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受傷

艾莉莎第一次明知故犯的犯了禁忌,為了救最好的同學逕自打開與靈界溝通的管道。
首先引來了靈界一位看來年紀約10歲的男童。
已經有心理準備還是因嚇到而跌坐在地上的艾莉莎,壓制恐懼鎮定的看著他說:
「請告訴我...你昨晚有在這裡見到她嗎?」她舉手指著附近電線桿上貼的失蹤啟示。
牧傑看她像在跟誰說話,想看清楚對方,卻是看不到人,想仔細聆聽,卻聽不見任何說話聲音,包括艾莉莎的聲音。
那男童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會兒又直直看回著她。還是面無表情,不言語。
似乎是第一次與活人對話,男童還在適應當中。
艾莉莎慢慢從跌坐回復蹲的姿勢。
「你可以告訴我嗎?這很重要。這個姐姐昨晚在這裡不見了,到現在都沒有回家,她的家人很著急。」艾莉莎一臉真誠懇切地說,「拜託你,弟弟。」
「我不是弟弟,」男童終於說話了,「我在這裡車禍死了好幾年,若活著的話年紀要比妳大一點。」
「嗯,」艾莉莎點了頭表示知道了,她謹慎用字:「很抱歉打擾你!」
「妳來這裡是想問有關於她的事情嗎?」
「是的。」
男童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抬頭往右手邊望著,艾莉莎也跟著望去。
定睛細瞧才發現有幾個靈界的往她這邊慢慢聚過來,像磁鐵波動一般的吸引好奇的和在地的。有的從地下浮上來,有的上來又沉下去,靈體在她周圍不停地晃動飄過來飄過去。
「有活人!有活人!她看得見我們!」它們紛紛說著。
「小女子有事相求,拜託幫我個忙。」艾莉莎不知該怎麼說話了,她學著電視上的。
「她想問那個女孩。」男童手指著。
「噢,昨晚的那個呀。」好幾個靈體說著同樣的話,聽來像回音。
艾莉莎耐心等待著回覆。
「那個呀,就是那個呀,哈哈哈──」它們重複同樣的話,然後一起大笑。
「請告訴我,她怎麼了?」
「她犯眾怒!」一個男性靈體的怒吼聲,說話聲音像是口裡含有很多小石子。
突然很兇很宏亮的男性怒吼聲令艾莉莎嚇了一大跳。
犯眾怒?她在這裡惹了很多人生氣?這裡嗎?她轉著眼珠張望了一下一臉疑惑。
「她究竟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她聲音怯怯的,有些顫抖。
「她竟敢在這裡撒野放肆,口出穢言還呸吐汙水,如此對我們大不敬,她犯眾怒!惹得我們引她身後的車子去撞她,以示懲罰。」它再次怒吼。
「她犯眾怒!她活該!要懲罰!」它們一起吶喊。
風在大力呼嘯,有如鬼魅大聲嚎叫,聲勢驚人。牧傑目瞪口呆地張望著。
引她身後的車子去...撞她!那她受傷了還是...?
「請告訴我她後來怎麼了?現在人又在哪裡?」她焦慮地問。
「年輕的女孩,妳叫什麼名字?是她的什麼人?」它似乎沒那麼生氣了。
「我叫艾莉莎,她是我最好的同學,」艾莉莎精神放鬆了些,「所以,請告訴我她在哪裡?」

沒說話聲,四周安靜了下來,半空中開始閃著白光,就像要播放影片了...
一輛豐田yaris駛進這條道路,很快便急停了下來,車門立即打開又迅速甩上,賴朝香一頭及肩的自然捲髮,身穿白色蕾絲洋裝裙長及膝,她繃著臉頭也不回地往車尾方向走,邊走邊嘟嘟噥噥,車子停了一分鐘後才往前駛去。
賴朝香很快走到了十字路口,她懊惱地看著兩邊寬敞的新道路,此處人煙稀少,頭轉右邊看又轉左邊看不知該往哪邊走,若要站在此處等計程車經過又不知道要等多久,然後她從裙子的口袋掏出手機看時間。
「啊,快到約定的時間了,怎麼辦才好?」她大力地跺腳。
她匆匆隨便選了條路走,邊走邊把手機塞回口袋,腳步加快了點,一隻鞋跟沒踩穩還差點扭到。於是她更生氣了,從念念有詞變成破口大罵:
「王曉藍妳個三八婆,有個優秀的男朋友就一副很跩的樣子,驕傲個什麼鬼,本小姐就是要搶妳這賤貨的男人。艾莉莎妳也是個賤貨!平常裝得一副清純模樣,看了就想吐,妳們她媽的都是賤貨!」說得咬牙切齒,聲音充滿憤恨,「我呸!呸─」隨即真的就在地上吐了口口水。彷彿在此發洩累積多日不順遂和不滿的怒火。
她一字一句賤貨像針在紮一般的疼痛,艾莉莎心好痛,不願相信,但眼前的事實正在嘲笑譏諷著她們兩人「最好同學」的三年友情。影片裡的潑婦罵街和記憶中的賴朝香對她親切呼喚聲和可掬的笑容互相不斷交疊著。
一臉驚愣受傷,手撫在心口上,艾莉莎緩緩搖頭低聲喃喃:
「怎麼可能...,不會的...,她不會這樣對我的...。」
它們發出一陣訕笑,大大的嘲笑著。
「愚蠢的女孩,這就是妳所謂最好的同學?妳們的友情還真是滑稽可笑得很...」一個女性靈體尖銳的聲音。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那樣...,一定是有什麼誤會,那不是她的本性,請原諒她吧。」她囁嚅的。
「現在妳還要關心她的死活嗎?」
「是的。」她態度堅定。
「站在那邊的那個年輕小伙子長得不錯,體格也不錯,你們是小情侶吧,這樣吧...妳把他讓給我,我就告訴妳那個女孩的下落。」
「不!請妳別碰他!不可以!」艾莉莎態度嚴肅了起來。
「騷娘們這種話妳也說得出口,夠了!」另一個男性靈體說。
最後,就像是傳真機的功能─把影像片段的斷續地傳給艾莉莎的腦波接收。
一雙多毛而長的肥圓手臂正在搬動她。
她的頭軟垂無力往後倒,看著她的那個男人後腦杓沒啥毛髮。
蓋上後車箱後疾駛而去,底下車牌YAYA00XX
四周恢復寧靜,戲終鬼散了。每塊土地每塊磚都有其歷史背景和居住過的靈魂,它們都有一套必須遵循的規則。
艾莉莎緩緩站起身,朝牧傑方向走去,全身微微顫抖,腳步有些不穩。
「她在這裡被車撞了,不過還有生命跡象,應該是昏過去了,另外車子...我不認識那是什麼廠牌,我只知道商標上有個獅子圖樣,那車主是一個禿頭的男子,...你快打電話告訴警官吧。」
「嗯,我先載妳回家。」對牧傑來說,今個一整天的陰霾已經掃去了一大半。
艾莉莎,聰慧的女孩──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他今天竟然親眼見識到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緊緊握著她的手,緊緊擁抱著她,告訴她─他真的很感謝!
艾莉莎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不發一語。
賴朝香的臉和她那句傷人的話,還在艾莉莎的腦海裡迴盪著。她覺得全身無力疲累極了,好想縮進只屬於她安全的小小空間裡;以為只有賴朝香了解她對她好,以為她永遠都會是最好的同學或者一輩子的you are my best friend!
「希望這次的收穫能很快地找到她,把她救出來,妳真是她最好的同學,是她的救命恩人。」
艾莉莎只露出哀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