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霸凌嗎?

秋季的陽光黯淡了許多,操場也已沒入了建築物的陰影裡,同學們陸陸續續往校外移動著。
艾莉莎在教室門口停頓了一下,決定往教師室反方向的走廊盡頭跑,再從二樓樓梯下來,她望了一下空無一人的籃球場,而一樓二年級的教室走廊上只有兩三個學長姐朝校門走去的背影。
四周很安靜,有說話的聲音格外清楚地傳進艾莉莎的耳裡,就在一樓教室的後方找到了他們。
艾莉莎慌張的探頭探腦,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愈近聲音愈大。
那個男的粗聲粗氣,開門見山的說:「搶人家的男朋友很好玩嗎?」
女聲說話很嗆:「一年級的,妳很囂張喔!」
男的語帶恫嚇的說:「在老子的地盤上罩子放亮點,不要再讓我聽到有什麼風聲,不然別怪我不憐香惜玉,逼老子動手,可能妳的那張臉就會毀了。」
說話很嗆的女聲慫恿他:「你沒有過去甩她幾巴掌,踹她幾下,她是不會怕的。」
另一個女聲咯格笑了幾聲。
艾莉莎躲在教室牆後面嚇得瑟縮。對方三個人皆被對面建築物的柱子擋住視線,看不到他們的長相,她只能看到賴朝香的側面。
面對這種情況,賴朝香竟沒有退縮,她表情緊繃道:「她有什麼話有什麼不滿大可當面跟我說呀,怎叫你們仗著人多來欺負我呢?你們不知道把一個女生叫來這裡很沒禮貌嗎?」
聽賴朝香這麼說,曉籃學姊人不在這裡,應該會躲在附近偷窺吧。她環顧他們周遭,同時納悶賴朝香怎不害怕。背部突然被人戳了一下嚇一跳,扭過頭,是社長牧傑。未等他開口詢問便緊張地手指了指前方,牧傑毫不猶豫上前一探究竟。
挖哩...不但不感到畏懼,賴朝香還理直氣壯的教訓他們...
他們相當錯愕地,更加火冒三丈,暴躁起來─
那個男的:「啊!我發覺妳很欠揍,沒揍妳,妳是不知道老子鞋子穿幾號?」
很嗆的女聲:「把她踹去黏在牆壁上,三天三夜挖不出來。」
另一個女聲:「叫妳來剛剛好,沒見過壞人吼!給她點顏色瞧瞧啦...」
艾莉莎聽得膽戰心驚地,雙腳很想逃離現場,但她不能丟下賴朝香。只得跟在牧傑後面,然後再快步走到賴朝香身旁。她聽到牧傑大聲問他們話:
「你們在做什麼?」
「學長好!」那個男的態度馬上180度轉變,對他立正敬禮,並咧嘴笑。
兩個女的也立刻收起氣燄。
牧傑瞪著他們,大聲怒斥:「你們是吃飽太閒?為什麼放學了還把一年級新生叫來這裡?在搞霸凌嗎?」
那個男的噘著嘴反駁:「哪有霸凌,幹嘛講那麼難聽...,我們又沒有動手,只是在跟她講道理,叫她不要隨便搶人家的男朋友,況且那人家不是別人,是學長你親愛的妹妹耶!」
說話很嗆的女聲:「對呀,我們在替你妹妹打抱不平。」
「要是這麼容易被拐走,那這種男朋友不要也罷!他要是真的傷害了我妹妹,那我就當沒這個兄弟!不用你們在這裡給我惹麻煩。」
他們三人全都閉上嘴巴。
「還不走?」他冷眼不悅地。
「走了,走了。」撇下嘴角催促道。那個男的轉身後兩手插在褲襠裡吊兒郎當的離開。
兩個女的跟著轉身,走著走著還回頭看了一下。
牧傑轉而對她們說:「沒事了,妳們兩個快回家吧。」語氣溫和。
「嗯,謝謝學長。」艾莉莎彎起嘴角輕聲道謝。
三道背影逐漸遠去,兩個女的嘻笑聲清楚的傳入耳中:「你怕那個學長喔?」「你以前追過曉藍,所以...哈哈哈...」「你還在期待他當你大舅子嗎?」
「靠麼啊─妳們兩個很吵耶!」
看得出來賴朝香想要逞強地擠出點笑容,艾莉莎伸手勾著她的手才發覺賴朝香全身微微顫抖。

游泳社的第三、第四、第五練習日,依然天氣晴朗,新生練習得很順利。
賴朝香乖乖練習,沒出狀況。艾莉莎在社長牧傑耐心指導下大有進步。
這天放學時間,學生們從敞開的校門魚貫走出。
「艾莉莎!艾莉莎!」
遠處傳來呼喚聲,綁著樸素馬尾的艾莉莎回頭看向校門。
賴朝香從校內往她這邊跑來,情緒有些亢奮。
「偷偷告訴妳,我今天寫了信約沐風學長晚上吃飯。」
「喔,嗯。」艾莉莎有些驚訝。
「明天到學校我再慢慢告訴妳,我要趕快回家打扮一下,就先這樣,明天見。」
她臉上燦爛的笑容,就好像已把人追到了手。
那是艾莉莎最後看到的賴朝香。
賴朝香是最好的同學,因為艾莉莎沒幾個有在交談的同學。她話少,個性低調,獨來獨往。只有賴朝香會常常主動找她,自然而然就成了艾莉莎最好的同學。
晚上吃飯時,沐風難得同桌。他們邊吃邊聊,爸爸問了課業問題,阿姨問了奶奶健康。偶爾妹妹插嘴聊上幾句,艾莉莎安靜的隨便吃了一些便要起身,這時電話響了──
「喂,請問是艾莉莎的家嗎?我是她同學賴朝香的媽媽...」
「...賴朝香!」
這時...艾莉莎才猛然想起──
我今天寫了信約沐風學長晚上吃飯。賴朝香的話。
她倏然轉身,目光與沐風對上,他露出疑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