈地放電著。在帕爾斯平原的西面,陽光明媚,晚霞如錦;而在我們的上方,風起云湧,烏云密布,雷電交加,天空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黑紗,光線在短短數息的時間里一下子暗淡了許多。 這是因為交戰雙方的魔法師不斷地運用魔法,從大自然中提取力量,破壞了四大元素的平衡,從而產生了異變。 魔法就是運用自己的力量和大自然的力量產生共鳴,當數千名魔法師同時詠唱同一種元素魔法咒文,同時向大自然提取力量,同時施展同一種魔法時,對自然環境的影響更加的恐怖。 這里是平原,地勢開闊,既沒有可燃的樹木也沒有水,土系的魔法適合用在沙漠且不擅長攻擊,黑暗系的反噬力太強了,所以空氣系的攻擊魔法成為雙方魔法師的不二選擇。兩邊的魔法師現在使用的都是殺傷力極強的連環閃電魔法。當千余名黑魔法師同時使出一招連環閃電的時候,其威力可以在瞬間消滅數千人的軍隊。 盡管這招魔法的威力非常可怕,卻幾乎沒有對交戰雙方的士兵造成多少殺傷。因為有矛就有盾,空氣護盾這種抵禦連環閃電的防禦結界可以輕易地禦開閃電的攻擊。 因為交戰雙方頭頂上都有著一堵無形的牆,這堵牆就是雙方魔法師布下的防禦結界,抵消了魔法攻擊的效果。 但平衡只是暫時的,兩邊的魔法師都在拼命地積蓄能量,彼此間的攻擊都被對方的結界擋住了,但能量卻依然存在著,並且在不斷地增值,只是被結界壓制在一個無形的空間里。魔族和人類軍隊之間的陣地上,就像是放上了兩顆能量在不斷提升的炸彈,當某一邊的力量減弱,破壞了平衡,炸彈就會被引爆。 我並沒有跟隨著虎特的騎兵一起突圍,而是穿過半個戰場來到部隊的右翼參加戰斗。我並不擔心部隊的左翼,獸人的軍隊現在被我們一分為二,人數上處于劣勢,加上缺乏魔法師的支持,防守左翼的第一兵團就足以抵擋他們的攻擊。 第八軍團的情況現在只能用亂字來形容,到處都亂糟糟的,魔族,獸人,新人類,三大種族的戰士們夾雜在一起,扭成一團胡亂砍殺著。 這兒的情況並不是很妙,殘余的獸人部隊已和魔族軍隊會合在一起,再次聯起手來,又成魔獸聯合之勢。最糟的是由于雙方的魔法師都在同一時刻施展同一種魔法,高度集中的魔法凝聚力就像是一塊巨大的磁石,將戰場上的所有魔法力量全都吸走,從而造成了一種奇異的環境──除非你放棄個人單獨使用魔法,加入雙方正在拼命施放魔法對抗的魔法師行列中去,陪他們一起施展同一種魔法,否則你絕對無法使用別的魔法。 這種被魔法師們稱作“磁石效應”的環境,幾乎把整個戰場變成了另一個死亡大三角。失去了騎兵,近身格斗又無法施展魔法,獸人的優勢再次顯現出來,而人類中力量最強的魔法劍士的威力卻大打折扣。在魔獸聯軍的擠壓下,第八軍團的防線不斷地收縮變形著。 幸好這次突圍時我們采用的是密集排列的布陣方式,嚴格規定相鄰兩個步兵的間距不得超過一只手臂的長度。雙方軍隊的戰線的接觸面雖然很廣闊,可是縱深斷面卻不足五米。魔獸聯軍和人類部隊的戰事其實只發生在雙方軍隊接觸面的表層,大量的軍隊都集中在戰線的背後插不了手。更重要的是,獸人軍隊陸戰的超級王牌──比蒙巨獸兵團並沒有出現在戰場上,否則在這種因“磁石效應”而難以自由使用魔法的環境下,帝國軍隊這邊的情況會變得更糟。 所以魔獸聯軍雖然在近身格斗上占了優勢,卻不能很快地攻入帝國軍隊的陣地,只能是一點一點地往里滲透。 密集排列的陣式很利于防守,但弱點也很明顯,一旦部隊崩潰了,士兵向後潰逃的時候就會擠成一團,互相踐踏。但只要我們能支撐到騎兵從敵後發動突襲的那一刻,那勝利就屬于我們的了。 我在縱貫戰場的戰線邊緣由南向北一邊砍殺一邊尋找有價值的大目標。殺死敵人的主將可以令對方的士氣崩潰,我在尋找著敵方的高級將領,希望能夠想和他們單挑。但人海茫茫,又一片混亂,想要找到象阿爾法這樣的大魚又談何容易。 我不知道這是我今天殺死的第幾個敵人了,我只知道逆鱗刺入他的身體里時,透過逆鱗劍身傳來的肩胛骨咯滋咯滋破碎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親切,而對方的慘喝由于和周圍戰死者的慘叫聲太接近,反而聽得不太清楚。 我把逆鱗從一個剛被我刺穿身體的魔族體內拔出,身體迅速地貼上前去,不等對方倒地,右手已一把抓在對方剛被我刺了一個大洞的傷口上,將他整個人舉了起來。 “卟,卟!”這是刀槍砍入肌肉的聲音,我把手上的這人做為盾牌,擋住了其它地方向我攻來的四件兵器。 臉上一熱,手上的這個人臨死前吐出的一口熱血噴到了我的臉上,我這時才注意到,手上的這個人是一個身體較矮小的藍魔。我抓在他傷口處的右手也成了一只染滿人血的血手。 我把手中的尸體當做暗器丟出去,將兩個向我襲擊的敵人壓倒,然後殺死另外兩個人,最後再干掉剛剛從地上爬地的另外兩個。 為了鼓舞士氣,打擊敵人,我沖在最前頭,用最殘忍的手段將擋在我面前的魔族獸人殺死。或砍掉他們的腦袋,或扭斷他們的脖子,每個死在我手上的敵人幾乎都是肢體不全。我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剛從血池里撈出來一樣,身體不停滴著血──大部分都是敵人濺到我身上的,我每前進一步,地上都會留下一個帶血的腳印。 背後的龍翼和身上的暗黑龍之鎧都早已被鮮血染成了亮麗的紅色,我全身上下都是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敵人的。天快要黑了,在昏黃的光線下,我一閃一閃的金色的眼珠令我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從地獄里出來的惡魔。 逆鱗在我的手上興奮地顫抖著,每一次的橫掠豎砍都會激起成排的血浪。在奪去了兩百多條生命之後,這把邪劍在我的手中釋放著紫色的光芒,每吞噬一條生命它都興奮異常。 “這把劍好邪,爸爸你一定用他殺過很多人吧?” “是的。” “多少人?” “很多!” “很多又是多少?” “很多的意思就是數不清。” “爸爸,你第一次殺人時有何感覺?” “說不清楚,很痛苦,也很興奮。” “什麼意思?” “很痛苦是因為我殺了人了,很興奮則是因為我終于殺過人了。” “那你最近一次殺人時有什麼感覺?” “我當時的想法就是,”說到這,父親突然露出了疲憊的神態,“我總算把今天要殺的人都殺光了。”父親低聲說道,這是過去在我面前總是以強人形象出現的父親難得地表露出軟弱的神態。 “今天要殺的人實在是多得殺不光!”我現在很煩,雖然我象趕家庭作業似地砍下一個又一個敵人的腦袋,但身邊的敵人卻越來越多,帝國軍隊這方的情況也越來越糟糕。 明月漸漸地掛上梢頭,在不知不覺之中,夕陽已被大地吞沒。魔族和獸人的七萬援軍隨時都會加入戰場,虎特的突襲部隊此時依然不見人影。少了一萬鐵騎,帝國軍隊在兵力上已不占多大的優勢。魔獸聯軍逐步地突入第八軍團的陣地,離我們的魔法師隊列的距離已不到三百步遠了,現在就連羅蘭德的預備部隊也加入了戰斗。一旦敵人突入我們魔法師的行列中,失去了魔法師的保護,那帝國軍隊就會變成被魔族魔法師任意屠宰的羔羊。 虎特你這混蛋,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但現在的我已無暇去考慮虎特了,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盡早完成殺人的任務。 “阿爾法,你這懦夫,給我滾出來,敢不敢和我單挑!”我在戰場上大聲喊叫著,剁了這麼多人的腦袋,我的手臂也感到非常的酸痛。 似乎是對我挑戰的回應,我的話音剛落,立刻就感到有一個物體正高速地從左前方向我飛來。我看也不看一眼,左臂憑著本能驅動逆鱗一劍劈去。 “啊!” 我直到一劍砍出時才注意到逆鱗砍中的物體竟是一名人類的士兵,鋒利的刃身順著來勢一劍將他攔腰砍成兩截。 “不妙!”我心中暗叫不好,逆鱗一翻,向上反挑,險而又險地架住了隱藏在尸體後面要命的一刀。 “好,錯手殺了自己人,居然還能做到波瀾不驚!”來人贊道,在刀劍凝滯的那一瞬間,我看清了對手的臉。 “你是誰?”我右手一拳轟出,接住了他擊過來的一拳,我們倆一起同時後退一步。我苦戰至今,早已元氣大損,這一擊只能勉強和他戰成平手。 “斯羅陛下座下的第八魔將曼羅-巴洛茲。”來人停下身來,並沒有再向我發動攻擊。 “第八魔將?我怎麼沒有在斯羅特要塞的攻防戰中見過你?”我問道。 “原來的第八魔將辦事不力,已被斯羅陛下免職了!”曼羅回答道,說這話的時候,曼羅的臉上露出幾分得色。 “原來是替代品,難怪武藝比老辣的阿爾法差了好大一截。”我心中暗喜。我們倆交談的時候,不時有不識相的家伙趁著我們倆停下不動的時候朝我們下黑刀子,弄得我們倆不能暢快地交談。 “兄弟們們給我閃一邊去,我要和第八魔將好好地親近親近!”我大聲地喊道,我向曼羅下了戰書。 “給我滾到一邊去!”曼羅也向他的部下下令道,在混亂的戰場上,我們倆之間讓出了一片無人的空地。 “這刀不錯,叫什麼名字!”望著曼羅那張帶著幾分傲氣的俊臉,我已暗暗地定下了擊殺這位新近替補的第八魔將的戰術。 “此刀名為半月,刀柄龍牙所鑄,重二十五斤,長三尺四寸,寬……”曼羅望了我一眼,左手摸著如雪的刀身向我介紹道。 “老子不是收購破銅爛鐵的,對這把爛刀不感興趣!”我一改先前有禮的姿態,打斷他的話奚落道,然後我擺出和他相同的架勢,右手指尖摸著逆鱗上的血槽,從頭劃到尾,學著曼羅的語氣介紹道, “此劍名曰逆鱗,我爺爺傳給我爸爸,我爸爸再傳給我,有多長,重幾斤幾兩我也不清楚,你要是想知道的話到就到地下去問我老爸好了。” “什麼?”原本想象騎士的決斗一樣,先向我介紹一番再要和我打的曼羅被我一陣無禮外加莫明其妙的搶白弄得目瞪口呆。他一定沒有想到和他同樣是貴族身份的我的言語怎麼突然間變得象個無賴。 “這劍不是用來殺人的,而是用來屠狗殺豬的!”我邊說邊把沾滿鮮血的右手在身上擦了擦,手上都是敵人的血,濕乎乎的,握劍的手感不好,對單挑很是不利。殺人殺到現在,我身上只有背部還算乾淨一點。 “我爸爸用他殺了一千一百一十一頭豬,我爺爺用他宰了二千二百二十二頭豬,加上我爺爺的爸爸,爺爺的爺爺,最後再補上我殺過的數量,正好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頭。”說到這時,我已把右掌上的血擦淨,逆鱗交給右手,然後把左手也放到了後腰上擦了擦。 “你想說什麼?”這個笨蛋居然聽不出我在胡扯,還傻乎乎地問道。 “如果加上你,正好是一萬人,湊成萬豬斬之數!明白了嗎,大白豬!”我用手拍拍逆鱗的刃身說道。殺了這麼多人,逆鱗上半點血漬都沒有。 “混蛋!”被我用言語一再侮辱,曼羅終于也動怒了。 “接我這招亂蝶斬!”半月刀在他的手中化為一道迅若閃電的銀光,斜斜地穿過我們之間十步遠的距離,朝我當頭猛劈過來。 “這樣就動怒了,真是一個輕浮的小子。”看到曼羅來勢洶洶的殺勢,我不驚反喜。人的性格就決定了他武藝的特點,這種輕浮的小子是最好對付的。我過去所遭遇的對手中,繆斯一心向武,十幾年如一日,專心致志于武道之中,所以他的刀法風格也就是樸實無華,平淡中見新奇;如月公主出身高貴,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都是如何做一個皇者,加上有一個已經被人們神化了的先祖雷茲-法比爾為榜樣,她的劍法自然而然地也就流露出一股皇者之氣。這兩個人都是最令我頭痛的對手,和他們交手,想要速戰速決根本就辦不到。 曼羅是個出身高貴的貴族,這一點從他身上披著的那條非常不合時宜的白色披風就可以看出來。這種白色華貴的絲織披風在帝國很流行,那些年青的貴族子弟騎馬在風都城內的大街上橫沖直撞的時候,背上高高揚起的東西就是這玩意。他應該是剛剛才加入戰場的,因為披風一點血跡都沒沾上。若不是這條白色的披風太招眼,剛才在那種情況下我也不一定能及時架住曼羅的偷襲。 先前曼羅偷襲我的這一刀雖然夠毒夠狠,但我卻感到一種很虛的感覺。這是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常有的毛病──經驗不足,磨練不夠,火候不夠老到。 