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失序

天空一片暗灰,陽光被遮蔽,空氣中有著將要降雨的氣味。
「現在為您插播一則重要新聞...日前高校女生失蹤案已經有了最新進展,警方根據可靠消息─ 從監視器畫面上順利找到線索,掌握到嫌疑犯的落角處。一組攻堅人員正在待命...。」
新聞畫面顯示警察已經聚集在一棟建築的下方,正抬頭看著緊閉的窗子,有的警察開始拉起封鎖線禁止通行,一早申請的搜索令剛出爐,眾警察嚴正以待等著警官下令。按了按電鈴,裡頭一點反應都沒有,為了迫切救出女學生,警官決定破門而入。
攻堅人員盾牌舉在前,警察進入搜索逮捕嫌犯遭到反抗,訓練有素的警員一個過肩摔,便把他撂倒在地,把他的手臂扭到背後,掏出手銬銬環扣上他多毛肥圓的手腕然後帶走。
高校女生遭到監禁,所幸平安。急救人員急忙抬著擔架將人送上救護車,擔架上遮蓋著白色薄被隆起人體的形狀,遮掩不讓媒體拍照,只露出她的頭髮。
女學生家屬一樣還是拒絕媒體採訪,拒絕訪客。
艾莉莎打電話給賴朝香母親...說希望能去關心慰問,卻被婉拒了。
學校裡各個教室充斥著七嘴八舌的說話。
游泳社因天寒而暫停活動,三三兩兩在閒聊。
「能夠平安的救出人,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她需要一段復原期,我們要給他關懷慢慢幫助她走出陰霾,她現在需要安靜,只是暫時不能見面而已。」牧傑眼睛因熱情而灼灼發亮。「很快會見到她的,妳要打起精神,她需要妳。」對她露出鼓勵的笑容。
艾莉莎木然點點頭,還是悶悶不樂。
「學校經費不足,無法蓋個室內溫水游泳池給我們,每到天氣開始變冷,我們會移師到附近的市立游泳池。我看下周一就可以申請過去了。」
「嗯。」
「還是現在我們來游個幾圈怎樣?」
「什麼!這麼冷,我才不要下水!」
「藉著身體的擺動,很快就不會覺得冷了,很多人都冬泳了,所以我們也來游吧,走啦,快!不要怕。」
「社長,你不要鬧了,這麼冷我才不要下水,不要啦,我都起雞皮疙瘩了。」艾莉莎畏冷狀,輕輕搖著頭。
「那我背妳下水游,這樣就不冷了,來吧。」牧傑馬上背對蹲到她身前兩手往後張開。
「哪有人可以背人一起游泳的,不要,你走開啦─」艾莉莎被逗笑了。
另一邊的池畔,沐風巡視了泳池池水的混濁度,決定放掉些水,才不至於落雨成氾濫,他繞著池邊走,曉藍緊跟在後,她對他提議明天假日兩人出遊的計畫,說得興高采烈。
曉藍發現他其實沒在專心聽,她看著他心不在焉的表情,胸中隱隱悶燒起微微怒火。
「喂喂─過來!」牧傑向他們兩人揮舞雙手。
沐風和曉藍舉步朝著牧傑方向走來。艾莉莎馬上低頭佯裝在看手機簡訊。
「明天是連續假日...我們來個兩天一夜的旅遊吧?」牧傑熱切的說。
「我們兩個正在討論行程,你不要來當電燈泡。」曉藍不客氣地澆他冷水。
「不會吧...做妹妹的這樣對待平日很照顧妳的哥哥?」
「下次再一起吧,這次不行,絕對不行。」妹妹皺著眉。
沐風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此時他的手機正好響起,聽了一會兒,他回應:
「好,知道了,嗯。」
他掛斷電話。面色凝重地若有所思。一會兒他開口說:
「叔叔說我外婆生病了,他和我媽要帶妹妹去南部外婆家住三天。」
他刻意不說叔叔的最後一句:「你媽媽說...我們不在的期間,你要回你奶奶家住。」他不覺得有必要說。
艾莉莎點了頭。心裡開始煩惱晚餐要吃什麼,要買外食還是自己下廚煮個簡單的泡麵什麼的。
好像牧傑和曉藍感到沐風的話很詭異似的,他們表情變得很怪異,視線輪流停在沐風和艾莉莎的臉上。
「既然家裡沒大人,你們兩個晚上要不要來我家?」沐風覺得有說這句話的必要性。

