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惡搞

半夜裡被小女孩激烈吵鬧的哭聲吵醒的母親,睜開惺忪的眼,勉強從床上起身。
「什麼事呀...。」她抱著頭嘟噥。
在醫院照顧了一天,才將退燒的大兒子帶回來的丈夫,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中。
母親拖著不穩的腳步往隔壁房間走去。
探頭進來,她的頭髮蓬亂,臉上布滿睡容。「妹妹呀,哭什麼...作噩夢啦?」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發現事態嚴重...
「大輝...,你在幹嘛?」
9歲的小男孩眼神怪異,正以被抓出一道血痕的手和另一手緊緊掐壓著五歲小女孩的頸子。

源伯開著車,瞥了眼坐在副駕駛座的少女,輕嘆了口氣。
艾莉莎的臉上還有淚痕,她緊閉雙唇,無精打采的像失了魂一樣。
「老伯,你別再擠進來了,這條馬路要封了。」有人在乘客座的車窗旁用力敲著玻璃大聲說。
發生什麼事?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像是神明遶境的熱鬧景象。
可是又不像...,不像有宗教活動,沒有神轎,沒有鞭炮..。車子卻卡在這兒過不去。
「我去前面看看,妳先在車上等我。」源伯交代這句就下車了。
艾莉莎靜靜坐了一會兒,然後緩緩打開車門下了車,她愣愣的呆站著,看著這些人。
在一條寬敞的大馬路上,一棟九層樓高的雙拼公寓的前面,聚集了相當多人。
「不用那麼恐慌,警報器沒響,應該不會有事的。」有個中年男子大聲安撫群眾。
那是位高中老師,艾莉莎認得他。
她迅速掃視了一下,納悶著怎會這麼多人,而且有很多是穿著制服同校的同學,因為這裡離學校很近。大家面面相覷,ㄧ臉疑惑。
「聽說受害者是個女生。」面前有個年輕男子這麼說。
樓上是什麼狀況?沒有人可以給答案。也還無法確定確實出事的位置。大家都紛紛抬頭往上看,不過似乎是看不到什麼,因為都被懸掛的招牌擋住窗口遮蔽了視線。
只有聽到女生恐怖的尖叫聲?是那個女生發現什麼?還是那個女生遭人殺害?抑或只是虛驚一場?
沒有其他任何訊息,只能任憑個人想像。現在正瀰漫著這種不明確的危機,讓人心惶惶不安。
有人報警了嗎?視線內都是身穿便服的人,似乎還沒看見警察。