半月刀鳴叫了起來,銀色的刀光,刺耳的鳴叫霎時將直立不動的我包裹在其中。 “沒有用的招式太多了。”面對著漫天的光雨,我堅如磬石般地站立著,連眉毛也不動一下,冷冷地看著不斷逼近的曼羅。望著我不動的眼神,曼羅的眼中閃過一絲懼意。 這招亂蝶斬的前半段根本就是沒有用的多此一舉的花拳繡腿,後半招才象點樣子。 真正有用的殺招終于臨頭了,彗星般的一刀,從上到下,從左往右,砍向我的腦袋。 我從來沒現在這麼冷靜過,萬籟俱靜,喧鬧的戰場在我的眼中成了平靜的湖水,呼嘯的刀聲,似乎是遙遠地方的事情。 這一刀的力道,走向,角度,在我的眼中看得清清楚楚。 “你長大了!”一個聲音從遠方飄來,似乎是比利亞叔叔的聲音。 在刀臨頭的一刻,我的腳向前踏進一步,身子隨之搖了搖,變成是以肩膀去硬受這一刀。 “咔嚓”一聲響,那是刀刃砍在骨頭上的聲音,神龍不死身也擋不住銳利的刀氣,半月刀的刀身有一半已沒入我的身體。苦戰至今,我的身上有輕有重地挨了十多刀,但直到這一刀,才讓我感到了疼痛的感覺。 “啊!”就在這時,曼羅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因為我的右手就在他的刀砍中我右肩的那一刻送入了他的胸膛中,捏住了他的心髒,脆弱的心髒被捏成了肉漿,那種感覺就像是捏碎一顆葡萄似的, “你的招式太花哨了!”當曼羅凝固的臉與我貼身而過時,我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念了一句,右手一運勁,嘴中噴血的曼羅帶著一臉死亡的恐懼飛了出去,尸體重重地砸在了還在冒著熱氣的大地上。 如果剛才曼羅那一刀是老老實實一刀猛劈過來,沒有這麼多的花哨,那一定會把我劈成兩截;如果他的刀砍中我身體的部位是刀力道最強的中前端而不是力道最弱的靠近刀柄的底端,死的人也一定是我而不是他。可惜世間沒有這麼多如果,在戰場上,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永不超生。 “謝謝你,叔叔!”我暗念著比利亞叔叔的名字,用還在滴著鮮血的右手把嵌在左肩上的半月刀拔了下來,受傷的左肩登時血如泉湧。剛才這凶險無比的一招代表了先祖卡魯茲所創的“間不容發”的最高境界。 間不容發的真諦──置之死地而後生,生死全在一念之間。 若不是我受了比利亞叔叔之死的刺激,變得更成熟,更冷靜了,我就是花上一輩子的時間也使不出這種根本就是在和死神擁抱的招式來。 “看什麼看,給我殺!”我朝那些因這場搏殺而忘記了自己正在做什麼,停下手來的敵我雙方的士兵吼道。我的左肩傷得很重,整條手臂都動彈不得,這只左手現在已喪失了戰斗力了。 “曼羅死了,第八魔將曼羅死了!”我一邊用曼羅那條漂亮的白色披風擦盡右手的鮮血,一邊呐喊著把這個新得的戰績傳到第八軍團陣地上的每一個角落,讓這個消息鼓舞部隊的士氣。 “這種絲織的東西真是好看不好用,不吸水,還是綿布更好擦。”擦盡手上的汙血之後,我砍下曼羅的腦袋,用僅余一點力氣的左手提著滴血的頭顱繼續在戰場上游蕩。我當然不會蠢得再去找阿爾法單挑,但用這家伙的腦袋打擊敵人的士氣,殺殺那些武藝遠不如我的蝦兵蟹將,這樣的事還是可以辦到的。 但我的舉動很快變成了毫無意義的無聊的行為,就在我擊殺了曼羅不足一刻的時間之後,和第八軍團糾纏在一起的魔族軍隊的後方突然亂了起來,虎特的騎兵終于殺到了。 就像是那天在斯羅特要塞下發生的事情的重演,所有精銳部隊都壓在前方,後方的魔法師缺少保護,正全力和人類魔法師對抗的魔族的魔法師們又一次地成了騎兵鐵蹄下的犧牲品。 第七魔將阿爾法現在一定在那兒大罵自己愚蠢,兩天之內竟犯了兩次相同的錯誤──讓同一個毛頭小子,率領著同一支軍隊,用同樣的方法摸了他同一個地方兩次。 失去了魔法師的掩護,保護魔族的防禦結界立刻減弱消失。積蓄了多時的閃電魔法終于爆發出來。隨著一聲“劈啪劈啪”的暴響,一條巨大的白色電龍揮舞著巨爪從天上云層中直撲而下,沖入了魔族的陣地之中,耀眼的電矛化出無數游走的分身在人叢中竄動著,頃刻間數千條人命化為烏有,在那一刻的魔獸聯軍的傷亡總數超過了雙方先前苦戰的總和。 “援軍到了!”原本陷入不利境地的帝國軍隊這邊登時士氣大振,而少了魔法師支援的魔獸聯軍的陣腳則動搖了起來。隨著第二波連環閃電的發出,魔獸聯軍終于開始潰逃了。 首先撤走的是獸人。畢竟是在別的國家的土地上,為了別的國家作戰,他們不可能拼死作戰。由于他們的部隊是主要集中部署在南面,所以獸人也是往南面撤退。 殘余的魔族部隊也沒有多支持多久,主將被殺,獸人離去,後方被襲,這些因素都足以讓他們軍心渙散,在第三波的魔法攻擊發出之後,魔族軍隊也加入了潰逃的行列。 “沖啊,回家啦!”我把曼羅的腦袋扔到空中,站在陣地的最前沿,一手高舉著逆鱗呼喊著。身後的部隊順著魔族的敗軍掩殺過去,很快地就和虎特的騎兵會合在一起。 “干得不錯啊,虎特!”兩軍會合在一起的時候,我找到了虎特。 “哪里哪里!”騎在馬背上的虎特摘下頭盔,搖了搖一頭的亂發回答道。 “你上輩子一定是偷雞摸狗出身,不然的話怎麼對這種在別人背後捅刀子的事情這麼精通,兩天之內摸人別人的屁股兩次。”我開玩笑地說道。 “嘿嘿!去死!”虎特罵道,“你剛才在殺豬嗎,不然的話現在怎麼渾身上下都是血。” 我這時才注意到自己現在早已是“血染征袍透甲紅”,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紅”人了。幾個回複魔法師就趁著我們倆瞎扯的功夫走到我的身邊,用聖光術為我治療左肩上深得嚇人的傷口。 “別高興得太早,魔族的第九兵團,祖寇的精銳部隊,現在已經趕到了。”就在這時,和我同樣渾身是血的波爾多跑到我們的身前報告了這個最壞的消息。 “現在他們離我們已不到一里了!”波爾多的語氣透著驚慌。 “該干活了,兄弟們!”虎特舉起手中的長矛下令道,在他的命令下,一萬鐵騎卷起漫天的塵埃,向奧維馬斯率領的後軍馳去,阻擋從背後向我們攻來的魔獸聯軍的任務就靠他了。 “真是命苦啊,為什麼這些最髒亂的髒活都是我來做?”策馬遠去的時候,虎特回過頭向我抱怨道。 “所有的部隊跟我向東追擊敵人!”我的左肩的傷勢經過治療已經好轉,為了不影響士氣,我又一次地把向東撤退說成向東追擊,反正是有一部分魔族的敗軍也往那兒逃的,向東追擊這句話倒也沒有說錯。 “波爾多,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我對波爾多說道。 “什麼事啊,老大?” “你說是苦戰了半天的我們跑得快,還是兩天兩夜沒睡覺,又來來回回來地趕了幾十里地的魔獸聯軍跑得快呢。” “你問我我去問誰啊?這個問題就像是在問黑馬和白馬誰跑得更快一樣無聊,大家比比看不就清楚了?” 說話的時候,我回頭向黑龍騎士團原先的營地望去,那兒現在已被魔獸聯軍的鐵蹄踏平了。 第九章推骨牌 原想繞到背後夾擊我們這支斷後部隊的魔獸七萬聯軍因為黑龍騎士團的搶先行動而貽誤了戰機。當他們匆匆忙忙地趕回戰場時,重新整編後的黑龍騎士團已擊潰了阻攔在面前的敵人,緊咬著被擊敗的第四第五軍團的部隊向東南方向撤退。 雖然第九軍團的援軍已經趕到,可是對于剛剛被我們殺得大敗的第四第五軍團的魔族士兵們來說,這只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何況人心已渙散,他們只顧埋頭著拼命向跑,潰逃的隊伍中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援軍已經到來,更不要說留下來阻擊敵人為自己的友軍爭取追擊的時間了。 于是,在寬闊的帕爾斯平原上出來了這麼一個奇異的景象:一只逃跑的兔子的背後跟著一只同樣在逃跑的狼,而在這只狼的背後,又有一只獅子在追擊著它。兔子只要敢回過頭來竄狼一腳,就足以讓狼因行動受阻礙而被身後的獅子追上吃掉。可惜兔子太膽小了,他們已被狼嚇破了膽,只想著自己能逃出生天。 三種生物彼此間的追擊戰中唯一不和諧的音調就是虎特的那一萬名不長眼的斷後騎兵。這支鐵騎趁著新來的援軍加入戰場前那短暫的間隙,先是沖入原先與娜依秀的第一兵團糾纏在一起的獸人部隊中,在大肆踐踏痛打了本已筋疲力盡的落水狗一頓之後,方才掉轉槍頭對准了趕到戰場的援軍。 一萬騎兵對七萬余人的魔獸大軍,想要阻止他們聽起來就像是在說天方夜譚。但魔獸聯軍的部隊卻在這個時候犯了一個不能不犯的錯誤──七萬人經過幾十里路的奔跑,隊形早已散亂不堪,整個隊列被拉成了一條前後長達五公里的長蛇。 魔族和獸人部隊中不同兵種間的實力差異已在這幾十里地的長途跋涉中表露無遺。這條長蛇的最前列是由清一色的獸人部隊組成的,擁有世上最強壯身體的獸人在耐力和體力方面都要遠勝過魔族;而中軍則是魔族中地位低下,戰斗力最弱的藍魔兵團,這種手持長矛的步兵身上裝甲較薄,沒有過多的負擔,反而跑在了魔族隊伍的最前列;至于殿後的則是魔族的魔法師和身披重鎧的重步兵團,鎧甲的重量讓魔族最精銳的部隊落在了最後面。 面對這種情況,虎特毫不猶豫地命令手下的騎兵對敵人的援軍展開了沖鋒攻擊。對付騎兵的沖鋒攻擊最好的戰術就是靠持矛步兵掩護,然後集中所有的魔法師向高速運動,缺乏魔法師保護的敵方騎兵發動大規模的魔法攻擊。 然而遺憾的是,魔法師們都是些頭腦發達,四體不勤的家伙,長達幾十里的馬拉松式奔跑早就將體力極差的他們遠遠地拋在了這五里長的隊列的尾巴後面。面對瘋狂攻擊著自己前軍的人類騎兵,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他們只能干瞪眼。 縱使在這種情況下,沖在這條長蛇最前頭的身強體壯的獸人部隊和魔族中力量強大的牛頭怪,以他們的實力仍然足以對抗苦戰了半天,體力損耗極大的人類騎兵。但虎特卻指揮騎兵繞過了他們,無恥下流地專挑軟柿子捏──一萬鐵騎從魔獸聯軍隊伍的中段插入,直接攻擊戰斗力最弱的藍魔兵團。 由藍魔組成的長矛兵陣列本來是對付騎兵很好的防禦部隊,可是長途的跋涉已令藍魔的隊伍散亂不堪,而長矛兵只有排成整齊的密集的方陣才能阻擋住鐵甲騎兵的沖鋒攻擊,但現在的他們只是一條排得松松垮垮的爛蛇。 當騎兵踏著死亡的節拍從側翼殺到時,這些持矛的長槍兵才匆忙地掉轉身子與騎兵對抗。就在馬蹄轟隆聲中,黑壓壓的人類騎兵已象一座移動的巍峨大山般,急速地壓到了他們的頭上。 彼此間的間距高達五步之遙的持矛槍兵在間距只有半個馬身的人類騎兵面前,連抵擋片刻都做不到,頃刻間就化成了踩在騎兵蹄下的爛泥。 “殺!”人類騎兵震天的吼聲化成了一把鋒利的匕首,一下子紮入了魔獸聯軍的軟肋中,魔獸聯軍長達五里的追擊部隊幾乎被他們的這次沖鋒截成兩段。 魔獸聯軍中加起來人數不過二千人的格魯巴騎兵和狼騎兵雖然也零零散散地從側翼對人類騎兵展開攻擊,但由于人數上相差太大且指揮混亂,根本就起不了多大作用。 在人類騎兵的沖擊下,藍魔兵團的陣營就像是被大風襲過的稻浪,成排成排地倒下。雖然敵我雙方的人數比是七比一,虎特卻巧妙地利用敵人遠道而來,隊形散亂且缺少騎兵的弱點,在有限的空間和時間里制造出了人類軍隊數量上和軍力上壓倒性的優勢──單打獨斗本就不是人類騎兵對手的藍魔們甚至要同時對付二到三個人類騎兵。在這種不是一個級別的戰斗環境下,成片成片的持矛步兵就這麼殞命倒地。 “那家伙可真有本事啊,這樣的事情我是絕對做不來的。”望著一里外發生的戰斗,和奧維馬斯並肩站在撤退的大軍最後一排的我感歎道。 “是啊,他對騎兵的運用簡直可以和漢尼拔相媲美!不過你注意到了沒有,那個白蘭度他也不差啊!” “哦,你是說他的協調能力嗎?”剛剛突出重圍的部隊現在正整齊而又有序地“追擊”著面前的敗軍。這四萬多人的部隊來自三個軍系,在這種又要“追擊”又要逃走的情況下,幾萬人居然沒有亂成一團,還能保持著較整齊而又有序的隊列前進,就讓人不得不佩服負責協調三個軍系間關系的白蘭度的能力了。 “在協調軍務方面這家伙挺有一手的,叫他當參軍真是誤了他,軍務長這個位置就讓他長期干下去吧。”我對奧維馬斯說道。 “是啊。”奧維馬斯點頭答道,“看,推骨牌,那小子要來這一招了!”