「那是一定要的,期待很久的放縱之夜,說什麼也要趁這時候瘋一下,你們不用準備什麼,晚餐就看我的吧。」牧傑又展出陽光般的笑臉。
曉藍露出輕鬆微笑,彷彿放下心中大石一般。
艾莉莎也笑了。不用煩惱了。

一如往常,艾莉莎一放學就會直奔自己的房間,那是她認為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自從那晚犯了禁忌後,這個世界就似乎脫序了,她希望事情還沒失控,不過...這也只是她的希望,不代表事情就會如她所想的─還是平靜得一如往常。
在這房間裡,她首先發現不尋常的地方是...牆上的明星海報,或者只要有人的圖像...
只要大燈一關,他們就會對艾莉莎擠眉弄眼,傳達著「原來妳看得到...!」
比以前更加肆無忌憚地做些類似「挑釁」的行為!
之前只是在空中拍掌,現在幾乎像是用力地朝她拋擲某樣東西而發出的沉重聲響,帶點憤怒。
因此,只要艾莉莎獨自一個人,心中就會漸漸升起恐懼。
窗外一閃而過的影子吸引她的目光,她走上前去打開窗戶,小雨飄了一陣,現在停了,濕冷的風鑽進窗內吹得窗簾膨脹飄起。她忍受冷風吹拂在臉頰的感覺,心裡沒來由地感到哀傷。
她的思緒飄在那兩人的對話...
「明天是連續假日...我們來個兩天一夜的旅遊吧?」
「我們兩個正在討論行程,你不要來當電燈泡。」
兩天一夜...表示一男一女要一起過夜嗎?睡在同一張床上?漫漫長夜都會做些什麼?
此時,艾莉莎忽然聽見奇怪的聲音,一種類似野獸的低鳴,她的全身上下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那聲音一直持續沒有間斷,她從來沒聽過這種聲音,低鳴聲忽高忽低,不知不覺她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前進,彷彿被操控了一般,近乎無意識地打開房門。
打開房門的同時屋裡某處傳來電流的細碎爆裂聲,停電了,房間的電燈熄滅了。
野獸的聲音變大了,家裡的聲音只有這個,沒有其他任何聲音,野獸只有一個。
寬敞的客廳,昏黃的光線,沐風還沒回來,牧傑和曉藍似乎也還沒出現。
艾莉莎想打開客廳的燈光,她在牆邊摸到開關,按了按,燈不亮。
然後,艾莉莎在牆角窗邊的窗簾旁發現站著好像是一名少女。那少女很像是賴朝香,一頭及肩的自然捲髮變得凌亂糾結,她的大半張臉躲在窗簾後面。艾莉莎感覺不到賴朝香是活人,或者不像是人類,令她感受到一種類似恐懼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躊躇了。她小聲說:
「妳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語氣充滿同情。
她沒有看艾莉莎,她的喉嚨不住地顫抖,奇怪的聲音正是她發出的。她帶有野獸氣息的味道,像是不屬於人類世界的東西,已經不正常了,失蹤時候的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艾莉莎鼓起勇氣喚她:
「賴朝香,來...過來這邊坐好嗎?」
她完全不動。
「來...」
艾莉莎伸出雙手再喚一次。突然賴朝香像貓一般弓起身體迅速朝艾莉莎撲上去勒住她的脖子。同時讓艾莉莎強烈震驚的是賴朝香的模樣,那已經不是賴朝香了,她臉上彷彿惡鬼一般的兇惡表情。
艾莉莎被撲倒在沙發上,被勒到無法出聲,心跳得好厲害...
賴朝香...妳...呼吸...好困難...妳就這麼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