這棟公寓是開放式的,任何人都能隨意進出,沒有警衛,所以也不會有人四處巡邏。
想必也沒有監視器,所以不論在電梯或站在這棟的任何角落都不會被監看。
大家都在猜測,是竊盜失風行兇?男女爭執引發殺機?或者幫派狂人在相互廝殺?或...?
艾莉莎不知不覺走進了這棟公寓的玄關,發現這裡也聚集了不少男男女女,像極了避難所。他們保持警戒著,同時盯著兩座電梯和大門出入口以及樓梯處,個個臉上帶有不安與慌張的神色。
這樣的情況,讓人不禁懷疑──大家是預感會有殭屍出現嗎?
「艾莉莎!好久不見了!」有個清瘦的女同學穿著制服滿面笑容的叫喚她。
「是呀...。」艾莉莎對她微笑,是國中同學,不太記得對方的名字。
那個女同學的一手被個微胖的女同學勾著,她伸出另一手勾住艾莉莎的手,狀似很友好的說:
「我在妳的隔壁班喔。」
「是唷...。」
才閒聊了兩句,那個清瘦的女同學馬上被微胖的女同學拉著走。她勾住她的手,她的手又勾住她的手,於是就這樣艾莉莎也被拉著走。雖然很害怕,但艾莉莎無法無情地去甩開她的手。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有勇氣啊!艾莉莎心裡小小的佩服。
拉著她上樓的微胖女同學應該不是因為好奇想探險,應該是親愛的家人就住在這棟公寓的樓上吧。她們兩個應該是最好的同學吧。
這棟公寓的內部,鐵門緊閉,陽光照不進來,整個昏暗的走廊顯得陰陰冷冷。
行經這裡的樓梯轉角處有道鐵柵欄隔間有扇木門,她們三個推門走進去。不知是否怕後方來襲,艾莉莎回頭想去鎖上門,這動作讓那個女同學暫時放開了艾莉莎的手。
從鐵柵欄的細鐵條之間出現兩個穿著高中制服的男生。走在前面的男同學鼻子周圍有些雀斑,後面的男同學長得挺清秀,他手勾住他的手,兩個人一前一後推門走進來,他們看了看艾莉莎。很快的長著雀斑的男同學拉著後面的男同學一溜煙就不見了。
清瘦的女同學還來不及重新勾住艾莉莎的手,就又被拉走了,而且是以小跑步。她急急回頭看著艾莉莎,眼神很不捨。
等艾莉莎發現這扇木門根本沒有裝鎖,想追上去時,發現自己和她們兩個已經被拉開了一大段距離。突然感到不明的前方有著巨大的危險似乎正在威脅,令她陡然停下腳步,躊躇不前。
就這樣艾莉莎被丟包了。她知道自己是膽小鬼,怎麼辦?她現在怕得要命,恐懼的淚水順著兩頰流淌下來,渾身發抖著。
她繃緊神經,心裡很慌亂。不知道自己會碰到善良的住戶?還是殺紅眼的兇手?
在腦海中閃過許多曾看過的恐怖電影裡面駭人情節,她不禁想著自己會成為下一個目標嗎?
繼續前進肯定會危險?若是退回去確定安全?待在此處就一定沒事?怎麼選擇,她一時拿不定主意。一個人卡在這裡,進退不得,想求救,這才發現手機竟然不在身上。手上空無一物。
沒有騎士保護,要靠自己了。
沒有聽到半點聲響,全然的寂靜,艾莉莎所有的神經線條幾乎要被全然的恐懼嚇得麻痺癱瘓。
命運似乎繼續惡搞艾莉莎。

女孩呢?源伯回到車子時發現艾莉莎不見了。
他馬上打她的手機,副駕駛座位上立即響起了手機鈴聲...。
源伯伸長脖子想從這麼多站著的人堆裡找ㄧ名少女。
在這棟公寓昏暗的走廊上,就彷彿置身於與外面世界隔絕的妖獸空間裡,彷彿瀰漫著凝重濃霧,隨時都得害怕隱藏在黑暗中的妖魔鬼怪會突然現身襲擊。
若讓兇手知道自己的存在,會怎麼對付自己呢?
在電梯裡動手?在樓梯處?在地下停車場?被摀住嘴強拉進受害者或自己的住處?
會不會在警方趕到之前自己就已先遭到毒手了?會是怎樣的死法?
不...不行,她不能死在這裡!不能發生悲慘的死法!最重要的是──不能死得這麼莫名其妙!
這些想法讓她把恐慌努力壓抑了下來。
或許兇手離自己很遠,目前很安全。所以脫逃的機率是很高的,不必要在這裡自己嚇死自己。只要在不被兇手察覺的狀況下迅速離開這裡。也許可以找個遮蔽物躲在後面或可以藏身的死角。
不能再思考下去了,時間緊迫,很有可能還持有兇器的兇手可是不等人的。就算是不持凶器徒手也能掐死她吧。
是人就會有腳步聲,不會是飄在離地面的那種。
她在光滑的地板上緩緩放低身體,以半蹲的姿勢仔細聆聽,而後又趴在地面上專注地豎耳凝聽。確定再確定,四周十分安靜。
有可能為了隱藏腳步聲,兇手留下鞋子打赤腳,打算偷偷摸摸地幹見不得光的事。想到此,她輕輕脫下兩隻鞋來拿在手上。
艾莉莎探出頭左右窺視,又立刻把脖子縮回來,等到心跳平穩下來,鼓起勇氣,躡手躡腳的跨出步伐,離開了那裏。
不知道為何,她想念那個對她親切地笑勾她手的國小女同學。艾莉莎決定去找她。