奧維馬斯突然興奮地舉起右手喊了起來。 ※※※※ 戰場上的形勢千變萬化,就在我和奧維馬斯說話的當兒,虎特建立起來的優勢很快地就變成了最危險的劣勢。沖在追擊隊伍最前端的獸人大軍已調過頭來,與被人類騎兵截成兩段的魔族軍隊配合,成半月形的陣式向虎特的騎兵包抄過來。 在這種情況下,一般的戰場指揮官常用的手段就是在敵人的包圍圈合攏前,利用騎兵的高速機動性殺出重圍,但虎特並沒有這麼做。 他置已受到攻擊的後軍于不顧,依然命令所有的騎兵向前攻擊,咬著已被擊垮的藍魔兵團的尾巴向前突擊。在人類騎兵的有意地“引導”下,精神和斗志在剛才的沖擊中早已被摧毀的藍魔們已完全喪失了理智,他們在一片歇斯底里的恐慌中拼命地向南逃竄著,正好與掉過頭來要對付虎特的獸人軍隊撞在了一塊。 如果這些逃跑的藍魔們面對的是自己的部隊,那掉過頭來要對虎特騎兵的魔族將領會命令手下射出一排箭雨禁止這些向後潰逃的部隊沖入己方的營地,強逼這些敗兵穩下陣腳來。由于這是自己人對自己干的,所以在思想上他們可以接受這種懲罰逃兵的舉動。 但他們面對的偏偏是和自己有隙的“盟友”們,獸人們朝藍魔們投擲長矛阻止他們潰逃的行為立刻遭到了藍魔的反擊報複。 “你媽的該死的獸人,竟然落井下石!”只想逃出人類騎兵噩夢的藍魔們一邊用手中的長矛回敬獸人,一邊繼續向前潰逃著。 “我們是來支援魔族的啊!” “我們的敵人是人類!” “好像我們不該這麼對付自己的盟友啊!” 被藍魔們回敬了一下,受到教訓的獸人猶豫地停下了手。幾千名敗兵就趁著這個時機如潮水般地湧進來,撞入了他們的隊列中,緊跟在他們背後的,是揮舞著大刀長矛的人類騎兵。 原來准備用來對抗人類騎兵的獸人的陣伍立刻被這股濁流沖了個落花流水。被魔族帶來的混亂傳染了的獸人隊伍現在就算不想陣腳大亂也不行了,在魔族和人類騎兵的“聯手”沖壓下,很快獸人的部隊也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人類的騎兵就夾在這片混亂之中,從獸人的陣營里硬生生地“擠”了出來。 雖然有藍魔“助威”,可是凶悍無比的熊人,皮粗肉厚的科摩多龍人在混亂中的反擊仍然給缺少其他兵種支援的人類騎兵造成了極大的殺傷。由于虎特采用的是只管向前沖,對背部和側翼受到的攻擊視而不見的戰術,後部的騎兵更是被殺得血肉橫飛。但這些損失是絕對值得的,因為魔獸聯軍的隊伍在這次沖鋒下已被殺得陣腳大亂。當他們重新整理好隊伍想繼續追擊的時候,黑龍騎士團已和他們拉下了好幾里的距離。 第十章遇伏 夜深了,三種“生物”相互間怪異的追擊戰也漸漸進入了尾聲。背後追擊我們的魔獸聯軍在人類騎兵的不斷干擾突襲下,離帝國軍隊的距離也是越來越遠。沖垮了藍魔兵團,打亂了獸人的陣腳之後,人類騎兵采用了一擊即逝的騷擾戰術,虎特把殘余的騎兵分成十幾個小隊,每隊數百人,他們仗著自己的速度比敵人快的特點,或從側翼,或從正面,或繞到背後,運動到魔獸聯軍的部隊面前百余步遠的地方,朝他們射出一排箭雨,然後在魔獸聯軍沖上來之前迅速地後撤,繞到其它地方繼續進行同樣的事情。 兵力已減少到八千人的人類騎兵變成了八千只嗡嗡鳴叫的蒼蠅,圍繞著魔獸聯軍七萬人的部隊不停地打著轉,時不時地叮上一口,摸上一把,這種近似于無賴的游擊作戰方式牢牢地束縛住了追兵的步伐。面對這種情況,率領魔獸大軍追擊我們的第三魔將羅西和獸人的首領祖寇現在一定是恨得咬碎了滿口的鋼牙了吧,誰叫他們的皇帝胃口太大,把所有的騎兵都調走了呢。 從地面的植被情況來看,帕爾斯平原其實是一片森林退化後形成的大草原,在並不是很肥沃的土地上,東一塊,西一塊,稀稀拉拉分布著幾十片大小不一的樹林。幾萬人的大軍現在就在樹林間寬敞的開闊地上靜靜地行走著。明月高掛在半空中,在每個人的左方拖出黯淡的身影,遠方一片迷茫。原先“擋”在我們面前的魔族部隊早已在幾十里的長途奔跑中四散開去,潰散在帕爾斯平原的野地里。他們要想再集中起來重新對帝國軍隊發動攻擊至少也是一兩天以後的事了。 虎特的騎兵現在就跟在突圍隊伍的後方,突圍時一萬一千人的騎兵現在只余下不到七千人,由此可見這幾十里地的阻擊戰的激烈。由于行軍方向的改變,原為左翼的第八軍團變成了前軍,而原來負責保護右翼的娜依秀的第一兵團變成了後軍。 “為什麼你不再拖一拖,這樣的話我們可以把敵人甩得更遠。”波爾多問大汗淋漓的戰馬上馱著的昏昏欲睡的虎特道。 “還拖啊,再拖連我也要被拖進去了。馬都跑不動了,現在就算是一只蝸牛也要比我的馬跑得快!”幾乎要癱在馬背上的虎特強撐著眼皮有氣無力地說道,他胯下的戰馬直噴白氣,簡直就要趴在地上了。這種大范圍的游擊作戰非常消耗體力,用人困馬乏這四個字來形容騎兵現在的狀況實在是最貼切不過了。 “現在就看我們雙方誰的腳力更好了!”奧維馬斯望著隊伍左邊茂密的樹林困乏地對我說道,突圍戰到現在,整條神經都一直繃得緊緊的,現在才稍微松懈下來,所有的人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過我突然想到了一件我們疏忽了的事情。”奧維馬斯突然正容對我說道。 “什麼事?”一看到他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我就知道奧維馬斯又從我的計劃中找出了一個破綻。 “如果魔族的第九軍團還象現在這樣一直跟在我們背後的話,我們根本就沒法實施突襲尼爾斯城的作戰計劃!”奧維馬斯回過頭,望著隊列後方蹣跚行進的騎兵說道。 “在我們奇襲尼爾斯之前,必須擊敗緊咬在我們屁股後面的追兵,至少不能讓他們再象現在這樣跟在我們的背後!”奧維馬斯嚴肅地說道,“而且這一仗我們不但要獲勝,還要大勝!如果是慘勝的話,我們將來就沒有足夠的兵力攻下天之裂痕瓦倫要塞!” “我的媽呀!”我捂著腦袋叫道,原先想出這個計劃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麼多東西,現在經奧維馬斯一說,我立刻就注意自己天才的計劃原來破綻處處,初生牛犢不怕虎,想得越多,考慮得越多就越下不了決定。只有我這種經驗不足,考慮不周全的人才會想出這麼一個瘋狂的計劃。 “那你說我們該怎麼做?改道向北走嗎?”我信心不足地問道。 “向北?那是找死!”奧維馬斯搖頭歎道,“現在這種情況,我們也只有向南走了。好在還有十幾天的緩沖時間,這段時間內還不知會有多少我們估計之外的異數發生呢。我也是剛剛才想起這一點的,現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隨機應變了。” 就在我們說話的當兒,黑龍騎士團右翼不遠處的一片樹林發出一陣嘈雜聲,隨著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一隊獸人從樹林里沖了出來,猛地殺入了正沿著樹林邊緣行進的第二兵團的陣營中。 “這是哪里來的軍隊!” “是科摩多龍人!” 就在一片驚呼和慘叫聲中,獸人的部隊就與近在咫尺的帝國軍隊展開了短兵相接。現在的情況幾乎是剛才虎特突襲魔獸聯軍的翻版,甚至連被攻擊的部位都一樣,黑龍騎士團遇伏的位置正是部隊的中部。 起初突圍時部隊排得很緊密,可是經過半天苦戰和幾十里的奔跑,隊列早已拉得老長,筋疲力盡的人類士兵根本就不是以逸待勞的獸人戰士的對手。傾刻間,守護右翼的第二兵團就被從樹林里沖出來的獸人砍倒了一大片。這次偷襲我們的獸人部隊以科摩多龍人(一種直立行走的蜥蜴人)和豹人為主,他們應該在樹林里埋伏了有一小會兒了。科摩多龍人身上綠色的鱗甲堅硬無比,臂力不夠的人就算是拿把刀往他們身上猛砍也傷害不了他們;而獸人中的豹人的力量雖然比熊人稍弱一些,但靈活得多的身手卻使其成為比動作笨拙的熊人更可怕的敵人。 只是一個照面,羅爾的第二兵團就崩潰了。他們的士氣早就在前面的突圍戰中耗盡,現在又中了埋伏,右翼的部隊幾乎是一觸即垮。更要命的是,恐慌與驚懼是會傳染的,受了他們的影響,位置已由右軍變為前軍的第八軍團也開始亂了起來,混亂甚至蔓延到了位于中軍位置的羅蘭德的部隊。 “穩住,穩住,不准後退!”雖然羅爾站在陣地的最前列大聲叫喊著,可是也阻止不了士兵們向後潰逃。第二兵團的敗軍被獸人的部隊推擠著向羅蘭德的中軍壓過來,一排排的人類士兵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般紛紛倒下,手腳早已累得發軟的人類士兵根本就跑不過行動迅捷的豹人,幾乎所有被殺的人類士兵都是面朝下,背向上地躺在地上。這已不是在打仗,而是一場獅子老虎對羔羊進行的屠殺。 指揮第二兵團的萬夫長羅爾是一個擁有火烈鳥變身力量的新人類,作為一個打了十幾年仗的老將,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該怎麼做。他站在陣地的最前頭,一邊高聲呐喊著要部下頂住,一邊奮力地與越來越多的獸人孤身奮戰。但沒有一個士兵把他的話聽到耳朵里去,大家都只想逃命。 “跑不過獸人沒有關系,只要跑得過自己人就行了!”每一個逃跑的士兵心中都是這麼想的,幾乎沒有人想到要停下來抵抗,大家都只想著逃跑。 “跟著部下一起向後逃走,那是懦夫的舉動!”可憐的老將就像堂吉訶德一般,獨自一人面對著成千上萬猛撲過來的獸人。 劍折斷了,盾牌也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身上的盔甲更是被砍得千瘡百孔,當羅爾用手中的半截劍砍倒一個獸人的時候,他猛地感到背部一痛,似乎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擊了一下。在那一瞬間,羅爾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到了。他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飛了起來,在空中升起,然後重重地砸在地上。當他的左肩與大地再次接觸的時候,疼痛的感覺讓他本已迷糊了的意識猛地回光返照般地清醒了過來。 他勉強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的臉邊上正貼著一只毛茸茸的大腳,那條腿有柱子般粗細,上面生著黑乎乎的長毛,腳趾上更是生著鷹爪般銳利的指甲。 “比蒙巨獸!” 當他意識到這是什麼生物的腳掌時,那只腳動了,一個黑影隨之朝他的臉壓了下來,頭蓋骨的破碎聲成為這位老將最後聽到的聲響。 ※※※※ “那些家伙是哪兒來的!”當獸人的伏兵從邊上的樹林里冒出來的時候,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墜入了冰窯之中。 “應當是斯羅特要塞那邊過來的援軍,那些貴族真是太不中用了,連兩天的時間都撐不住!”奧維馬斯恨恨地叫道。 “該死的!娜依秀,你的部隊去攻擊獸人的側翼!” “虎特,繞到背後去,打他們的屁股!” “奧維馬斯,這里由你全權指揮!我去支援羅蘭德!”我飛快地下了三個命令,我不等奧維馬斯回答我就變身飛走了,波爾多緊跟在我們的背後。 三個軍系團所有的魔法師都集中在中央的位置,安達希拉她們也在那兒。受到襲擊的第二兵團在獸人面前幾乎是一觸即垮,只不過是說了幾句話的功夫,整個兵團已全面潰散。當第二兵團的部隊受到襲擊時,羅蘭德就命令全軍收縮,圍成一個鐵桶陣,將所有的魔法師都保護起來,這是一個聰明的舉動,避免了他的部隊受到友軍混亂的感染。現在他的部隊組成了一個傳統的密集防禦方陣,他的步兵排成四排厚實的隊列,第一排的步兵持厚盾護住身體,單膝跪在地上,第二排步兵則將手中的長矛向前突出,架在前排的肩膀上,第三排的步兵又把長矛從前排兩人的縫隙中伸出,從而在這個隊列的正面形成了真正的叢槍如林。 這種陣式保證了他的隊列不會受到面前潰逃的敗軍的沖擊,那些四散而逃的第二兵團的敗軍沖到皇龍騎士團的陣地前十幾步遠的地方就知趣地往兩邊散去。當然也有一些跑昏了頭,慌不擇路的,這些人沖得過了頭的人立刻成了掛在矛尖上的肉串。 前方兩百步遠的地方就是屠宰場,最近的獸人離他不到一百五十步,但羅蘭德的表現卻鎮定得讓人欽佩。他騎在馬背上,堅如磐石地立在長矛森林的最前沿。面對著前面血肉飛濺的場面,他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右手緊握著長矛,尾端柱地,腰板挺得筆直。那堅定不移的面龐,炯炯有神的雙眼,長官的帶頭作用,勉強維持了士兵們即將崩潰的士氣。 “意外冒出來攪局的人太多了!”看到我匆匆地趕來,羅蘭德說道。 就在我們說話的當兒,第二兵團的敗兵已大量地湧入我們的陣地前沿,不時地有人撞上了長矛的釘牆上,有的人是因為跑得太急收不住腳,有的人本已在矛尖前收住了腳,但卻被後面的人推著撞上死牆。皇龍騎士團的陣營出現了動蕩,長矛做的樹林被染成了紅色,淌著鮮血。如果再這樣下去,就連皇龍騎士團的陣營也會被敗兵沖垮的。 我和羅蘭德迅速交換了眼色,我們倆同時點了點頭。 “魔法師准備,前方兩百步,連環閃電!”羅蘭德把手中的長矛水平地指向前方。 “無差別攻擊!”我在後面追加了一句。 所謂的無差別攻擊,就是不分敵我,全力地施放閃電,既殺敵,也殺我。 “老大,我們的人也在那兒,”波爾多驚呼道。 “不能為了幾百人而犧牲了幾萬人!”我拿比利亞叔叔對我說的話訓道。波爾多猛地閉上了嘴,一臉的無奈。 “放!” 隨著一聲刺耳的霹靂啪啦的脆響,躲在隊列後面的魔法師發動了魔法攻擊,一條電龍從天而降,橫掃了前方的陣地,耀眼的藍光就像是過節時在風都城內施放的煙火般美麗。 獸人和人類士兵之間猛地出現了一塊縱深達數十步的無人區,無人區里堆滿了死尸,有獸人的,也有人類士兵的,足足有千余具之多,都是這一擊的戰果。剛才還殺聲震天的戰場猛的靜了下來,逃得撞了釘牆也不知回頭的帝國士兵與正殺得興高采烈的獸人都被這一波的閃電攻擊給鎮住了。 “你們無路可退了,只有停下來死戰!”趁著這稍縱即逝的平靜期,我對那些被釘牆阻擋了去路的人類士兵喊道。 “所有的士兵聽令,後退者殺無赦!”聽了我的命令之後,“釘牆”立刻自動地向前移進了一尺。 面對著還滴著自己人鮮血的成排的矛尖,以及釘牆前面百余具被洞穿了的死尸,第二兵團的敗兵們終于明白後退只有死路一條了,他們停下步子,轉過身去。 這時,獸人已從剛才的魔法攻擊中回過神來,他們再次怪叫著撲了上來,幾十步寬的無人區再次被填滿。他們很清楚,我們是支疲憊之師,近身格斗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只要能貼上來,人類就完了。 第二波的連環閃電再次發出,又有幾百個獸人命喪黃泉,接著是第三波。在極短的時間里,獸人沖擊了三次,但每次都被魔法師們用連環閃電擊退,但人類魔法攻擊的威力也越來越弱,千余名黑魔法師發動的第四波的魔法攻擊只制造了一個范圍很小的連環閃電。 “不好!”羅蘭德終于注意到了其中的不妥之處了,剛才死在連環閃電魔法下的獸人全都是豹人和科摩多龍人或者狼人這些力量較弱的兵種,而獸人中最強的近身格斗部隊──比蒙巨獸卻遠遠地落在後面,絲毫無損。 “停止攻擊!”我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急忙下令阻止,但已經太遲了,連續四波的魔法攻擊幾乎將所有魔法師的魔法力量都耗盡了。 “比蒙巨獸!” 就在這時,仿佛是從地下鑽出來似的,剛才殺出獸人伏兵的那片樹林猛地冒出了數十個高大的身影。 “六十,七十,八十只,這麼多的巨獸!”懸浮在我身邊的波爾多驚呼道。 “你說錯了,最少在一百只以上!”我糾正他的錯誤道。 這些象小山一樣高大的巨獸迅速地移動到了獸人隊伍的最前排,排成一條直線,然後嚎叫著再次向我們的陣地撲來。這種巨型生物雖然看上去很笨拙,但如果要和我手下的士兵賽跑的話,絕對跑得過我們這群幾乎累連路都走不了的疲兵。 “一百頭比蒙巨獸抵得上半個帝國軍團”,這種說法未免有些誇張,但如果在前面加上“不用魔法”這個前提條件,那這句話就絕對的名副其實。身上那層厚得象城牆般的獸皮讓比蒙巨獸根本就不怕尋常的物理攻擊;它有著蠻橫無比的巨力,勝過獅虎的利爪輕輕地一揚,就可以把連人帶馬加起來體型不到其三分之一的人類騎兵活生生地拍成肉漿。 這種力量僅次于龍的恐怖生物的弱點就是怕魔法,怕火怕閃電,另外就是智商低下。對付他們最最有效的方式是發動強大的魔法攻擊,不幸的是我們的魔法師在剛才的戰斗中已耗盡了力量。 “怎麼辦?”一直都鎮定自若的羅蘭德望著正不斷逼近的比蒙巨獸,他的臉上也出現了懼色。我把目光投向左右兩方,隼人的第八軍團雖然沒怎麼受到攻擊,現在卻是一片混亂,根本就幫不了我們的忙;娜依秀的第一兵團是步兵,最少還要過一會兒才能趕到;虎特的騎兵本想趕過來支援我們,卻另外一支獸人的部隊擋住了,他的騎兵團是黑龍騎士團中最累的部隊,苦戰之後戰斗力大減,現在已是強弩之末,雖然人數上占了優勢,卻無法突破兵力不足其四分之一的獸人的攔截。 他們都幫不了我們,就算是來了又如何?所有的魔法師都集中在這兒,這些缺少魔法師的部隊來了也只是作為比蒙巨獸的點心而已。 望著比蒙巨獸漸漸逼近的高大身影,包括我在內,每個人的臉上都表現出恐慌的表情,整個兵團全面的崩潰就在眼前。 “神龍保佑我們!” “先祖雷茲保佑我們!”羅蘭德閉著雙眼,雙手放在嘴邊默默地祈禱著。 “難道我們真的要命喪于此嗎?”我用力地捏緊了左拳,左肩傳來一陣劇痛。剛才與曼羅一戰那兒受了重創,雖然經過聖光術的治療,但這條左臂在兩天之內是無法戰斗的。以我的力量,就算是在沒有受傷的巔峰狀態,最多也只能同時應付三四頭比蒙巨獸。 我回過頭望向身後,那些排在步兵後面的魔法師們正拼命地聚集著力量,想要再次發出強有力的魔法攻擊,可是他們現在只能在戰場上制造出微不足道的小閃電,連比蒙巨獸的皮毛都傷不了。 難道除了用魔法外,就沒辦法對付這些惡心的生物了嗎?望著不斷接近的比蒙巨獸那丑陋不堪的嘴臉,我恨恨地想到。 “要是我現在就擁有第七次褪變後的力量,要是我能使出那招神龍變,要是我是雷茲-法比爾,要是……對了,還有那一招啊!” 我一連想了好幾個沒有用的要是,突然,我的腦中靈光一閃,我猛地想到了對付比蒙巨獸的好辦法了。 “還沒有到這個地步呢,羅蘭德!”我說著扇動翅膀,升到了空中。 “把你們所有的精神力量都集中到我身上!”我對身後的魔法師下命令道。 “你想做什麼?”羅蘭德仰起頭望著我問道。 “我要把所有人的精神力量集中起來,使出那招精神攻擊魔法——心靈風暴!”我對羅蘭德大聲地說道,為了安達,為了希拉,就算是精神崩潰,變成一個瘋子我也在所不惜! “波爾多,准備好封龍印!羅蘭德,准備好封魔印,等我發出那招心靈風暴之後,你們馬上就將我的力量封住!”我對他們倆說道。 “老大,對付這麼多比蒙巨獸?你受得了嗎?”波爾多驚呼道。 “沒時間廢話了!把你們的精神力量都集中到我的身上來!”我飛到陣地的最前方,拔出逆鱗指向前方,將全部的意識力量都集中到逆鱗劍柄上嵌著的黑暗紋章上去。 魔法師們的魔法力量已經耗盡,但他們的精神力量還在,我要集中所有人的精神力量,發出我最擅長的這招精神攻擊魔法──心靈風暴。 第十一章心靈風暴 比蒙巨獸現在離我們已不到百步的距離了,在月光下,比蒙巨獸鋒利的爪子,血盆的大口清晰可見。 我的感到身體猛地一沉,身後千余名黑魔法師正全力地將他們的精神力量傳到我的身上來。 我的頭一陣劇痛,接著眼睛也痛了起來,接著是脊椎骨,腳心,我覺得仿佛有成千上萬根針在我的身體的每一處猛紮似的,全身上下每一處有感覺的地方都痛得要死。 沒等我發出慘叫,全身上下的痛感仿佛遇見了黑洞一般,流水般地彙聚到了腦部! “哇!” 我的腦袋如受電殛,大腦像是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力量擠壓似的,痛苦不堪,視聽亦同時模糊起來。本來排成一條直線的比蒙巨獸在我的面前卻化成了一條不斷扭動著的五彩斑瀾的大蟒蛇。蟒蛇在我的面前扭動著腰肢,身上散發著七彩的霞光,扭動的身軀與霞光連在一起,盤成一圈,接著象節日的煙花一般炸裂開來,化成無數的彩蝶飛舞著。 一只只的彩蝶在我的面前舞蹈著,聚合,分開,聚合,分開,一次次重複著這個過程,五顏六色的羽翼,在我的面前組合出無數怪異的圖案。有馬,有龍,有飛禽,圖案不斷地變化著。我就像處在一個巨大的萬花筒里,漸漸地迷失在變幻的色彩中。這些有如白駒過隙般閃過的圖案在我的面前變幻著,慢慢地停了下來,最終變成了一張臉,那是父親鐵青的臉。 父親大馬金刀地坐在家中客廳的正中央的長椅子上,他正強壓著心中的怒火等著我回來,因為我今天又逃到外面玩耍鬼混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這沒出息的小子,又溜到哪兒去了?”玩到半夜,筋疲力盡方知回家的我脫了鞋子,光著腳,正准備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房間時,當場就被守在客廳的父親逮了個正著。 “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到外面玩。”我不想騙父親,老老實實地回答他,因為我知道騙是騙不了他的。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父親打了我一個耳光,怒氣沖沖地喝道。 “誰家的孩子象你這樣,整天就知道玩!” “為什麼不能玩?誰家的孩子像我這樣,連玩都要偷偷摸摸的!”我捂著火辣辣的臉蛋回斥著父親。 “一天二十四小時,八個小時的時間用來吃飯睡覺,八個小時讀書學習,剩下八個小時還要接受你那變態的訓練,我是人,不是機器!就算是機器也要休息的!”我沖著父親把積蓄在心中多年的不滿一口氣吼了出來。 “你……”父親瞪著我,揚起的右手要打下來,卻又強行止住了,就那麼懸在了空中。 許久,右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搭在了我的肩膀。 “誰叫你是龍戰士的傳人,這是秀耐達家族肩負的責任啊!我們家族的宿命啊!”父親低聲歎氣道。 “我才不相信什麼宿命,我也不想做龍戰士,更不會蠢得為別人承擔什麼責任,去***龍戰士!我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我只想玩,只想象一個十一歲小孩一樣自在地玩耍!”我哭著向父親喊道。 父親沒有打我,也沒有再說我,只是悲哀地望著我,目光中充滿了無奈。 “爸爸……” 我喊著爸爸的名字,想撲到父親的懷里去尋求安慰,父親的臉卻轉變成了另外一張面孔,那是義父的臉。 義父摸著我的腦袋,搖頭說道, “這孩子天性叛逆,雙眼中蘊含著野性,體內埋藏著魔性,做事不拘常理,可惜性格偏激,易走極端!他若為惡,則必成為滅世之魔君,給大地帶來無盡的災難。” “若為正呢?”父親問道。 “為正?我為什麼要做好人,為什麼要象你們一樣重複你們的命運?我只想做個大壞蛋,做個無惡不作,逍遙自在的惡魔!”我插口說道。 “基斯,對你的兒子,我實在是無話可說!”義父苦笑的臉在我的面前漸漸地隱去,又換成另外一個窈窕的倩影。那是一片飄滿楓葉的楓樹林,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抬著頭,正癡癡地望著站在他面前的一位白衣白裙的少女。 “姐姐好美,姐姐好香。” “姐姐叫什麼名字,姐姐的家住在哪?” “我叫安達,安達-路易斯,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少女紅著臉,微笑地回答道,她的聲音有如天籟般動聽。 安達?安達! 我在做什麼? 聽到安達的名字,我的腦海一震,猛地清醒了過來,我在做什麼啊? 我睜眼望去,發現自己正懸在空中,面前是一整列的比蒙巨獸,腳下是成堆的死尸,鼻子呼吸的是帶著血腥味的空氣。我的大腦就像是一個不斷膨脹的氣球,已到了爆炸的極限,可是仍然有人在向里面不停地充氣。 