「頭頭...很抱歉,我把她搞丟了。」源伯在電話那頭說。
「怎麼會...發生什麼事?」
這邊的李龍、馬來和左護正要執行重要的任務,分秒必爭,然而卻在這時若不是相當重要也不會隨便打擾的電話響起來。李龍卻選擇接電話...。
ㄧ個男人猛然打開門,奮力地從裡面的地上爬出來,他身上有幾處駭人的血腥傷口,他伸出被血弄髒的手,痛苦的扭動身子。
「這男人是許嬌嬌的警察朋友,...難道...」
裡面傳來女性淒厲地慘叫聲。
他們三人即刻衝進去,試圖阻止慘案發生,不過似乎是來不及了。
許嬌嬌臉頰凹陷,眼神邪異,咧嘴邪笑,在黑魔法的祭壇上獻上了一顆溫熱血淋淋的心臟。

他們懷疑她的精神狀態已經有問題。

不知道自己身在第幾層樓,樓梯轉角處沒有註明。艾莉莎戰戰兢兢地小心翼翼的穿過昏暗的走廊。經過兩座靜悄悄的電梯,燈號亮在左ㄧ右5,她伸出手停在半空猶豫著要不要按下去,乾脆直接下到玄關處擺脫這裡。半途會被攔截嗎?而且她還沒找到那個女生。
手抓著鞋,踮著腳尖,像在做偷偷摸摸的事,她開始往樓上階梯爬。每經過一層樓都要躲在牆壁後窺探走廊有無人影,全身顫抖不已,心跳如鼓擊。她很怕黑呀,很想開窗很想去開燈的。
不知道爬了幾層樓,一直都沒看到半個人影,那兩個女同學和那兩個男同學呢?
或許這時他們都已進入到安全的避難所裡沒有性命威脅了,而她卻自己還暴露在危險之中。
艾莉莎頓時覺得自己很愚蠢,是個大笨蛋。那時竟會擔心著一個沒啥交情的國小同學的安危。
若自己因而慘死在此處,豈不很冤?
艾莉莎不想再找了,也許兇手拿著凶器潛伏在暗處,伺機再殺人。危機四伏,殺機重重,她害怕得一時癱坐在冰冷的階梯上,淚水又簌簌落下。一直繃緊的神經像是馬上就要斷掉一樣。
不...別去想,不能想!再胡思亂想會被嚇得全身無法動彈,任人宰割。
她定定神,靜下心來,決定往樓下階梯邁步。
似乎有什麼感應ㄧ樣,也許是她ㄧ向行事小心謹慎,她走得緩慢走得提高警覺,邊往樓下階梯走還邊不時探頭看向樓梯的中間處。第一次看,第二次看,第三次看,沒有看到什麼,略微安心的走,但不知道第幾次...,她看到了底下大約低三層樓處露出有著黑髮的頭頂...。
那是個男人,而且正在往上爬著樓梯。
她僵楞了好一會兒,直覺覺得來者不善,恐懼頓時強烈襲來,於是開始逃命,這時只能拼命往上爬了,先不去想樓上情況如何,就是不能下樓去自投羅網。
於是,她身子靠向牆壁,雙腳開始往上爬,感到無力發軟但也奮力地拼命踩上階梯。
急於逃命,趕速度,覺得心臟快從喉嚨跳出來了。她爬上最高階梯後馬上探頭到走廊左右張望,再繼續往上爬,爬上最高階梯然後探頭張望,繼續往上爬,不知道爬了幾層樓,最後一道鐵門擋住了她的去路。應該是爬到頂樓了。
她極力穩住身心,叮嚀自己千萬不能去掰動那根鐵拽和推開那道鐵門,發出的嘎嘰巨響可是會暴露自己的行蹤。暫時就先躲在通往頂樓的階梯上吧。
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來這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現在縮著坐在這裡的階梯上也有好一會兒了。四周很安靜,悄然無聲,那男子也許早已經進門了,應該可以...
「別動!」腦子裡有個聲音這麼說,不知是自己的感應還是...?先靜止不動,安靜地等待。
... 一片寂靜,疑?是自己神經過敏嗎?正這麼想時,底下的走廊上響起非常輕微的腳步聲,她臉色蒼白地豎耳凝聽,確定沒聽錯。好險!剛剛自己沒跑下樓去。
片刻後,她還聽到有種硬物相互磨擦的微弱聲音。她害怕得幾乎無法呼吸,全身僵硬且冒出了冷汗。