為了將這種不斷地增強的脹痛宣泄掉,我把這股即將爆炸的能量轉移到了逆鱗上的黑暗紋章之上,一點耀眼的寒星隨之在逆鱗黑色的刃身上亮起,蔓延,擴散,耀眼的光芒包裹了這把黑暗之劍。我以逆鱗為介質,以自己大腦為牽引,全力向不遠處的比蒙巨獸發出我最擅長的特色魔法——心靈風暴。 集中了千余人精神力量的心靈風暴化作一道紫虹,幾乎將所有的比蒙巨獸全都卷了進去,並波及到了跟在他們身後的一部分獸人。 受到心靈風暴攻擊的比蒙巨獸和獸人猛地刹住了腳步,象中了定身咒般地停下來。在沉默了一秒鍾之後,比蒙巨獸發出一片驚天動地的怒吼,然後就對自己的同伴展開了瘋狂的攻擊。他們嘶咬著身邊的同伴身體,擊碎他們的頭顱,抓爛他們的臉,挖開他們的胸膛,掏出里面的內髒。緊跟在比蒙巨獸背後的豹人和科摩多龍人成為比蒙巨獸利爪下最大的犧牲品,短短的數秒間,數百個獸人血肉飛濺,慘死在自己人的利爪之下,人類陣地前百步遠的地方成為了獸人們自相殘殺的屠宰場。 心靈風暴作用就是讓敵人失去理智,發瘋發狂,自相殘殺。 “快封住我!” 一打出那招心靈風暴後,我就快速地向後退回已方陣地,因為我知道我馬上就會變得和眼前的獸人一樣,變成不折不扣的瘋子。 羅蘭德和波爾多出手很快,我剛退回來,兩個封印就施加到了我的身上,把我全身的力量都封住。 就在我的龍力被封龍印封住的那一刻,我只覺得後腦像是被人猛擊了一掌,喉嚨一甜,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我的身子一軟,癱倒在背後撲上來的波爾多的懷里,心靈風暴的反噬終于開始了。 因為魔法是利用身體共鳴的原理發出的,所以世上任何魔法的運用,其實都會對施法者自身產生一定的傷害。你用炎系的魔法攻擊敵人,就必須在自己的體內制造一個屬于“炎”的小環境,讓自己的身體先承受受到“炎”的傷害,這樣才能引發大自然的共鳴產生強大的攻擊力。若是運用冰系的魔法,自己的身體就先要遭受冰凍的傷害。 “要滅別人,先滅自己”,這種說法對魔法師來講一點也不過份。魔法師制造出的魔法殺傷力越強,自己所受的傷害也越大。當然了,由于人的身體有一定的承受傷害的能力,在一般的情況下,這種傷害微乎其微,幾乎感覺不到。但當人使出超越自己承受力極限的魔法時,這種傷害力就非常的恐怖了。 心靈風暴是種讓敵人產生幻覺並發狂的魔法,想要用它讓敵人發瘋發狂,那自己首先就要承受精神分裂的痛苦,先要“發瘋”一次。過去我雖也用過這一招,但那只是在很小的范圍內施展,威力不是很強,受到傷害幾乎為零。 但這一次就不同了,精神魔法與其他的物理攻擊魔法不一樣。一般的魔法,集中的魔法師越多,其攻擊效果也越強。而心靈風暴是用意志力展開攻擊的精神魔法,“人多腦雜”,人越多,效果反而越差。為了制造出威力更大的心靈風暴,我把千余人的意志力全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強行融合在一起,其威力遠遠地超過了自身的承受能力。 當我強行打出這招心靈風暴魔法時,大腦立刻遭到了反噬力量的沖擊。在思維一片混亂之中,我看到一只巨大的拳頭從天而降,狠狠地將我貫入地下。 “哇!” 我還沒有從疼痛中回過神來,立刻又被另一只拳頭擊到了空中,緊接著一道強烈的閃電劈了下來,象繩索一樣地把我纏住。這一切只是我惡夢的開始,就在我動彈不得的時候,從天而降的流星火球,地下噴出的熔焰,北風帶來的寒冰,海底卷起的怒濤,象轉動的車輪般一波接一波地向我發動攻擊。 我的眼前全是閃電烈焰,寒冰怒濤,耳朵里聽到的都是鬼哭雷鳴,四肢百骸仿佛被無數只手扭住似的,往不同的方向拉扯著,擠壓著,仿佛要把我的每一個骨頭都擰碎。我的身體受到雷電擊打,烈焰焚燒,洪水灌頂,隕石直擊, 我一邊用盡全力對抗著來自大自然力量的沖擊,一邊絕望地問自己,這就是龍戰士第七次變身後所要遭受的天劫嗎? 就在這時,眼前代表風火水土四大元素力量的攻擊猛地消失了,大地化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一下子把我整個人吞噬了。黑洞那巨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湧過來,把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頭都壓得粉碎。 我的肉體崩潰了,精神也快崩潰了,隱隱約約的,我感到自己現在所經曆一切都是幻覺,一切都是虛無,但我偏偏就分辨不出真實與虛幻的差別。 我無助、我茫然,在一片無盡的虛空中,我有如一只斷了線的風箏,不知自己將飛向何方、落向何處,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禱,祈求上天開眼,祈求有人能伸出手來拉我一把。 我在黑洞中越墜越深,我無法呼吸,也聽不到半點聲音,眼前更是一片漆黑,地獄之門已朝我打開。 光明! 有如被打穿了一個洞一般,就在連我自己都想放棄的那一刻,一道淡黃色的聖光從高空射下,撕破了黑暗,照在了我的頭上。 這道光柱並不很亮,卻很柔和、很清晰,如北斗的星光、海中的燈塔,讓我幾近絕望的心重新獲得了希望。 達克,達克……一聲聲焦急溫柔的呼喚,穿透了無盡的虛空,傳入我的耳中。 “是安達嗎?安達是你嗎?” 我大聲地喊道,就在這時,我看見在那個聖光射入的洞口,有一雙手正在努力的撐開洞的邊沿,讓更多的光從洞口照進來。我發現我其實不是在黑洞中,我只是被關在一間黑屋子里。 屋頂上伸出一只手向我發出召喚,我認得這只手,這是安達的手。 “安達,是你嗎!” 我興奮地伸出左手,想握住這只手,可是,一次、兩次………我發現我的手似乎依然在虛空中舞動,每次離那只溫暖白細的手掌都只差分毫,但仿佛就是遙不可及,可是,我並沒有放棄,因為,我看見那只手也在努力的舞動。不知多少次後,我終于抓住了這只給我希望的手,那種彼此觸碰的溫暖立刻給了雙方力量,安達一下子就把我拉出了那讓人窒息的黑屋…… 外面是一片光明,光線很亮,很柔和,卻讓我這個在黑暗中呆得太久的人睜不開眼。我躺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雖然眼睛睜不開,可是我卻知道抱著我的人是誰,那淡淡的體香,那指尖輕撫我臉龐的溫柔,都是我非常熟悉的。 在溫柔的愛撫中,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安然。在那片柔柔的暖意中,我舒服得連眼皮也懶得睜開,慢慢地遁入了夢鄉。 第十二章死局 我做了一個夢,很亂的一個夢。在夢中我聽見了無數的聲音,父親的訓斥,希拉的哭泣,安達的呼喚,魯亞基公爵的陰笑,在我的耳邊嘈雜地響個不停。 這個夢並不是一個好夢,夢里的景色變化得太快,夢里人的臉也切換得太頻繁,把我的眼都看花了;這個夢也太吵了,無數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轟鳴著,讓我不得安息;夢里的環境有如日月星辰般轉變著,一會兒是白雪鎧鎧的冬季,一會兒又是炎炎的夏日,剛才還是綠樹蔥蔥的森林,忽地又成了噴吐著熔岩的火山,冰與火,黑暗與光明輪回交替,一點一點地消磨著我的意識。 這個夢我做了很久,那種感覺就像是在追著太陽跑,又像是迷失在沙漠之中,漂浮在大海上,我的這個夢永遠沒有邊際,永遠沒有盡頭。 我很累,但我絕不會放棄,因為我有希望。在這個夢里,一直有人在身邊鼓勵著我,呼喚著我。雖然我看不見她的身影,可是我卻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因為她的聲音就一直守護在我的身旁,伴隨著我走完這段最艱苦的曆程。 路走完了,太陽就在頭頂,綠洲就在眼前,當一切都慢下來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啊!” 一聲歡呼在耳邊響起,那是希拉的聲音。 我迷迷糊糊地張開幾乎粘在一起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希拉的臉蛋。我想直起上半身,身子卻被顛了一下,身上似乎壓著什麼東西,我這才注意到,原來我懷里還抱著另外一個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把我從精神分裂的邊緣拉回來的安達。 車廂里沒有座位,只是在地板上鋪了張席子,我躺在地席上,頭上枕著個松軟的枕頭。我和安達肢體交纏,以一種極香豔的姿勢抱在一起,安達和我摟成一團,秀臉緊貼在我的胸口酣然沉睡著,而希拉則盤腿坐在我的身邊。我慢慢地松開手腳,小心地把糾纏在安達身上的四肢松開。我感自己的身體非常的虛弱,大腦仍然有些暈乎乎的,全靠希拉在一邊幫忙,才沒有把安達給弄醒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費力地從輕微搖晃的車廂里支起身子,我似乎睡了很久,四肢有些僵硬。 “這三天真是擔心死我了,我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呢!”希拉撲到我的懷里哭道。 三天,我竟昏迷了整整三天。 我用力地搖了搖腦袋,努力地想把腦子里殘余的混亂搖掉,又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讓自己又清醒了一點。 “你瘦了!” 我摸著希拉梨花帶雨的臉龐,輕輕地用手指抹去掛在她眼角的一滴淚珠。 “沒……”希拉還想說些什麼,我的頭一低,我用我的嘴封住了她下面的話。 在一陣發泄似地唇舌間的抵死纏綿之後,我們才喘著粗氣分離開了。 “你知道嗎,那天你用了那招精神攻擊魔法之後就昏過去了。可是就算在昏迷中,你也是又哭又叫的,身子不停地發抖,我們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都沒法讓你平靜下來。最後是波爾多提議叫安達姐姐過來,很奇怪,當她抱住你的時候,你馬上就平靜了下來。”希拉在我的懷中輕聲說道。 “結果你就這麼一直緊緊地抱著安達姐姐過了三天,可把姐姐累壞了。” 聽了希拉的話,我愧疚地把目光移向身邊的安達,安達側著身蜷成一團,躺在柔軟的墊子上沉沉地睡著,長長的秀發拖下來,遮住了她有點蒼白的半個面龐。 摸著安達有些失去光澤的頭發,感動、悔恨、愧疚、愛憐,各種各樣的情感順著指尖湧上了我的心頭,安達為我犧牲了這麼多,為我做了這麼多,可是我卻沒有為她做過多少事,我欠安達的,恐怕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伏在我懷中的希拉發出細微的鼾聲,她竟趴在我的懷里睡著了,看來在我失去意識的這兩天,她們兩人一直都沒日沒夜地照顧著我。我輕輕地放下希拉,移過枕頭,讓兩女肩並肩地睡在一起。 我昏迷了三天了,也不知道這三天來軍隊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我不忍心吵醒她們,決定自己親自下車去看看。 “嗚,好刺眼!”當我打開車廂門,只覺得眼前金光直閃,一時間竟無法適應外面強烈的陽光。 “大人,你醒了?”胡安的聲音那嫩生生的聲音傳來。 “胡安,奧維馬斯在哪,部隊現在的情況怎麼樣?”我用手掌遮住過多的強光,眯起眼。胡安和另外一個駕車的禦者肩並肩地坐在禦手的位置。禦者揮舞著皮鞭,驅趕著拉車的格魯巴前進著。拉車的牲口是魔族的“馬”——格魯巴,這種體型和馬差不多的生物,在耐力方面比馬稍強,但奔跑速度方面稍弱于馬,不過它們性子暴躁,並不好駕禦。格魯巴在魔族中的作用就和馬在人類中的用途一樣,是魔族最常用的代步工具,魔族的騎兵胯下就是騎著這種生物。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輛馬車應當是從魔族手中搶過來的。 我過了一小會兒才適應了強光。在我的身邊,部隊拉成一條長長的隊列,正在空曠的草原上行進著。烈日當空,陽光耀眼,現在已臨近中午。 “奧維馬斯大人剛才還來過,看到你昏迷不醒,他又走了,後來……” “老大,你沒有死啊!”胡安才說了一半就被波爾多的聲音打斷了,老友從邊上跳上馬車,一把摟住了我,“老大,擔心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波爾多高興地摟著我說。 “呸,我沒有那麼容易死的,波爾多,快告訴我,部隊的情況怎麼樣了。”我沒空和波爾多閑扯,部隊現在的情況才是我最關心的。 “還不算很糟,胡安,你去告訴大家老大醒過來了。”波爾多一邊打發胡安去叫其他人過來,一邊和我一起背靠著車廂坐下。 “部隊的情況怎麼樣了?我們還剩多少兵力,其他人如何了?”一坐下我就急急忙忙地問道。 “還不算太壞。”波爾多答道,“你使出那招心靈風暴之後,伏擊我們的獸人立刻陣腳大亂了,自相殘殺。真恐怖啊,那些瘋了的比蒙巨獸瘋狂地攻擊著自己身邊的同伴,把什麼東西都活生地撕碎,那血淋淋的場面……唔……”波爾多說著閉上眼,露出惡心的表情。 “後來呢?” “羅蘭德就趁這個時候帶著我們撤退了。不過娜依秀大姐可就慘了。” “怎麼回事,她出事了?”我焦急地問道。 “不是啊。”波爾多象在吊我胃口似地慢慢吞吞地歎了一口氣,“她的部隊是後軍,等她的部隊移動到我們原先的位置時,正好和那些亂成一團的獸人撞上了,結果……” “結果怎麼了?”我追問道。 “結果就是那只壁虎又把第一兵團當成尾巴扔掉了。”波爾多說道。 “他做了什麼?” “他命令虎特的騎兵立刻撤出戰斗,不准他去支援,還強令本來要回過頭救援的第八軍團也撤出戰斗,只留下第一兵團的部隊在那兒苦戰!”波爾多用嘲弄的口氣說道。 “那第一兵團現在怎麼樣了?” “很慘,損失了近一半的部隊。” “娜依秀呢?” “她倒沒事,活著回來了,只是受了點傷。不過她一回來就拔劍砍向那只壁虎,兩人差點大打出手。” “怎麼會這樣,那奧維馬斯怎麼說的?”我關切地問道。 “還能怎麼樣?那家伙什麼話也不說,鐵青著臉,最後被娜依秀大姐逼得沒有辦法了,他才開口說了一句。”波爾多不滿地說道。 “他說什麼?” “他說在你醒過來之前,他是最高指揮官,我們無權干涉他的決定。操***,這只該死的壁虎。”波爾多邊說邊啐了一口。 “咦,老大啊,沒必要為這種人生氣啊。”看到我的臉色有些變了,波爾多好言相勸道。 “誰說我為他生氣了?”我說著站起身來, “我是生你們的氣!”我冷冷地對波爾多說道。 “什麼意思?” “奧維馬斯做得一點也沒有錯!他做得很好,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這麼做的!” 波爾多目瞪口呆,張開的大嘴久久沒有合上。 “幸好你們當時沒有回去支援第一兵團,否則現在我們就是全軍覆沒的局面!別忘記了魔獸聯軍當時就跟在我們的背後!” “可是也不能見死不救啊!”波爾多被我的話震得發呆,訥訥地說道。 “笨蛋,什麼叫見死不救?那是自尋死路!一旦部隊陷入僵持戰的泥潭,大家統統完蛋!”我朝波爾多猛轟了一炮,我們相交多年,用這種口氣和老友說話還是第一次。 無情之道,對敵人無情,對自己人也無情! 這個時候,我開始明白叔叔教給我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了。 ※※※※ 知道我醒來之後,奧維馬斯在第一時間就趕過來看我了,從他匆匆忙忙的舉動我看得出,在我昏迷的這幾天時間里,他的日子過得很不好。 “這兩天受了不少白眼吧。” “習慣了,這樣的白眼我看多了。” 我與奧維馬斯肩度肩地在長長的隊列中行走著,醒來的時候我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這個樣子走在路上,未免有損形象。不過現在是夏季,毒箭般的陽光幾乎讓每一個在路上行走的男人都不自覺地撩起上衣,露出赤裸的肚皮,有人甚至光著膀子赤著上身。男人倒也罷了,那些女兵們可就慘了,偏偏又不能羅裳輕解,個個是熱得濕汗淋淋,因汗濕而緊貼在身上的衣服清晰地將她們窈窕的身材表露無遺,倒是讓像我一樣的同類們趁機大飽眼福,看得鼻血都差點流出來了。 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下行軍是很不明智的一件事,但背後追擊我們的魔獸大軍從突圍戰起就一直綴在我們的背後,逼著我們不得不頭頂著火爐,腳踩在可以把人烤焦的鐵板上行進。 “你做得很對,婦人之仁只會壞事,你做得一點也沒有錯!” “謝謝,真的謝謝你。”奧維馬斯誠懇地說道,聲音中充滿了感激。恐怕我是世上第一個贊同他這種作法的人吧,過去奧維馬斯就是因為太理智,得不到別人的理解,最終由于一個萬夫長被降為參軍。 “這種話就別說了,現在追兵的情況怎麼樣?魔獸聯合還沒有打破嗎?”我問道。 “他們還跟在我們後面,不過你放心,我相信只要再向南走幾天,隨著我們進入魔族人口密集區,魔族和獸人之間的矛盾就會爆發了,到時候你看著吧。” “糧草補給情況怎麼樣了?” “這三天的口糧暫時不用擔心,我們已逐漸進入魔族的人口密集區,虎特專門派了二千騎兵沖在前頭四處收集食物,籌糧不成問題。昨天我們攻下一座小城鎮時,獲得了不少的補給,就連你坐的那輛馬車也是從那兒弄來的。”奧給馬斯微笑地答道。 “那就好,不過有一點你要注意,一定要嚴令手下遵守軍紀,不得殺人縱火!除了收集食物和獲取軍隊必需品外,不得對城鎮居民造成任何的傷害。要知道,如果我們逼得太急,做得太過份的話,就會讓魔族和獸人聯盟更加的緊密,魔族就不會趕獸人走了。”我對奧維馬斯說道。 “嗨,你怎麼不早說啊!太遲了!”奧維馬斯作恍然大悟狀道。 “怎麼了?”我驚問道,該不會這些家伙真的四處燒殺搶劫了吧? “你這個命令下得太遲了。”奧維馬斯搖頭歎道。 “難道你們已經……” “因為我早就這麼做了!”奧維馬斯淡淡地說道。 “你這家伙!哈哈哈……”我被奧維馬斯嚇了一大跳,當我明白過來時,我們倆一起開懷地放聲大笑起來。 “我喜歡你,奧維馬斯。”我把右手拾在奧維馬斯的肩膀上笑得喘不過氣來。 “我也喜歡你,秀耐達伯爵。”奧維馬斯斜著眼睛望著我說道。 附近的人聽到我們的“恐怖”的對話,一起轉過頭望著我們兩人,眼睛里充滿驚訝,因為我們倆的話實在是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看什麼看!我們只是朋友間的喜歡,不是男人間的,轉過頭去!”我朝那些家伙吼道,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嚇得眾人連忙把頭轉了回去。不過我的凶樣維持了不到半秒,我和奧維馬斯對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和聰明的人合作實在是很快樂的一件事。 臨近中午的時候,我們這支突圍的部隊進入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城鎮,這是一個數千人規模的中等城鎮。由于鎮子不是很大,所以連保護城鎮的城牆都沒有。由于魔族的主力軍隊都集中在斯羅特要塞一帶,後方空虛,這種中小城鎮的防禦更是差得近似于無。加上為了應付帝國的侵略,城鎮所有的壯丁幾乎都被抽去前線當兵打仗了,負責前方開路搜刮糧食的騎兵沒有花費多少力氣就占領了這座城鎮。 當我們進入這座城鎮時,一陣飯香迎面撲來,在空曠無人的大街上支著近百口大鍋,燒著熱騰騰的飯菜,等著我們這支四處流竄的部隊去吃。 燒飯的人除了人類的士兵外,更多的是居住在當地的老弱婦孺。他們這麼做當然不是象帝國宣傳的那樣,“燒好飯菜,熱情地歡迎帝國的解放軍進入他們的領地,解放所有受壓迫的人民”,這一切都是人類的士兵把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逼他們這麼做的。 人類的軍隊進入這座城鎮之後,立刻以三人為一個小組,挨家挨戶地搜刮食物。 “我們只要你們給我們准備吃的就行了。” 按照奧維馬斯的命令,我們用極“友好”的手段“請”來當地的居民為我們准備了一頓並不是十分豐盛,卻足夠讓幾萬大軍吃飽的中飯。由于這兒缺少年青氣盛的愛打架的青年人,原住民基本上都很合作。當然了,遇上一些特別愛國的,人類士兵們也會友好地利用他們的家人去“開導”他們,讓他們“心甘情願”地為我們服務。 強奸敵國的婦女是軍隊常干的事情,也是造成兩國間仇恨的主要因素。為了防止軍隊中那些管不住自己褲腰帶的家伙亂來,奧維馬斯專門組織了一支執法隊,用嚴厲的軍法懲罰這些大門沒關好的士兵。兩天前就有兩個士兵因為大門沒關好被抓,執行軍法的執法隊當著全軍和受害家屬的面,將他們活生生地閹割掉了。 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安撫指揮魔族第九軍團的路西十三世的弟弟羅西-路西法,讓他認為我們是一支“仁義之師”,雖然在魔族境內四處流竄作案,但不會對當地的老百姓造成太大的傷害,免得他們惱羞成怒之下不顧一切地聯合“盟友”來追殺我們。 軍隊中的大鍋飯味道自然比不上家中可口的飯菜,更何況大部分飯菜都是當地的原住民為我們“准備”的,其味道可想而知。酷熱的天氣下,人的胃口也變得極差,但為了保持充沛的體力,將官都用軍令逼著士兵們填下缺鹽少油的食物。 安達和希拉仍然熟睡著,她們睡得很香,很沉,這兩天為了照顧我,她們都沒有好好地睡過覺。這麼炎熱的天氣,在悶熱的車內睡覺簡直是受罪,為了讓兩女睡好,我不惜消耗力量,在車內施加了一個結界,隔開了外面的熱氣。 但是在施法的時候,我發現一件可怕的事情──我竟失去了變身為龍戰士的能力。 我心知肚明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全是三天前過度使用精神攻擊魔法的後遺症。和一般人不同,龍戰士的力量來源于腦部的龍之魄。由于那天我使出那招超越極限的心靈風暴,以至精神崩潰,連帶著腦部的龍之魄也受到了傷害。現在只要我一運用龍的力量,腦袋就像針刺般的劇痛無比。 這樣的情況過去也曾在我的曾祖身上發生過,他的情況也和我差不多。這不是無法治愈的傷,只要休息幾天,多曬幾次月光浴,也就可以慢慢複原了。好在我擁有兩種變身力量,自魔族血統遺傳的墮落天使的力量並不受影響,我還是可以不受限制地變成墮落天使。在完成第五次褪變之前,墮落天使變身的力量和龍戰士變身相差無幾,這對我的影響並不是很大。 “嗚,這是什麼玩意啊,這是人吃的嗎?”我皺著眉頭,痛苦萬分地往肚里灌下一碗用亂七八糟的東西煮出來的雜燴粥,幾乎沒有嘔吐出來。我吃的東西和所有的士兵一樣,並沒有搞特殊化,在這種艱苦的情況下,也只有這樣才能做到將士齊心。 “沒有美人喂你,當然覺得難吃啦。”波爾多做出嘔吐狀說道,他也和我一樣痛苦地吞咽著一碗難吃的飯粥。 “怎麼了?”聽到波爾多話里有話,我不禁問道。 “嘿嘿,在你昏迷的三天時間里,你的四大美女可是用自己的櫻桃小口,一口一口把食物渡到你的嘴里去的,好香豔啊!”羅蘭德端著碗,促狹地朝我眨了眨眼睛。 “什麼?”聽到他這麼一說,我的臉登時紅到了耳根。 “其實老大也不必這麼吃得這麼辛苦的,你的兩個美女,天天都沖在最前頭,為你四處搜羅好吃滋補的食物,真是羨慕死我了,要是卡瑪有她們的一半好我就很滿足了。”波爾多羨慕地說道。 “瞧,她們回來了!”波爾多笑著指著我的背後說道。 我回頭望去,看見朵拉雙手捧著一個陶罐,正和梅兒一起興沖沖地趕回來。 “朵拉,你為我煮了什麼好東西啊?”我堆了一臉的笑容迎上前去,罐子里不知裝了什麼,冒著熱氣,聞起來香噴噴的。 “啊,哼!”看到我,朵拉先是露出欣喜的表情,俏臉一紅,她看了看我周圍的人,把臉一板,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嗚,好香啊,朵拉你到底為我煮了什麼東西啊?”我厚著臉皮涎著口水問道。 “不是為你煮的,我是給安達姐姐准備的!姐姐呢?”朵拉道。 “她還在睡覺。”我哭喪著臉朝馬車的方向指了指。 “我去找她了!”朵拉理也不理我,帶著梅兒離去。 “這年頭女人怎麼都這樣?”被朵拉當眾涮了一道,我向波爾多抱怨道。 “其實都一樣的,老哥,女人嘛,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外冷內熱嘛!象卡瑪在外面對我不也是這麼凶悍,可是在背後她對我是非常好的,天天煮好東西給我吃。”波爾多在一邊安慰我道。 “嗨,女人啊,真是一種奇怪的……”我正要再發表一通高談闊論,卻發現娜依秀正惡狠狠地盯著我看,連忙把話咽了下去。 吃過午飯,部隊並沒有馬上開拔,而是在這兒逗留了兩個小時。除了必須的警戒部隊外,所有人都被勒令去睡午覺。這段時間是夏日的陽光最毒辣的時光,這時候行軍體力消耗極大,得不償失,倒不如躺下來好好地睡上一覺恢複體力。身後的追兵現在離我們約有二十多里遠,這段距離正好夠我們好好地睡上一覺。 下達這個命令的人是負責協調軍務的白蘭度,按照他的計劃,當身後的追兵與我們間的距離達到二里時,部隊才會繼續開拔,據說最危險的時候,部隊的前腳才剛剛邁開,背後的追兵就追到了。盡管這樣,但黑龍騎士團和身後追兵的“平均距離”卻在不知不覺中拉開了,因為白蘭度合理的調配讓部隊最好地分配了體力,當黑龍騎士團的部隊邁開兩條腿跑的時候,身後的追兵根本就跑不過我們。 趁著部隊睡午覺的時機,我又把所有的高級將領聚在一起,在一棵遮天的大樹下開了個短會。突圍戰開始到現在,我們已損失了三分之一的部隊了,所有的部隊加起來僅余四萬人。在我們的身後則跟著近十萬如狼似虎的追兵,在這種情況下,要想大勝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不管你們過去有什麼恩怨,但我不想有人把個人的私怨帶到軍隊里來!”開會的時候,我盯著娜依秀嚴肅地說道。波爾多偷偷地告訴我,過去當她和奧維馬斯一起在碧姬手下任職的時候,奧維馬斯就曾象這次一樣把她的部隊當作尾巴給割掉了。 “我事先對奧維馬斯說過,為了全局,就算是犧牲掉一整個兵團也在所不惜,他只是按照我的命令行事而已。”一開會的時候,我就板著一張惡狠狠的臉,一付擇人而噬的模樣。波爾多、羅蘭德、娜依秀,所有來開會的人都被我一臉殺氣的樣子給鎮住了,在我如刀的目光下他們個個噤若寒蟬,不敢正眼看我。 “如果你要怪的話那就怪我好了,是我叫他這麼做的!”我走到娜依秀跟前,放松臉上的表情,用柔和的語氣說道。 “我知道了。”這位比我矮了一個頭的精靈弓箭手低下頭,象犯錯的小女孩般低聲答道。 “真是夠頭大的。”我暗暗苦笑,最高指揮官真不是那麼好當的,不但要領兵打仗,還要絞盡腦汁地處理好部下間的關系,真是煩死人了。 “我不希望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把口氣再次一轉,提高嗓音對所有人喝道。娜依秀的頭幾乎低到地下去了,就連最高傲的羅蘭德也垂下了雙眼。 “好了,現在不談這個了,先討論如何擊退身後的追兵吧。”我看到已把這些人鎮得差不多了,連忙降低嗓音,收緩了語氣。 “羅蘭德爵士,你對我們現在的情況有什麼建議?”這次能成功地從莫里斯手中奪得兵權,羅蘭德功不可沒,而且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影響非同一般,所以我第一個就詢問他的意見。 “要想實行奇襲尼爾斯的計劃,首先就要擺脫身後的追兵,但我們現在的情況……”羅蘭德搖了搖頭說道,“相當的麻煩,除非魔獸聯軍分開,否則我們根本就沒有半點機會。”我聽得出,羅蘭德有點悲觀,事實上在場的人中,除了奧維馬斯以外每個人都缺少斗志。 “好,那我們現在就討論魔獸聯軍分開後如何擊敗魔族的追兵!”我的這句話剛出口,周圍所有的人全都露出愕然的神色來。 “怎麼了?難道要等到追兵只剩下魔族的時候我們才考慮如何對付他們嗎,戰機一縱即逝,到時候就來不及了!我知道你們現在對擊敗魔獸聯軍沒有自信,沒有自信的將領是打不了勝仗的!除非你們不想活了,否則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誰都不能放棄!”炎熱的天氣讓人昏昏欲睡,也在不知不覺中消磨著所有人的斗志,看著死氣沉沉的眾人,我狠狠地大聲吼道。 “我們現在只有等了,只有等到魔獸聯軍分開才有機會,不知道魔族還能忍受獸人踐踏他們的土地多久。”在死氣沉沉的氣氛中,奧維馬斯算是與會諸人中唯一的一個亮點。 “問題不僅這些。”羅蘭德沉聲說道,“魔族也不是笨蛋,如果他們把獸人趕走,單獨過來追擊我們,說明他們這時已有了全殲我們的實力。也就是說,這個時候魔族的兵力絕不是現在追擊我們的五萬多人那麼簡單!畢竟他們是本土作戰,隨時可以從其它地方調兵過來。” “是啊,你說得沒錯。”奧維馬斯感歎道,“大勝,談何容易!” 他們倆的話讓氣氛本就有些壓抑的會議陷入了令人難以忍受的沉悶之中,所有的人都露出了愁眉苦臉的表情。 戰局如棋,從魔獸聯軍大敗帝國軍隊于斯羅特要塞那一刻起,這盤棋就已成了必敗的死局。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只是在這場死棋中多救出幾只棋子而已。突圍戰的那一步下得雖然近乎完美(如果不是遇上伏兵的話),但如果我不能想出擺脫眼前困境的妙招的話,這一步也只是讓我們這幾顆被放棄的棋子多活幾步的毫無意義的妙招而已。 “真是一個破綻百出的天才計劃。”我自嘲地想著。 那天他們能那麼快地接受我的意見只是因為時間緊迫,沒有來得及細想。我的這個計劃其實破綻很多,問題不少,根本就經不起細細地推敲。在我昏迷的這三天時間里,他們有了足夠的時間思考,想得多怕得也多,什麼都不想反而膽大妄為,長長的思考幾乎讓到會的大多數人都對前途失去了信心。 這場會議最終在冷場中結束,什麼計劃也沒有被提出來。 “戰場上不可預料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大家別放棄,我們還有十天的時間,大家好好地想想。” 會議結束的時候,我裝出充滿希望的神態對在場所有的人說,在那一刻,我突然間發覺我的肩膀好沉重。 “叔叔,你看到了嗎?你不在,現在這一切都壓在我一個人的肩膀上,幾萬條人命,領軍打仗,處理部下的矛盾,這些都是我過去從未經曆過的,我好累!剛才開會的人,他們幾乎每個人年齡都比我大,可是我卻要裝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去指揮他們,這未免超過我的承受能力了吧?叔叔,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會後,我坐在一個無人的角落里,背靠著冰涼的牆壁頹喪地想著剛才的事。 “這麼快就沒有信心了?”我覺得眼前一暗,面前多了一個人,正是安達。安達剛剛睡醒,她的頭發有點亂,零零散散地披在肩膀上,面色雖然沒有三天前那麼可怕,但仍然可以看得出精力損耗過度的痕跡。 “情況很糟,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我無力地說道。 “吃吧,我想你一定吃不慣軍隊里的食物,吃飽了才能好好地思考啊。”安達低聲說道,她蹲下身子,把那罐肉湯放在我的身邊。 我沒有動手,依然坐在地上,靠在牆邊,靜靜地看著安達彎下腰,又直起身來。 “我不想吃。”我說。 “你已是個大人了,可有時還象個孩子。”安達嫣然一笑,她笑起來的樣子依然是那麼的美麗。 “這是朵拉特地為你做的,我和希拉都吃過了。”安達再次蹲下來,拾起瓦罐,掀掉蓋子送到我的嘴邊,一股肉香撲鼻而來,罐子里燉的是只雞,只不過被吃掉了一半。 “不好意思,只剩下半只了,另外半只朵拉硬要我和希拉分著吃掉了。”安達端著瓦罐的手就停在我的面前,臉上依然掛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微笑。 “安達!”我猛地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感動與溫暖,我緊緊地抓住了安達的手,我發現安達微笑的眼中其實藏著一絲悲哀。 我知道這些悲哀是從何而來的,是對那些被我拋棄了的傷兵,是對那些用了赤血術的傷員,是對在戰場上不斷消失的生命的無聲的哭泣。 “安達,我答應你!”我抓過瓦罐放在一旁,一把將安達摟到了懷中。 “為了你,安達!為了你的微笑,為了你不再傷心,我答應你,我一定不會放棄的!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把所有人都從這個死局中解救出來。”我把安達摟在懷里,真誠地發誓道。 第十三章暴風前夕 部隊繼續向南行進著,在突圍戰後的第十天,我們已向阿沙尼亞的南方行走了快六百里路,屬于我們的空間和時間也越來越少,這盤棋就快要下完了。 隨著離紐因斯港越來越近,部隊的士氣也漸漸地高漲起來,為了迷惑敵人,我們故意對士兵們說是要奪取紐因斯港乘海船回家,那些在十天六百里的艱苦行軍中掉隊的士兵將把這個計劃及時地傳給我們背後的追兵,讓他們產生錯覺。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魔族現在一定已調動了內陸所有的部隊,在紐因斯港那兒擺下大口袋等著我們往里鑽。如果是這樣的話,離紐因斯港有三百里的尼爾斯城那兒的防禦將更加的空虛。只要我們能擺脫身後追兵的糾纏,快速殺到尼爾斯城下,就可以輕易地攻下那里,但擺脫身後近十萬的追兵又談何容易。 腳下的土地在草原和荒漠間變換著,頭上的陽光依然毒辣,經過十天日光的暴曬後,所有的人都黑了一圈,也瘦了一圈。不過在第十天,老天爺似乎也開始憐憫起我們這支逃亡的軍隊,帕爾斯平原上刮起了令人感動的大風。 大風帶來了厚厚的云團,也吹走了夏日的暑氣。這陣大風是從昨晚開始刮起的,越刮越大,到今天早上的時候,風的威力已相當的驚人,風卷起地上的黃土,形成一堵堵黃色的沙牆,從右面向我們打來,擊在臉上,刺刺地生痛。 大風帶來了涼爽與沙塵,也送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就是一直滯在後面擔任警戒的騎兵今早沒有發現獸人的蹤跡,也就是說他們沒有跟上來,現在追擊我們的只有魔族的軍隊了,這個消息實在是令人振奮。 壞消息就是追兵中多了七千騎著格魯巴的騎兵,當路西法十三世知道我們這支突圍的部隊孤注一擲地殺向他的老家時,立刻調動七千騎兵過來追擊我們,現在已和以第九軍團為主的追兵彙聚在一起。而在追擊我們的過程中,魔族的兵力也在不斷地增加,其中既有逐漸歸隊的第四第五軍團的敗兵,也有從其他地方七拼八湊得來的援軍,現在他們的總兵力已達七萬四千人,幾乎是我們的兩倍。 這個消息是從兩個被俘的魔族騎兵口中得到的,昨晚我們負責後防的騎兵與魔數的追上來的少量先頭部隊發生了一次接觸戰,在戰斗中俘虜了這兩人。 經過嚴刑拷打以及用催眠術誘供等手段逼問之後,直至把兩個俘虜變成了白癡,我們方才得到了這個寶貴而又殘酷的消息。 “我的手上只有五千多人的騎兵!”虎特歎道,我們的最後一點優勢也沒了。 “決戰要開始了。”羅蘭德苦笑著說道,得到這個消息之後,三個軍系所有的將領全都聚在一起商計如何面對這已掛在鼻尖上的嚴峻問題。大家全都愁眉不展,因為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擊敗身後的追兵幾乎是不可能的。 風又一次地刮起,越刮越大,呼呼作響,像是死神的催命鼓一般敲打在我們的心頭。 “風越來越大了。”娜依秀望著遠方湧來的塵浪說道。 “風?”說到風,我的腦中不禁靈光一閃,似乎捕捉到了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現在是大夏天,怎麼會刮這麼大的風。”我問道. “是颶風,從西面大海那邊刮來的颶風,這只是前奏。”奧維馬斯回答道。 “颶風?” “每年到了夏季這個時候,阿沙尼亞大陸的西海岸都會發生幾次颶風災難,這是今年的第一次。啊……”說到這,奧維馬斯突然兩眼發光,他也想到了什麼。 “難道你想……”我舉手擋在嘴前,用來阻擋砂塵進入口中。 “上天並沒有拋棄我們啊,哈哈……咳,咳!”奧維馬斯得意地仰起頭大笑著,卻一不小心被砂塵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們想在暴風雨的天氣發動突襲?”羅蘭德問道,他也聽出了我們的言外之意。 “不是突襲,是夜襲!”我說道。 “在風雨交加,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發動突襲。” ※※※※ 中午的時候,我們這支流浪軍隊在一個靠山背風的小村莊里紮下營來,一方面要藉此躲避即將到來的暴風,另一方面,我們將在這兒挑選出參與今晚夜襲的精兵。 “我也要去!”就在我忙著點兵選將,為今晚的夜襲做准備的時候,朵拉卻在這個時候跑過來找我,要我也帶他參加這次的行動。 “你?你能行嗎?這不是在家里鬧著玩的。”我當場就拒絕了她的這個要求。 “為什麼別人行我就不行?”朵拉不滿地說道。 “因為你是女孩子嘛。” “娜依秀不也是女人嗎?”朵拉抗議道。 “她和你不一樣,她是象男人一樣的女人,而你是我的女人!我是男人,男人不能拿自己心愛的女人去冒險。”我雙手扶著朵拉的雙肩說道。 “啊,你說什麼?”聽到我這麼說,朵拉的頰上立刻現出兩朵紅暈,雖然我的話有點大男子主義的味道,不過任何女人聽到她的男人這麼說都會很快樂的。女人是要哄的,這是老爸過去常說的話。 “今天這一戰凶險無比,可不是以前在學校時玩耍那麼簡單,你從來沒有殺過人,我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我說著從朵拉的右手中拿過她的劍。 “你的這把劍從來沒有殺過人,沾過血,這種事並不適合你,你還是別去了。” “不,我還是要去!”朵拉臉上露出堅決的神態,一把將劍從我的手中奪過。 “我不想做花瓶!大家都有事情做,就我一個閑著。我和安達,希拉不一樣,我是個魔法劍士,我不會治病救人,可是你卻不讓我上戰場,我不想象現在這樣只吃飯不干事。”朵拉閉著眼睛搖頭說道,從參軍到現在,在我和比利亞叔叔有意地安排下,她從來就沒有上過戰場打過仗。 “可是你根本就沒有殺過人,在現實中殺人和你想象中殺人完全不一樣,根本是兩碼事。”我勸道。 “我還是要去,我不想做花瓶。”朵拉倔強地說道。 我勸了半天,根本拗不過她,朵拉執意要去,我們差點吵翻了。 “不會吧,老大,你真的要讓這麼美麗的女孩子上戰場啊?”和我一起的波爾多問我道。 “當然不會啦,可是我說不過她,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知道你小子鬼主意多。”我向波爾多求教道。 “老大聰明一世,怎麼連這種小事都做不了?”波爾多一臉奸笑,他把嘴湊到我耳邊,嘰嘰咕咕地說了幾句。 “你這個臭小子,這麼惡心的事都想得出來,滾開。”我為之氣結,一拳打在波爾多的左肩上。 “老大要是不願意做,我可以代勞啊!”波爾多淫笑著說道。 “你敢,小心我閹了你!”我氣呼呼地罵道。 “嘿嘿,老大我不打擾你了,時間寶貴,快點行事吧。”看著我揚起的拳頭,波爾多怪叫著跑掉了。 ※※※※ “朵拉,你真的要去嗎?”當我找到朵拉的時候,梅兒正幫著朵拉准備今晚行動的行裝。 “當然了,我的理想是做象倫蒂爾老師那樣的人,我不想整天都靠著那條色龍生活。”朵拉一邊說著一邊扣著身上皮甲的扣子說道。今天的風很大,為了不讓頭發刺到眼睛,朵拉在額頭上纏了一根白色的帶子。 “為我祝福吧,梅兒。”朵拉整理好身上的裝備說道。 “姐姐,打仗好恐怖的,這麼多天來你也看到了,斷手斷腳,血淋淋的,好惡心。”說到這里,想到戰場上血肉橫飛的情景,梅兒後怕得閉上了雙眼。 “不管怎麼說,我也是要去的,不要以為只有男人會打仗!”朵拉的這句話,明顯是故意說給站在一旁的我聽的。 “你要去也行。”我對朵拉說道,“不過我得看你的武功夠不夠!” “你想怎麼做?”朵拉問道。 “當然是看看你有多少斤兩啦。”我笑了,指著朵拉手中的劍說道。 ※※※※ 我帶著朵拉來到營地附近數百米外的一個樹林邊,刮了一個上午的大風在中午的時候突然間停了下來,但我知道更大的風暴還在後頭。 我掃了一眼附近,周圍一個人也沒有,真是太好了。 “我不變身,也不用劍,只要你能傷到我一片衣角,一根頭發,我就讓你參加今晚的行動。”我對朵拉說道。 “不要這麼瞧不起人!”朵拉氣呼呼地拔出了劍指著我。 “你毛躁的毛病還是沒有改,這麼容易就情緒激動失去理智,我怎麼能放心讓你去呢?”我搖著腦袋說道。 “你才是自高自大的人呢!”朵拉說著就變身了,她原本象人類一樣正常的雙耳隨之化做朝天的利箭般向上突起,一下子尖長了許多。與新人類中的半獸人變身後身體急劇獸化,全身掛滿長毛,破壞原先的形象不同,半精靈們變身之後,外表唯一變化的地方就是他們的耳朵。 “你會後悔的!”朵拉說著舉起手中的劍,左手食指貼在刃身上。 “等一下!”就在我以為朵拉馬上就要動手的時候,她突然間叫了暫停。 “你是不是怕了啊?”我問道。 “我知道你用魔法的本領也比我強,萬一你耍無賴,一出手就對我使用強力的魔法把我制住,我不是就完了?” “我的天啊,我不變身不用劍,已讓你占了莫大的便宜了,好了好了,我答應你就是了,絕對不用級別超過二級以上的魔法。”我現在對自己的武功非常的自信,對于和朵拉的這個賭只是抱著玩玩的想法而已。 “哈哈哈,你一定會後悔的!”聽到我這個承諾後,朵拉像是奸計得逞似地得意地笑了起來。 “蘇醒吧,地獄中的魔龍,化作我憤怒的火焰消滅我眼前的敵人吧。”她念動著咒語,引起劍柄上的火之紋章的共鳴,將火焰魔法施加到劍身上,很快的,整把劍就像火把一樣燃燒了起來。 “嗨,說你沒有經驗你還不服氣,打仗的時候,哪個傻瓜會像我這樣給你這麼多的時間念動咒語使用魔法劍啊。”我雙手合抱在胸前,半嘲弄地教訓她道。 “可是你就是這樣的傻瓜啊!”朵拉朝我送了一個迷死人的微笑,然後大喝一聲,揮動著手中燃燒的長劍向我劈來。 “小意思。”看著她還不夠成熟的劍勢,我正准備習慣地拔出逆鱗去招架,卻突然想到自己曾大話說在前頭,說既不變身也不用劍的。 “那就空手入白刃吧!” 我打算用雙手夾住她的劍刃好讓她乖乖地認輸,可是劍刃上的火焰卻逼著我放棄了這種想法,暗的屬性的我可沒有繆斯那種火中取栗的本領,用手夾她的劍只會讓我的手變成一對紅燒鵝掌。 “上當了,這只狡猾的小精靈。” 不能變身,不能用劍,不能用強力魔法,一時間我竟不知如何招架才好,無奈之下我只好向邊上一跳躲過這一劍。 “這下看你還敢小瞧女人。”朵拉笑眯眯地揮著手中的火焰之劍,橫砍豎劈,朝我猛攻。她的劍上都是火,只要一碰上衣角就會燒出一個洞來,那我也就輸了。 “可惡!”無計可施之下,一連十幾劍,我都被她打得狼狽萬分, “看我秀耐達家族家傳的無敵的絕招!” 在幾乎被朵拉逼得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我總算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我不再和她正面交鋒,而是借著林子里的樹木做掩護,和她玩起了追追逃逃的游戲。 “這就是你的無敵絕招嗎?” 在背後拿著劍追著砍我的朵拉由于速度差了我一截,她的劍總是夠不著我。 “當然了!”我邊跑邊回過頭說道。 “這記無敵絕招的名稱就叫跑——思——攻!” “什麼意思?”朵拉聽到了這麼奇怪的名稱,停了下來問道。 “跑的意思就是逃跑,思的意思就是思考,攻當然就是進攻啦!三個加起來就是在逃跑中思考,想清楚了再進攻。”我也趁機停下來喘口氣。 “﹛哧!”朵拉笑得差點連劍都掉了,她嘲弄道,“這也叫絕招啊?這是誰創造的?” “就是你面前偉大的龍戰士,暗黑龍達克-秀耐達!”我豎起一根大拇指,指著自己說道。 “臉皮好厚哦!看劍!” “哎呀,謀殺親夫啊!”我一邊怪叫著一邊帶頭跑著,不知不覺中,我引著朵拉跑出了這片小樹林,來到了一條小溪邊上。溪水是從附近的山上流下來的,由于今天刮著大風,卷來了不少的塵土,溪水有些混濁。 “你再跑就算是認輸了!”追不上我的朵拉在背後兩步遠的地方喊著。 “我已經想到對付你的辦法了,我要反擊了!”看到溪水,我靈機一動,立刻想到了對付朵拉的辦法。 我奮力一跳,躍入溪水之中,小溪很淺,水僅能沒過我的腳背,我彎下腰一掌拍在水面上。 “看這招水龍箭!” 溪中的水受到我發出力量的牽引向天飛起,化成一條白龍飛向朵拉,當場將朵拉澆成了落湯雞,劍上的火焰當然也被澆滅了。 就在朵拉的尖叫和驚呼聲中,我已閃到了她的身後,雙手一攬,從背後抱住她的纖腰一用力,順勢將她推倒在地,雙腿一跨,騎在了她的背上。 “你要干什麼?”朵拉發現我居然在脫她的褲子,驚呼道。 “朵拉,好像我們好久沒有那個了啊!”我一手壓著朵拉的後背,另一只伸到她的小腹處為她解去腰帶。我的最佳損友教給我的提議就是叫我把朵拉干得爬不起來,這樣她就沒法參加今晚的行動了,這麼好的主意我當然就卻之不恭了。 “不要啊,這是在白天啊,會有人的,啊!”朵拉不顧一切地從唇間吐出嬌柔的聲音,想要阻止我四處作惡的大手,她的雙手緊緊地提著已被我扯掉結扣的褲腰帶,說什麼也不讓我把她的褲子脫下來。 我過去奸女無數,應付這種低級的少女防狼術更是得心應手。我的左手順著她的褲腰的邊沿伸進去,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下體,朵拉下身濃密的體毛盡入我手;另一只手則由上方攻下,從領口伸入,直接抓住朵拉的右峰,盡情揉捏逗弄著。自從用了那招心靈風暴之後,我的身體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複原,頭雖然不再痛了,可是我依然無法使出龍戰士變身,否則的話借著我龍翼“第三只手”的功能,我可以輕易地把朵拉剝個精光。 “會有人看見的,別這樣!” 發現防線失守,縱想反抗亦力有未逮的朵拉能做的只有隔著衣褲死死地抓住我的魔手,用言語來求我放過她。 我用力地把朵拉壓在身下,右手五指恣意地在被我掌握的玉峰上由揉到捏地揉搓著,而我的左手也不停隔著體毛,摩擦著朵拉觸覺敏感的下體。 “對不起,朵拉。”我低下頭,含著朵拉雪白的耳垂,柔聲說道,“今晚這一仗非常的凶險,我們是以弱擊強,就連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著回來,我不讓你去是因為我愛你,我不希望我愛的女人和我一起去冒這個險。” 我的話讓朵拉感到非常的受用,她雖然依舊羞赧不已,卻高興得湧出了淚水。朵拉沒有再掙紮反抗我,她而主動地送上櫻唇。 “不准說這些不吉利的說話……” 朵拉抓住褲腰的手也隨之松開來,攬住了我的腰。我們象即將生離死別的戀人般死命地接吻著,舌頭翻江搗海般地滾動著。 “啊……”朵拉從喉頭里傳出了誘人至極的喘叫。 我粗重的呼吸聲與朵拉如泣如訴的嬌吟,外面愈來愈大的風聲融和在一起,塞滿了整個樹林。 云消雨收之後,我扶著連路都走不動的朵拉走出了樹林,卻被一個人撞了個正著。 “啊,大姐,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你們……”這個美麗的精靈女弓箭手一臉潮紅,望著衣裳不整的我們兩個說不出話來。 “今天的風好大啊!”心中有鬼的我摸著腦袋不知所云地說道。 “混蛋!”娜依秀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過身逃命似地跑掉了。 風從她跑走的方向吹過來,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那是發情生物常有的氣味。 &title=龍戰士傳說(正文)第六集下 (如果章節有錯誤,請向我們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